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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收藏】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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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斯看着他们上了客机的登机梯子,想着此后一周见不到他们了,自己不由得已有些想家想妻子儿女了,又觉得有些孤独。他向刚才艾丽站过的窗户走去,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看着搬运工在装行李。
    事实很简单,湖林区瑞琪儿的父母戈尔德曼夫妇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路易斯。因为他们认为他跟他们的阶层不一样,这还只是一般的原因,更糟糕的是在他读医学院期间将由他们的女儿来供养他,而他几乎肯定学习糟糕,读不下来的。
    路易斯倒是能应付这一切偏见,事实上他也确实尽力处理好这事,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瑞琪儿不知道而且将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不过不是由路易斯挑起的。戈尔德曼先生邀请路易斯到他的书房里谈谈,路易斯起初以为他们发现他和瑞琪儿同居的事了呢,谁知戈尔德曼先生提出要给路易斯付所有上医学院的学费,而得到这“奖学金”(按戈尔德曼先生的话说)的代价是路易斯必须立刻解除他和瑞琪儿的婚约。他还伸手取自己的支票本要给路易斯开支票。路易斯本来学习和生活压力就大,一直心情郁闷,听到戈尔德曼先生的这种像做交易似的提法,就勃然大怒起来。他指责戈尔德曼想把女儿当做博物馆里的展品一样保管起来,指责他只为自己考虑,不为女儿着想,说他是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没有思想的老混蛋。再后来,两个人便开始对骂起来。这一切都使得他们翁婿关系很紧张。很久之后,路易斯内心承认那次大发雷霆不过是对紧张的学习和生活压力的一次发泄。
    后来瑞琪儿使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些,结婚那天,戈尔德曼夫妇的脸像埃及石棺上雕刻的脸。他们给路易斯和瑞琪儿的结婚礼物是一套六头瓷器和一个微波炉,没给他们钱。路易斯上医学院期间,瑞琪儿一直在一家女士服装店里做店员,从结婚的那天到现在,瑞琪儿只知道丈夫和自己的父母之间的关系一直紧张,特别是路易斯和她父亲之间一直不和。
    路易斯本来可以和家人一起去芝加哥的,虽然学校里的时间安排要求他要比瑞琪儿他们早回来三天,这也没什么难处。况且可以和家人在一起,而且孩子们已经使他和岳父岳母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孩子常常能起到这个作用。路易斯想,要是自己装作忘了过去那一幕的话,他们也能使彼此的关系更融洽些,即便瑞琪儿的父母知道他是在假装的也无所谓。但路易斯不想和他们缓和关系,虽然已经过去10年了,可路易斯总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的那种滋味。
    路易斯本可以和妻子儿女一起去,但他宁愿让瑞琪儿的父母看到他们的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听到他们带去的他问好的口信。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转弯……路易斯看到了艾丽坐在一个前窗旁边,拼命地挥着手。路易斯笑着向她挥手,接着有人——可能是艾丽或是瑞琪儿把盖基拉到了窗边。路易斯仍然挥着手,盖基也在招手,也许他看到了路易斯,也许只是在模仿艾丽。
    路易斯咕哝了一句:“带我的家人安全抵达。”然后拉上了大衣的拉链,向外边的停车场走去。风很大,差点把路易斯的帽子吹跑了,他一手按着帽子,一手掏出钥匙,摸索着打开了车门,转身看到飞机离开了地面,隆隆地向碧蓝的天空飞去。
    现在路易斯觉得真是非常孤独——几乎要落泪了,他又挥了挥手。
    路易斯那天晚上一直觉得情绪低落,就是与乍得和诺尔玛喝完啤酒穿过马路回家时,还是有点忧伤。由于天冷,他们移到厨房里喝酒了。乍得生起了炉子,他们围着炉子坐着,诺尔玛喝了一杯葡萄酒,她的医生允许甚至鼓励她唱这个。乍得和路易斯喝着凉凉的啤酒,在温暖的炉火旁,乍得给他讲200年前米克迈克族的印第安人是如何避开英国人的围捕的,那时米克迈克人胆子很小。乍得补充说有些州的或联邦的地产律师认为他们现在胆子仍然很小。
    这个晚上应该是个不错的晚上,但路易斯能意识到家里只有空荡荡的房子在等着他。穿过草地,听着脚下的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路易斯突然听到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快步跑了起来,冲进前门,匆匆穿过起居室,跑进厨房,粘满冰雪的鞋几乎把他滑倒了。他一把抓起电话,说:“喂?”
    “路易斯吗?”是瑞琪儿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遥远但是很动听,“我们到家了,一路平安,没有一点儿事。”
    “太好了!”路易斯说,然后坐了下来,开始和妻子聊了起来,边聊边想:老天,我真希望你们都在这儿啊。


41楼2006-01-22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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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乍得和诺尔玛准备的感恩节正餐挺不错的。吃过饭后,路易斯回家时觉得肚子饱饱的,还有点犯困了。他上楼来到卧室,脱掉鞋子,在一片静寂中躺了下来。刚刚过了3点,外边的天还在冬季微弱的阳光下亮着呢。
        我就打个盹,路易斯边想边很快睡着了。
        是卧室里电话分机的响声惊醒了他。他抓起话筒,听到房子外边的风在呼呼地刮着,炉子里的火在噼啪作响,看到外边天已经黑了他有点晕头转向的,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说:“喂?”路易斯想可能是瑞琪儿,又从芝加哥打电话来祝他感恩节快乐。然后她会把电话给艾丽,艾丽说完会是盖基接着讲,盖基会咿呀学语地说一通——他本来想下午看足球赛的,怎么会睡了一下午呢……
        但电话不是瑞琪儿打来的,是乍得,他说:“路易斯吗?我想恐怕你可能遇到点儿麻烦了。”
        路易斯从床上跳下来,脑子里还带着一丝睡意地说:“乍得,什么麻烦?”
        乍得说:“噢,我们家的草地上有只死猫,我想可能是你女儿的那只小猫。”
        路易斯心里一沉,说:“是丘吉?你能肯定吗?乍得?”
        乍得说:“不,我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是,但确实是像丘吉。”
        “噢,噢,讨厌。乍得,我马上就过去。”
        “好吧,路易斯。”
        路易斯挂上电话,坐在那儿足有一分钟。然后去了趟厕所,穿上鞋,下楼去了。
        啊,也许不是丘吉。乍得自己也说他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就是丘吉。上帝,这只猫现在连上楼都不愿意了,除非是有人抱着它上楼……为什么它要去横过马路呢?
        但在路易斯内心深处他觉得肯定是丘吉……要是瑞琪儿今晚打电话来,她肯定会打的,他该怎么对艾丽说呢?
        他回想起那天自己发疯般地对瑞琪儿说:因为对于生物来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作为医生,我知道这点。要是艾丽的猫得了血癌,猫很容易得的,或是在路上被车压了,你愿意给她解释发生了什么吗?瑞琪儿,你愿意吗?但他那时说这番话时,他根本没想过丘吉会有什么事。
        路易斯想起以前和人玩牌时,有人问他为什么见到自己的妻子裸露着身体时会有性冲动,而每天面对那么多的裸体女病人却没有那种感觉。路易斯说是因为人们头脑中想的不一样。对待病人时只觉得女人的胸部、大腿只是身体的某个器官,而对妻子的各部位就觉得不同了。
        路易斯现在想,就像对待家人的就不同了一样。丘吉不应该死,因为它已经跟路易斯一家融为一体了。在医院里大夫可以谈笑自若地处理各种病人,可以在会议上引用孩子们得白血病的比率,而一旦自己的孩子得了白血病,这大夫一样会脸色煞白,难以置信。他们的反应会是:我的孩子得了白血病?甚至是我的孩子的小猫得了白血病?大夫,你一定在开玩笑吧。
        没关系,一步步地来对付吧。
        但是一想到艾丽当时说到丘吉会死时那种歇斯底里的表现,路易斯觉得事情很难办。
        愚蠢的大公猫,我们为什么要养这个愚蠢的大公猫呢?
        但是它再也不能招惹母猫了。我们给它做了手术就是为了让它能活着呀。
        “丘吉?”路易斯叫道。但是只有火炉里的柴火发出的碑啪声。丘吉最近总待在上面的客厅里的长沙发上空荡荡的。小猫也没趴在暖气上,路易斯敲打着给小猫喂食用的盆子,要是小猫在附近的话,它听到这声音肯定会跑来的。但这次没有小猫跑过来……恐怕再也不会跑来了。
        路易斯穿上大衣,戴好帽子,向门外走去。接着,他又走了回来。心里想小猫可能真的死了,于是他走到水槽边,蹲下身,打开了水槽下的小壁橱,橱里有两种塑料袋,一种是白色小塑料袋,放在废纸篓上用的,另一种是绿色的大塑料袋,放在大垃圾桶上用的。丘吉自从被阉割后长胖了不少,路易斯拿了个绿色的大塑料袋。
        路易斯不喜欢手中塑料袋冰冷的滑溜溜的感觉,就把塑料袋放进了大衣口袋里,接着他走出房门,向乍得家走去。
    


