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厉旭至此之后确实老实了好几天没再偷摸着出去参加游行,外头的示威和演讲活动也被警察们镇压下来不少。
朴正洙近日都心烦意乱,感觉事情堆叠着想把他淹没。下午想着去躺省城照看那边的生意,刚踏出大门就看到金厉旭跌跌撞撞的来,模样慌得阿全也跟着急,小孩白了一张脸,泪痕还在脸上未干。喘着气断断续续的吐字。
[我哥……我哥……]
朴正洙内心狠狠一颤,瞬间竟是连手都麻了,像细微的电流通遍身体,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是二哥。]
他一口气还未松下又被幺弟的下句话提起来。
[正洙哥,怎么办?二哥走了。]
[走?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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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钟云只留了书信,信里短短几行字:
正洙吾兄亲启。
国家危难之际,父亲夙心往志,不闻于没世矣。惟承父愿,今托付幼弟。钟云心存死志,愧余生无以为报。愿兄食安,寑安,心安勿念。
弟 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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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正洙只觉浑身发凉,拿信的手颤抖不止,胃里反酸一阵阵的恶心。金钟云分明知道革命有多危险,那日明明还对他说要对金厉旭多加管束,转头他便要一头扎进这样前程未卜的洪流中。
他看着最后那句话苦笑,你让我如何心安。
喜儿从后院跑来,着急忙慌地说小少爷也不见了。金厉旭一下瘫坐在地哭出声来,朴正洙蹲下身来握住他的手,强自镇定精神:
[钟云最近有没有见你不认识的人。]
[呜——呜呜,我不知道,正洙哥,哥他只跟我说过要听你的话,他从来没说过他要走。]
金厉旭毕竟是娇养大的孩子,何况当初金希澈也这么一去不回头,他心里有块地方慢慢崩裂,实在不懂为什么哥哥们都要离他而去。
喜儿忍不住啜泣,摇着朴正洙的胳膊问东海少爷怎么办,朴正洙才回过神担心李东海会不会也跟着金钟云一起离去。
[小少爷什么都没带走……外头这么乱,可怎么办啊。您快让阿全去找啊。]
她在李东海那偏院伺候有段时间了,跟小少爷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偶尔好吃的好玩的也分了给她。偶尔读书回来累了还会跟她抱怨先生实在太严厉了。
这会儿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小姑娘家没见过世面,只觉得这府内是最安全的地儿。
朴正洙长叹一口气,让阿全去警察队找人帮忙,话还没说完就被金厉旭打断。
[东海哥可能带了枪。]
朴正洙喝住阿全回头,又扶住金厉旭肩膀追问
[什么枪?哪来的?]
[前阵子我们去书房玩,东海哥藏着带走了一把。然后正洙哥就来了。]
朴正洙听完抱了抱他,让阿全先送金厉旭回去,再多带几个人去守着,如果钟云回去也可以有人帮忙截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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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力交瘁,想到父亲还在病中,还是又去屋内探望,大夫的话还绕在他耳边无法散去:
“朴老爷的病有所恶化,气滞淤堵,加上风寒侵体,切忌忧思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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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朴父近来状态每况愈下,上次争吵后他们很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谈话了。朴正洙跪在床边陪着父亲,语气难得脆弱。
[爹这一生亏欠太多人,可爹从来最在乎你。]朴父血气不足,话语间断续无力,却还挣扎着握住长子的手[终究我做错太多事……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府里和商铺都要仰仗你,你母亲和长姐……你费心照料些……我也能去得安心。]
[你弟弟……你弟弟能平安……也就够了,你多担待,切勿苛责。]朴父提着一口气讲完,怕是花光了力气。此刻连眼睛都睁不开,被他握住得手也颤得厉害。
他此刻连气都不敢喘,怕极了在父亲面前掉泪惹他更伤心。内心极悔恨东海不在身边,不知何等的语言能够转达父亲对他的挂念。
伺候到父亲稳稳睡下后才敢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