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之间
洢今天收到棿的信，从邮戳来看，棿已经到上海了。其实洢也不了解自己对于棿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洢喜欢涧，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以为涧喜欢棿，洢也默认了。而洢和棿又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这让洢很难过，又觉得自己真是麻烦。
棿在信里把新的电话号码告诉洢，又接下去写道，“你把电话告诉欧阳涧吧，原因嘛有空再告诉你。麻烦你啦，我没有他的电话。”洢笑笑，她决定等棿主动告诉她，如果棿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地去问。但愿早一些吧，洢对自己说，她已经厌倦再胡乱猜测了。
洢一直都想打电话给涧，可似乎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就这样拖呀拖的，总也没有机会。
洢反反复复地看棿的信，特别是要她告诉涧的那张信纸，洢盯着那行纤细的小字，忽然觉得很兴奋。她翻箱倒柜的找出涧的电话，想都没想就拨了。
没等多久就有人接了起来，“喂？”洢猜，也许是涧的妈妈吧。对方又试探性地“喂”了一声，洢才开口说道：“哦，请问，欧阳涧在吗？”
洢对那些家长们一直都很反感，每次给别人打电话，只要是家长接的，必定要追问一句“你是谁呀”之类，洢便千篇一律地回答，我是他同学，最好笑的是有些甚至会问洢的名字，洢也只能照实回答，但是一般也会拖一句，他班语文课代表。大多家长都是这样，特别是男生们，洢真的是看不起他们的。
可是涧就不一样了，涧的妈妈也不一样，她只是说，等等噢。洢在心里猜着，涧的妈妈用手捂住听筒了……她回过头去了……她正在叫涧了……涧拿起听筒来了……
“喂？” 很精确。
“涧吗？我是洢啊。”第一次打电话给涧，声音里透露出快乐，还有一丝故做轻松。
“哦，是、是你啊，有事吗？”涧好象有点紧张了，洢忽然觉得这才是那个她喜欢的涧，看见她和棿会有点紧张的可爱的男孩子。
洢呵呵地笑着，她很高兴她现在可以比较轻松地和涧说话，因为涧比她还紧张呀。于是她说：“是棿啦，她到上海了，新的电话号码你要不要？”她把电话号码报了两遍，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洢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沉默，可她也知道涧并不健谈，一直都这样。
她只好说，没什么事了，以后有空再聊吧。她知道自己也许不会再打电话给涧了，但她仍然这么说，就好像真的会去做一样。
涧没有说话，可洢知道他还在，她觉得他在，就是觉得。
最后涧说，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洢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涧了。
洢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慌忙说：“啊，谢谢啦。那，就这样好了，bye-bye。”话中带着笑音，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好强，不容许自己有一点点的瑕疵，她希望自己无论什么都应用自如，做人处世都是优雅的，从来不会慌张。
即使人无完人。
每每想到这里她总是选择停止。
她听见涧说，bye-bye。就这样结束了。
洢想，原来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她想到以后，若干年以后，如果她和涧在街上遇见，会不会行同陌路？甚至，会不会就这样不再有机会遇见了？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了？
洢对自己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要让自己相信这不是自欺欺人。
没有人知道洢的心思，她就像一只黑猫一样，外表优雅神秘，没有人可以进到她的内心世界，不可能有。
洢的落寞写在眼底，没有人看见过，没有人直视进她的眼睛，她会躲开，她从不将自己轻易示人，她选择仓皇而逃。
但是，别人看不见的，洢自己看得见，一睁眼便会被它灼伤，被它刺痛。
洢是不相信永远的，当然也不相信一辈子，可是回想起涧的话，心中却又泛起甜蜜，夹杂着丝丝疼痛……
不久，棿要走了，她并不属于上海。
洢接到涧的电话，问她去不去送棿。其实洢原本是计划自己去的，她一直以为棿有事一定会先找她，现在却要由涧来告诉她，也许她和棿和涧的关系早就已经变了。
那天洢坐车里一个靠窗的座位，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有些心不在焉。它们是不同的，但也是相同的，寂寞得变成了灰色。
