铁手吧 关注:158贴子:632

如梦令 - 铁手柔情 (番外)-原创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在温大所有以铁手为主角的四大名捕系列小说中, 我最爱的是《碎梦刀》。因为里面有一段对铁手这个人物描写最传神一段,
“他看起来高大雄壮但神态温文,风尘而不带倦意,好像是一个刚洗了温水浴又亲了自己所疼爱的孩子与妻子,正要做点善事的青年人。”
虽寥寥几笔,但一个标准的“暖男”跃然纸上。
尽管总体来说温大的书的确写得不怎么样,但必须承认四大名捕的人物塑造确实非常有特色,无情的冷,冷血的酷,追梦的痞,都很有魅力。而我独爱铁手的稳,喜欢他的正义、大气、温文、善良,亲和,待人接物老成持重,高智商兼高情商。这种事业有成却不执着名利、温暖体贴的男人是最适合居家过日子的。所以,私下以为二爷这种人即便是北宋亡国,他应该也不会轻易愚忠死节的,肯定会选择抗金或隐退,所以怎么样也要给我们二爷一个圆满的归宿。
今日七夕,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
原创番外甜文发糖。


IP属地:江苏1楼2021-08-14 21:28回复
    番外一
    宣和四年(1122年)春,岳州城。
    陈家客栈的老掌柜站在店门口招揽生意。近几年来住店的客人越来越少了,北边连年打仗,东南盗匪猖獗,世间不太平,出门经商的人就少了,逃难的灾民倒是多了起来,总之老百姓的日子很不好过。
    时近午间,却见街东首一个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牵着马往店门前走过来。陈掌柜定睛一看,不觉大喜道,
    “哎呀!这不是铁二爷嘛!您可是许久没来岳州了吧,这几年老汉一直在牵记您呢!”
    “有劳陈掌柜记挂,这不来了嘛。”铁手笑道。
    “几年不见,二爷越发神采飞扬了,定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吧?哈哈……”陈掌柜边说边迎上前去替他牵马。上一次铁手来住店时那憔悴沧桑的样子陈掌柜还记忆犹新,这几年不见二爷倒是显得愈发年轻矫健了。
    “呵呵,还行吧。”铁手将马交给陈掌柜。
    两人正说话间,后面紧随的一辆马车也停在了店门口,车夫拿过脚凳请客人下车。只见先出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童,乌发垂髫,小脸蛋白皙滚圆甚是可爱。那小娃娃看见铁手,高兴地叫道“爹爹”。
    铁手忙走过去,满脸宠爱地一手将他抱起,另一手扶着紧随出来的一位年轻女眷下车。
    陈掌柜看得一愣一愣地,心想这铁二爷可真行啊,几年不见儿子都这么大了?再细看那女子,依稀就是当年跟他一起住店的那位小娘子,只是如今看着比之前丰腴了一些。不是说她失踪好几年了吗?这二爷还真把她给找回来了呀。
    那女子正是陆梦芸。她笑着走上前和陈掌柜打招呼,
    “掌柜的,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您是铁二爷的小娘子啊。”
    “呵呵……当年你可以为他是我叔叔哦……”陆梦芸故意打趣他。
    “哈哈……可不是嘛!”陈掌柜接着笑道,“其实啊,就现下看来您都像是这位小哥的姐姐呢。”
    “又在胡说了。”陆梦芸忍不住嗔笑。
    “哈哈……陈掌柜休要打趣了,快些带我们去房中安顿吧。”铁手开怀大笑。还有什么比称赞一个男人的妻子年轻貌美而令他更开心的事呢。
    旅途劳顿,孩子不一会就在父亲怀中睡着了,铁手小心翼翼将儿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转身见妻子在整理行装,便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在秀发上轻柔一吻。客房还是七年前住过的那一间,只是此番重来竟多了一个人,念及此,夫妇俩心中无限甜蜜。
    四年前,铁手与小师妹在平夏城完婚后逗留了没多久就南下回中原。本打算先回汴京神侯府,可走到半道上,陆梦芸发现自己已怀有二个月的身孕,这个意外让铁手又惊又喜。他之前觉得自己能成家似乎都是奢望,现在竟然要做父亲了,顿时觉得这条命从此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妻子、孩子赋予了他人生新的责任和使命。
    过去三年的寻妻路,他流连于大江南北见证了当今世道的混乱、百姓的困苦。各种欺压良善的行径随处可见,官不官民不民,根本不是他凭一己之力就能主持公道伸张正义的。隐隐约约大乱世相已初见端倪,他突然觉得怎生在乱世中护得妻儿平安才是自己当下最重要的责任。“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隐”,是时候换一种活法了。
    于是他决定先不回汴京了,直接东去江南到苏州拜见陆家尊长。铁手心中也觉甚是惭愧,没经人父母同意就娶了人闺女,而今连孩子都有了,这女婿还没上过门,确实非常失礼,所以心下很是忐忑。好在陆梦芸说之前已经修书和家里提及了,父母很开明,说只要他们两情相悦就好。
    陆家是江南乡绅,颇有些祖产。陆父虽说是个秀才却不爱功名,独喜琴棋书画、老庄周易,天性散漫不拘于礼教,所以才会有将女儿10岁就送去三清山学艺之举。家中经营如今都是两个儿子在打理,一家人日子过得相当殷实。唯一不如意的就是前几年在京师当差的小女儿突然断了音讯,差人去她师傅处打听却说是失踪了,恐怕凶多吉少,全家闻言都很伤心,陆母一个劲地埋怨丈夫害了女儿。可喜的是上个月竟然收到女儿来信,说已经脱离险境,不日就会归家。又提及因受师兄铁手救命之恩,故决定以身相许,已在铁家完婚,请二老原谅女儿自作主张云云。
    收到信全家人喜出望外,人还在就好,其他都算不上事了。待得见到女婿仪表堂堂德才兼备更是十分满意。于是陆家在城中摆下回门宴,邀请亲友过府同贺。诸葛先生很体贴地派冷血携了当年圣上赐封“四大名捕”时御笔亲书的“铁手”二字前来苏州道贺。于是,全城人皆知陆家的女儿嫁了御赐名捕铁二爷,一时风光无限。
    过得数月,铁手见妻子身子无恙便抽空回了趟汴京,当面跪求世叔原谅自己不能再履捕快之责、有负师恩的罪过。诸葛先生了解这个徒弟的秉性自然不会勉强他。铁手表示虽然以后不在公门但只要神侯府、师尊有命依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次年春天,陆梦芸诞下一个男婴。这一年的时间里,铁手娶妻生子尽享天伦之乐,闲来无事就与岳父切磋字画心得。夫妻俩谈文论武,游遍吴中山水,他的人生岁月从没有如此这般地静好过。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忧心的是北方的战事越来越激烈,金国厚积薄发大败辽国,看这阵势恐怕不日就要灭辽,可笑的是徽宗皇帝还兴致勃勃地合金灭辽,却忘了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嗅出了这丝危险的气味,铁手夫妇与家人商议后决定在陆家位于太湖中央的一个小岛上修一个庄子以避将来可能发生的战祸。铁手自己斥资修葺了这个小岛,取名“归云庄”,从此带着妻儿过上了渔樵耕读的岛居生活。
    平日里,只要神侯府有大案要案需要帮忙,铁手总是义不容辞随叫随到。每年正月十五诸葛先生寿诞他也必亲往汴京为老人家祝寿,与诸师兄弟叙旧。
    他与韩世忠也素有书信来往。韩屡建战功仕途顺畅,宣和三年已升为偏将,奉命出征东南征讨方腊动乱,他曾修书邀请铁手助战。铁手虽不喜暴民闹事祸乱社会,却也知官逼民反的道理,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同室操戈,所以找了个托辞婉拒了。后来听闻韩世忠孤胆破敌生擒方腊立下赫赫功劳,又得升迁,也很是为他高兴。
    这一日,汴京神侯府转来一封信,说是有人送到旧楼指明给铁二爷的。铁手拆开一看里面还有一个信封,上面没写收信人的名字只画了两串冰糖葫芦。铁手心下明了,转手就把信递给了妻子。
    陆梦芸见信心情很复杂,与阿亨那三年朝夕相处的亲厚,如姊如母的情感自然不是能一笔抹去的,特别是她自己有了孩子后,有时无意间就会想起那个远在北国的孩子,会牵挂他,想知道他过得如何?但也只是自己心里想想而已,平日里她从不主动提及北去三年的往事,因为她知道丈夫对这事一直是有点耿耿于怀的。信中完颜亨说今春将至大宋,盼四月十五于岳阳楼见上一面。她有些犹豫。
    铁手知道妻子心思,温言道,“想去就去吧,我陪你一起。”
    四月十五。洞庭湖水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下波光粼动。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完颜亨一身白衣锦袍,玉树临风地站在岳阳楼顶层,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他知道她一定会来的,所以一大早就到了,他要她知道他的诚意,知道他一直在等,看到他英俊年少……或许…还是有希望让她改变心意的。
    时近晌午,远远就见到那条熟悉的婀娜身姿终于出现了。完颜亨只觉得心跳加速,想不到四年未见自己竟对她还是这般迷恋。再看,不对,她不是一个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子,后面跟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完颜亨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快速下沉。
    陆梦芸挽着孩子上楼。春日晴朗游客还是挺多的,要不是那两串糖葫芦她差点就没认出阿亨,只见昔日的男孩如今已长得比自己还高了一头,俨然是个英武的翩翩少年郎。
    “是阿亨吗?“她笑着上前招呼,“四年不见,竟然长这么高了,快认不出了呢!”
