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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晒戏〗鹤唳讵闻:婚礼群戏 —— 「无人非冤,有情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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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 虞 峰 ·
   


来自iPhone客户端139楼2022-04-02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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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唱 金 缕 ·
       


    来自iPhone客户端140楼2022-04-02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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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煐妹亮开礼,一展手抚去了匣中的枪啸,也惊哑一片哗然。小妹昂头,变作陈三公子,笑眼酷肖喜鹊相,好似在笑他:天下可悲可泣事,岂要一件件管得么?*「1」
         他记得,素居从未有过鹊鸣。
         小暑,木樨未蒸,他说,我们话得来,至于其他难处,都是毛毛雨。陈虞峰写,母亲大人膝下。
         婚讯既定,他私寄回家书一封,徐徐封缄图求心安的冀望,一如既往书白沉意,屡次想,素居是否正满枝荫凉槐绿,母亲未识《金漳兰谱》,也岁岁捧出玉心纤碧。满篇销声的儿不孝、不能接母亲来。事体勿齐头,去票如晤,已不为候慈音。
         然后他落笔,起身,因事出门。“昨日微阴今日雨,好春光有限无馀欠”——肯为谁,一时暂?横想没来由,又踅责他不顾窗外暖盎的非为春光,对响晴天赋阴道雨,最后掐头去尾,只留半句吉词。时无馀欠,他静默地自告,夏已尽落沪上了。铲旧锻新时金钞银元的流耗与存蓄,要逐日气壮,老困难应当日日减,像人眼见得电讯千百里飞播,笔听纷纭的探问、诽谑与稽查。是故,两块貌同磁石的人形碑愈近,骨格刻映着革命猩暗的红的数目,载着八字饱胀的长短画,也载阔路上钢轮滚过一日日的朔望弦晦,疾行、缓停,经新娘柔刀小试的更变,终于落成撇,划一记崭钩月来。
         往红帖蘸了金粉,新人亲笔书点,聊请八方。小楷最妥帖,互助精诚的良言间仿佛已敦百年静好、欲共谋厥后。越洋或本根的文俗辨不清楚,俱搅在何先生灿烂的宣读中。新郎唯一局促,人后斟给两位男傧相,他们颔首一笑,仿佛都不多想。满堂香有镇日的氛氲,他穆然站定,望裙纱,接皓腕,答誓约,套戒环,四目相碰,无他亦无伊。红毯尽处最醒透,指骨旋牢此证是:人事回圜之嘉礼,牵毫动身之良缘,鸿俦永结的理为中苏之好,鸳谱载明的正是革命之盟。左右是大喜、盛会,辛酉年迟援的好兆头。
