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回家后,秦向晚并没有像许梦潼希望的那样对熟悉的环境做出什么反应,仍和前几个月一样,白天睁眼晚上闭眼,大多数时间里都沉默着,不舒服时会偶尔哭闹挣扎。虽然仍然坚持每天给她戴着脑波仪,但许梦潼和秦向迟都已经渐渐习惯了她缄默的状态,也不是没想过也许今后就是这样了,只是互相都不愿提起这样的话题。
天气一天天转暖了,许梦潼不想秦向晚整天闷在房间里,却也不敢带她走得太远,最多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转转,最常做的是推她到露台上晒太阳。
秦向晚的房间是二楼最大的主卧,朝东朝南各有两扇落地窗,窗外是连通的L型露台,露台上摆着缤纷的花草,其中不乏秦向晚养了好些年的宝贝,许梦潼一边浇水一边转头去看半躺在轮椅上的秦向晚,笑着道:“我记得这盆莲瓣兰,当年我看它一直不开花,还以为你养了株杂草。后来冬天时它开花了,我跑去和你说,你当时看我那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呢,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秦向晚静静躺着毫无回应,许梦潼也不在意,放下喷壶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叹着气悠悠说:“我那时候是挺傻,没什么见识,要不怎么被你唬的一愣一愣的,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被你勾引SC了还觉得是我一厢情愿酒后乱性,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见你。直到后来见得世面多了,我才明白过来,可那时候已经被你扫地出门,明白了也晚了。”
“秦向晚,”她叹息般唤着,戳了戳旁边人单薄的肩膀,哀哀道,“你说,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片刻后,许梦潼收起了那副哀凄的容色,垂下眼在秦向晚歪张的嘴唇上轻吻一下,笑叹道:“还是骗不了你啊?秦老师就是厉害。有点起风了,我们进屋去吧,好不好?”
许梦潼平稳地将轮椅推进房间,理顺了秦向晚身上连着的那一堆管线,和小于一起把她抱回床上。还没等两人松开手,原本安静躺着的病人却突然有了动作,搭在腹部的两只手就僵硬地收紧了不停发颤,脚在床单上轻轻蹬踹,脖子梗动着向后仰,脸上表情狰狞,锁骨上方嵌着的气切管也随着颈部肌束的颤动一上一下的。许梦潼怕她挣扎中伤到自己,赶紧让小于按住她的身体,自己顺着劲儿托着她的脑袋护好,摘掉她脸上的墨镜,便见那双半睁着的眼睛里只露着眼白,瞳仁已经上翻着藏在了眼皮里面。
“血氧正常,尿管正常,刚才有些心动过速,”小于查看着监护数据和秦向晚身上连着的几根管线,迅速汇报着情况,“现在已经恢复了。”
秦向晚最近一直状况稳定,回家后还没有过这样剧烈的反应,许梦潼皱着眉轻抚她剧烈起伏的胸廓,又摸了摸她左侧锁骨下方那个埋在皮下的小盒子,知道这是ICD放电对她产生了刺激。从植入起至今,算上这次,这个小盒子一共进行过六次放电,除了第一次是手术中的仪器检测、第二次是秦向晚还在ICU时,许梦潼没能陪在她身边,后面几次她都是经历过的,知道这样的状况只是暂时,缓一缓就会过去,却仍然止不住地心疼和紧张。
“就好了,不怕,不怕啊……”许梦潼用手轻轻抚摸秦向晚不停抖动的眼皮,一边轻轻哄着一边在她的眉心和唇角不停亲吻。不知过了多久,秦向晚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只手脚还偶尔微微颤动,许梦潼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湿意,而已经半阖了双目的病人眼角残留着泪痕。
许梦潼眼眶酸涩,却咬着牙生生忍住了,亲亲她咸涩的眼角哑声道:“我知道你难受,可你别……”她说不出那个字,又哽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阿晚,求你了,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别丢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