    “糖葫芦……你……好吗?”完颜亨急步走近,想去拉她的手,却又生生忍住了。
    “我很好。看你这强壮样,身体应该全恢复了吧?”陆梦芸倒是很自然地拉起了他的手上下打量。
    “嗯。你……比原来也胖了些许。”他本来有许多话要与她说,现在见了面竟然不知如何开口了。他望着那孩子,心头一阵酸楚,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嗯!远儿,叫阿亨舅舅。”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叫了他一声,完颜亨却只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他弯下腰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孩子。孩子抬头看母亲,在得到允许后开心地伸手接过。
    “那边,是孩子的父亲吧?”他看向站在走廊那端和她母子一起上楼却没有跟过来的中年男子。那人身着靛蓝色长衫,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挺拔,相貌堂堂,颌下蓄了短须更显得成熟儒雅、气度不凡。
    铁手也在看完颜亨,见两人目光交接便微微颔首。完颜亨本以为外号“铁手”的人必定是那种外形粗犷的江湖汉子,却没料到竟是这般温厚大气的人物,很是意外。相比之下突然觉得自己终究是乳臭未干,顿时有点自惭形秽。
    “嗯!是我铁手师兄。”陆梦芸转头看了丈夫一眼,说话间眼里爱意流动,还隐隐带着一丝骄傲。她又低头与儿子道,“远儿乖,去爹爹那玩去。”
    孩子一蹦一跳去到父亲身边,被怜爱地一把抱起。儿子把糖果塞到父亲嘴里,父子俩有说有笑。
    完颜亨看在眼里,心情无比酸楚落寞,他像是询问又像自言自语道,”他果真是好到了你连王妃都不想当啊?”
    “瞧你说什么呢!如今可是大人了,不能再似小孩子般说笑了。”陆梦芸笑道。“快跟姐姐说说此番怎么会到大宋来的?这几年可学了什么新本事?”
    “我……我就是很想来看看你,看看我是不是还有机会……”他实在难掩眼里的失落。
    “……”陆梦芸见少年神情不像说笑,一时竟不知如何对答。
    “现下看到你过得很好,我也……放心了……”
    “我叫师兄过来与你相见。”
    “不!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办,我马上得走了。”完颜亨涩声说道,“你多保重!” 他不想再待下去了,之前想好要说的话一句也没法说了,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一家三口。转身走了两三步又突然回过来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然后脚步飞快、决绝地下楼而去。
    “阿亨……”陆梦芸喊道,却没有追下去,只是有点失神地站在原地。
    铁手缓步走过来,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住妻子的肩头,问道,
    “怎么这就走了呢?”
    “嗯……”
    “这孩子,他看你的眼神感觉有点怪怪的。他……后来与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能躲远就躲远些吧,你们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陆梦芸转头看向丈夫,眼里竟露出一丝张皇。


    IP属地:江苏2楼2021-08-14 21:31
    回复
      话说铁手十年前辞去官职,携妻儿在太湖归云庄过起了避世隐居的生活。平日里练功读书躬耕渔猎,亲自教导儿子习文弄武,远离江湖纷争、不看朝政腐朽,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自在。
      只可惜,普通百姓的命运却不得不跟着国家的命运随波逐流,而这个国家已经大厦将倾。
      靖康元年(1126年)秋。金兵集结重兵南下,兵分两路直往汴京杀来。情势危急,神侯府飞鸽传书至江南,命铁手速归京师一同护驾。保家卫国自然是义不容辞,铁手即刻启程北上。陆梦芸本待与夫君同去,但她刚刚产下次子言儿还在坐月子,铁手自然不许她前往。
      陆梦芸心知此行万分险恶,生死难料,但是凭丈夫的本事只要他愿意脱身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就怕他到时拼死全忠义。所以临行前夜陆梦芸跪在地上请求丈夫答应她,无论如何看在孩子年幼的份上,哪怕是城破国灭也不可轻易死节,要死也得回家和妻儿死在一起。铁手闻言心如刀割,紧紧拥着妻子说定会设法平安回来照顾他们母子一辈子。
      汴京的局势糟糕至极,金兵围城已月余,勤王部队迟迟未到,守城宋兵军心涣散战斗力极差。朝野文武只求自保,整日撺掇皇帝与金人议和。由于六扇门和神侯府的人马都被调去支援守城,城中刁民流氓趁机抢盗掳掠也无人在管,社会秩序已然失控。铁手久未到京师,见这般光景震惊之余心下惨然。
      十二月末天降大雪,金兵开始猛攻,云梯火攻接踵而来,宋军竟无一人拼死抵抗,皆下城遁避。


      IP属地:江苏4楼2021-08-14 21:47
      回复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1-09-08 13:28
        回复
          秋高气爽,绕青山踏古道去灵岩寻访韩世忠将军墓,以示敬意。韩爷绝对既是勇者又是智者,进退有度,不负社稷亦不负自身,得忠义得善终,得青山绿水埋忠骨,青史永留名👍
          祠堂有些破败了不开放,门口有告示说正在修缮。碑亭和坟茔现圈在一个墓区里。碑亭里有宋孝宗亲笔手书巨碑,但那上面据说有1.9万字的碑文已为岁月湮灭。墓冢于零八年由当地企业家出资重修,筑有罗城宝城甬道石阶,周围松柏环伺,甚是气派。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0楼2021-10-12 17:03
          回复
            归家
            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春,三月,苏州。
            铁手远远望见报恩寺塔巍峨地耸立在夕阳余辉中,心中一暖。“终于到家了!”,他边想着边勒起缰绳让马儿放慢步伐缓缓进了城北齐门。
            每次看到报恩寺塔总让铁手想起汴京的铁塔。那时每回出差回京,看见铁塔就如同回到了塔下不远处神侯府的旧家。家里有慈父般的恩师,手足情深的师兄弟,总是一副大姐模样的严管家。一想到那座繁华极致的城市如同在一夜间灰飞烟灭就让他心痛不已,有时午夜梦回自己都有点恍惚,这发生的一切也许只是个噩梦吧?然而染血的战袍、手中的长枪又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中。
            这两年铁手一直跟随在韩世忠大军中抗金作战,护着新即位的康王赵构(南宋高宗)一路南下。韩世忠抗金有功,做人做事又识进退所以深得新帝信任已升至御营统制,官居要位。可铁手却渐渐洞察到新帝根本无意收复失地,更不愿接回被金人掳去的父兄(徽钦二宗),只想着能偏安一隅、坐稳大宝,在江南的温柔乡里重享富贵荣华。铁手很是失望,心中渐渐萌生去意。
