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鹅就听说了澳洲区一位选手请假不参与比赛的消息。伊尼戈（Inigo）昨天突然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菲奥娜（Fiona）只好帮他去向组委会提交了弃权申请。天鹅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杰拉尔达（她很高兴自己还记得对方的名字），似乎是往澳洲区气旋的住处去的。
“埃莉卡（Erica），”在杰拉尔达经过的时候天鹅看到蹲在墙根处的灰发少女咬着指甲，满脸担忧地看向澳洲区住处的方向，“你真的相信伊尼戈只是发高烧吗？”
她身边瘦削的女孩看着她叹了口气，眼底的乌青诉说着抹不开的疲惫。
“埃塞塔（Eseta），不用想那么多。”她说，“他会好起来的。”
天鹅总觉得她们的对话是话里有话，那个名叫埃莉卡的瘦弱女孩像是了解些什么必须得被捂着嘴的内情。又想起昨晚的意外，她隐约嗅到些微妙的空气，却寻不到这气味的源头。将这些奇怪的感觉在心底藏好，她想起了自己先前就想到要去办的一件事，便往组委会的方向走过去。
组委会没有昨天那么喧闹了，也可能是那个大大咧咧吵吵嚷嚷的李不在屋里。这时候坐在前台的是老熟人韦森特，无聊地用手指在柜台上画着圈。天鹅探头往里看了看，身材高大的雷蒙德坐在里面写着些什么，衬得身后浑身藏在黑影里的露玛更像影子了。更远处两个人影挨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其中一个似乎还是她有些熟识的人。
天鹅用手指在柜台上叩了叩，韦森特猛地惊醒，抬头看到来人是她，赶紧挂上笑容：“天鹅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天鹅说，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能帮我把对手安排成多里安吗？”
韦森特愣了愣，似乎也想到了天鹅的用意为何。他翻了翻手边的安排表，有些为难：“那个……你从现在开始到淘汰赛为止都没有比赛了，要不等淘汰赛开始了我再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
“是吗。”天鹅挑了挑眉，“那我希望他能进入到淘汰赛。否则，我就不得不私下去‘打扰’他了。”
韦森特干笑了两声，在心里暗暗地祝多里安自求多福。天鹅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会下手轻点的。”
想起早上和艾莎尼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方小声提醒自己不要下死手时柔软的神情，她的面色也柔和了下来。她怎么会不知道做事要留一线，只不过无论如何，这个标准还是由她自己来决定的。
韦森特耸耸肩膀，表示不相信她口中的“轻点”和自己理解的“轻点”是同一个概念。就在此时一直站在后面聊天的两个人终于走上前来了。待到他们走到近前，天鹅才认出来那个熟识的身影是谁。原来是麦德姆来找布尔布尔了，此时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得正欢，走上前来也不过是在同一个地方站久了活动活动。
“……下次还是我去北印找你吧。”麦德姆说，“总是让你来西太，也挺麻烦你的。”
布尔布尔愣了一下，赶忙笑着回答：“不麻烦！我很喜欢到西太来找你的，就当是出门旅游了。反倒是你，既然你说在北印感觉不舒服，那不来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难怪麦德姆从那天之后就很久没去北印了，天鹅在旁边默默地想。她也隐约听说了些传言，说麦德姆最后一次去北印找布尔布尔的时候，和那边的气旋风暴发生了些摩擦，为了避嫌，麦德姆就不再去北印，反之布尔布尔出现在西太的次数开始变多。她撑着头，忽然想起了费林和法尼。该不会麦德姆所谓的摩擦和他们有关吧？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一般，“嘭”的一声，组委会的门突然被大力踢开，紧接着，法尼的身影出现在门后，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怒吼：
“你这个杀人凶手！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秒删了，我也有今天，呵呵呵呵呵。

原来我还没更新啊
Chapter 13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组委会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法尼目标明确地向麦德姆扑过去。接着，像是暂停的画面按下了播放键，静止着的所有人都骚动起来。布尔布尔一把拉住麦德姆往自己身后藏，韦森特从椅子上跳下来冲向法尼，雷蒙德也抄起身边的——他大概没仔细看自己抓到了什么——纸板加入战争。不过，在他们之前，天鹅已经翻身跃进组委会的房间，几步挡在了法尼面前。
“住手！”她喝道，一手格挡住法尼即将落下的拳头，“法尼，你最好先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但是法尼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拳头被挡住，他就变拳为掌直接向天鹅拍去。天鹅撇了下嘴角，轻松地接住了他的手掌，接着朝反方向一拧，迫使法尼的右臂别在背后失去了进攻的能力。法尼还在挣扎，天鹅一脚踢在他膝窝，他腿一软就跪倒在地，被天鹅以双臂牢牢锁住肢体。
慢了半拍才赶到的韦森特冲到他面前，愤怒地指控：“怎么又是你！上次把我们打成那样，现在又抽什么风了？刚好我来跟你算算咱俩的私仇！”
雷蒙德举着纸板站在后面，挥下去也不是，扔一边也不是，陷入了两难境地。听到韦森特的话，他吃惊地看看韦森特又看看不远处如临大敌的麦德姆和布尔布尔，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到底谁招惹到谁了？”
我也想知道啊！扮演着枷锁角色的天鹅在心里咆哮。虽然由于保护同伴的条件反射她冲上去制服了对方，但其实她现在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还用问吗？”法尼被天鹅紧紧地束缚住不能移动，于是扬起头用下巴示意麦德姆的方向，怒道，“你们怎么不让他自己来说说，他当年在北印到底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麦德姆高声为自己辩解。
“什么都没干？你说出这句话自己不会脸红的吗？”法尼冷笑道，“还是说只有看到帕万（Pawan）那个满头是血的样子，你才能唤起一点自己的悲悯之心？”
麦德姆似乎被噎了一下，竟然没有立刻反驳回去。这反常的样子令天鹅和韦森特心里都是一惊，韦森特猛地转头去看麦德姆的表情，却只看到对方心虚似的抿紧了嘴唇。
他难以置信地试探着询问：“麦德姆，你……你真的杀了人吗？”
“什么？”麦德姆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浑身触电般一抖，扯着嗓子喊出了声，“我没有！我不可能杀人……那种程度，不可能到让他死亡的地步！”