    42楼2006-01-22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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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影消失了,他们走到了一片开阔地里,又看到雪反射出的白光了。
          “在这歇一会儿。”乍得说。于是路易斯放下了手中拎着的袋子,他用胳膊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在这歇一会儿?但他们已经在宠物公墓了啊,路易斯在乍得晃动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中能看到那些墓碑。乍得坐在一层薄薄的雪上,两手抱着头。
          “乍得,你没事吧?”
          “我挺好的,只是需要喘口气。没事。”
          路易斯挨着他坐下来,做了五六次深呼吸,然后说:“你知道,乍得,我现在觉得挺好的,6年来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我知道在要埋自己女儿的宠物猫时说这种话真是疯了。但事实如此,乍得,我觉得挺好的。”
          乍得也深深地吸了一两口气,然后说:“是的,我知道。有时人们有这种感觉。人们感觉好的时候并不选择时间的,地点有时也跟人的心情有关。但你可能不愿相信,瘾君子们在用海洛因时,他们觉得很舒服,但海洛因却在毒害他们,毒害他们的身体和思维。路易斯,这个地方就像海洛因一样,你永远也不要忘记。上帝啊,我真希望我做的是对的。我想我做得对,可我又不敢肯定。有时我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我想可能是我老了的缘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乍得。”
          “路易斯,这个地方有种魔力。不只是这里,而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乍得……”
          乍得站起身说:“走吧。”手电筒光照向了那个枯木堆。乍得向枯木堆走去。路易斯突然记起自己在梦游中的情景。在梦中帕斯科对他说过什么来着?
          “大夫,别过去,不管你觉得有多么必要。别过去,这个障碍是不能逾越的……”
          但是此刻,在今晚,那个梦或是那个警告——不管它是什么,仿佛已是几个月前几年前的事了。路易斯觉得很好,充满活力,超凡脱俗,好像已准备好了去对付任何充满了神奇的事物。他突然想,这可真像是一个梦。
          乍得转身面对着路易斯,他的大衣领子里仿佛空无一物,有一刻路易斯想象着是帕斯科本人站在他的面前。闪烁的光反射回来,仿佛皮大衣中是个龇牙咧嘴的颅骨骨架。路易斯的恐惧感又如冰冷的潮水般涌了上来,于是他说:“乍得,我们不能翻过那个枯木堆,没准我们都会摔断条腿,在试图回家的路上可能被冻死的。”
          乍得说:“你跟着我,只要跟着我,别向下看。别犹豫,别向下看。我知道怎么穿过这个枯木堆,但是必须迅速果断。”
          路易斯开始认为这可能是个梦,他只不过还没从上午的小睡中醒过来呢。他想:要是我是醒着的话,我才不会去爬过那枯木堆呢,就像我不会去跳伞或喝醉酒一样。但是我要去翻过它,我想我真的要去翻过那枯木堆。因此……我一定在做梦,不是吗?
          乍得稍稍向左移动了一下,避开了枯木堆的中间部分。手电筒的灯光亮闪闪地照在那乱七八糟堆着的(骨头)倒落的树和伐倒的圆木上。随着他们不断走近,电筒的光圈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亮。乍得根本没有停顿,也没打量一下他是否找对了位置就开始翻越枯木堆了。他没有用手攀登,没有弯腰爬越,像那些翻越满是沙石的山坡的攀登者那样,而是向上行进,像爬楼梯似的。他走路的样子非常自信,好像非常清楚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一样。
          路易斯紧随其后,照着乍得走的样子攀登着,他没有向下看或是找寻脚应该向什么地方踏。他有种奇怪而肯定的感觉,觉得枯木堆伤不到他,除非他自己想让自己受伤。那种自信就像认为只要带着圣·克利斯托夫大奖章就能安全驾驶的愚蠢的自信一样。
          但是这自信确实起作用了。没有树枝断裂,没有树洞陷了他们的脚,也没有裂开的树权刺破他们的鞋。路易斯穿的根本不适合爬山的平底便鞋也没使他踩在干枯的苔藓上滑倒。他既没前倾也没后仰,而寒冷的风在他们周围疯狂地呼啸着。
          有一刻路易斯看到乍得站在了枯木堆的顶上,接着开始向下走去,渐渐地看不到他的小腿了,接着是大腿,然后是屁股和腰都看不到了。灯光在枯木堆被风吹得呜呜作响的树枝上跳动。这枯木堆就是个障碍,是的,是个障碍,为什么装作不承认呢?它就是个障碍。
      


      45楼2006-01-22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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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斯自己也爬到了顶端,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右脚站在一棵斜倒成35度角的枯树上,左脚下踩着有些带弹性的东西——可能是些冷杉树的枯枝?他没低头向下看,而是把右手中沉甸甸的装着死猫的袋子跟左手中较轻的铁锹交换了一下。他抬脸向着风吹来的方向,感到风吹过自己,气流吹起了他的头发,寒风那么冰冷,那么干净持久。
            路易斯随便地几乎是漫步一样地开始向下走去。有一次一棵感觉像是人的手腕粗细的树枝在他脚下喀嚓一声断裂了,不过他根本也没担心,因为下陷的脚立刻又稳稳地踩在了一根大约4英寸的更粗大的树枝上。路易斯几乎没有打趔趄。他想现在自己可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军团指挥官们能不在乎周围飞来的子弹,而是在战壕上边慢走边喊着“提派累立”(地名——译者注)了。那真是疯了,但正是这疯狂使人振奋不已。
            路易斯直盯着乍得手电筒照出的光亮向下走着。乍得站在那,等着路易斯。接着路易斯踩到了地面上,心中的兴奋劲像煤油灯的余烬又燃亮一样烧了起来。他大声叫道:“我们翻过来了,我们成功了!”他放下锹,拍着乍得的肩膀。他回想起自己以前曾爬过一棵苹果树,爬到了最上面的树枝上,在风的摇摆下就像在大海中航行的船的桅杆。他这20年来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使他觉得年轻而又充满了活力。他又叫道:“乍得,我们成功了!”
            乍得问:“你原以为我们爬不过来吗?”
            路易斯张开嘴巴刚要说——以为我们爬不过来?我们没被摔死就是万幸了!但他马上又闭上了嘴巴。他从没真正想过这个问题,从乍得走近枯木堆的那刻起他就没想过。而且他也不再担心回去时能否翻过枯木堆了。他说:“我想我没那么以为。”
            “那好吧,我们还得走一段路,3英里左右吧。”
            他们接着往前走,那条小路确实如路易斯原来所想的向前延伸着。有的地方看起来很宽,虽然灯光闪动看得不十分清楚,但几乎能让人感觉到那空地,仿佛树林都向后撤掉了。有一两次路易斯抬头看到星星在黑黢黢的树林尖上移动。有一次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前边的小路上大步慢跑过去,手电筒光照到了它那闪着绿光的眼睛,那光亮一闪而过。
            还有的地方小路几乎被灌木丛挡住了,灌木丛的树枝不断地挂住路易斯大衣的肩部。他不停地换手拎着装着死猫的袋子和铁锹,但肩膀的疼痛还是在持续。他走路的步伐逐渐有节奏,而自己也几乎被这节奏给催眠了似的。是的,这个地方有种魔力,他感觉到了。他想起高中时自己和女朋友以及其他几个人去野外玩,走到了离发电站不远的路上。刚到那不久,他的女朋友就说她想回家或去别的什么地方,因为她的牙齿全疼起来了。路易斯自己没走,待在发电站附近使他感到又紧张又清醒。现在他就有这种感觉,只是更剧烈了,而且也没什么令人不适的。这是——
            乍得突然停了下来,他们到了一个长长的斜坡底部,路易斯没留神撞上了乍得。
            乍得转过身来镇定地对路易斯说:“我们就快到了我们想去的地方,不过后面这一小段路有点像过枯木堆。你走的时候要稳要轻松,要跟住我,别向下看,你觉得我们是在下山吗?”
            “是啊。”
            “这是那些米克迈克人过去叫做小神沼泽区的地方的边缘。那些来进行皮货交易的商人们叫它是死亡沼泽区。他们大多进来一次能走出去的话就再也不来了。”
            “里面有流沙地吗?”
            “噢,是啊,有许多流沙地呢!有好几条因冰山移动而带来的石英沙沉积而成的流沙道。我们叫它硅沙,不过可能有一个术语来称呼这种沙子的。”
            乍得看着路易斯,有一刻路易斯认为自己看到老人眼光一亮,有种不那么令人愉快的神色闪过。
            接着乍得晃动了一下手电筒,他的那种神色也随之消失了。
            “路易斯,在这条道上有许多有趣的东西。气氛更沉闷……或者说更刺激。”
            路易斯吓了一跳。
        