            建炎三年(1129年)初,一个叛敌的中原高手潜入大营中刺杀韩将军,铁手与对方缠斗良久,虽然最终将之毙于拳下,但自己也受了极重的内伤,许久无法痊愈。恰逢三月高宗在临安忽遭苗刘兵变,韩世宗急着赶去勤王。眼见内乱又起,铁手失望至极,此外也怕这战事祸及苏州家人,因此他借口伤重不愈需要回家静养就离了楚州大营启程回苏。因身上的内伤时有发作他不敢跑得太快,一路行了四天才返回平江。
            江南未遭战火荼毒,苏州城里还是旧时模样,街市井然有序,百姓安居乐业。
            铁手觉得自己犹如从地狱回到了天堂。想起北地人民的凄惨,只觉心中难过,同时也为这眼前的繁荣平和能保持多久而深深担忧。而这里有他的亲人他的家,就更叫人难以割舍了。
            不一会来到城南自家门口,铁手难掩心中激动。三年未归,也不知家里如今是什么情形,妻子、孩子、岳父母是否都安好,他心里没底,离家越近这一缕忧思越甚。见大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心下稍安,赶紧系好马,走上台阶轻扣门环。
            铁宅看门的叫刘伯。他妻子刘婶是陆梦芸的乳娘,从小带着小姐直到她十岁那年去三清山学艺,便似半个娘一般的亲。那时陆梦芸失踪三年,刘婶伤心得简直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待后来小姐竟然带着个姑爷回家了,刘婶又开心地直抹眼泪。因为关系亲厚,陆梦芸成家后便把刘婶一家都带过来料理家务。刘家人极为老实忠心,铁手也是随和的性子,所以平时相处得也如同自家人一般。
            三年前北边金人打过来,刘婶只知道姑爷被叫去京城护驾,一直就没回来,小姐整日担心从此就好像没笑过。后来汴京城破的消息传来,她更是隔三差五就想要北上去寻夫。家里人死命拉住她,劝她看在言儿还太小需要母亲照料千万不能再去涉险,养好他铁家的骨肉也是要紧的事。每每至此,小姐就抱着两个孩子痛哭,刘婶也只能心疼地陪她流泪。好在去年秋天总算收到了姑爷的家书,说正在淮扬韩将军大营中抗金,待收复失地就回家,小姐这才稍觉心安。可这收复失地谈何容易,且沙场厮杀又是九死一生的事,也不知他夫妻几时才得团圆呢。
            此时刘伯正坐在门房里编竹篮,听得有敲门声赶紧起身去开门。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
            “刘伯,家里人都好吧?” 铁手对他笑道。
            “姑爷?!”刘伯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再看!确实是姑爷!“哎哟!真的是姑爷啊!您可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他边说着竟激动得有些哽咽了。
            “是!我回来了!刘伯,这几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苦的是小姐啊!这下好了,她可要高兴坏了。姑爷您快进屋,我这就告诉小姐去!”
            “不用,我自己进去找她。你帮我把马牵到后院去。”
            “好!好!这个时候他们娘儿三个都在书房里,您快去吧。”
            刘伯说着牵了马往后院去,急着要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自己那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的老婆。
            书房在花园最北面,铁手穿过厅前回廊往左拐进了园子。园中亭台依旧,草木扶疏,当季桃李开得正艳。这“停云小筑”是他当初置宅时亲自设计,建成后也十分钟意,之前在家时那些花花草草都是自己伺弄的,如今见到还是修剪得十分齐整,想来是刘伯的功劳,铁手很是满意。刚走了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
            “你是谁?来我家作甚?”
            铁手回头一看,假山石后站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小脸蛋粉嘟嘟的,目光警惕地望着自己。
            “言儿!”铁手颤声叫道。他见这孩子长得和自己小时候几乎一样就知道是自己小儿子。他三年前离家时可怜这孩子才五个月,如今已长这么大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言儿有些奇怪。
            “我是你爹爹,快过来,让爹爹抱抱你!”铁手蹲下身子张开双臂。
            “瞎说!娘说爹爹在打金贼呢!”
            “是啊!可是爹爹想言儿了,回来看你们啦!快带我去见娘!”
            孩子满脸狐疑地瞅着他,没有靠近,人虽小步子却十分稳健,只见他快步绕过铁手直往书房奔去,那样子看得出已开始习武了。铁手觉得妻子对孩子教导有方,心中很是欣慰。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22-03-08 23:01
            回复
              每日傍晚陆梦芸安排孩子们的例行功课是读书写字。言儿小坐不住,写了几遍自己的名字就急着去院中玩耍。孩子一向很听话,只要嘱咐过他哪些地方不能去便不会乱跑,所以此时她正在书房指导长子远儿练字,一边擦拭书架。
              “娘,那些书很干净,您也不用每天都擦吧?”远儿对母亲道。
              “这些都是你爹爹爱读的书,他回家要看的。”
              “可是爹爹都不知几时才回家呢!”远儿有点黯然,“娘,我好想爹爹。”
              陆梦芸心中一痛,轻声说:“嗯!娘也想他!你爹一定会回来的!”
              “娘!娘!”言儿一路跑一边喊母亲。
              陆梦芸听到言儿大声呼喊心中一惊,怕孩子有什么闪失,赶忙跑去门口看他。
              “怎么啦?言儿。”
              孩子奔到母亲跟前,指着身后说:“这个人,他说他是爹爹。”
              陆梦芸抬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就愣住了。
              那个三年来朝思慕想、魂牵梦萦的人身着玄色长袍正缓步走近,这感觉就好像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似的,直让陆梦芸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小师妹!”铁手颤声呼唤妻子。
              陆梦芸瞬间泪如泉涌,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在孩子面前大放悲声。铁手看得心疼,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师妹,我回来了!”