“他确实没有死。”法尼冷笑道，“不过是在死亡线边缘徘徊了一个月，差点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而已！”
吃到惊天大瓜的韦森特看起来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了。天鹅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因为过于惊讶而松开手。这就是法尼加入费利西娅组织的缘由吗？她暗自吃惊的同时，也并不欢欣地意识到，在过去的多少年中，西太和外洋的矛盾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不可能！”麦德姆听到法尼的话，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了起来，直直地对上法尼的视线，“我只是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最多让他摔倒！不可能让他伤得那么重！”
“轻轻地？对你来说是挺轻的，对帕万来说可未必！”法尼根本不相信他的说法。

布尔布尔终于开口了：“法尼，你冷静一下……”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找了这个凶手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他！”法尼情绪激动，忽然将矛头指向布尔布尔，恶狠狠地瞪向他，“布尔布尔，你也要护着他是吗？叛徒！”
布尔布尔的眼神似乎抖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对上法尼的目光：“麦德姆不是这样的人。”
“我说过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麦德姆被布尔布尔挡在后面，探出半个头来反驳道。
“那你要怎么解释，你离开之后帕万就倒在了地上伤重濒死这件事？”法尼忿忿道，“况且那个时间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人再进过那间屋子了！”
“我怎么知道？”麦德姆回道，声音却显得略微有些底气不足，“说不定是他摔倒的时候撞到哪里把自己撞晕过去了呢……”
“你还敢狡辩！”法尼勃然大怒，手脚挣动着又要向麦德姆扑过去。天鹅眼疾手快地用力收紧了勒住他躯体的手臂，但是她的内心也忍不住开始动摇了。现在双方各执一词，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如果真的是麦德姆的错……她的心里一慌。她不了解麦德姆，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正因如此，她才更觉不安。
“你别想拦着我！”法尼奋力挣扎，回头狠狠地瞪着天鹅，“放开我！你要助纣为虐吗？！”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露玛幽幽的身影飘进了对峙圈中间。她扫了一眼周围的所有人，冷冰冰地开口：“组委会不是让你们打架的地方。有事出去解决，不要占据我们的工作时间。”
“闭嘴！你懂什么！”法尼怒道。
“我再说一遍。”露玛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出，去。”
法尼盯着她的眼睛，露玛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面对那双寒冰似的眼睛的那一刻，法尼忽然感觉到了一瞬间的畏惧，仿佛他只要不听从露玛的命令立刻离开就真的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不仅仅是他，组委会的其他人仿佛也被露玛镇住，在弥漫而开的压抑气氛中一动都动不了。
就在整个组委会一片寂静的时间里，门外忽然又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天鹅敏锐地率先回头，接着所有视线都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瘦高的影子出现在门口。当那个五官清隽但满脸都是疲倦的青年露出真容的时候，天鹅听到身后的布尔布尔似乎是松了口气，叫出了来人的名字：“基亚尔（Kyarr）！”
“嗯。”基亚尔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天鹅——准确来说，是看向她制住的法尼，“法尼，我们回去。”
“为什么？”法尼抬起头瞪他，“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逮住他……！”
“我告诉过你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不一定是凶手。”基亚尔沉下声音，语气隐隐透出些愤怒来，“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报你那所谓的仇，除了抹黑北印的形象之外还能做到什么？走吧，别在这儿丢脸了。”
基亚尔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警告，法尼冷冷地哼了一声，但总算卸去了身上的力气，不再表现出挣扎的动作。基亚尔的目光转而看向了天鹅，天鹅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松开了手，法尼果然没有再发疯似的向麦德姆扑过去，只是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基亚尔上前来推他，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基亚尔微微躬身，礼貌致歉后推着法尼的肩膀就要离开。
“等一下！”韦森特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叫住了他，“基亚尔，你不应该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基亚尔回头瞥了她一眼。天鹅以为他会拒绝或者冷嘲热讽一番再走，但是基亚尔只是叹了口气，问：“你们真的想知道？但是当时不在现场、也没有亲身参与的你们，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
“我们至少该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吧！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又突然之间闯进来把我们的办公室弄得一团糟！”雷蒙德终于爬了起来，气哼哼地瞪着法尼。而后者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基亚尔看了法尼一眼，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说，“行，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开口。