        46楼2006-01-22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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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得问:“怎么了?”
              路易斯边想着梦游那晚在路尽头的情景边说:“没什么。”
              “你可能会看到圣·艾尔默火光——海员们叫它是符光。它会呈现出各种怪形状,不过没事。要是你看到这些怪形状,觉得心烦意乱的话,就向别处看。你还可能听到一些像人发出的声音,不过它们只是阿比鸟向南方迁移时发出的声音。人们叫它们传声鸟,很有意思。”
              路易斯怀疑地问:“阿比鸟?在这个时节?”
              “噢,是啊。”乍得声音极模糊平淡,难以辨认。有一刻路易斯极希望能再见到老人的脸。那脸看上去——
              “乍得,我们要去哪儿啊?我们在这偏僻的地方到底要做什么呢?”
              乍得回转身说:“到了那儿我会告诉你的,小心脚下的草丛。”
              他们又开始继续前行,从沼泽中的一块高地走到另一块高地上。路易斯没尝试着寻找这些高地,他的脚好像不需自己费力气就可以自动找到高地似的。他只滑了一次,左脚踩破了一块冰,落到了冰冷的水里。他飞快地拔出脚,继续跟着乍得手里摇曳的灯光向前走去。那灯光在树林中闪动,使他回忆起孩童时代读过的海盗故事。那些邪恶的人趁风高夜黑之时去埋金币,当然有一个同伙胸口会挨一枪,倒在埋着金币箱子的坑里。因为海盗们相信——或者写这些耸人听闻的小说的作者想郑重其事地证明,海盗们死去的同伙的幽灵会守护着这些财宝。
              只是我们来埋的不是财宝,而是我女儿的被阉割的猫。
              路易斯想着,心里忍不住想疯狂地大笑,但他强压制住了。
              他没听见任何像人的声音,也没看见什么圣·艾尔默火光,但跨过四五个草丛后,路易斯向下看了一眼,只见到自己的脚。小腿、膝盖和大腿的下半部分全淹没在一片光滑的、全白的、不透明的雾气中,就好像穿行在世界上最轻的雪崩之中。
              空气中仿佛也有光亮,他敢发誓有点温暖的感觉。他能看到乍得稳稳地在他的前面走着,肩上扛着镐,那镐更加强了一个要埋宝藏的人的形象。
              那种疯狂激动的感觉仍然还有。路易斯突然想到是否也许瑞琪儿在试图叫他,也许家中的电话在一遍遍地理智无聊地响个不停,是否——
              他差点又撞上乍得的背部,老人在路的中间停了下来。他的头倾向一边,嘴巴张得很大,而且很紧张的样子。
              “乍得?怎么——”
              “嘘!”
              路易斯不作声了,不安地四处张望。这里地上的雾气不那么浓了,但他仍然看不见自己的鞋。接着他听见灌木丛中噼啪作响,还有树枝折断的声音。有东西从里面钻出来——而且是个很大的东西。
              路易斯张嘴想问乍得这是否是驼鹿(而他脑子里想的是熊),不过他又闭上了嘴。乍得已经说过了,是阿比鸟。
              他不自觉地模仿乍得把头倾向一边,侧耳细听。那声音似乎刚开始很远,然后又很近,声音时而离开他们远去了,时而又不祥地移近他们。路易斯觉得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像线般地流到皴裂的脸颊上。他将装着丘吉尸体的袋子移到另一只手里。他的手掌心都汗湿了,绿塑料袋有些滑腻腻的,好像要从手中脱落。现在那种东西出来了,离他非常近,路易斯希望随时可以看到那东西的形状,可能它会两腿直立,它那长满乱蓬蓬的毛发的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身躯可能会遮住天上的星星。
              路易斯不再想那是只熊了。
              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接着那东西移走了,消失了。
              路易斯又张开嘴巴,那是什么几个字都要到嘴边了,突然从黑暗中传出一阵尖利疯狂的大笑声。那笑声时起时落,像是歇斯底里时的笑声,震耳尖利,令人害怕。路易斯似乎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个关节都凝固不动了,好像自己突然间增重了不少,那么沉,仿佛要是转身跑的话会摔倒在地上,掉进沼泽地里再也让人找不到了。
              那大笑声又升起来了,然后变成了像石头在铁轨上滚动的嘎嘎声,接着是一声尖叫,然后又声音渐低,像是在喉咙里发出的咯咯笑声,随着又像是低声抽泣,最后恢复了一片寂静。
          


          47楼2006-01-22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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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斯开始全身发抖。他的身上——尤其是腹部开始起鸡皮疙瘩。是的,起鸡皮疙瘩可以形象地描写他的感觉。他的嘴巴发干,好像里面一点唾液都没有。但是那种激动的感觉仍然存在,像是甩也甩不掉。
                路易斯沙哑着嗓子低声对乍得说:“上帝,它到底是什么?”
                乍得转身看着路易斯,黯淡的光下路易斯觉得老人有120岁了。现在老人的眼里没有了那种奇怪的游移不定的眼光。他的脸色阴沉,眼里带着明显的恐惧。但他说话时的声音仍是镇静沉稳的:“不过是只阿比鸟。来吧,我们就到了。”
                他们接着向前走去,草丛又变成了坚实的陆地。有几次路易斯以为到了开阔地,空气中那黯淡的光亮不见了,他能看到的是前面3英尺远处乍得的脊背。脚下是冰冻了的短短的草。他能闻到冷杉的芳香味,能感觉到树的针叶。偶尔有一两根小树枝刮他一下。
                路易斯一点时间感和方向感都没有了,不过他们没走多远,乍得就又停下来,转过身对路易斯说:“这里有些在岩石上刻出来的台阶,可能有42级或44级。我记不清了。你跟着我,我们爬到顶上就到了。”
                说完乍得又开始爬了,路易斯跟着。
                石阶宽是够宽的,但踩在上面的感觉并不稳,鞋在台阶上不时踩上些鹅卵石或碎石块。……十二……十三……十四……
                夜里的风更凄厉更冷了,很快路易斯的脸就麻木了。他想:我们是已经在树木生长线以上了吧?他抬头看到夜色里无数的繁星闪着冷光。在他的一生中他从没觉得星星会使人感到这么渺小而又无意义。他问起自己那个古老的问题——在那儿也有智慧的生命吗?这想法没带来好奇,反倒带给他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就好像自问吃了一把蠕动的臭虫会是什么感觉似的。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谁凿出的这些石阶?印第安人?米克迈克人?他们是携带工具的印第安人吗?我得问问乍得。“携带工具的印第安人”使路易斯想起了“长着毛的动物”,这又使他想起在林子中他们身边跑动的那个东西。突然他的一只脚趔趄了一下,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抓住了身体左侧的石墙以保持平衡。石墙摸上去有许多孔洞和条纹。路易斯想,就像要破了的干燥的皮肤一样。
                乍得小声问:“路易斯,你还好吧?”
                “我没事。”路易斯说。不过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而且装着丘吉的袋子很沉,他的肌肉累得不断地抽动着。
                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
                “四十五,”乍得说,“我都忘了。我想我有20年没来这儿了。我想以后我也不会因为什么再来了。这儿……你上来就知道了。”他抓住路易斯的胳膊帮他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然后说:“我们到了,就是这儿。”
                路易斯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能看得很清楚,虽然星光暗淡不过足够亮了。他们站在一块突出的大石块上,上面有一层薄薄的上,使整个平平的大石块看起来像条黑舌头。向来的方向看去,路易斯看到了他们为了攀上石阶而穿过的冷杉树林的树木顶端。虽然他们爬到了一个怪异的、平顶的方山上,地理上的一种异常地形,要是在亚利桑那州或新墨西哥州这种地形是常见的。因为这个山顶上只有草,没有树,所以太阳已使这里的雪都融化了。转身朝向乍得时,路易斯看到吹拂到脸上的冷风吹得干枯的草都弯了下去,也看到了这是座小山,不是一个孤立的方山。他们前面的地势不断上升,上升的地上也长着树。但这片平地这么突出,在新英格的低地和小山的周围显得非常奇特。
                路易斯的脑袋里突然闪现出带工具的印第安人。
                “来吧。”乍得边说边领着路易斯向树林方向走了25英尺。这儿的风更大了,不过感觉很清新。路易斯看到这些树下面有几块阴影,而这些冷杉树是路易斯所见过的最古老的最高的树。这个高高的孤零零的地方让人产生的感觉就是空蒙,但空蒙是一种可震动的空虚。那些树下的阴影是用做纪念的圆锥形石堆。
            