              贴着他温暖的胸膛,陆梦芸终于相信这应该不是梦,丈夫真的回家了!她再也忍不住了,把头埋在他胸口,双臂用尽全力圈住他的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远儿在房中听到母亲的哭声心中一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扔下笔跑出来。他见母亲抱着个人在哭泣,再一看,却正是自己父亲,心中也是又喜又悲,大声喊道:“爹爹!”扑过去抱着父亲也哭了起来。
              小言儿看到母亲和哥哥都抱着那个人在哭,害怕极了,一个人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直吓得大哭。
              铁手见此情形,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直流。他弯下身把言儿抱了起来,一手搂着妻子、长子, 一时间全家人哭作一团。
              后院的刘伯和刘婶听到动静赶忙过来劝慰。刘婶也抹着泪对小姐说:“姑爷平安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小姐应该高兴才是,不要太伤心了。我和老刘这就去准备晚饭和热水,姑爷这一路风尘定然十分疲倦了,你得让他早点歇着。”说着把两孩子先带去别处,好让他们夫妻说话。
              铁手挽着妻子到书房坐下。陆梦芸再把他仔细端详,不觉一阵心酸。这三年不见,夫君昔日的神清气足风度翩翩竟然变作了满面风霜两鬓见白。不但人瘦了许多,而且面色苍白似带病容,怪不得连刘婶都看出来姑爷气色不佳了。她心中不舍又滴下泪来。
              “师兄,你这三年可是受了大罪了!怎地如此憔悴?呜呜……”陆梦芸轻抚丈夫脸颊哭道。
              “师妹,别难过了!如今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铁手按住她的手道。
              “你的手…怎会这般冰冷!可是身上有伤啊?”陆梦芸惊道。
              “嗯。年初大营中来了刺客行刺韩将军,那人是幽冥派弟子武功高强,却叛国投金甘做鹰犬。我与之缠斗良久,虽然最后将他击毙,但胸口也中了他的寒冰掌。这几个月来虽然我一直在运功调理但也只恢复了三成功力,且这寒毒还时有发作,因此我便想索性回家静养看能否调整过来。”
              陆梦芸只觉心疼,紧紧抱着他不放。夫妻俩相拥而坐,铁手将这些年北上的经历与妻子细说了一遍,只听得陆梦芸心惊胆战,泪水不止,她愧疚道,
              “师兄,这三年里,我好几次想出来寻你,可是……他们都拉住我,说言儿还小…我…也是舍不得孩儿…可是,你受了这么多苦,我身为妻子却不能陪在你身边,心中好生有愧!你可莫要怪我……”
              “我怎会怪你!要是真出来寻我才会怪你呢!你把儿子养这么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铁手抚着她秀发柔声道:“师妹,你也瘦了许多。”
              “嗯。天天害怕会听到坏消息!睡不好。日夜想你!”
              铁手俯下头温柔地吻上她的唇,瞬间得到热烈的回应。夫妻俩唇齿相依相濡以沫,用舌尖互诉相思……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2楼2022-03-08 23:02
              回复
                至亲
                夫妻俩相拥良久不觉窗外已暮色四合,屋内暗了下来。远儿和言儿提了灯笼过来请父母去用膳。
                铁手一手抱起言儿,一手牵着远儿往饭厅走去。
                “你真的是爹爹吗?”小言儿盯着父亲的脸看似乎还有点疑虑。铁手听了不觉有点心酸,觉得很对不起这孩子,正欲作答,远儿先开了口,
                “他当然是爹爹!我可认得的!”远儿已经十岁了,是铁手亲自带大,和父亲感情特别深,见弟弟质疑急忙与他解释,“爹爹会教我们读书练武,他可厉害呢!”
                铁手很是感动,摸摸长子的头道:“远儿乖!都长这么高了,爹爹好生欢喜!回头把这几年学的功夫、读的书都演示给爹爹看看。”
                “好嘞!可是…爹爹,你不会再离开我们了吧?我不要你走!”远儿急道。
                “嗯!爹爹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陆梦芸跟在后面听得又是心酸又是高兴,眼泪一直没停过。
                饭厅里,刘婶烧了一桌子菜,都是铁手喜欢吃的,显然是刚才特意又出门采购了新鲜的食材。
                “刘婶,这么多菜,你是要我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吗?呵呵……”铁手笑道。
                “姑爷,瞧您如今瘦的,这三年定然遭了不少罪,如今回家了必须得好好补补!噢哟,炉子上我炖着参汤呢,得去看着,您慢慢吃。老刘已经在烧水了,吃好就去泡个澡去去乏。”
                铁手看着妻儿围坐在身边一起吃饭,这情形三年中梦到过无数回,今日终于成真了。
                沙场搏杀的惨烈远比昔日当捕快时的江湖决斗更残酷,他本性善良从不好杀,但战场上生死就在刹那却容不得半点犹豫,因为一旦心慈手软结局就是死。这些年多少次看着血流成河,人间变成了地狱,无数条性命,不管是宋人还是金人,在自己眼前或者就在自己手下以最血腥的方式消逝,有时精神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只想冲入敌营杀身成仁一死百了,好在每次有这种冲动的时候脑中便会浮现妻子在他临行前跪地苦苦央求的目光以及襁褓中的孩子,这让他又瞬间恢复了必须活着的理智和动力,熬过一关又一关。
                而今天这种温馨的家的感觉再次让他对人生充满了依恋,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守护这些他生命中至亲至要的人。
                用完餐刘伯过来收拾,说热水备好了,姑爷可以去沐浴洗尘。铁手吩咐他明日一早先去岳父家报个信,让二老也能安心,说他们夫妇下午就会过府去请安。
                陆梦芸让刘婶先带两孩子去洗漱睡觉,她今日要亲自伺候丈夫沐浴。
                铁手夫妇爱干净,因此当初置屋时在后院的厨房边建了个小木屋做浴房。厨房烧好的大锅热水通过竹管子通到浴房的大木桶里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沐浴了。
                此刻浴房中雾气蒸腾,铁手泡在热水中倍感舒适。陆梦芸轻手替夫君洗发,修须,搓背,按摩。看到他身上新添了那么多伤疤又忍不住掉泪。
                她又试着想助他疗伤,奈何内力太浅,真气一入他体内就遇到那寒毒反噬,顿时人冷得直打哆嗦,把铁手吓得不行,赶紧叫她放手,坐下运功调息。
                “师兄,看来你这伤若无内功高深者相助短期内真是无法自愈的。”陆梦芸深感忧虑道,“这天下内力能与你相若又肯施予援手者除了诸葛师叔就是我师父了。如今师叔下落不明,我们只能上三清山请师父他老人家救治了。”
                “嗯……我也知道。可是,大师伯是我自在门掌门且年事已高,要他耗费功力相救,我也有点于心不忍……还是我自己试一阵再说吧……”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3楼2022-03-11 17:25
                回复
                  洗去尘埃疲惫换上干净内衣,铁手躺在床上心满意足。他对妻子感慨道:“师妹,此刻我便是立马死了也无憾了,至少是死在自己家中自家床上,最要紧的是有你在身边,死也瞑目了。”
                  “你休得胡说!不要吓我…”陆梦芸赶紧起手掩住他的口,脸上尽是惊慌之色,眼中又涌起了泪花。
                  铁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一口,叹息道:“对不住,师妹,我不该吓你,可这话实在是有感而发。唉……你没上过战场不曾有过这种随时遭遇死亡的感觉,每回战鼓一擂,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好多次我真的就是命悬一线,能活下来一半靠运气……而这些年究竟杀了多少人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
                  陆梦芸这下明白了,丈夫不但身上有伤,心中的伤也不浅。他原就是极其善良温厚的性子,这可恶的战争折磨得他身心具创。她俯下身把脸贴在他胸口,说道,
                  “师兄,金人侵我河山,卫国杀敌本就是男儿担当,你千万不可自责,你永远是我和孩子们心中的英雄。如今总算苍天保佑你平安回到家中,实是我全家之幸,当务之急是你得先养好身子。你又无官职在身,不用听命与朝廷,来去自由。说心里话,我是不想你再回军中去了。当然,如果你定要去我也不会拦着,但我必须跟着你了,反正从今以后你到哪里我就跟去哪里,再不分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这番话说得真挚坚定,铁手十分感动,起手将她整个人抱在身上,这下两人躺着贴在了一起。他久旱盼雨,一边忘情吻着她的朱唇,一边双手开始爱抚起那软玉温香的身子来,口中喃喃道,
                  “师妹,这么久……可想煞我了……”
                  “我也是……想你得紧……可你身上有伤哪……不宜太耗精气……”陆梦芸担心道。
                  “不妨事的……”
                  压抑了这许多日子,此刻最爱人的就在身侧哪有再忍耐之理,铁手急切得仿佛沙漠中苦行许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活命的水源……
                  陆梦芸今日本不在状态,因她心中更担忧丈夫的身子。但见他这副如饥似渴的模样,能想象这三年中是何等地孤苦!不禁大起怜惜,于是只得暂且放下忧虑全身心迎合着他,尽己所能成君欢愉。
                  夫妻俩耳鬓厮磨交颈缠绵,金风玉露急盼相逢,却不料还未行进多久,一股暖流突然急泄而出,就此偃旗息鼓了。这可是之前从没有过的状况,两人都心下一沉。
                  铁手将头埋在妻子胸口,神情显得既无力又有些沮丧。片刻他平躺下来,眉头微蹙,闭着眼睛不说话。陆梦芸明白肯定还是因为有伤的缘故,不禁暗暗担心,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
                  “赶了这好几天的路,一定是累坏了呢。刘婶说得对应当早点歇息才是。参汤在暖炉上还热的呢,我去拿来你喝了赶紧睡。”说着她拉过被子盖在丈夫身上,自己披衣下床去外屋端参汤。
                  铁手只觉得浑身渐冷,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他对自己很失望,也有点莫名的恐慌。这几十年什么小伤大伤没经历过,仗着深厚的内力,短则几天长则一月即可痊愈,哪有似这回般久久纠缠不去的。难道真的已经老了吗?
