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南风同人）西洲曲

杨排风便将碗递给张牛。张牛接过，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空明扑哧一笑。“阿牛哥，你的脸……”
杨排风也笑出了声。“你的衣袖……”她提醒道。
张牛这才注意到袖子上沾了泥土，他一擦，泥土被带到脸上。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用另一只干净的衣袖往脸上抹去。
“别……”杨排风止住他，随即从衣襟拿出一方手帕，细细的为他擦拭。
张牛身体一僵，带着女性馨香的白皙手腕在他面前晃动，惹的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燥热沿着背脊迅速攀升。
“阿牛哥，你怎么脸红啦？”空明好奇道。
“我、我自己来就好。”张牛不自然的拿过手帕，胡乱擦了一把。一低头，看到绣着蓝色兰草的白手帕尽是泥污。“排风姑娘，手帕我洗过再给你。”

杨排风点点头，转过视线却看到空明盯着自己的衣襟。
“排风姑娘，那是什么？好像朱砂画的画？”
杨排风这才发现方才取手帕时带出了黄绸的一角。她口中说着没什么，一边将黄绸塞进衣襟。
空明却明显对那角黄绸上了心。“排风姑娘，我可以看看吗？这个是不是道家的符咒？我只听师傅们说起过在黄绸上用朱砂写字就可以降妖除魔，我一直都想亲眼看看。”
杨排风对上空明晶亮的眼睛，有些不忍心拒绝。可是……她看了一眼张牛，他还在盯着手帕发呆。她对符咒之类的一窍不通，只是给空明看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她取出黄绸打开。空明兴奋的翻来翻去，边看边问这是写的什么。
杨排风摇摇头道她也看不明白。

两人盯着黄绸，没注意一旁的张牛神色骤变。
这符咒原本是天门阵的一部分，天门阵又与耶律皓南性命相系，加之炼/阵时的残余灵力附着在绸布上，如今主人在侧，黄绸立即有所感应，竟隐隐泛起青光。
张牛的精力由青光牵引着投向绸布上的朱砂符印。他发现似乎只有自己才能看见这隐隐光芒，正待出声询问二人，突然一道灵光从符印飞出直击胸口，与胸腔里的童子心结合在一起，他眼前霎时出现一片黄沙滚滚的战/场。
他梦里的男人从天而降，登上一座高台，嘴里念念有词，双手十指结印，高高在上，俯瞰天地，傲视群雄。
无数战/火/纷/飞的惨/烈/景象如潮水般硬生生挤进他的脑海，他顿时头痛欲裂，像被钝/器重重地打/击，同时心口处剧烈跳动，痛彻心扉。他承受不住的大叫出声，痛到极致，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四
不知在黑暗中度过多久时光，张牛缓缓睁眼，面前模糊一片，只听得有人在近前说话。
“阿牛脉象渐渐平缓，应该快醒来了。”
“五爷，他的心疾是不是因为……”
“嗯，和祭阵不无关系。唉，他总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犯病，以前有慧真大师在他身边，现在大师圆寂，我不得不留他在清凉寺，唯恐他心疾发作时无人能为他医治。”
“怎样才能彻底治好？”
“阿弥陀佛。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自己的法术也只有他自己能解，或者另有道术高人，但这就需要机缘了。”
“丫头，等他醒来让他服下这碗汤药。”
“知道了五爷，我守着他就好，您去休息吧。”
“嗯，有事让空明叫我。”
关门声响起，屋里又恢复了沉寂。他闭上眼，感觉有人靠近床头坐下，幽幽叹息。
“……断情弃爱，你为何对自己也能这么狠……”
排风姑娘在说什么，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时间缓缓流逝，心脏的疼痛在慢慢消散，迷迷糊糊间，突然灵台一点清明，他仿佛明白了一些前因后果，挣扎着努力睁开眼，喊了一声“排风姑娘”。
杨排风正沉浸在过往的思绪中，听见喊声，浑身一震，忙侧过去，对上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黑眸。
张牛虚弱的笑笑，想要坐起来。杨排风赶紧扶起他，让他靠上床头。
“你怎么样？好些了吗？”她问。
“好多了，多谢你。”
杨排风松了口气，端来尚有余温的药碗。“先把药喝了吧。”
张牛接过来一仰而尽。他张了张嘴，犹豫着想说的话。“排风姑娘……”
杨排风正将空碗放到桌上，闻言回头，看见张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回到床头坐下。“怎么了？”
“我……排风姑娘……我在想，我们……嗯，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杨排风整个人都僵直了。“不认识！”她想都不想便斩钉截铁的否认。
“……可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张牛苦笑。
杨排风顿时紧张起来。“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嗯？”张牛微愣，“为什么这么说？我应该想起什么吗？”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排风赶紧否认，“你刚醒来，还是不要思虑过多。”
“排风姑娘！”张牛叫住转身欲走的杨排风，问出了从昨晚就一直遗留心中的疑问。“排风姑娘……那个耶律皓南……是不是和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杨排风猛的回头，努力控制住全身的颤抖，指尖狠狠地掐在掌心，看向那双依然憨厚朴实的眼睛。“……不是，你真的想多了，是我不好，你只是和他长的相像，你失忆和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是你，阿牛。”
是吗？张牛在心中苦笑，他是失忆了，但他不是傻。他所见到的那些幻象，不可能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
杨排风紧绷防备的神情，好似下一瞬就会崩溃哭泣的双眸，让他心中一痛。他垂下眼睫，无声叹息，罢了。
他温和道：“嗯，我相信你，排风姑娘。”见杨排风瞬间松懈的眼神，他突然迫切的想知道她和那个耶律皓南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刚一动念，头痛欲裂的感觉又堪堪袭来，他双眉紧皱，用力抓住被褥，硬生生抗过了这股阵痛。