            48楼2006-01-22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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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得说:“米克迈克人把这小山丘上铺上沙石。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就像没人知道玛雅人是怎么建他们的金字塔一样。米克迈克人也像玛雅人一样忘了自己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这是他们的墓地。我带你来这儿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埋艾丽的猫。你知道,米克迈克人对什么都不歧视的。他们把自己的宠物埋在他们的主人的身边。”
                  这话使路易斯想起了埃及人。他们做得更甚,若是主人死了,埃及人会把他忠诚的宠物也给杀死,以使宠物的灵魂能和主人的灵魂一起进入死后的世界相伴着生活。路易斯记得读过一本书,讲述的是一个法老的女儿死了后,人们杀死了上万头家畜——包括600头猪和2000只孔雀来陪葬。那些猪在杀死前都用公主最喜欢的玫瑰香味的油料涂抹过。
                  这些埃及人也建金字塔。没人确切地知道玛雅人建金字塔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航海用,也许是为了计时用,有人说是用来观天象的石场。但他们确实很清楚埃及人建的金字塔是给死人用的墓地,是世界上最大的坟墓。这里躺着的是拉姆兹二世,一个顺从的法老。路易斯边想边发出了一种疯狂的咯咯大笑声。
                  乍得毫不惊讶地看着他说:“快去埋小猫去吧,我要抽支烟。我可以帮你,但你得自己做。每个人都自己埋葬属于自己的东西。过去人们就是这么做的。”
                  “乍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因为你救了我妻子的命。”乍得说。虽然话听起来很诚挚,路易斯以为乍得确实自己认为语气是诚挚的,但路易斯有种突发的超自然的感觉,他觉得乍得在说谎——或者说以前别人对乍得说过谎,而现在他又把这谎言说给了路易斯。路易斯还记得他在乍得眼中看到的恐惧的神色。
                  不过在这山顶上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只有寒风不停地吹拂着他的头发。
                  乍得背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手拢在一起挡着风点着了一支烟说:“你开始埋小猫前也想休息一下吗?”
                  路易斯答道:“不,我没事。”他想自己本可以接着问乍得些问题,但发现自己真的并不在意这些问题,这种感觉似是似非的,不过路易斯现在决定不问了。他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向那块突出来的平台似的石头点头示意,问:“我真的能在那上面给小猫挖个坟吗?那上面的土看起来很薄啊。”
                  乍得慢慢地点头说:“是的,土很薄。没关系,路易斯,能长草的土地就有足够的深度在里面埋东西。而且人们到这儿进行埋葬已有好长时间了。当然你可能发现挖坑不那么容易。”
                  确实,路易斯发现挖坑很难。地上又硬,石头又多,很快路易斯看出自己得用镐才能刨出个能装下小猫丘吉的坑。于是他开始变换使用工具,开始先用镐刨松冻土和石头,然后用锹挖出去。他的双手开始觉得疼了。他的身体热了起来,他有一种强烈肯定的愿望,需要做好这件事。他开始呼吸急促起来,有时他在给病人缝伤口时也会呼吸紧张的。有时镐会创在石头上进出火花,那种镐石相撞的震动会通过木把传到路易斯的双手上,他能感觉到手上磨出了水泡。虽然他和大多数医生一样是很爱惜手的,但这次他毫不在乎。头上、身边全是风声,随着树的摇动带着节奏呼啸着。与风声相对的是石块被敲裂的声音和石块轻轻掉落的声音。他回头看到乍得正蹲在那儿把刚挖出的石块捡出来,堆成一堆。乍得看见路易斯在看他,就说:“是为了做个标记。”“噢。”路易斯说了声又接着挖坑了。
                  坑挖出来了,大约2英尺宽,3英尺长,路易斯想,对一只猫来说,这可像辆卡迪拉克车了。挖到30英寸深的时候,几乎每挥一下镐,都会刨到石头,迸出火花,路易斯把镐和锹放到一边问乍得可以了吗?乍得走过来粗略地看了一眼说:“我觉得可以了,不过主要还是由你来定。”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乍得笑了一声说:“米克迈克人认为这座山上有一种魔力。他们认为这整个一座森林,从沼泽地以北和以东都有魔力。他们开辟了这块地作为墓地,远离一切。其他各族人都不来这儿。拍诺伯斯科特人说这些林子里满是幽灵。后来,捕猎野兽获取毛皮的人也这么说。我想是因为他们在这小神沼泽地里看到了符光,以为看到了幽灵吧。”乍得又笑了。路易斯心里想:这才不是你心里想的呢。乍得接着说:“再后来,就是米克迈克人他们自己也不来这儿了。有一个米克迈克人说他在这儿见到了一个温迪哥幽灵,因此这块地变坏了。他们为此举办了一次大型典礼或是别的什么仪式。路易斯,这些都是我年轻时听说的,我是从老酒鬼斯坦尼·毕——我们给斯坦利·布查德起的外号——那儿听说的。他不知道的情节就自己编造故事讲给我们听。”
              