“大概是一年前吧……麦德姆来北印交流。说是交流，我们也都知道他只是来找布尔布尔的，因为他对除了布尔布尔之外的气旋风暴都没有好脸色。说实话，我们一直都怀疑他和布尔布尔关系好只是因为那一丝躯体上的联系……总之，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起四处游玩。然后布尔布尔带他去了自己的住处。”
“那段时间帕万在那里暂住，麦德姆进那间房子的时候，帕万刚巧也在。我们知道麦德姆向来是不太看得起帕万这种低级TS的，他们当时的氛围自然很尴尬。布尔布尔在场的时候，一切都还算正常。但是之后布尔布尔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虽然临走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两人不要起冲突……但是很遗憾，估计没有起到效果。等他回来之后，就只看到了客厅里碎裂一地的花瓶碎片，还有倒在地上、后脑被砸出一个血窟窿的帕万。”
“啊？”天鹅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法尼满口的“杀人凶手”，她想，这样的伤势，凶手多半真的是冲着取人性命去的。
“麦德姆当时已经不见了，大门开着，很显然是夺路而逃。布尔布尔叫了医生来，帕万没有当场死亡，但也在死亡线边缘挣扎了很久才出院。并且由于脑部受创，他失去了当时的记忆，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法尼认定了是麦德姆做的，情绪很激动，一直嚷嚷着要给帕万报仇，但是麦德姆从那之后就不再来北印，法尼又被布尔布尔拦着不让去西太，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去找麦德姆。”基亚尔说完看了一眼法尼，“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说实话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还对此抱有一定的怀疑，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去西太讨要说法。”
“至于这家伙，你也看到了。”他对着麦德姆努了努嘴，“他坚称自己只是轻轻推了一下，不可能造成那么重的伤势。”
“……”听完事情的经过，天鹅只觉得无话可说。她看了看麦德姆，后者似乎并没有反驳基亚尔的意思。也就是说基亚尔所说的确实是客观存在的事情真相吗？她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头痛。面对这个事件，似乎做一个旁观者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概的经过就是这样。”基亚尔说，“那么，我们先走了。”
一场闹剧结束，却留下了堪称深远的影响。除了对此漠不关心的露玛，其余所有在场的吃瓜群众都开始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麦德姆。麦德姆实在受不了那些针刺似的目光，抓狂地大叫：“你们看着我干什么？都说了不是我干的！”
“那你告诉我们你干了什么总可以吧？”雷蒙德坐在被他放下的纸板上，托着下巴继续盯着麦德姆，“否则我就默认你是在心虚撒谎。”
“他没有在撒谎！我看得出来！”布尔布尔反驳道。
当事人麦德姆烦躁地捋了把头发，那力道看起来像要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拔下来。他深呼吸了几次，开口道：“行，那我说。反正我没做，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天我确实和帕万吵架了，但是是他先动口的！他一个TS当着我的面辱骂西太和西太所有的台风，你说我怎么忍得住？所以我没有忍，我和他据理力争，但是他还是死性不改，让人火大！最后我……我就……”
“‘推了他一把’？”韦森特接口。
“对，但我发誓真的只是推了他一把而已，什么花瓶之类的我统统都不知情！”麦德姆高声说，顺便为自己辩护了一句，“我很生气，不想再看到他，所以在他举起拳头的时候我用力把他往后一推，然后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等一下？那帕万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是你用花瓶打的？”雷蒙德问。
“都说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花瓶，我连那个客厅里放着花瓶都不知道！”麦德姆气得跳了起来，大声喊，“你们到底还要诬陷我到什么时候？”
“冷静一下。”布尔布尔连忙拉住他，转头对雷蒙德解释道，“我本来也是怀疑的，但是麦德姆这么坚持，我们只能考虑其他的可能性。后来我们推测可能是帕万被推之后撞到了后面的架子，让花瓶掉下来砸到了自己……但是看伤口的形状和打击力度，这个解释又实在有些牵强。但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布尔布尔解释完毕之后，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不过一半人是忍不住开始思考事情的真相，另一半人则在纠结要不要趟这趟浑水。
打破沉默的还是那个冷冰冰的露玛。“我们该回到工作岗位上了。”她面无表情地说，同时自己已经缩回了原来属于她的那个黑漆漆的角落里，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接着雷蒙德干咳一声，扯出一个笑容来：“咳……那个，这件事我们好像也确实帮不到你们什么，反正法尼也走了，咱们还是先放一放，回去做自己的工作才是要紧事对吧？”
雷蒙德的建议起到了作用，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开了。天鹅趁此机会礼貌地告辞，然后忙不迭地从组委会的办公室里逃了出来。然而在返回的路上，她还是忍不住去回想先前听到的每一个事件的细节。麦德姆在撒谎吗？基亚尔隐瞒了事实吗？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然而更让她忧心的，是事件背后所反映出的西太与北印不和的本质。
总感觉自己的洋区是在与全世界为敌啊。她苦笑一声。

感觉风评又大变样，很慌张
Chapter 14
离开组委会的办公室没多久，天鹅突然感觉自己从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她回过头，惊讶地喊出了声：“麦德姆？你怎么……”
“等一下，天鹅！你先听我说！”麦德姆双手合十，一副低声下气的姿态，“你刚才也看到了北印那帮人有多么恨我了吧？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不可以请你保护我一下？”
“……哈？”
“拜托啦，拜托啦！”麦德姆忙不迭地鞠躬，“我知道你之后都没有比赛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利用这段时间拯救一下我这条宝贵的生命好不好？”