洢希望不要那么快开学，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开学后她和涧就不再是同学了，洢也不会有借口去找涧，洢一直都明白，这实际上是她的一厢情愿，它，那么地微不足道。
对洢而言，如果不能将这份心情继续下去，它便不会再继续，转眼间烟消云散。因为她是洢，她是没有将来的洢，她只能好好把握现在。伤害别人与被别人伤害，喜欢别人与被别人喜欢，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谁也逃不开，躲不掉。
所以洢选择让自己忘记涧，洢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自私和孤傲的。即使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涧，洢也不会全心为他，她不希望没有意义的单向付出，无异于被伤害。
想起涧的时候洢会觉得快乐，想起棿的时候洢也会觉得快乐，可是同时想起涧和棿，便有疼痛的感觉了。
在火车站的时候，涧一直拉着洢的手，拉得很紧。洢真想涧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要再放开了，可终究是放开了的，在到棿的面前的时候。
洢悄悄地告诉棿：“我笑不出来了。”虽然她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却很勉强。
棿依然笑道：“不会的，你会一直都笑脸迎人的。如果你不开心了，远在他乡的我也会不开心的，因为你是洢，而我是棿呀……”
洢的眼眶红了，看得出她努力地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棿抬起头来，她们都笑了。
洢让涧和棿单独待着，自己却走到一边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掉眼泪，洢不想哭的，那样大家都会觉得难受的。
许久，涧走过来对洢说，来吧，棿要上车了。
洢用力地点头，低着头跟在涧后面。她和棿互相拥抱时喃喃道，扎西德勒①……
回家的时候，洢断断续续地哼唱着《忘忧草》，一遍又一遍……泪眼婆娑。
此后，洢就不知道棿和涧究竟怎么样了，棿已经好久没有音信，听说涧去了加拿大，而洢也搬了家，大家都已失去了联络。
只是，在偶尔听见《忘忧草》时，她已不再哭泣，洢早已不是当年的洢了。
——立夏
① 扎西德勒：藏语，意为幸福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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洢今天收到棿的信，从邮戳来看，棿已经到上海了。其实洢也不了解自己对于棿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洢喜欢涧，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以为涧喜欢棿，洢也默认了。而洢和棿又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这让洢很难过，又觉得自己真是麻烦。
棿在信里把新的电话号码告诉洢，又接下去写道，“你把电话告诉欧阳涧吧，原因嘛有空再告诉你。麻烦你啦，我没有他的电话。”洢笑笑，她决定等棿主动告诉她，如果棿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地去问。但愿早一些吧，洢对自己说，她已经厌倦再胡乱猜测了。
洢一直都想打电话给涧，可似乎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就这样拖呀拖的，总也没有机会。
洢反反复复地看棿的信，特别是要她告诉涧的那张信纸，洢盯着那行纤细的小字，忽然觉得很兴奋。她翻箱倒柜的找出涧的电话，想都没想就拨了。
没等多久就有人接了起来，“喂？”洢猜，也许是涧的妈妈吧。对方又试探性地“喂”了一声，洢才开口说道：“哦，请问，欧阳涧在吗？”
洢对那些家长们一直都很反感，每次给别人打电话，只要是家长接的，必定要追问一句“你是谁呀”之类，洢便千篇一律地回答，我是他同学，最好笑的是有些甚至会问洢的名字，洢也只能照实回答，但是一般也会拖一句，他班语文课代表。大多家长都是这样，特别是男生们，洢真的是看不起他们的。
可是涧就不一样了，涧的妈妈也不一样，她只是说，等等噢。洢在心里猜着，涧的妈妈用手捂住听筒了……她回过头去了……她正在叫涧了……涧拿起听筒来了……
“喂？” 很精确。
“涧吗？我是洢啊。”第一次打电话给涧，声音里透露出快乐，还有一丝故做轻松。
“哦，是、是你啊，有事吗？”涧好象有点紧张了，洢忽然觉得这才是那个她喜欢的涧，看见她和棿会有点紧张的可爱的男孩子。
洢呵呵地笑着，她很高兴她现在可以比较轻松地和涧说话，因为涧比她还紧张呀。于是她说：“是棿啦，她到上海了，新的电话号码你要不要？”她把电话号码报了两遍，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洢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沉默，可她也知道涧并不健谈，一直都这样。