              49楼2006-01-22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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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斯只知道温迪哥是北方乡村的人们说的一种幽灵,他问:“你以为这块地真的变坏了吗?”
                    乍得笑了——或至少他的嘴巴咧了一下,他轻声说:“我想这是个危险的地方,不过对猫、狗或宠物老鼠来说不是。路易斯,快接着埋你的猫吧。”
                    路易斯把装着死猫的垃圾袋放进坑里,慢慢地用锹往上盖土。他现在又冷又累,听着土拍打在塑料袋上的声音,他觉得很沮丧,不过他并不后悔来这儿,只是那种激动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他开始希望赶快结束这次冒险活动,回家还得走很长一段路呢。
                    拍打塑料袋的声音逐渐小了,接着没有了,只有填土时的噗噗声,他用锹的边沿把最后一点土扫进坑里(埋坑的土总是不够,路易斯想,他回忆起好像是1000年前似的做殡仪员的舅舅曾对他说过这话,在埋坑的时候,土总是不够),然后转向乍得。
                    乍得说:“还有做标记的石块也得堆好。”
                    路易斯答道:“乍得,你看,我太累了,而且——”
                    乍得声音很轻但毫不宽容地说:“这是艾丽的猫,她想要你做好这一切的。”
                    路易斯叹了口气说:“我想是的。”
                    他们又花了10分钟的时间堆起石块,乍得一块块地递给他,路易斯摆好。做完后,小猫丘吉的坟墓上出现了一个圆锥形的石块堆,而路易斯也确实有一种小小的疲劳的喜悦感。在星光下这个小坟堆跟其他的那些一样。路易斯想艾丽永远也不会看到它,不过他看到了,这个坟堆不错。想到要带艾丽穿过充满流沙区的沼泽,会使瑞琪儿头发都变白了的。
                    路易斯站起身打扫着裤子上的泥土,他现在看得更清楚些了,有几处他能清晰地看到散落开的石块,于是对乍得说:“这些石块堆大多都塌下来了。”可是乍得却忙着看路易斯用来堆坟墓标记的石块是否都是从路易斯自己挖的坑里拿出来的石块。弄清楚后他说:“是啊,告诉你吧,这个地方可有历史了。”
                    “现在我们全弄完了吗?”
                    乍得拍了一下路易斯的肩膀说:“是的,路易斯,你干得不错。我就知道你会好好干的。咱们回家吧。”
                    路易斯又说:“乍得——”但乍得只是抓起了镐,向石阶走去,并没理会路易斯。路易斯拿起锹,小跑着跟了上去,然后喘息着走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次,但他为女儿的小猫温斯顿·丘吉尔用石块堆起的坟墓已融入了阴影中,他已无法辨认出来了。
                    一段时间过去了,当他们走出树林,走进离自己家房子很近的田地里的时候,路易斯疲惫地想,我们好像是在倒放电影吧。他不知道天有多晚了,下午睡觉时他摘下手表放在床头的窗台上了,可能表还在那儿呢。他只知道自己累坏了。十六七年前在芝加哥他上高中时,有一个暑假做垃圾清洁工的第一天他觉得精疲力尽,打那以后他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累过。
                    他们回来的路跟去时的一样,但路易斯记不大清楚了。他只记得在翻过枯木堆时他绊了一跤,身子往前一倾,脑子里在想——彼得·潘,噢,上帝,我失去了快乐,我要跌下去了——但是乍得伸手稳稳地拉住了他。一会之后他们走出了宠物公墓,走上了曾和乍得及自己家人一起走过的那条小路。
                    路易斯好像在沉思着梦见帕斯科的那一幕,他那梦游的情景。但是怎么也想不起那次梦游所走的路跟这次所走的路有什么联系了。他能想到的就是这次冒险很危险——不是像柯林斯小说中那种戏剧性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危险的冒险。他的手上磨出了水泡,在翻枯木堆时他可能摔死。很难清醒理智地解释这些行为。在现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他宁愿将这一切归因于对全家人喜爱的小猫的死而产生的混乱和沮丧的情感。
                    过了一会,他们又回到了通往回家的路。
                    两个人默不作声一起向路易斯家走去,到他家的汽车道时,风声大作,路易斯默默地把镐递给乍得。
                    乍得终于开口说:“我得赶快过马路回家,比森或是帕克丝会送诺尔玛回家,要是我不在,她会猜想我到底去哪儿了。”
                


                50楼2006-01-22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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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第二天早上9点钟路易斯醒了,明亮的阳光透过卧室东面的窗户照进来。电话响了,路易斯伸手抓起话筒说:“喂?”
                      瑞琪儿答道:“嗨,我吵醒你了吗?但愿如此。”
                      路易斯笑着说:“你这只小母狗,你吵醒我了。”
                      “噢,你的话真脏,你这个老坏熊。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去乍得家了吧?”
                      路易斯犹豫了片刻说:“对,去喝了点啤酒。诺尔玛出去参加什么感恩节晚餐活动了。我本来想给你们打电话的,可是……你知道的。”
                      他们聊了一会,瑞琪儿给他说了一下她的父母的情况,路易斯才不在乎他们呢,不过听到瑞琪儿说她父亲的头顶又秃了不少时,路易斯略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瑞琪儿问:“你想跟儿子说话吗?”
                      路易斯笑了,说:“是的,我想。不过别让他像以前那样把电话挂了。”
                      路易斯听到电话的那一端一片嘈杂,模糊地听见瑞琪儿在哄盖基,让他说你好,爸爸。
                      终于听到盖基说:“你好,爸爸。”
                      路易斯高兴地说:“嗨,儿子,你好吗?你过得怎么样?你又把姥爷的烟斗架子给拽翻了吗?我当然希望你这么干。也许这次还把他的集邮册当成垃圾了吧。”
                      盖基高兴地嘟囔了大约半分钟,在他那含混不清的咕咕咯咯声中路易斯可以听出他的词汇量在增大,有些词能说清楚了,像妈咪,艾丽,姥姥,汽车,卡车,还有胡说。
                      最后瑞琪儿在盖基愤怒的叫声中拿过了电话,路易斯也觉得轻松了——他爱自己的儿子,爱得发疯,但是跟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说话就像跟疯子玩纸牌,牌被扔得到处都是,有时你自己也会乱扔起来。
                      瑞琪儿问:“你那儿怎么样?”
                      路易斯这次毫不迟疑地说:“很好。”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在骗人了,刚才瑞琪儿问他是否昨晚会乍得家时,他已撒谎说去了。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乍得说的话:路易斯,男人心肠更硬些……男人们种豆得豆,种瓜得瓜。自己做过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他接着对妻子说:“噢,有点无聊,要是你想听实话的话,我想你们。”
                      “你实际是想告诉我你假期过得不愉快吗?”
                      “噢,当然,我喜欢这份安静,不过……”路易斯承认道,“一天过后就觉得奇怪了。”
                      听筒里传来艾丽问妈妈的话:“我能跟爸爸说一会儿吗?”
                      “路易斯,艾丽在这儿。”
                      “好吧,让她跟我讲。”
                      他跟女儿聊了大约5分钟,她唠叨着姥姥给她买的玩具娃娃,姥爷领她去了畜牧场,艾丽说:“天啊,爸爸,那些动物真臭。”而路易斯却在想:宝贝,你姥爷也不香。艾丽还唠叨了一些她怎么帮着做面包,瑞琪儿给盖基换尿布时,盖基怎么跑开了,跑到楼下门厅通往姥爷书房的门口处拉了泡屎。路易斯听到这儿脸上绽开了笑容,心里赞道:好啊,盖基!做得好!
                      路易斯正想着让艾丽叫她妈妈接电话好跟妻子道别,这样至少今天早晨他就逃过了女儿询问小猫的事了,恰好这时艾丽问道:“爸爸,丘吉怎么样?它想我了吗?”
                      路易斯嘴边的笑容消失了,不过他带着随便的语气立刻说:“我想不错,昨晚我给它吃了些剩的炖牛肉就放它出去了。今天早晨我还没见到它呢,不过我刚醒来。”
                      路易斯边说边想,噢,老天,你能成为一个最伟大的杀手,真是镇定自若啊。克利德大夫,你什么时候最后见到那只死猫的?它回来吃了晚饭,吃了一盘炖牛肉,打那以后就没见到它了。
                      艾丽说:“好吧,替我吻它。”
                      路易斯说:“呀,去吧,你自己吻你的猫吧。”艾丽在电话那端咯咯地笑了,然后说:“爸爸,你还要跟妈妈说话吗?”
                      “当然了,把电话给妈妈吧。”
                      接着路易斯又跟瑞琪儿聊了几分钟,没提丘吉,然后互相说了声“我爱你”,路易斯挂了电话。
                      “事完了。”他对空荡荡的充满了阳光的房间说,也许最糟糕的是他不觉得糟糕,一点也没有内疚感。