天鹅呆愣了一下，露出略带为难的表情：“可是……我们住的地方离得那么远，就算要我保护你，也不太方便吧……”
“不用，不用！”麦德姆连连摆手，“你只要护送我到赛场那里就行，我去找其他人！这样就算法尼想在我回去的路上埋伏我我也不用担心了！”
虽然觉得麦德姆此举完全是想太多，不过出于对同僚的照顾心理，天鹅也就答应了做这个顺水人情，反正陪他走这一小段路也没有什么损失。于是她点了点头，接着眼看着麦德姆马上一脸惊喜地像磁铁一样黏了上来，被天鹅嫌弃地拨开。
“所以，你那天在北印真的什么也没做？”
走在前往比赛场地的路上，天鹅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
麦德姆不出意料地跳脚了：“我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你怎么还在怀疑我！同为西太的居民，你不相信我，反而去相信那些外洋的言论吗？”
“我当然不希望你是凶手。”天鹅赶紧补充，“我想问的是，作为当事人之一，你觉得真正的凶手会是谁？”
麦德姆停了下来，歪头想了想：“真正的凶手？嘶，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我当时直接转头就跑了，也没有仔细看过帕万当时怎么样了……难道在我之后还有人专门进那间房子去敲帕万的头吗？”
天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麦德姆偷偷看着她的脸色，确定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来到赛场时，场地上正在进行激烈的交战。麦德姆将目光在观众席上扫视了一圈，立刻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拉着天鹅就冲了过去。天鹅定睛一看，原来在那一片观众席上正挤着一帮西太群众，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台上两道激烈交错的身影，连海燕、海贝思等人也在其中。
“海贝思！海贝思！”麦德姆费力地挤进人群中，激动地向着那个可以拯救他的身影伸出手。
海贝思见到他过来，敷衍地应了一声，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天鹅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意识到正在进行惊心动魄对决的竟然全是西太的同伴。芭玛将手中的一对重锤挥得虎虎生风，而在他对面的山竹紧绷着身体左躲右闪，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我的天，这……这算是内战吗？”
“是的，不过我估计大家都是来看芭玛的。”回答她的是兴致勃勃的观众天兔，后者甚至还开了包瓜子边嗑边看，“毕竟我们都没怎么见过他出手的样子嘛，这下全都跑来围观了。唉，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止步于C4，JTWC 那帮人简直既蠢又瞎！”
她义愤填膺地抱怨，说着说着语气又逐渐激动起来。天鹅知道她愤怒的原因，连忙打个哈哈安抚住她的情绪。观摩了一会儿芭玛的战斗姿态，她在心里默默地赞同了天兔的说法。要说她不好奇芭玛神秘面纱下的准确实力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那一世他创造的奇迹太多，相比之下，她倒不是很在意这一方面了。如今亲眼一见，倒是大开眼界。
此时台上的比赛已经结束了。芭玛以一个流星锤将山竹锤倒在地，并且使后者没有了再次爬起来的力气。山竹看起来很是不甘，但是对战已经结束，场边大屏幕上整整齐齐的排名也随之滚动起来，将芭玛的名字托到了更靠前的地方。而完成一场激烈对战的芭玛看起来却泰然自若，伸手将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还有力气向观众微笑致意。

百里嘉急匆匆地上台把山竹扶了起来，另一边的芭玛也被守在旁边的茉莉接走。场边响起稀稀拉拉的几阵掌声，天鹅环顾了一圈场内，惊讶地发现斜对面不远处的几个外洋飓风也在鼓掌，其中还包括一位老相识——她认识的外洋飓风极少，但帕特里夏的面孔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注意到帕特里夏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天鹅还没转过头，就听到了身后杰拉华的大嗓门：“嘿！那个是帕特里夏吗？他竟然也在这里？”
“一看就知道你没来过赛场几次。”玛利亚满脸嫌弃，“人家一直坐在这里，每场比赛都在认真看，刚还给芭玛鼓掌呢。”
“哈？他竟然会给芭玛鼓掌？”杰拉华大呼小叫起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伊欧凯也给宝霞鼓掌了啊！”玛利亚撇了撇嘴。
“伊欧凯是咱们老熟人不奇怪，”杰拉华说，“帕特里夏跟我们不熟吧？”
这时还在和海贝思软磨硬泡寻求其庇护的麦德姆抬起头来，忙里偷闲插了句嘴：“对外洋就别有多高的要求了，你们要是看见法尼追杀我时那表情，啧，你们会对帕特里夏感恩戴德的！”
“法尼？追杀你？？”这几个爆炸性的词汇从他嘴里吐出来，原本各聊各的几群人顿时来了兴趣，十几双耳朵齐刷刷竖了起来，连一直对他们闲聊话题兴致缺缺的海燕都抬起了头，只有个别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社恐患者还在迷茫地问身边的人“法尼是谁”。
见到自己吸引了全场注意力的麦德姆顿时激动起来，开始口沫横飞地宣讲先前自己和北印发生的那些矛盾，所有情节在他口中跌宕起伏天花乱坠——至少天鹅觉得他的口才当得起这几个词——同时不忘把自己渲染成一个极度单纯无辜的可怜受害者，末了还补上一句：“我是得有多倒霉才会碰上这事啊！”
待他讲完自己评书般的故事，一片人群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事原来有如此内幕。接着众人像炸了锅一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讨论的中心不外乎是真凶究竟是谁以及对法尼和北印的评价。天鹅听着这些讨论深觉心累，又在唉声叹气的间隙里发现自己已经没法无条件地相信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所有人，开口的竟然是海燕。
“你们这些年到底和外洋闹出了多少矛盾？”她问道，天鹅听不出她的语气究竟是愤怒还是无奈。
“你不必太在意这些啊！”圣帕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咧着嘴笑道，“反正我们早就和外洋闹翻了，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嘛！”
海燕：“……”
蝴蝶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圣帕的嘴，转头冲着海燕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他只是不太会说话，嗯……他其实是好心想安慰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情……”