                  陆梦芸端了参汤回到床边,见铁手脸色发白气息沉重,一摸他手如触冰块似的,便知是那寒毒发作了,心中担忧更甚。
                  “师兄,你感觉怎样?哪里不适?可要喝汤?”她急得又要掉眼泪。
                  “别担心…一会儿就会好的……我不喝这东西,明日让刘婶不必准备。”铁手一面运功御毒,一面摆手道:“你不用忙了,时候不早也来睡吧。”
                  陆梦芸心里寻思,确实,这么久凭着师兄的功力和体魄何时需要服这种补品来着?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毕竟是人到中年了,而且这三年征战中又受了诸多风霜苦难,自是比不得从前年青气壮了,更何况还有重伤未愈。但话又不能这般说,只怕伤了他的心。唉……她暗暗叹了口气,急忙上床将自己温暖的身体紧贴着他发冷的身躯。
                  虽说铁手平安回家了,但这一夜陆梦芸还是没睡安稳。她忧心丈夫的伤情,直等他面色逐渐好转,呼吸平稳入睡后才算稍稍安心,迷迷糊糊地自己到了快要天亮时才睡着,却又是噩梦连连。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金国的雪原上,冰天雪地,师兄不在,四下找了许久才发现他倒在雪地上浑身冰凉。她大骇,惊喊:“师兄!师兄!”随即吓醒了,额头全是冷汗,再一看,身旁竟没人在,顿时满脸惊恐地竖起身子。
                  “师妹!师妹!我在这呢。”铁手急步走过来坐在床沿,起手帮她擦拭额上的汗水,柔声道:“可是做了噩梦?”
                  见到人在陆梦芸松了口气,一手抓住他的臂膀,一手按着自己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头抵在丈夫胸口,道:“嗯。怎么起这么早,该当多睡会儿才是。”
                  “没事。我习惯清晨运功调息。”
                  “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嗯。不用担心。”
                  陆梦芸看他气色正常心下稍安。这时外屋响起了敲门声。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4楼2022-03-11 17:33
                  回复
                    “娘!爹爹!”却是两孩子在外面叫唤。
                    铁手奇道:“他们每天都起这么早?”
                    “哪里会!还不是你回来了他们也兴奋。”陆梦芸笑答,一边去应门:“来了!”
                    陆梦芸见一大一小都穿着练功服站在房门口,佯怒道:“大清早不睡觉,你们俩想干嘛!”
                    “爹爹昨日说要我演示武艺给他看的……”远儿见母亲嗔怪,嚅嗫着答道。
                    铁手见到孩子心情大好,忙笑着走过来抱起言儿,又拉着远儿,笑道:“是的,爹爹要看。走,我们去‘武林’。”
                    “武林”是园子西南角辟出的一小块空地,里面置了沙袋,梅花桩,刀枪剑棍等练习兵器,是专门用来习武的场所。
                    远儿飞身跃上梅花桩,打了一套铁手之前教的少林伏虎拳。他虽然才十岁但看得出基本功很扎实,身姿灵动,步伐稳健、拳风凌厉,比之三年前大有长进了。铁手很是欣慰,连声喝彩,也跃上桩子与儿子拆了几招,大大地夸奖了他一番。听到父亲赞扬,远儿开心极了。
                    “我也会!我也会!”言儿在下面仰起小脑袋急着嚷嚷。
                    “哦?你会什么呀?让爹爹看看?”铁手见他着急表现的可爱模样,心中欢喜极了。
                    “我会罗汉拳。”言儿边说边扎下马步打了一遍罗汉拳,一招一式倒也有板有眼。
                    “哎呀!言儿也这么厉害啊!”铁手故意夸张地表扬他:“一会儿爹爹好好奖赏你!”
                    “可是……可是我飞不上那么高。”言儿指着梅花桩有点沮丧道。
                    “呵呵……不急,不急,言儿还小,再长几岁就飞得上了,爹爹会教你的。”铁手摸着他头安慰道。他抬头望见园中大树的树梢上缠了一只风筝,低头对言儿笑道,
                    “来,爹爹带你飞上去救那只风筝。”说着抱起儿子,足下轻点,两三个起落站在了树顶的枝干上,“言儿,把风筝解了。”
                    树很高,上面风也大,但言儿一点都不害怕,他伸出小手解开缠住的绳线,把风筝拿在手中,然后又大胆地往下环顾四周,这新鲜的视角让他很觉新奇。他一手搂着父亲的脖子高兴地对他言道,
                    “你真的是我爹爹!”
                    “嗯?怎么现在就信了呢?”铁手笑问。
                    “娘一直说爹爹的本事可大呢!你能飞这么高,本事一定大!那肯定就是爹爹了!”
                    “哈哈哈…”铁手开怀大笑,在儿子小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抱着他飘然落地。
                    父子三人回到饭厅用早膳。言儿拿着风筝开心地告诉母亲,
                    “爹爹带我飞到树顶救了风筝。”
                    陆梦芸对丈夫嗔怪道:“爬那么高作甚,不累嘛!这伤还没好呢!还带着儿子!”
                    “放心,我有分寸。再说,就算累也值得,因为他终于相信我是他爹了!呵呵……”
                    “这孩子就是古灵精怪。”陆梦芸也不禁笑了。
                    “这个随你。”铁手笑道。
                    “瞎说!我哪有这样啊。”
                    夫妻俩正在那边闲聊打趣,门外响起阵阵脚步声,一个苍老激动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游夏,游夏,你可回来了!”