                  55楼2006-01-22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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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那天下午大约一点钟左右,小猫丘吉像童谣里的猫一样回来了。路易斯正在车库里忙着做他这六周来一直干的事,做一套架子,他想把那些车库里危险的东西,像清洗车窗的洗涤液、防冻剂和一些锋利的工具都放到那些架子上,这样儿子盖基就够不到了。小猫丘吉竖着尾巴进来的时候,路易斯正在钉钉子。路易斯没有吃惊地丢掉锤子或是砸了自己的拇指,他的心在胸中怦怦直跳,但没有跳出来;他的胃里灼热了一下,但立刻又凉了下来,就像灯泡里的灯丝猛地亮了一下就烧断了似的。后来路易斯认为,好像他在感恩节过去后的那个星期五的阳光灿烂的上午——整个上午都在等着丘吉回来似的,好像在他的思想意识深处,某个最原始的部分里,他知道他跟乍得去米克迈克坟场意味着什么似的。
                        路易斯小心地放下锤子,用手拿下嘴巴里叼着的几颗钉子,然后放进他的工作用的围裙的兜里,接着走向小猫,抱起了丘上口。
                        它跟活着时一样轻,路易斯带着一种激动的心情想,它的重量跟没被车撞以前一样轻。这是活着时的重量。死猪在袋子里比这重,死猫比活猫沉。这回路易斯的心猛地一动,几乎要跳出来了,有一刻车库似乎在他的眼前打转。
                        丘吉竖着耳朵,让路易斯抱着。路易斯抱着小猫走到外边的阳光下,坐在车库后面的台阶上。小猫试图跳下去,但路易斯把它抱在膝盖上,抚摩着小猫。路易斯觉得自己的心跳现在又正常了。他轻轻地伸手到丘吉脖子下面厚厚的毛皮中试探着,因为他还记得昨晚丘吉死后,头在像没有骨头的脖子上旋转的样子。路易斯什么也没摸出来,只感到肌肉和筋腱完好无损。他举起小猫,仔细地看着小猫的口鼻处。他看到的东西使他飞快地把小猫扔到了地上,一只手捂住了脸,闭上了眼睛。现在他又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了,脑子里有些晕头转向,这种感觉就像酒喝多了要呕吐前的感觉一样。
                        路易斯看到小猫丘吉的口鼻处有干了的血迹,长长的胡须上有两根细细的绿塑料袋丝,是垃圾袋上的。
                        他又想起乍得说的:我们可以再多谈谈这事,那时你会了解得更多些。
                        噢,上帝!他现在了解的比他想了解的还要多了!
                        路易斯想,给我个机会,我会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疯了。
                        路易斯把小猫放进屋里,找到了猫食盘子,打开了一袋有金枪鱼和猪肝的猫食,在他用勺往外拨灰棕色的猫食时,丘吉不均匀地打着呼噜声,还在路易斯的两个脚脖子间来回蹭着。猫在他身上蹭的感觉,使路易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把猫一脚踢开。猫身体两侧的毛让人觉得太厚了,滑溜溜的,总之一句话,太令人讨厌了。路易斯觉得要是自己以后再也不摸这只猫一下,他也不会在乎的。
                        他弯腰把猫食盘子放在地板上,丘吉快步跑过去吃食,路易斯敢发誓他闻到了一股臭泥味——这种味好像是从猫的毛里面发出来的。
                        路易斯后退了一步,看着小猫吃食。他能听到小猫咂嘴的声音,路易斯不由地自问——丘吉以前吃食时咂嘴吗?也许咂嘴,只是路易斯从没注意过罢了。不管怎么说,这种声音令人讨厌。用艾丽的话说,粗俗。
                        路易斯突然转身向楼上走去,刚开始是走,但到了楼梯上时,他几乎是跑了。他脱下衣服,把所有的衣服都扔进了洗衣筒里,虽然他那天早上从里到外都换了衣服。他给自己放了一盆热水,尽可能的热,只要自己能承受,然后扑通一声跳了进去,他的身边升腾起了水蒸气,他能感觉到热水使自己的肌肉放松了,洗澡对他的大脑也起了作用,精神松弛下来了。水开始变凉的时候,他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又感觉好些了。他想:那只猫回来了,就像童谣中的猫一样,那么好吧,妙极了。
                        这只不过是个错误。昨天晚上他不是想到了丘吉看上去全是好好的,根本没有被车撞的痕迹吗?路易斯想:想想那些在马路上躺着的被撞死的猫、狗、土拨鼠,身体撞烂了,内脏到处都是,像韦恩怀特在他的唱片中唱的一只死臭鼬那样,色彩鲜艳。
                    


                    57楼2006-01-22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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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丘吉是被车狠狠地撞了,但只是撞晕过去了。他和乍得带着它去古老的米克迈克坟场时,小猫一直是昏迷不醒的,但没死。人们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感谢上帝,他没对艾丽说什么!她不必了解丘吉经历了些什么事。
                          那猫嘴和颌上的血……猫脖子转动的方式……
                          但路易斯是医生,不是兽医。他可能判断失误,就是这么回事。那种情况下不可能做仔细检查,天那么冷,只有华氏20度,天也有些黑了,蹲在那里看也看不清楚,况且他还带着手套,那可能——
                          一个浮动的、怪形状的影子出现在浴室贴了瓷砖的墙上,像是一条小龙或是某种怪蛇的头。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他裸露的肩膀一下又溜开了。路易斯触电般地向前一冲,把水从浴缸里溅了出来,弄湿了地上的毯子。他转过身,马上又缩了回去,他看到了女儿的猫丘吉闪着黄绿色光的混浊的眼睛,它正坐在马桶便座上,像喝醉了似地前后慢慢摇晃着。路易斯看着它,身上汗毛直竖,紧咬牙关才没尖叫出声来。丘吉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样子,从来没这么像条蛇要催眠它的猎物似地摇摆过身体,它被阉割前后都没有过这种样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曾有个念头;这是另一只猫,一只长得像丘吉的猫,一只在他做架子时乱逛到他的车库里的猫。真正的丘吉仍被埋在树林里那块平石上的坟墓里。
                          但是猫身上的标记是一样的,也有一只滑稽的耳朵,有一只爪子上有一块好像被咬了的痕迹,那是丘吉小的时候被艾丽用力关门时夹了后留下的。
                          是的,这是丘吉。
                          路易斯低声嘶哑地对猫说:“滚出去。”
                          丘吉又盯了他一会,老天,它的眼神与以前不一样,不管怎样是不一样,接着小猫从马桶坐垫上跳了下来,跳下来的姿势一点也不像通常小猫落地的优雅的样子,而是笨拙地踉跄了一下,撞在浴缸上,然后走开了。
                          路易斯想,它,不是雄猫了,别忘了,它已被阉割了。
                          路易斯走出浴缸,快速擦干身子。电话铃尖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响起时,他已刮完了胡子,正穿衣服呢。听到电话声,路易斯猛地一转身,瞪大了眼睛,举起双手,然后又慢慢地放下来,他的心在狂跳,浑身的肌肉又紧张起来。
                          原来是史蒂夫,打电话来问关于打球的事。路易斯答应一小时后在体育馆见。他真是没这个时间,而且现在他觉得打网球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但他必须出去,离开家,他想离那只猫远远的,那只怪异的猫,它根本不应该在自己家里。
                          路易斯匆匆忙忙地掖好衬衫,往袋子里装了一只运动短裤,一件T恤衫和一条毛巾,小跑着下楼了。
                          丘吉正躺在从上往下数的第四个台阶上,路易斯被它绊了一跤,差点摔倒了,他试着抓住了楼梯扶栏才使自己没有重重地摔倒。
                          他站在楼梯底部,喘着粗气,心狂跳着,他觉得肾上腺激素又加速分泌了,他紧张极了。
                          丘吉爬了起来,伸伸懒腰……然后咧着嘴像在对着路易斯笑。
                          路易斯离开了家,他本应该把那只猫赶出去,但他没有,在那个特殊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去碰一下那只猫。


