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晚上来我这里干什么？不睡觉吗？”她应该是有些困，连隐隐约约生气的意味都在这边冷下来的空气压下去了，“你女孩子跑到这里来危不危险？”
那边听见自行车轱辘在转了，我低头看着通话界面，那边夜风和她微微的喘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隐隐约约我看见一个白发身影骑着自行车停在我身前，一言不发。
我在冰凉的夜空里坐在后座上抱住她的腰，在薄荷香中被突然袭来的困意撑不开眼皮，发现她真的很瘦。
突然想到言和是怎么在一两点的夜路里骑着自行车找到我的。
然后我睡着了，靠着她冰凉的后背。
轰轰烈烈的仪式过去之后，我突然想去看看言和。
因为这件事与我无关，而我到这里来最多是个添麻烦的，只是突然想去找她而已。
我沿着走上去杂草丛生的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看到沿途的花摘下捆在一起拿在手里，遮天蔽日的高大植物淹没了之后的路，踩着没到小腿的野草，我看见一块灰色的墓碑。
然后看见的是几乎高过墓碑的被烧焦成黑色的坟纸。那些被层层废墟压在下面的火苗还在燃烧，然后是空地上的一大片残骸挡在路前。我看着缓缓上升的灰色烟雾和插在墓前的几根香的气味，煤烟和秸秆的结合之后产生的气体让苍白的天灰了下来。
言和穿着一身黑，蹲在一边借着火苗把手上那叠黄纸点燃，然后扔进看不出形状的一团焦黑里。她看到我微微惊讶，然后更多的是雪崩一样的疲倦。
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把手上的那叠烧完。看见她没哭，就是全身冰凉的不像个人，联系了一下她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担心她会晕过去。
然后我谨慎地把手上的那束花放在墓前，黑白色里面终于有了些彩色，格外鲜艳的色彩和一眼望去冷色调的四周，突然有些悲伤。
我听见远处轰隆隆有雷声，怅然：“……节哀顺变。”
处于朋友的角度，我甚至没想过去她的老家为她的父亲祭奠她的家人，或许是因为突然的消失有些不让人适应，还是单纯不想离开而已我也说不清，她应该也不理解我。
“叔叔一定会上天堂吧。”我说。然后看着火隐隐约约熄灭了，她没说话。
我知道她的心情，所以没再说话。我看花上有了雨点，扭头看看她：“回去了吧，下雨了。”
雨越来越大，然后把那叠堆在一起看不出形状的黑色废墟上的火浇灭了。有水沿着她的头发滴下来。
雨一直在下。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然后安静地抱住我。
我觉得雨太大了，连脸颊都湿透了，然后打湿头发和衣服，然后是她应该在努力控制但是不停的抽噎声：“我不知道我有为他做了什么事，我觉得我对不起他。
“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要去那里开咖啡店，我什么事都没为他做，就想他等等我。”
我不知道安慰什么话，但是任由她抱着，看着那束花打湿了倒在地上，雨下的格外大，踩着的成了泥泞，莫名打了个寒颤，欲言又止。
就算是她现在难过吧，抱一会也没什么吧……我暗暗想着，雨掉在眼里生疼。我用力抬头看着她，看见她没察觉就小心埋在她颈窝里。
“感谢你过来找我。”她突然说，“我在参加葬礼的时候突然想到你了，然后你就来了。”
我没说话，还是保持着被她抱住的动作。
然后回头再看了一次那块矗立在雨里的墓碑，觉得它一定不会淋到雨。
“我也想你。”我低声说，她似乎没听见。
她牵着我的手往回走，心里突然起了波澜，开始暗暗回想她抱我时的触感。
后来我和言和一起回的咖啡店，有时候招待客人会和他们说话，有时候会默默关注着他们的动作猜测他们的经历，虽然还是一样的无聊，可是至少我是开心的。
特别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盯着她有些好看的手指，想象她牵我的样子，突然心里一阵激动。
“阿和你今天牵我手好不好？”
“怎么想起来的？”她没停手上的动作，不好意思地看着有些奇怪看着我们的麻花辫女孩，“好吧，只是别人估计不这么想吧。”
“哎呀管他们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