海燕实在没力气摆出什么好脸色来，微皱眉头反问道：“那么我还要谢谢你们？”
蝴蝶不敢多说什么，闭上了嘴。在旁边围观了全过程的海贝思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提振一下士气了，于是他大声清了清嗓子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咳咳！只要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先前闹了多少矛盾冲突又有什么关系？看我现在就去把多里安揍一顿，让大家看看西太一流水准的实力！”
人群当中安静了几秒，而后红霞大叫起来：“天鹅说了会帮我们把多里安揍一顿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天鹅：“……”
“喂，就算你这么说，她也不一定能轮到跟多里安打啊。”黑格比斜她一眼。
“扯淡，要跟多里安对决的明明是我！”海神气哼哼地抱着胳膊，“之前在宿舍的那一战太丢脸了，我要报这一箭之仇！”
“你还是算了吧。”森拉克叹气，“你以为我没有目击你当时是怎么被他揍趴下的？”
“就是啊，”鹦鹉帮腔，“全程被压着打的家伙还是往后稍稍，让天鹅帮我们报仇吧。”
海燕听着耳边以多里安为话题中心的七嘴八舌忍无可忍：“你们可闭嘴吧！你们真的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对手吗？区区多里安我当然不会在乎，但是外洋的高水准气旋可不是只有多里安！”
“没事的啊我相信你肯定能把帕特里夏按在地上摩擦。”利奇马笑呵呵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我不是那个意思。”海燕深吸一口气，越发觉得血压升高了，“你们看看现在台上的比赛吧！我就问一个问题，面对那个气旋，你觉得你们的胜算有多大？”

众人这才注意到，短短几分钟过去，在芭玛和山竹之后上场的两人之间的比赛也快要结束了。即使再外行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双方到底谁占了上风，不，已经不仅仅是占了上风的问题，那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简直是在摧枯拉朽，而作为他对手的那个有着海藻般长卷发的女人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虽然她还在大口喘着气苦苦支撑，但是观众都知道这场对决早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对面观众席上几个疑似北大西洋的飓风紧绷着阴沉的脸，但是他们也不能改变些什么。
“我的天哪，那是……那是威尔玛（Wilma）！北大西洋那个威尔玛！”第一个认出海藻头女人身份的玛利亚惊呼出声，“她……她怎么被打成这样？”
十几双眼睛连忙去探寻大屏幕上显示的正在对决的双方的名字。威尔玛的名字对面，端端正正地显示着“SCPAC-Olaf”几个字母。叫奥拉夫的气旋实在多如牛毛，也正因如此，他们一开始甚至都没有特别注意来自南太平洋的这位——直到刚才那一刻。
“我的天，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之前西南印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这次南太又来一个？”艾云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现在你们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了吗？”海燕疲惫地轻声说，“这次我们的对手可不止帕特里夏一个人，我们要拿下全球风王，需要面对的是其他总共六个洋区！这个奥拉夫的资料不过145kt，但他的表现却如此两眼，你们怎么敢保证剩下这些洋区不会出现比他更加强劲甚至比帕特里夏更加强劲的对手？”
刚才还嘈杂的人群沉默了。海燕听着耳边渐渐沉寂下来，叹了口气，无意间向帕特里夏那边瞟了一眼。就在那时，好巧不巧，帕特里夏也抬起眼睛往这边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了。那一瞬间两道视线仿佛擦出了火花，火花中他们彼此周身的世界一刹那静止了，连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微妙了几分，但是这份微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而后迅速淹没在周围环境的杂音中。海燕很快地扭过了头，帕特里夏也只是打量了她几眼之后就移开了视线。
观众席上的氛围一如以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女人就是海燕？”帕特里夏随意地扫了海燕几眼，也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视线。她大概能发现自己在看她吧，他心想。不过那不重要，反正以后总会在赛场上碰见的不是吗？
“是啊。”安德烈斯一脸玩味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你那是什么语气？”帕特里夏很是无语地看着他，“她看起来确实不简单，然后呢？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回答？”
“就这些？我还以为会有些什么针对自己宿敌的犀利评价之类的呢，或者感叹一下她是漂亮还是丑……”安德烈斯一脸失望。
帕特里夏扶额：“她的外貌美丑和我能不能赢她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要一个两个的重点都跑这么偏！”
“哎哎，我这不是看你压力太大了给你开个玩笑缓一缓吗，不要太在意啊！”安德烈斯连忙给自己找补。
帕特里夏懒得跟他争，干脆把安德烈斯几句话打发走了，因为他还有更需要担心的事。他转过头看着赛场上那位奥拉夫的比赛，眼神逐渐晦暗不明。在他身边坐下的人感知到他的情绪，于是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
帕特里夏感觉到手背上的温度，微微笑了一下。
“奥拉夫，你看到了吧。那个和你重名的对手，是不是很强？”
东太平洋飓风奥拉夫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早就看出了帕特里夏的情绪，但向来不善言辞的他却想不出能用什么话安慰自己的朋友。
或许帕特里夏也不需要什么安慰。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
“在遇到海燕之前，我想我们更需要担心的是这些人。”帕特里夏指了指场上的奥拉夫，“昨天的比赛，你也看了对吧？西南印霍诺里妮娜（Honorinina），澳洲区英格丽德。东太还有多少需要担心的对手？”
奥拉夫沉默半晌，轻轻开口。
“我相信你的实力。”