                      58楼2006-01-22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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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乍得用火柴点着一支烟,然后甩灭火柴扔进烟灰缸里说:“是的,是斯坦利·布查德告诉我关于那个地方的事。”他停了下来想着。
                            路易斯没怎么喝啤酒,他那天下午跟史蒂夫玩完球后去餐馆大吃了一顿。吃饱了后,他对小猫的回来感觉好些了,他觉得这事有些希望,但他还不急于回到自己那黑暗的、空荡荡的房子里,小猫丘吉可能在家,管它在哪儿呢,总得面对事实。于是他去了乍得家。
                            诺尔玛和他们坐了一会,看着电视织毛衣。她说这是要卖的,圣诞节前一周有一个教堂购物活动,通常是一个很隆重的盛会。今晚她的关节炎几乎让人看不出来了,她手指灵活,毛衣针拉来穿去地织得挺快。路易斯想也许是天气的缘故,虽然很冷但很干燥,她的心脏病已好了许多,看上去也年轻了许多,路易斯觉得那天晚上他看到了诺尔玛年轻时的样子。
                            差一刻10点的时候,诺尔玛向他们道了晚安去睡了。此刻只剩下了乍得和路易斯,而乍得也不再说话,沉思着,看着烟雾不断地上升,像看着理发店里红白两色的旋转招牌的孩子在纳闷那些红白条纹去哪了似的。
                            路易斯轻轻地说:“是斯坦尼·毕吗?”
                            乍得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他说:“噢,是的,路德楼镇的人都叫他斯坦尼·毕。那年,我的狗斯波特死了,我是说第一次死于1910年,那时斯坦尼已是一个老人了,有点疯疯癫癫的。这还有别的一些人也知道米克迈克坟场在哪儿的事,但我是从斯坦尼·毕那儿听说的。他是从他父亲那儿知道的。他们全是地道的法育加拿大人。”
                            乍得大笑了起来,啜了口啤酒,接着说:“我好像还能听到他在讲那断断续续的英语。他发现我坐在牲畜的草料棚后面大哭,牲畜棚以前就在第15号公路上。因为斯波特不是自己死的,他是追兔子时撞上了生锈的带倒钩的铁丝,伤口感染后,我爸爸把它杀死的。我爸爸让我去查看一下要买的鸡饲料,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鸡饲料。我很清楚他为什么让我走。”
                            “他要杀死你的狗?”
                            “我爸爸知道我对斯波特有多好,所以杀狗时要把我打发走。我去看了鸡饲料,然后就回来了,坐在那个过去在那儿的大辗盘上哭起来。”
                            乍得慢慢地、轻轻地摇摇头,不过还是笑着说:“然后老斯坦尼·毕走了过来。镇里有一半的人觉得他挺温和的,而另一半人觉得他可能很危险。他爷爷是19世纪初期的一个大皮货商,他走遍了这一地区收购皮货。他驾着一辆带篷的大马车,篷上全是十字形,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基督徒,不过车棚上还有印第安人异教的标志,因为他相信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属于《圣经》里讲的丢失了的以色列族。他说他认为所有的印第安人都该下地狱,但他们有魔力,在某种奇怪的方式上,他们也和基督徒一样。”
                            “斯坦尼的爷爷从米克迈克人那里买毛皮,他们的交易做得不错,大多数皮货商都不做了或是去西部做生意了,但斯坦尼的爷爷又跟米克迈克人做了很多的生意,因为他买卖公平,价钱合理,这是因为他对《圣经》的领会很深,米克迈克人喜欢听他讲《圣经》的故事和教义。”
                            乍得停了下来,路易斯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讲。
                            “那些米克迈克人告诉了斯坦尼的爷爷关于那个因为被温迪哥幽灵糟蹋了他们再不用了的坟场,还告诉了他那个小神沼泽以及石台阶的所有的事。”
                            “温迪哥的故事在北部乡村到处流传,那个故事,我想跟我们的《圣经》中的某些相似。要是诺尔玛听见我说这些,她该骂我了,说我亵渎神灵,但路易斯,这是真的。有的时候,要是冬天格外的长,生活艰难,食物短缺的话,有的北部印第安人就会挨饿,直到饿死,要不然他们就得想些别的办法。”
                            “吃人?”
                            乍得耸耸肩说:“也许。也许他们挑个年老无用的人来炖着吃了,这样就可支持一段时间了。但他们得编个故事来掩盖事实,于是他们就编出温迪哥幽灵来到他们的村子,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摸了某些人,人们说温迪哥摸过的人就会吃人的。”
                        


                        59楼2006-01-22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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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斯点头道:“说是魔鬼使他们吃人的。”
                              “对,我猜这儿的米克迈克人在某个艰难的时刻也这么做过,他们就把他们吃过的人的骨头,可能是一两个,也可能是十个八个呢,就把这些人的骨头埋在山上的那个坟场中。”
                              路易斯轻声说:“然后他们认定这个坟场变坏了,土地发臭了。”
                              乍得接着讲他的故事:“我那天正坐在牲畜草料棚后面大哭呢,斯坦尼可能要来这里喝一壶酒。他那时已经老了。他爷爷死的时候人们说他拥有百万家财,但斯坦尼不过是当地的一个收破烂的。他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了他一切。他看我痛哭流涕的样子,告诉我有个补救的办法,不过我得胆大些才行。我当然想救活我的狗,就对他说只要能让斯波特活,他要什么我给他什么,我问他是否知道某个兽医能救活斯波特。他说:‘不知道。不过,孩子,我知道怎么救活你的狗。你回家告诉你爸爸把狗放进麻袋里,但你不打算在家附近埋了它,不埋在家里!你要把它带到宠物公墓那儿埋它,先把它放在那个大枯木堆下。然后你回来告诉我。’我问他那么做有什么好处,他告诉我晚上别睡,他会用石头打我的窗户一下,然后我就出来。‘孩子,是半夜的时候,你要忘了我说的,睡着了的话,那我就不管你了,你的狗就没法救活了!’”
                              乍得看着路易斯,又点着了一支烟说:“我就按斯坦尼安排的去做了。我回到家里,爸爸告诉我他给狗的脑袋吃了颗子弹,狗以后不会再遭什么罪了,我还没提宠物公墓呢,爸爸就问我是否斯波特不愿意让我把它埋在那儿。我说斯波特会愿意让我把它埋在宠物公墓的。于是我就把狗装进麻袋,要把它拖到宠物公墓里去。我爸爸问我要不要帮忙,因为我记得斯坦尼说的话,就没让爸爸帮忙。我那天晚上躺在床上一直没睡,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你知道时间对于孩子们来说总是过得很慢。我感觉都快到早晨了,可钟却只敲了10下或11下,有两三次我差点睡着了,不过每次我都又马上醒过来了,就好像有人在摇晃着我,对我说‘乍得,醒醒,醒醒’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定要让我醒着似的。”
                              路易斯听到这儿皱起了眉头,乍得耸耸肩膀接着说:“那天夜里当楼下的钟声敲了12下的时候,我就起床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等着。月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子。我等啊等,先是钟敲了半点,后来又敲了一点,可斯坦尼还没来。我想,那个该死的法裔佬,他都忘了我了吧!我正要脱衣睡觉,听到有石子敲打窗户的声音,几乎要打坏玻璃了。有一块石子确实把玻璃打裂了一条缝,不过我是第二天早晨才注意到的,我妈妈是第二年冬天才看到,她还以为是霜冻的呢。我跑过去掀开窗子,但有格栅挡着,发出了咯咯的响声。你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半夜要开窗出去会有什么感觉——”
                              路易斯大笑起来,虽然记不得自己10岁时是否有深更半夜要出去的感觉了,不过他相信,那时白天里从不作响的窗户对孩子来说半夜里也会发出声响的。
                              “我猜我父母一定会以为有小偷闯进来了,但等我镇静下来后,我听到爸爸还在楼下卧室里打着呼嗜呢。我向外一看,见到斯坦尼站在我家车道上,正抬头看呢。他身体摇摆,好像有大风吹着他似的,实际上只有一点微风。路易斯,我本来以为他不会来的,你想,对一个醉鬼来说,清醒的人是不会把他说的话当成一回事的。他好像大声对我喊——我猜他自己以为是在小声说呢——‘孩子,是你下来、还是我上来领你?’”
                              “嘘——我对他说。心里怕得要死,因为我怕会吵醒爸爸。他才不管我有多小,都会狠劲地鞭打我的。‘你说什么?’斯坦尼问,声音比原来的还大。要是我父母住在这边靠路的房间里,我会吓跑了。不过他们住在我和诺尔玛现在住的房间里,靠着河边那边,因此他们可能没听见。”
                              “我敢打赌你匆匆忙忙地跑下了楼梯,”路易斯说,“乍得,你不再喝一杯?”路易斯已经比往常多喝了两杯了,但今晚似乎没事。今晚好像多喝是尽义务似的。
                          