                    铁手听得出是岳父的声音,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原来刘伯一早去陆府报信,全家人听闻喜出望外,急不可耐地都过来探望。铁手见陆梦芸父母和她两位兄长都来了,赶紧抢步上前跪拜在地,
                    “游夏拜见岳父岳母大人!这几年没能侍奉左右还累你们担心,真是不孝!”
                    “你保家卫国是大大的忠孝!如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啧啧…可真是瘦了不少,太苦了你咯!”陆父赶忙扶他起来。这个女婿他一直当儿子一般欢喜的,见铁手憔悴了许多心中怜惜。
                    陆母也抹着眼泪道:“你要再不回来,我们怕是连阿芸都看不住了。这下就好了。”陆梦芸赶紧过来搂住母亲的肩膀。两孩子也围过来和外婆说话。
                    铁手一边又与舅兄们见礼,把他们都让到厅堂就座。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5楼2022-03-12 19:12
                    回复
                      陆父忧心时局最怕祸及江南,急着询问北边战事。铁手将这几年的经历和眼下淮扬的战况都与他们一一细说。
                      “金人势头正强,必定挥师南下。而我军兵力不足,士气又低,恐怕是难以抵挡的。更何况近日苗傅在杭州政变,内乱又起,更是雪上加霜了。金人若来,平江肯定守不住的,所以我们得早做打算!”铁手忧道,转头又对舅兄说:“归云庄那里须得尽快做好充足储备,一旦有风吹草动,全往那里转移。”
                      “二哥放心,这事我已在准备。”陆家大公子言道:“对了,有个事要告诉你。靖康那年,汴京城破前,神侯府的严大总管就把总号里的现银和部分贵重货物都转运到了苏州,总算损失不大。后来大伙儿一合计就把总号设在了杭州,不曾想如今杭州倒又成了京师了,所以江南这边运作还算正常。只是如若金兵南下恐怕又有危险了。”
                      “嗯。那是当时我大师兄见情势危急果断作了如此安排。唉…如今我恩师、师兄弟们都不知人在何处。”铁手黯然道:“如战事再起,看来只能继续往南边暂避,你们尽快与广州分号联系也可准备起来了。”
                      众人听闻都不胜唏嘘。这时陆梦芸挽着母亲也过来了。
                      “爹爹,母亲,再过两日我要与师兄一道回趟三清山。他身上有伤,须得求我恩师救治。”陆梦芸突然对父母言道。
                      “师妹!”铁手意欲阻止她。
                      “师兄,你这伤得不轻,若不及时医治短期不可能恢复,若金人来犯,如何保得全家老小?”
                      陆家人这才明白,怪不得铁手看着气色不好原来是有伤在身。
                      陆父忙道:“游夏,有伤得赶紧治,耽误不得。况且现下时局又如此危急,若起了战事你可是全家倚仗啊。这事你得听阿芸的。孩子你不用担心,我们自会尽心照顾。”
                      众人都极力相劝,铁手又不能拂了长者的好意,只能答应。
                      两日后,夫妇俩将孩子托给父母照应,策马出城往三清山而去。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6楼2022-03-12 19:12
                      回复

                        借宿
                        江南四月,草长莺飞,风光宜人。可铁手夫妇却无心看景,只盼着这一程能诸事顺遂早去早回。
                        本来去三清山走两浙路是最近的了,但如今杭州正值苗刘兵变,局势必乱,他们只得往西绕道走江南东路,经徽州再至信州。路程是远了点,但想来应该也安全些。
                        陆梦芸心中虽急,但顾及丈夫有伤,她不愿赶得太快,生怕累着了他会诱发伤病。所以两人晓行夜宿,途中遇店便打尖歇脚,走得不紧不慢。
                        这日行至广德已是晌午,便在镇上找了个小酒肆用餐。铁手随意扒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筷子。陆梦芸见状,不无担心地问道,
                        “师兄,怎么吃那么少?可是哪里不适?”
                        “我无事。”
                        “无事怎么不吃饭?”
                        铁手望着街边一群在玩耍的孩童,神情有些黯然道:“我…想起了言儿…走的那天他哭得厉害,也不知如今怎样了……”他顿了一下,又叹道:“我只觉得对不起这孩子,好不容易他总算认识了我这当爹的,这才待了三天又舍他而去…唉……”
                        陆梦芸闻言也是一阵心酸。自铁手归家后的这几日,她全副心思都在丈夫身上确实疏忽了孩子的感受。现在听他这么一提,顿觉有愧。在她心里,丈夫和孩子都比她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就看谁更需要她。而眼下最要紧的自然是替丈夫疗伤,忧急之下确是有些顾此失彼了。
                        “我不是个好母亲。”她轻声自责道,说着眼中泛起泪光。
                        铁手见惹得妻子伤心,忙握住她手柔声安慰:“不怪你。都是我不好,这三年让你们母子受了这许多委屈……待此番回家后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嗯!那就多吃点,养好了身子才有本事护着我们不是?”
                        “是!听你的,吃饭!不哭了吧?”铁手微笑着起手捏了捏妻子的鼻子。
                        陆梦芸脸一红,轻轻拍开他的手,破涕为笑。
                        又三日,两人抵达徽州府。进得城来却见街上到处都是官兵,寻常百姓见不着几个,夫妇俩心下颇觉诧异,也有些担忧,难不成金兵已经南下所以朝廷开始集结军队了?
                        时近黄昏,他们决定先找客栈投宿再慢慢打听。去了好几家店里面都挤满了兵卒,全部客满了。小二告诉他们,差不多城里的客栈都被刘将军的部队包下了,劝他们还是赶紧去城外农家借宿。
                        这徽州城中倒是有一家神侯府经营的正店分号,但因只路过一日铁手原就没打算去叨扰别人,这下没办法了,看来今晚只能去那里留宿了。
                        分号在城中新安街上,位置极好,算来从政和年间开张至今也已经要十几年了。往年里主要经营由汴京正店从水路运来的酒,后来也代销一些陆家自产的丝绸苏绣等苏州地产。因徽州人颇擅生意之道所以当时就聘了个本地人做掌柜。此人名叫汪裕,铁手只匆匆见过两回,不是很熟。不过之前听神侯府的严总管常说徽州这边一向经营得不错,账目也很清晰,想来为人应该是可靠的。
                        商铺是前店后院足足三进的宅子,很是宽敞。房子是神侯府当初在这儿开业时置买下的,但这十数年来汪裕一家人以及店中的佣工就一直住在里面。
                        此时才申时过半,但店铺已经打烊了,想来是城中来了军队的缘故。铁手见宅子侧门也关着便起手敲门。
                        良久,里面传来男子瓮声瓮气的回应:“外面是谁啊?”
                        “汴京总号来的。请开门。”
                        “哦!哦!来了,来了!”听得出那声调一振,能感觉到似乎有些吃惊。
                        门开了。
                        陆梦芸见一个约莫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目光狐疑地探出头来。此人中等身材,体型微胖,圆脸小眼,颌下留着稀疏的短须,一副精明的生意人模样。他看到铁手显然更是惊愕,但随即满脸堆笑地忙把门开直了,拱手施礼。
                        “哎哟!是铁二爷啊!这可真是稀客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铁手一拱手,笑道:“多年不见,难为汪掌柜还认得铁某。”
                        “瞧您说的,这自己的东家哪能不认得啊!”
