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邸下,世子傅觐见。”内监从门外喊道,惊醒了刚闭上眼不久的李玹雨。
他挣扎着坐起身,披上衣服才说道:“进来吧。”
窸窣的开门声后,他看到自己的老师躬身进来。
“听说世子的病情有所好转,臣特来觐见。”柳耆老行礼后说道,“这几日,朝中百官都派遣家人四处祈祷,可见世子的德行是服众的。”
“这是父王的庇护,与众位老师的教导,我不过是个无知蒙童,当不得这样的称赞。”李玹雨尽量平顺自己的呼吸,不像在金秀贤面前那样断断续续地说话,“请晋山府院君替我答谢诸位朝臣。”
柳耆老的长女是李玹雨伯父懋宗的正妻敬和大妃,按照惯例,他自然被赐封府院君爵位。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更想辅佐懋宗,而不是眼前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然而无论是懋宗还是大妃,都去世得过于早了。
这也是翻云覆雨的政客们唯一无法掌握的东西,命数,终究要由天定。
但政客也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就放弃下一个机会。柳耆老低头应是,又问道:“臣方才看到金校理,听说他在这里侍奉了很久?”
李玹雨努力平复的呼吸紊乱了一瞬,然而立刻又恢复了平静:“是的,他这几天一直在这里,侍奉我和世子嫔。”
“金校理有这样的忠诚之心,当然是好事。不过他如今正是大展宏图之时,不去参加朝对,反而流连于此,微臣很担心会给他留下趋炎附势的恶名。”
李玹雨咬着牙,深深呼吸两次才说道:“府院君多虑了,忠孝是我朝立国之本,如果金校理此举会被人诟病,那就是奸邪小人在造谣生事,大人身为小朝廷之首,应当替我揪出这样恶意揣测、无端生事的小人才是,怎么能反过来被这种小人言论左右了行为呢?”
柳耆老难得地愣住,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形容尚小的孩子,而后立刻低下头:“世子说得很对,是臣一时考虑不周。”
“我很累了,府院君先回去吧,等我身体大好后,就让兖安进宫来,这么久没见,我很想他。”李玹雨不再掩饰自己的疲惫,挥手让他离开。
柳耆老依言退出宫去,回到家中召来孙子柳兖安。
柳兖安今年十二岁,也是有名的神童,两年前被王召入宫中,亲自考较一番后定为世子的陪读。
柳耆老也认为自己家的子侄中,唯有这个孩子最出众,将来可以缔造一番事业。
其他的孩子虽然也有些小聪明,但往往失于稳重。可兖安不同,他身上有着成人都比不得的老成,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权倾朝野的臣子。
往日柳耆老是这样认为的,但今日他却有些犹豫了。
“祖父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要认真地回答。”柳耆老抚摸着胡须,目光如鹰一般盯住这个孙子。
兖安泰然自若地点头:“孙儿一定知无不言。”
“我听说你房里那个叫玉清的丫头很不老实,经常盗窃你母亲的财物出去贩卖,有没有这回事?”
“不。”兖安立刻摇头,“绝没有这回事,孙儿虽然不才,但绝不会连自己的房中人都管不好。”
柳耆老板起脸呵道:“可是,这件事情已经传得风风雨雨,你母亲为此几次三番在祖母面前抱怨,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要你立刻驱逐那个丫头,绝不允许她再出现在我们府上!”
兖安嘴唇翕动,紧紧皱起眉头,然而终究答了一声“是”。
“好吧。”柳耆老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世子说他不日即可痊愈,到时候会派人召你入宫,你要做好准备。如今你年纪也大了,要与内宫诸人保持距离,免得招惹嫌疑。”
兖安依稀觉得祖父似乎很失望,却又不明白他为何失望,只能告辞离开,却又被叫住。
“世子嫔的哥哥,弘文馆校理金秀贤,文章诗词都很好,你不可因为他是外戚就看低了他,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像他请教。”
兖安退下后,柳耆老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不行,他的孙子毕竟差了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