         新郎好不醒目,纵容一切喧夺,仿若是刻意隐于市的,没有口舌敢发怨,只往人群尽头寻。非要见到本人,从通身黑青软辉的衣色里霎时间辨出些自相矛盾的、清肃的昙白,才能品出三五分主角样。新娘也足尽含蓄,尘世浮英坦白,满腹中洋博闻,生长托存锐意的胸膺,如持绀珠的聪敏。新居初竣,距陈公馆不算远,暖风自陆间海涌来,详看几净瓦青,钥匙叮当,合筑“襄”之一字;他的礼物已备好,七分在面南的床幔书房,三分在小箱:银匣翠罐,牙粉膏皂,更兼湘妃红配丹桂香的花露。是百十主意在脑海里周转一圈择定之,只添这一次,落俗也周详。陈先生坠雾于司丹康发霜、西蒙香粉蜜云云,索性选指专人负责,待其讲至月里嫦娥系列方得头绪。风雷荡后时新的国货,演变自叶氏兄弟的茂昌字号,现今流传已成熟完备。勿在意“理容镜光下”的真伪浓淡,只令朱红新气象,教凶星小人识之避退。唯心也算主义,严整便被扒开一隙,何必客观到底。
         水红软绸与盘花篆字就不喜繁冗了,换成舶来晶与欧根纱,满寸满尺的红粉白金,亮盈盈流连在他的山眉间;又借堂前的日辉遁离华宴,熏风里攀上西渡桥,去裁一匹绛紫鎏金的霞。半空际俯瞰,醒世的混沌,好杀一盘三山五岳的乌鹭局——他来尝第一等爱,做第一步棋。忽然有人唤破梦视,新郎不可以不回神。片时镁光铄亮,框来訚訚衎衎的神容,最中心臂腕共挽,声烟后定格成相。
         这场婚姻是怎样呢,人人都有权挑灯,剖利析弊,连同身存于世的价色,翻覆韧丝与刀枪的征象,而执行者明晓事理,最知微知彰:溉以和气的、美好的人愿,先淬容避无辜积伤的铁畴。父亲,夫人,某先生,某小姐,他同她这样一双清静的名,讲了近日最多的好字,道了数月最多的谢辞,鞠躬,再鞠躬,大抵也平生第一次,行悉听尊便的冒进事。聂尘英与他向各处去,圆全晚辈昵敬的礼度。眼前是谢伯笔墨,方尺千钧人情,陈聂责无旁贷,然而“救国”与“伉俪”,尚皆担当不起。龙鼠草窠里,他看不见自己,只目睹所有人留人去,许多进出,权当没看到。今日他不再回应,此时此刻,都不质疑。
         他笑得也多,不曾吝啬,当下没有惧与忧可言,四方昔来的忧惧,一并先掖进纱褶下、衣袖里。绝不服从的煐妹不急来,主动“缴枪”,他惟有无可奈何的赞喜。西洋乐大多悠扬,他不慎认出,一把琴造来卷裹枯叶的冬风。钦弟是忙忙碌碌的一只影,逢兄长每每对视,眼光难得轻捷,好像总提醒他,贺礼呢,你都收得怎样了?又像是在问,你打算送什么?
         倘谁惯做清心剔骨的冰雪,常鉴杯盘狼藉的浮光,便勿晓得真正欢愉的热闹何如。纵然这热闹分明是他的,勾名画姓,是陈同聂的热闹;添酒续电,是沪上群鹰喧嚣。一九二一,薛、蒋、谢、陈的视听与手脚,由缎带系成一束。草树知春不久归,他却两眼一心望断前程般,话里文间演算态势,将某些人名同纸上从无显迹的时秒陈痕齐齐绞碎、烘烘燎尽。曾几度救存的盈怀的清红,似乎也将要倾进熔炉。他又凭直觉似的了解,人间总有些真挚的肺腑会自白昼舞入黑夜,乘一方喜讯发光,发烫,宛如朦胧间,巨磨上的民也能唤起百川浩荡、剑气横秋。然而华亭无明月,惟楼城夹乱流。罢了,总也要借以红替白贪杯,来融开廿年又五一时的睛中雪霁,颊上微醺,同窗同僚、同泽同袍,共旧友新朋一道畅然俯仰;总也要携手并肩,交盏时花了眉眼,欣欣然躬身,尔后日记中添一笔“和乐同欢”。金波里,人影绰绰,那些来日必逢的离散、如麻的审量,他陈虞峰又能窥见几何呢?
         只晓得今非山花烂漫时,看轿辇换胶轮,已碾去再一岁的伏邪了。
      *注:
      「1」改自张恨水《丹凤街》第二章:“这话又说回来了,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天下可悲可泣的事多着呢,我管得了许多吗?”
      「2」唱金缕,一指忍冬花,二指《贺新郎(凉)》,三指顾贞观的《金缕曲词二首》,以答段尾压轴句之问。