“我？”帕特里夏低着头浅浅笑了一下，笑容中化开的不知是苦涩还是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不是很清楚吗？一旦他们发现了我的弱点，我在他们面前就没有任何竞争力了。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奥拉夫默默地收回视线，把握着帕特里夏手的那只手又收紧了些。

感觉自己变成谜语人
Chapter 15
日薄西山，热闹了一天的赛场渐渐归于平静。静静地端坐在擂台边的海燕慢慢站起身，沿着座位之间被夕阳涂红的小道走了出去。几乎维持了一整天坐姿的身体有些酸麻，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身体，顺势狠狠伸了个懒腰。抬起头看着天边染成紫红的云彩，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而后放下了高举的双手。
伸手拍了拍胸前和身侧的衣服，她调转方向往擂台围墙的另一头走去。
墙外种植着连绵的绿化带，在植被较为茂密的地方修建了隐匿在草丛中的小径。海燕绕过半个场地来到一条小径的入口前，在走进去之前，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转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加快脚步猛地一下窜了进去。
在她之后，一个黑影迅速出现，有些慌张似的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才紧紧尾随着海燕钻进了她先前进入的那个路口。
海燕头也不回地向里走去，小路毫无章法地左拐右绕，她顺着蛛网似的路径弯弯绕绕兜了好几个圈子，一直到小路尽头才停下来。站在一丛杂草跟前，她看了地面好一会儿，然后蹲下身，伸手拨开杂乱的草叶。
就在这一刹那，海燕感觉那道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骤然强烈起来，她定了定神，猛地回过头。
杨柳站在她身后。
海燕的心跳空了半拍，而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整理好表情，站起身向杨柳打招呼：“嗨。”
杨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没什么。”海燕迅速将拨开的草丛合拢，对杨柳笑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外面就一直跟着你了。”杨柳撇了撇嘴，“本来想等你出来我们一起回去，谁知道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直接往野草里钻……别告诉我你是来这里散心的。”
“嗯，算是吧。”海燕无声地笑了笑，忽略杨柳略显震惊的表情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好啦，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就好多了。已经没事了，我们出去吧，这里面太闷了。”
杨柳本来还想问什么，看着海燕乌黑的眼睛，他默默地把刚到口边的话吞了下去，随着海燕的动作走了出去。
在两人离开之后，旁边灌木丛的阴影里转出一个隐蔽的人影，如鹰的目光紧紧钩在那远去的两个背影上。
天鹅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艾莎尼正在结束自己通话的最后一段。
“……好，好，麻烦你了，科罗旺。”
天鹅摘下帽子挂在旁边的墙上，一边捋着头发一边往屋内走去：“今天怎么没见你时时刻刻都要黏着我啊？”
“我不是小孩子了，天鹅。”艾莎尼嗔怪地瞥了她一眼，按掉手机放到一边，站起身迎上去给了天鹅一个拥抱。
天鹅顺势在她左右两侧脸颊吻了一下，然后搭着她的手一起往里走去。
“今天你待在房间里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你说的是什么意外？”艾莎尼狡黠地勾起唇角，亲昵地蹭蹭天鹅的头侧，“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意外地发现我很想你？”
“快别撒娇了。”天鹅失笑，于是揽着她在床边坐下，“那我来吧，我倒是有很多见闻想和你分享呢……”
听完了天鹅讲述的关于麦德姆的事件以及赛场上外洋选手的亮眼表现，艾莎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我看到麦德姆一直缠着海贝思，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她说，随后又微微蹙起眉，“但是如果不是麦德姆动的手，难道北印那边撒谎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天鹅说，认真地盯着她，“但是我想说的是，从明天开始你还是和我待在一起吧。我不清楚外洋还有多少人对我们抱有这样的恶意，但是有我在，至少还能保护你一二……”
艾莎尼扑哧一笑：“你想多了吧，天鹅，我又没有招惹外洋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
她的声音在对上天鹅认真的目光之后渐渐小了下去，直到最后消失。看着天鹅严肃的模样，她将马上要出口的辩解嚼了又嚼，还是吞了下去，默默地点了点头。
天鹅这才像松了口气似的，表情舒展开来。艾莎尼看着她的情绪变化，无奈地笑了笑。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向我隐瞒那些事情，也是为了保护我？
“话说回来，麦德姆最后让海贝思答应保护他了吗？”
“谁知道呢……”

麦德姆最后还是没能说服海贝思，后者以一个“要过二人世界”的理由就把他踢到了夏浪的房间。可是，难道夏浪就没有二人世界要过了吗！扒在夏浪的房间门口，麦德姆心里拼命地哀嚎，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好几次，却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怎么了，麦德姆？趴在门口干什么？”
“哇！”麦德姆受到惊吓，往上一跳，窜起来老高。娜基莉端着个茶盘站在他身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怎么贼眉鼠眼的躲在这儿？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情？”
“啊，那个，就是……海贝思让我过来找你们……”麦德姆一边搓手一边有些心虚地觍着脸看她，“可以让我进去说吗？”
娜基莉白了他一眼，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她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他进去了。夏浪和娜基莉住了个套间，麦德姆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夏浪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波浪般的金发蜿蜒在地上，突然觉得有些踌躇。他拿不准夏浪的心理，不知道她究竟会以怎样的态度怎样对待自己。但是事情发展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听了他的来意之后，夏浪却没说什么就答应了他，甚至同意他在这里留宿。这下反倒是麦德姆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地说住一晚上就走。