杨排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上前拥住他的手臂急切追问：“阿牛！你怎么了？！”
汗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照出他英挺却虚弱的眉眼。杨排风拥着他，心疼又苦闷。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我去找五爷！”
一只苍白的手掌抓住她。“不……不用找大师，我……我没事。”
“阿牛！”
“排风姑娘……抱歉，你的脚伤……我现在没力气给你上药了……”
杨排风心里一梗。“你好好休息，别担心我。”
“嗯……”张牛弱弱的应了一声，渐渐被疲累裹覆全身，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寂静的室内，烛火燃尽最后一丝亮光。黑暗之中，一道微弱的青色灵光从张牛的心脏处腾起，迅速游走于四肢百骸。经脉疏通的舒适令沉睡的男人逐渐舒展容颜，呼吸也变得平稳。
然而灵光在欲冲上眉心时却遇到阻滞，几次尝试未果，灵光静静的退回到心尖，光芒渐弱，最终又恢复一片黑暗。

“排风姑娘？”
熟悉的嗓音响起，杨排风抬起头。男人乱糟糟的头发，青色的胡渣，和那个人截然不同。但是她喜欢他干净的不带一点算计与狠戾的眼睛，那双眼属于一线天崖底的刘皓南，那个满怀爱心与善意的孩子。
“阿牛，你好点了吗？”她轻声问。
张牛点点头。“我没事了，累你守了我一夜，真的抱歉。”他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握着杨排风的手，赶忙松开，又是一阵道歉。
杨排风不在意的笑笑，她转身踩着床榻下来，刚走了一步，僵硬了一夜的四肢与尚未痊愈的脚踝，让她踉跄了一下。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拥住她。“小心！”
张牛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到椅子上，又准备给她倒茶。壶中茶水早已冰凉，张牛皱皱眉，说了句“我去烧水”便要离开。

“我不渴。”杨排风拉住他衣袖，“你刚恢复，不要为我忙来忙去。”
“我真的没事了。”张牛憨厚的笑笑，“我的心疾一年最多发作一次，之后就和平常一样，你不需要担心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杨排风望着他。当年他竟然对自己也能那么狠，狠到毫不犹豫剜心祭阵。后来天门阵被破，他身上潜藏的内伤不知道还有多少。虽然现在他神色如常，但难保其他内伤会不定时发作。
正思虑间，有人扣响房门。空明笑嘻嘻的端着餐食出现在门口。
“阿牛哥，你没事太好了！”
空明放下餐盘道：“师傅说你好好静养几天，那些杂事有师兄们做就可以啦。”
张牛笑笑，嗯了一声。

三人有说有笑的用过早饭，空明似想起什么，对张牛道：“阿牛哥，你前几天说要教我做竹蜻蜓的，今天正好你不用干活，你教我啦。”
“教没问题，但是你要洒扫山门你忘记了？”
空明狡黠的冲他一笑：“我跟师傅说要来照顾你，师傅就让师兄帮我打扫了。”
张牛无奈的敲敲他的头。“行，现在去砍根合适的竹竿来。”
空明活泼乱跳的跑出去，不多会就抗了根翠竹放到院里。张牛找了把趁手的竹刀，坐到凳子上，开始熟练的将整竹片成竹篾。
杨排风依着门边看他。阳光穿过枝叶透射下斑驳树荫，在空明不时的惊呼中，修长灵活的手指将竹篾编织出各种形状，一只碧绿的蜻蜓渐渐有了轮廓。

“阿牛哥，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好像就没有你不会的！”
杨排风笑道：“你阿牛哥确实什么都会，但就是不会浮水。”
话刚出口，她就知道说错话了。张牛也满腹疑惑的看向她，幸好空明话头不断，叽叽喳喳的带了过去。
“阿牛哥，你从哪里学来的那么多本事啊？”
张牛停下来，目光远眺至天边的云霞。“我曾经走过很多地方，各地风土人情我都领略过。”
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一段段或精彩或平淡的往事。杨排风听得认真，这是她不知道的他这三年的过往。放下了仇恨和执着的他，淡泊平和，拳拳赤子之心一览可见。
她的眼睫微润，愣愣地看着男人站起，阳光在他身后洒下遍地金黄，逆光的身形高峻挺拔，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一只小巧玲珑的竹蜻蜓被轻轻的放在她手心。
“排风姑娘，送给你的。”
竹片织成的纤薄羽翼在柔风中微微摆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拂动，笑靥灿烂绽放，看呆了男人的眼。

五
之后几天，空明一直缠着张牛。
“阿牛哥，你真的好聪明，就算我去了那么多地方，我都学不会那么多东西！”
张牛一边编织着手中的竹篓一边道：“空明你天资聪颖，就是做事缺了些耐心，若是改了这性子，假以时日你一定学有所成。”
正说着，空明眼尖，看着杨排风远远走来，赶紧上前扶她。
“我的脚没事了。”杨排风笑了笑。
“排风姑娘。”张牛放下手中的活计，将手在身上擦了擦，“快坐下。”
杨排风看着这一大一小紧张的样子，心里有些暖，面上含笑道：“你们今天又在做什么？”这些天张牛一天一个花样，做的都是她不曾知晓的东西。
“今天做了几个竹筐。”空明举起来得意的献宝。“对了，排风姑娘，你还不知道吧，阿牛哥啊，他居然还会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