                          60楼2006-01-22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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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一杯。你知道啤酒在哪儿放着,你去取吧。”乍得边说边点了一支烟。他抽烟等着,直到路易斯坐下来才接着说:“不是。我可没胆量从楼梯下去,那样得经过我父母的卧室门口。我顺着葡萄架一下下地尽快溜到了地上。我跟你说,那时我吓坏了。不过更怕我爸爸,虽然跟斯坦尼去上山到宠物公墓也挺令人恐惧的。”
                                乍得吐了口烟雾说:“我们两个上了山,一路斯坦尼踉踉跄跄,他肯定又喝了许多酒,闻着像掉进了酒桶里似的。有一次他差点让一根树枝刺穿了喉咙,不过他带了锹和镐。我们到了宠物公墓后,我想他可能会扔给我锹和镐,让我给狗挖坑,然后他自己会醉得晕倒了呢。但是他好像清醒了些,他告诉我说我们还得往上走,翻过那个枯木堆,走进林子里,那里有另一个坟场。我看着斯坦尼,他醉醺醺的,几乎都站不稳,又看了看枯木堆说:‘斯坦尼,你不能爬那个枯木堆,你会摔断脖子的。’但斯坦尼说:‘我不会摔断脖子的,我不会,你也不会。我能走过去,你可以拖着你的狗和我一起走过去的。’他说对了,他像丝绸般毫不费劲地翻过了枯木堆,甚至都没向下看一眼。我拖着斯波特爬过枯木堆,虽然我那时体重只有90磅左右,而斯波特给人的感觉一定有35磅重。不过,路易斯,我跟你说,第二天我有些全身酸痛,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路易斯没答话,只点了点头。
                                乍得接着说:“我们走啊走啊,好像一直在走。那时候那树林阴森可怕。林子中有许多鸟叫,你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鸟。那里还有各种动物出没。大多可能是鹿,不过林子深处也有驼鹿。熊和豹子。我拖着斯波特。过了一会儿我有种想法,以为老斯坦尼走了,我是跟着个印第安人在走,到前面什么地方,他会突然转过身来,瞪着黑眼睛,脸上涂着用熊油做的涂料,头上戴着用雄鹰灰蓝色羽毛等东西做的头饰,突然抓住我的后脖梗,猛地一下把我的头发连同头皮一起扯下来。我胡思乱想着,而斯坦尼却昂首挺胸、步履轻盈地向前走着,一点也不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了。他的这种形象更加深了我的怪异的想法。但我们走到小神沼泽地时,他转过身来要跟我说话,我看到是斯坦尼。他不跌跌撞撞的原因是他害怕,他自己也吓坏了。他告诉我我昨天对你说的话,关于阿比鸟,圣·艾尔默火,还有我该怎样不去注意我所见到的和听到的一切。他说,最重要的是,别跟任何和你说话的东西搭腔。干是我们开始走进沼泽地,我确实看到了什么东西,我不打算跟你说到底是什么,只不过从我10岁那次以后我又去了那儿五次,再也没见过那东西了。路易斯,以后我也不会再见到它的,因为昨晚是我最后一次去米克迈克坟场了。”
                                我坐在这儿听乍得讲述一切,但我不会相信的,不是吗?路易斯三杯酒下肚,脑袋里又开始不断地产生问题,进行自问自答起来。我坐在那儿,听着什么印第安人坟场、温迪哥幽灵和宠物死而复生的故事,可我不会相信的,不是吗?上帝啊,小猫丘吉只是晕了过去,就是那么回事,它被汽车撞晕了,没什么奇迹发生。这只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胡言乱语罢了。
                                但是路易斯也知道乍得不是在。胡言乱语,虽然多喝了三杯酒,路易斯还不至于醉得稀里糊涂,就是33杯也不会使他神志不清。
                                丘吉死了,这是一回事;它又活了,这是另一回事。他身上有些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有些不对头,这是第三件事。发生了什么事?乍得已经把自己所见到的作为回报报答了路易斯救他妻子一命……但是米克迈克坟场的魔药也许不是什么好药。路易斯在乍得的眼神中看出老人知道这一点。路易斯想起他昨晚在老人眼中看到的那种怪异的眼神,那种兴奋雀跃的眼神。路易斯记得那晚上他带着艾丽的猫去坟场好像不全是乍得自己的决定似的。
                                路易斯心中自问:假设不是他的决定,那又会是谁的呢?路易斯自己也无法回答,就把这个令人不快的问题抛到一边了。
                                乍得语气平淡地接着说:“我埋了斯波特,给它做了坟堆,我做完这一切时,斯坦尼已经睡着了。我只好使劲地把他摇醒,不过我们下那44级台阶——”
                            


                            61楼2006-01-22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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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斯低声嘟囔:“45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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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呢,那天晚上我从葡萄架上爬回我的房间,上了床,头刚碰到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直到9点了我妈妈叫我时我才醒来。我爸爸在铁路上工作,他可能6点就走了。”乍得停下来想了想说,“路易斯,我妈妈不是在叫我,她是在尖叫,让我过去。”
                                  乍得走到冰箱那儿,拿了一瓶米勒牌的啤酒,在抽屉拉手上磕开了盖。在头上的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蜡黄,像尼古丁的颜色。他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打了一个响嗝,向诺尔玛卧室的方向扫了一眼,又回头看着路易斯说:“这事情对我来说讲出来很难。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脑子里想了又想,但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别人也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但他们也从不对我说,我想就像人们对待性生活的问题一样。我现在告诉了你,路易斯,因为你现在有了一个与先前不同的宠物,倒不一定危险,但是……确实与以前不一样了。你发现了这点吗?”
                                  路易斯想起了小猫丘吉从厕所马桶上跳下来时笨拙地撞到浴缸上的样子,想起那并不太愚蠢的直盯着自己的模糊的眼睛,他点了点头。
                                  乍得接着说:“我下楼来,看到我妈妈退到冰箱和餐具柜间的角落里,地上有一堆白色的东西,是她要挂的窗帘。而餐具室的过道口站着我的狗斯波特。它浑身上下全是泥土,肚子上的毛脏乎乎地都打卷了。它就站在那儿——也没叫也没怎么样——只是站在那儿,很显然是狗把妈妈逼得退到了角落里,不管它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路易斯,我妈妈吓坏了。我不知道你对你的父母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我对我父母的感觉——我非常爱他们两个。看到我所做的把我妈妈吓成那样,我一点也没有对斯波特的出现产生喜悦了。我甚至于也没有感到惊奇。”
                                  路易斯说:“我知道你的感觉,今天早晨我见到丘吉的时候,就是……好像有种什么——”他停了一下,想着:非常自然的感觉?这些是脑子里想的字眼,但说的却是:“好像是安排好了似的。”
                                  乍得又点了一只烟,两只手有点微微颤抖地说:“是的。我妈妈看到我穿着睡衣,但她对我尖声叫道:‘乍得,快去喂你的狗,狗要吃东西,快把它弄出去,别让它把窗帘弄脏了!’于是我找了些剩饭,叫它出去吃,刚开始它没动,好像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甚至想,噢,这根本不是斯波特,不过是只长得像斯波特的迷路的狗,就是那么回事——”
                                  路易斯大叫道:“对!”
                                  乍得点头接着说:“但是我叫它第二次或第三次时,它走过来了。它好像是颠簸着向我猛地走来,我领它向门廊外走时,它撞到门框上,差点摔倒了。不过它吃了剩饭菜,狼吞虎咽地吃的。那时我的恐惧感消失了,开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我跪下来,拥抱着它,又见到它,我真高兴极了。接着它舔起我的脸来,可是…”
                                  乍得战栗着喝完了啤酒,然后说:“路易斯,它的舌头冰冰凉。它舔我脸的感觉就像用死鲤鱼擦脸的感觉一样。”
                                  有一会两个人都没说话,接着路易斯问:“后来呢?”
                                  “后来它接着吃食,吃完后,我拿出以前给它用的洗澡盆给它洗澡。斯波特以前最讨厌洗澡了,通常都得我和爸爸两个人来给它洗,总弄得我们衬衫也拽出来了,裤子也弄湿了的。我爸爸总爱骂它,而斯波特则看上去很害羞的样子——狗都这样。它经常滚一身土后跑到我妈妈晒衣服的地方,把泥土抖得床单上都沾满了灰土,而那些床单是妈妈刚刚洗了晾上去的,妈妈就会对我们喊等她稍老些后会把狗当成个陌生人给开枪打死的。但那次斯波特却老老实实地待在澡盆里让我给它洗澡,它根本一动不动。我不喜欢它这个样子,就好像……好像在洗肉。我给它洗完后,用一条旧毛巾给它擦干。我能看到电线刮坏它时留下的伤口——那上面没有毛,肉好像回进去了,就好像伤口愈合了五年后留下的疤痕一样。”
                              


                              62楼2006-01-22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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