“没有关系。”夏浪说，“你要是想走就走，我不会拦你。”
麦德姆张了张嘴，又问：“那如果我想继续在这里借宿呢？”
“那你也可以留下，我会保护你的。”夏浪平静地说。
麦德姆终于明白，夏浪可能不一定有多么古道热肠，但是自己不管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他突然觉得，和娜基莉在一起之后的夏浪也变得不是那么生人勿近了。
晚上麦德姆睡在外面的沙发上，他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一个晚上都相安无事。次日夏浪有比赛要参加，早早就起了床。娜基莉自然是要跟去的，临走前她们给熟睡的麦德姆留了便条，然后锁了门以确保没有人能闯进去。
夏浪轮到的对手是一个东太平洋的飓风埃里克（Erick），娜基莉看不出他的实力，只能依靠夏浪古井无波的表情判断对方并不是什么劲敌（实际上，夏浪不管遇到谁都是这副表情）。为了更近地观看夏浪的比赛，她下了观众席，找了个赛场围栏边的地方站着。看了几分钟之后她就知道夏浪没有输的可能性了，不由得欣慰地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小步，不料却一步踩空。
失重感猛然袭来，娜基莉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直到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扶住了她，她还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惊慌地喘着气。
“没事吧？”少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没事！谢谢你！”娜基莉条件反射地道谢，话语脱口而出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她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之后立刻扭过头去，试图探寻这份熟悉的来源，然后就被身后少女的五官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认不出我了吗？”金色短发的美少女朝她微笑，眼角的泪痣凭空为这个微笑增添了一分妩媚。
娜基莉半晌才恢复了控制身体的能力，连忙踉跄着连连后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得来这里。”芭芭拉又是一笑，伸手指了指台上正与夏浪厮杀的埃里克，“因为我的朋友在上面啊。”
娜基莉张口结舌，来不及感叹他们之间这奇妙的缘分，转过身就欲逃跑。
“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芭芭拉往前走了两步，倚在栏杆上歪过头，“不如说，我应该规避一下夏浪可能会对我采取的强制措施？”
娜基莉定定地站在那里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了芭芭拉今天真的没有敌意，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但仍然谨慎地与她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两人静静地以相同的姿势靠在栏杆上，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芭芭拉突然开口，娜基莉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她。
芭芭拉绿色的眼睛也就在此时转过来与她对视，没有上次见面时那股尖锐逼人的气息，只有不染一丝杂质的澄澈。娜基莉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面前恬静微笑的少女与那天面目凶狠的敌人不是同一个人。

“我还没有原谅你。”她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我没有奢求你的原谅。”
“既然你也知道可能产生的后果，当初为什么要参与那次袭击？”
“因为我对西太确实存在不好的印象。”芭芭拉很爽快地承认了，她又转过头去，视线追随着场中逐渐落入下风的埃里克，“但是我本人和西太并没有什么摩擦。和费利西娅、厄玛那些人不同，我不是为了什么个人恩怨而来，只是单纯作了趋同于大环境的选择，换句话说，就是……跟风。我想大多数人也是这样的。”
娜基莉突然感到一股无名火腾空而起，促使她猛地上前几步向芭芭拉质问：“只是因为这个吗？就为了你那无聊的从众心理，你就可以不远万里跑来对我们这些无冤无仇的人下手？如果夏浪没有及时阻止你，你是不是还会伤害我更多的同伴？”
芭芭拉微微垂下头，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回答。
“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她说，“你身边那些对东太嚼舌根的人，都和东太平洋的人有仇吗？”
娜基莉一时语塞。
“我……我不知道。可是你为什么……”
“因为我身边也都是这样的人啊。”芭芭拉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掩饰我的错误，只是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你一声，你真正需要防备的人，不是我。”
娜基莉警觉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问，“警告吗？”
芭芭拉垂下头。
“你今天可以站在这里和我相安无事，是因为你运气好，遇到的是我。”她说，“但是就我所了解的而言，东太和北大还是存在相当数量的、真正对西太存在偏见的人。你没有遇到过北大西洋的飓风吧？他们歧视你们就像你们歧视他们一样自然。”
娜基莉呆呆地站在那里：“怎么会……”
“我们总是要从别人身上找到点优越感才能活下去，不是吗？”芭芭拉笑了笑，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述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只不过这点优越感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们其实很清楚自己被看不起的原因，所以他们必须得学着用另一种方法自我欺骗。歧视永远是双向的，否则便无法制衡。”
“……”娜基莉沉默半晌，“所以说，这些年来存在的矛盾，其实并不全是我们的错。”