她只好说，没什么事了，以后有空再聊吧。她知道自己也许不会再打电话给涧了，但她仍然这么说，就好像真的会去做一样。
涧没有说话，可洢知道他还在，她觉得他在，就是觉得。
最后涧说，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洢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涧了。
洢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慌忙说：“啊，谢谢啦。那，就这样好了，bye-bye。”话中带着笑音，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好强，不容许自己有一点点的瑕疵，她希望自己无论什么都应用自如，做人处世都是优雅的，从来不会慌张。
即使人无完人。
每每想到这里她总是选择停止。
她听见涧说，bye-bye。就这样结束了。
洢想，原来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她想到以后，若干年以后，如果她和涧在街上遇见，会不会行同陌路？甚至，会不会就这样不再有机会遇见了？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了？
洢对自己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要让自己相信这不是自欺欺人。
没有人知道洢的心思，她就像一只黑猫一样，外表优雅神秘，没有人可以进到她的内心世界，不可能有。
洢的落寞写在眼底，没有人看见过，没有人直视进她的眼睛，她会躲开，她从不将自己轻易示人，她选择仓皇而逃。
但是，别人看不见的，洢自己看得见，一睁眼便会被它灼伤，被它刺痛。
洢是不相信永远的，当然也不相信一辈子，可是回想起涧的话，心中却又泛起甜蜜，夹杂着丝丝疼痛……
不久，棿要走了，她并不属于上海。
洢接到涧的电话，问她去不去送棿。其实洢原本是计划自己去的，她一直以为棿有事一定会先找她，现在却要由涧来告诉她，也许她和棿和涧的关系早就已经变了。
那天洢坐车里一个靠窗的座位，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有些心不在焉。它们是不同的，但也是相同的，寂寞得变成了灰色。
洢希望不要那么快开学，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开学后她和涧就不再是同学了，洢也不会有借口去找涧，洢一直都明白，这实际上是她的一厢情愿，它，那么地微不足道。
对洢而言，如果不能将这份心情继续下去，它便不会再继续，转眼间烟消云散。因为她是洢，她是没有将来的洢，她只能好好把握现在。伤害别人与被别人伤害，喜欢别人与被别人喜欢，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谁也逃不开，躲不掉。
所以洢选择让自己忘记涧，洢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自私和孤傲的。即使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涧，洢也不会全心为他，她不希望没有意义的单向付出，无异于被伤害。
想起涧的时候洢会觉得快乐，想起棿的时候洢也会觉得快乐，可是同时想起涧和棿，便有疼痛的感觉了。
在火车站的时候，涧一直拉着洢的手，拉得很紧。洢真想涧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要再放开了，可终究是放开了的，在到棿的面前的时候。
洢悄悄地告诉棿：“我笑不出来了。”虽然她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却很勉强。
棿依然笑道：“不会的，你会一直都笑脸迎人的。如果你不开心了，远在他乡的我也会不开心的，因为你是洢，而我是棿呀……”
洢的眼眶红了，看得出她努力地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棿抬起头来，她们都笑了。
洢让涧和棿单独待着，自己却走到一边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掉眼泪，洢不想哭的，那样大家都会觉得难受的。
许久，涧走过来对洢说，来吧，棿要上车了。
洢用力地点头，低着头跟在涧后面。她和棿互相拥抱时喃喃道，扎西德勒①……
回家的时候，洢断断续续地哼唱着《忘忧草》，一遍又一遍……泪眼婆娑。
此后，洢就不知道棿和涧究竟怎么样了，棿已经好久没有音信，听说涧去了加拿大，而洢也搬了家，大家都已失去了联络。
只是，在偶尔听见《忘忧草》时，她已不再哭泣，洢早已不是当年的洢了。
——立夏
① 扎西德勒：藏语，意为幸福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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