      142楼2022-04-02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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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十九 •
                《 西 洋 镜 内 外 》
                   郑 楚 女


        来自iPhone客户端144楼2022-04-02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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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郑 楚 女 ·
             


          来自iPhone客户端145楼2022-04-02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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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 洋 镜 内 外 ·
                    


            来自iPhone客户端147楼2022-04-02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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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鼎沸的白烟连同烟里蒸出的汗交织出一个摩肩接踵的美利坚盛夏饭店。捻在她手中的这张油印报纸尽是粉饰过的齐整,与沙利文饭店里嚎啕似的长调歌很不相称——是了,一面是属于上等人的盛大风雅,一面是隔膜的底层westerners,以drugs麻痹神经,尚未能果腹,何谈识得陈聂二人,更何来生余暇咀嚼婚礼的入时与新人的悲喜?
                 一滴亮莹莹的汗滴滑过下颌骨,一缕因前番忙碌逸出的弧形碎发抵在右耳上。她坐在waitress休息室的黑暗里,处处是要埋人的灰,很像一只大铅皮桶,腐锈在四壁的漏隙里汩汩淌着。一夕薄光像莫奈笔下的一片蝉翼,平涂一层她嫩黄的脚踝,勾勒出微起伏其间的嶙峋的骨——她像个女先知,独自披一抹朦暧的金霞,在满目黯淡中看出了路。
                 潜藏在阴沟里的鼠踩皱报纸上新娘手中的苍兰,以吱吱声蔑笑旁人的热闹。她以纸巾垫着几粒谷壳,半垂首、认真喂它食粮,微转着白巾供那小物舒适些。此刻她那一双纤细的指,在流转的分秒中、在冷水浣餐盘的磨蚀下,岁月的温度累加于其上,简直不像是在卫斯理安叩击琴键反驳傲慢洋教授的优等生的指。她潜心地照料这只同样屈居九流末端的生灵,如同完成学校里的实验报告,身后是如山如海的不息人群,无所事事地涨落着,同她无关又同她有关,她洞穿着一切,仿佛顷刻便是千年,万物荣枯在此停止,等待朝拜她。
                 直到黑室内的一丝飞白自眼前而过,“婚礼?羡慕吗?”的一声惊叹擦过鼓膜,华侨女工围裙上斑驳的油晃在她眼前,像劣质万花筒里昏昏的倒影。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再从麻布上那一点油渍往上看,直直视入那人眸中血丝带出的一点波澜,轻声而极坚定地道:“Our purpose in life is not to get married.”
                 夏虫不可语冰,女工尤不解,回答她的只有一个夸张的“why”。从女工迷惑又因沉浸在衣暖灯轻幻梦中而抽动的唇角,郑楚女读出了她未诉出之语:嫁给rich person,至少不用挨饿受冻,人生苦短,得不到幸福还不能渴望它么?
                 无知者无畏,这便是踽踽于泥淖中千万之民智。然而实在不该怨他们,他们已被钟鸣鼎食的噱头障蔽住了明目,未曾得见光亮,于是连利而痛的射线都觉得夺目。
                 “这只小鼠绝处索生,一连几日滴米未进,你会可怜它吗——一定会的吧。可若是它吃空了你管的仓库呢,你会喜欢它吗?——绝不会吧。倘若你有万贯钱财,它充其量也便是只鼠,如何值得你正眼相待?”铿锵如鞭的臧否,自她梨涡里迸发:一心攀附权贵的绣花枕头亦如鼠,无论朝移世替,终不能被以诚相待,只因太过渺小,只因能力不足以支撑外露之动机。
                 慢歌还在声嘶力竭地拖着惨凄的尾,灰蒙蒙的饭店,只有悲哀的油星跳进锅里待炙烤。而报纸上的新人微笑着,永恒的微笑着,无数破衣烂衫都收窄成了一片霾,为堂皇的背景做衬。或许若干年后的沪上,在若干年后之人的婚礼上,会有若干饥民,在她的沐浴下知足自冶吧。
                 她凝视着太过洁白的照片,默笑,在寻一答案。


              来自iPhone客户端148楼2022-04-02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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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场剧终 /
                   


                来自iPhone客户端151楼2022-04-02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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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非冤,有情皆孽。


                  来自iPhone客户端152楼2022-04-02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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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非冤,有情皆孽。


                    来自iPhone客户端153楼2022-04-02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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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非冤,有情皆孽。


                      来自iPhone客户端160楼2022-04-02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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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非冤,有情皆孽。


                        来自iPhone客户端161楼2022-04-02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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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非冤,有情皆孽。


                          来自iPhone客户端163楼2022-04-02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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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非冤,有情皆孽。


                            来自iPhone客户端164楼2022-04-03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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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非冤,有情皆孽。


                              来自iPhone客户端165楼2022-04-03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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