                        铁手招呼妻子过来相见:“这是内人。”
                        “噢噢,汪裕见过夫人。”汪裕忙上前作揖,一边还不忘寒暄:“夫人还真是头一回见面,令兄倒是每年都来的呢。”
                        陆梦芸微笑回礼,也客气道:“多蒙汪掌柜一向照顾家兄生意!”
                        “哪里!哪里!是你们照顾鄙人才是!快快请进!”他一面客套一面将客人延进屋内。
                        进门是个小院,汪裕先至右边铺子里招呼来一个看似店员模样的小厮,关照他把客人的马牵到后院喂食。然后又引着铁手夫妇进了一个带着小书房的客厅。
                        “二爷,夫人,你们先请坐,我这就让老婆煮茶备餐去。”
                        “汪掌柜,不用忙。我夫妻只借宿一晚,明朝还要赶路呢。”铁手忙道。
                        “哦!哦!”听了这话,汪裕似乎是松了口气,又接着殷勤道:“那我也得让她们赶紧去收拾干净了。稍待稍待!我关照一下马上回来。”说着他出门往后急步走去。
                        铁手环顾四周,见旁边与书房隔断的博物架上倒是放置了不少古玩器物,墙上也挂有字画。他向来也喜欢这些东西,便走过去细细观赏起来。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7楼2022-03-13 22:24
                        回复
                          陆梦芸见丈夫看了一会渐渐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正想开口问,汪裕回来了。只见他后面还跟了个瘦高的中年妇人,手里端着茶盘糕点。
                          汪裕见铁手在看字画,忙说:“那都是些赝品,放着附庸风雅来着,二爷若喜欢哪样尽管拿了去。”
                          “呵呵,我也不懂,就瞧着这幅跟真的似呢。”铁手指了指墙上那幅张旭的草书笑道。
                          “这是我家大娘子郑氏。”汪裕引过那妇人边介绍边对老婆说:“快来见过铁二爷和夫人。”
                          郑氏忙过来行礼、上茶,也殷勤道:“您二位请先喝茶歇息,我这就收拾客房准备晚膳去。”
                          “有劳大娘子!只因城中客栈都被军队征用了不得已才来打扰你们。”铁手道。他又问汪裕:“汪掌柜可知这徽州城为何突然来了这么多官兵?听客栈的小二说是刘将军的部队?刘光世吗?”
                          汪裕答道:“嗐…哪里是刘光世啊,是刘正彦的兵。前几日他与苗傅在杭州搞兵变逼着康王禅位,但张将军和韩将军已经在平江起兵勤王了,这不,他们也得调集人马呀。唉…放着金人不去打,自己人倒先打了起来,这大宋的江山可算是完了。若金人真要再打过长江,可咋办啊!”说着也是满脸忧色。
                          “原来如此。”铁手夫妇听了放下心来,看来不是金兵南侵,而韩世忠的部队若已驻在平江,那苏州暂时肯定是安全的。
                          郑氏下去后,铁手对汪裕道:“汪掌柜,反正闲着无事,可否让我看看这几年分号的总账?我怕下次见了严总管她恼我对府中的事不上心。”
                          汪裕闻言神色一懔,但随即忙道:“是,是,二爷难得来一趟自然是要过目的。那我们一起去前面店铺看看可好?”
                          “好!”说着铁手让妻子在这儿歇息,自己随汪裕往前面店铺里走去。
                          陆梦芸更觉得奇怪了,之前根本没听丈夫说要查账来着,而且这许多年来商事经营上他向来不操持这种细节,现在突然说要看账本那必定是有原因的,心想晚间再问他吧。
                          她坐了一会觉得肚子倒是有些饿了,便拿起茶托里的点心吃了起来。
                          这时,门边传来一阵悉索声响,陆梦芸抬头只见一个大概五六岁的瘦小男孩正探头往里看她。于是,她笑着对那孩子招招手:“进来,这个好吃,一起吃。”
                          孩子一下就跑了进来,拿起块甜糕就往嘴里塞,看似吃得津津有味应该是饿了。
                          “小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随娘回去。”一个年轻妇人急急跑了进来。
                          那妇人长得颇为清秀,陆梦芸与她目光对接,只觉面熟,那人显然也吃了一惊,随即惊喜道:“陆姐姐!”
                          “你是……?”`
                          “我是阿荷呀!”她跑上前去激动地说:“你不记得啦?那年在杭州你救了我呢。”
                          “噢噢,对了,是阿荷姑娘!”陆梦芸这下记起来了,笑道:“这一晃都十多年了哪。你怎么到徽州来了?你爷爷可好?”
                          “爷爷早几年就过世了。我是……嫁到这边来的。”
                          “你是这家的……?”
                          “我是汪裕的侧室。”阿荷低声言道:“那几年奶奶的病一直不好,家里也没钱治了,有人来说媒,说徽州这边有个商人,因正妻多年没生得子嗣想找个妾,只要身家清白的愿出高额聘礼。家里正需要用钱,于是便允了这亲事。”
                          “哦,原来如此。”陆梦芸道:“那这是你生的孩子?”
                          “嗯。小宝,快给夫人磕头。”阿荷忙拉过儿子一起给陆梦芸跪拜行礼。
                          “不必如此大礼!”陆梦芸忙搀起她们。她笑问那孩子:“你几岁了?”
                          “七岁。”阿宝小声答道。
                          陆梦芸觉得孩子长得有点瘦弱,又见阿荷身上穿着普通的布衣,可刚才那郑氏却是一身上好的丝绸裙衫,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那汪裕待你可好?”
                          “…他还可以…只是大娘太过厉害,官人怕她……”阿荷低声答道。
                          “是嘛,那一会我倒要给她几句话呢,看她以后还敢欺负你不。”陆梦芸有点愤愤不平。
                          “算了,姐姐。能过就行了……”阿荷显然有点害怕。
                          “不用怕!她当家的可吃着我们神侯府的饭呢!怎敢欺负我妹子。”陆梦芸笑道。
                          两人正说话间,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呵斥:“阿荷,你不在厨房看着,跑这边来作甚!”原来是那郑氏买菜回来了。
                          阿荷和小宝顿时脸露惧色。
                          陆梦芸见状拉起阿荷的手走到门边对郑氏言道:“大娘子,方才正巧她母子经过,我瞧着眼熟便唤住了相问,竟没料还真是我三婶她舅舅家多年前嗣给杭州亲戚的表妹阿荷呢。不曾想嫁到你家来了,还要请你多多照应啊!”
                          “她……是夫人的表妹?!”郑氏一脸惊愕,将信将疑。
                          “正是!”
                          “哎哟,那真是巧的很哪……”郑氏神色有些尴尬。
                          这时,铁手和汪裕回来了。郑氏忙把阿荷是铁夫人表妹的事说与丈夫听。汪裕也很意外,但立即喜出望外地表示,原来大家都是亲戚,真是太好了。
                          铁手没见过阿荷,只觉奇怪,陆家的亲戚他都熟,这从哪里多了个表妹出来。不过,妻子既这么说肯定有原因的,便随声附和。
                          郑氏讪笑着对丈夫说让他们亲戚久别叙话吧,我们先去厨房备餐。汪裕连声说是,跟着老婆识趣地离开了。
                          陆梦芸见汪氏夫妇离去,便将事情原委告知铁手。铁手听了也对阿荷笑道:“他们以后应该不敢再欺负你的,若有什么事都可托人带信来苏州,你陆姐姐自会替你主持公道。”
                          阿荷拉着小宝千恩万谢,也忙赶去厨房帮忙。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8楼2022-03-14 22:30
                          回复
                            这时厅中只剩铁手夫妇二人。陆梦芸轻声问道,
                            “师兄,你怎么突然想着要看账?”