“本来就没有定论的事情谈何对错。”芭芭拉叹道，余光瞟见台上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夏浪正往这边看过来，于是她理了理衣领，对娜基莉笑道：“我得走了，我们有缘再见。”
“嗯。”娜基莉好似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应声。
“对了。”芭芭拉临走之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娜基莉反应过来，“娜基莉，我叫娜基莉。”
“是吗。”芭芭拉点了点头，优雅地转过身，“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谢谢你。”
娜基莉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忽然冲着她的后背大喊道：“等一下！芭芭拉！我原谅你了！”
芭芭拉的脚步轻微地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娜基莉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夏浪下了台来到她身边。
“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夏浪问。
“啊……没什么。”娜基莉连忙回应，她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否像在匆忙遮掩些什么，但是夏浪没有继续问下去，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下娜基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侧过头看看夏浪，小心翼翼地问：“你看到我和她在一起说话，会生气吗？”
“不会。”夏浪静静地说，也看向芭芭拉的背影，“因为我和她已经两清了。”

为啥删我贴

祝贺四旋！
Chapter 16
海高斯低着头走下台阶，忽地一抹紫红色映入眼帘，他心里一慌，却仍然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蝴蝶坐在前排的一个座位上。场上正是夏浪的比赛，他想她坐在那里为同伴加油也无可厚非。但是看到了她的他却立时乱了阵脚，他内心是抗拒接近蝴蝶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他向蝴蝶那边走去。
怎么会这样。他的内心焦灼不安。自从上次意外撞破了蝴蝶的秘密、知晓了她已有心上人，他便一直处于一种朦胧而绝望的混乱当中。持续已久的暗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他不知道以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蝴蝶，因为最开始支持着他去接近蝴蝶的精神动力，现在已悄然弥散了。
在楼下骤然遭遇袭击、思维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就这样醒不过来也好。就这样一直沉睡在无知的黑暗中吧！至少这样不用面对现实，不用面对纠结与挣扎的心意了！
但是他没有就此沉眠。他不仅醒了过来，还一睁眼就看到了心上人坐在身边，低头担忧地看着自己。
“海高斯，你醒了！”她惊喜地睁大眼睛。
自己这辈子是逃不开这段孽缘了，海高斯苦笑。没办法，一开始主动接近蝴蝶、铸造这段关系的是他，之后狼狈地想要逃避毁掉这一切的也是他。蝴蝶依然把他当成朋友，但也只能是朋友了。亲手种下的苦果，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咽下去。
米克拉看出他的心情，又一次开导了他。他觉得有些愧疚，却又不得不承认以他一人之力确实无法处理好这段感情。
在无数次挣扎之后，他明白一味的逃避没有作用，他根本无法抗拒蝴蝶对他的吸引力。所以这一次他没有转过身迅速走开，而是顺着身体的条件反射，向蝴蝶走去。
“早上好，蝴蝶。”他走到蝴蝶身边，低头对她打招呼。
蝴蝶抬起头看到他，脸上便很自然地舒展开了笑容：“早上好！你也是来看夏浪的比赛的吗？”
“嗯……算是吧。”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敷衍地应道，眼睛看向蝴蝶身边的座位，“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当然可以！”蝴蝶笑道，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点空间。
他在蝴蝶旁边坐下了，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好像从来没离蝴蝶这么近过。他微微觑着眼睛瞟了蝴蝶的手一眼，那枚戒指不在她的手指上。不知为何他悄悄松了口气，好像只要他看不见那枚戒指，就可以当它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们并排坐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接着，海高斯开口问：“今天，你有自己的比赛吗？”
“有的。”蝴蝶点了点头，“就在……夏浪之后。”
海高斯有些惊讶，因为蝴蝶并没有表现出很紧张的样子。
“对手如何，有把握赢吗？”
“嗯？还可以吧。”蝴蝶用轻松的语气说，“感觉我赢的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如果是南半球的话，还是小心点为妙。”海高斯说，“爆冷的比赛也不少了，基本上都是他们的。我感觉不能单纯以官方评价来评判他们。”
“你不用太担心啦。我好歹是个C5呢。”蝴蝶微微笑了笑，“再说了，就算输了这一场，也不代表我一定不会进决赛啊？”
“你说得对。”海高斯也笑了，“你的心态真好。”
“我只是对某些事情看得比较开而已。”蝴蝶谦虚道。
此时夏浪的比赛已经结束了，结果自不必多言。听到广播里叫了自己的名字，蝴蝶站起身，准备去迎接属于自己的挑战。就在此时，她感到身边的人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胳膊。她转过头，看到海高斯微笑的脸庞。
“加油。”他说。
“谢谢你。”蝴蝶愣了一下，便也以礼貌的微笑回应。
目送着少女的背影远去，海高斯的微笑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浓情缱绻。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依然只能远远地望着她，然而他已经开始学着放下。
既然得不到，那就默默祝福吧。
世上哪有那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离别和爱而不得才是常态。既然如此，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哭诉老天不公，因为他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小部分。
她的幸福即是他的一切。
他愿意做她远方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