                            “这汪裕有点问题。”铁手微微皱眉,轻声说:“方才我见这屋里的藏品好几件都是真品,价值不菲。他只是个拿年俸的掌柜哪来那么多钱置买这些?所以我便起了疑心。待看了那几本账簿后基本可以确定其中定有蹊跷。”
                            “哦?那些帐簿怎么啦?”
                            “他先拿你家的那些出来给我看,倒是没问题。但后来我看到神侯府那块的账就不对了。前几年的都是真的,但近三年的必定是造假了。那账册上的笔迹墨色都几乎一样,显然只分了几次就写就了。我又翻看了几份进货单据,和账上也对不起来。他见我疑心,神情有些紧张,便推说账房先生年纪有些大了恐怕难免会录错,待明日就去问他然后重新核对。”
                            “啊!这人竟敢如此大胆!也不怕严大总管找他算账。”陆梦芸惊道。
                            “估计严大总管这几年的心思都放在了杭州那边,自也无暇顾及分号的事,他便想趁着乱世浑水摸鱼、中饱私囊了。唉……我此番也没空管这事,待到了三清山写信给严姐,让她自己来查吧。”
                            “嗯。”听到这,陆梦芸心中又叹息阿荷遇人不淑,有些可怜她。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9楼2022-03-14 22:31
                            回复
                              恶斗
                              未几夜幕四垂,汪裕过来请贵客去饭厅用膳。桌上颇为丰盛地摆满了菜肴,阿荷母子也坐着相陪,想来是不敢再怠慢她了。席间汪裕不停劝酒,铁手推辞不了只得饮了几盅。末了,那郑氏端上一条红烧鳜鱼,殷勤地夹了好多放到客人碗里。
                              这道徽州名菜闻着有点异味但吃口甚是鲜香,铁手饿了吃了不少。陆梦芸却恶心这略带臭气的味道,装作擦嘴暗中全吐在了手绢里。
                              餐毕已近亥时,汪裕说时候不早请二爷和夫人早点歇息吧。铁手夫妇谢过他们的款待便回转客房。
                              铁手觉得有点头晕,言道:“也没喝多少,这酒的后劲倒是厉害,我先躺会儿。”说着便和衣睡下了。陆梦芸见状有点担心,生怕发了寒毒赶紧去摸他手掌,感觉如常稍觉安心,想着应是旅途劳顿才会不胜酒力。于是她取过热水与丈夫拭净手脸、盖上棉被任他去睡,自己也准备洗漱安歇。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轻而急促的敲门声。却听是阿荷在外低低唤道:“姐姐,快开门。”语气甚为焦急。
                              陆梦芸心中一惊,赶紧打开房门。
                              阿荷一脸惊恐,对她急道:“姐姐,你们赶紧走!一会有官兵要来拿你们,快走!”
                              “拿我们?为何?我们没做犯法的事呀。”陆梦芸奇道。
                              “我也不知所为何事。只是方才私下听到…官人和大娘在说。而且他们…似已在酒中下了药了!”
                              原来刚才阿荷路过正房外廊恰巧听见汪裕和郑氏在说话。
                              只听郑氏惴惴不安地说:“那药我全放在酒和那条鳜鱼里了,看他俩吃了不少应该有用的吧。也不知那些官兵几时来拿人啊。真是急死了!”
                              汪裕道:“反正把门关紧了,一会儿外面哪怕天塌下来都别出去。”
                              “也不知那军官与二爷是什么仇恨,会如何对付他们。” 郑氏又担忧道:“我们这般做万一将来被神侯府的人知道了,那可是性命不保啊。”
                              汪裕道:“铁手对账本已经起了疑心,回去必告知严大总管。那女人心狠手辣,被她知道一样性命难保。好在如今汴京已陷,神侯府的人恐怕也散了大半了,现在有机会封了铁手的嘴,怎么也要搏一搏啊。”
                              “啊!”这下陆梦芸信了,难怪汪裕不住劝酒,师兄头晕原来是酒内有文章。她想,本来凭他俩的本事,对付几十个官兵也不在话下,但如今师兄身上有伤又被下了药,且城中驻扎了军队,怕是很难脱身。且不管是何原因,眼下形势很不利还是先避一避吧。
                              她即刻回身进房将随身细软小包系在身上,一手拿了短剑便去叫醒丈夫。铁手睡得晕糊糊地被唤醒,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由妻子扶着踉跄着出了门。
                              阿荷在前面急走,一路引他们到后院牵了马。
                              “姐姐,你们快上马!我来开门。”说着她便往院门跑去……
                              门开了!却不是阿荷开的。
                              只见门外站了十几个官兵手里举了几根火把鱼贯入内。为首的那个一身铠甲高大魁梧,只见他手持长刀大步上前冷笑道:“嘿嘿……铁游夏,你中了我的‘弱柳扶风散’还想跑哪里去?”
                              铁手头晕目眩,火光下只见人影憧憧却辨不清人数,他一手扶住马鞍,勉力稳住身形,凝目细看此人,却正是昔日的老冤家黄金鳞。他暗暗心惊,沉声道:“黄大人,许久不见,不知今日找铁某何事?”
                              来人正是黄金麟。靖康时蔡京倒台后他投靠了刘正彦,在其手下当了一名偏将,最近正跟着苗傅一起作乱,妄想拥立幼主,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日铁手夫妇进徽城门时恰巧被他在城楼上看见,于是就派手下一路跟踪伺机复仇。那郑氏出门买菜被他们在巷中劫持,威胁说她家里来的客人是武艺高强的朝廷钦犯,需要他们配合抓捕。命她在酒菜中下药,晚上自会来拿人,若不照办一同论罪。那郑氏慌忙回家与丈夫合计,两人思前想后还是起了隐匿自家贪污钱财的灭口之心,于是在酒菜中下药毒害铁手夫妇。方才黄金鳞得到汪裕报告,于是带了十几个亲兵便来抓人。
                              黄金麟道:“何事?哼!自然是算账的事。当年逆水寒一案你毁了我的大好前程,蔡太师从此弃我不用,坐了这十几年的冷板凳都是拜你所赐。而你们四大名捕却当红御前、如日中天。好在如今金人一来大家玩完,现在可没有诸葛老儿来护着你们咯!连官家都换了人了,看你们如何嚣张!”
                              陆梦芸怒道:“黄金鳞,你住口!当年你为虎作伥追杀良善,我师兄却是宁弃前程也要保护侠义之士。如今蔡京倒台你不思悔改又跟着苗刘二人祸乱朝政。若不悬崖勒马必定不会有好下场!你以为我们会着你的道?有毒没毒还辨不出?有本事尽管过来,看我剑下是否饶你!”
                              她说着右手轻挥,只听连声惨呼,对方那几个手持火把的兵卒已翻身倒地,挣扎几下就不动了。余下众人见对方出手又快又狠都大惊,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好几步。
                              陆梦芸没饮酒,鱼也吐了所以并未中毒,但她知道丈夫确是中了招了。如今对方也只十来人还能应付,但若再去搬救兵就难以脱身了,于是决定先发制人,因此出手毫不留情。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30楼2022-03-15 14:4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