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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歌 · 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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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暮歌》
我喜欢将暮未暮的原野
在这时候
所有的颜色都已沉静
而黑暗尚未来临
在山岗上那丛郁绿里
还有着最后一笔的激情
我也喜欢将暮未暮的人生
在这时候
所有故事都已定型
而结局尚未来临
我微笑地再作一次回首
寻我那颗曾彷徨凄楚的心
—— 席慕蓉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2-10-24 19:46回复
    终于写完了 满纸荒唐言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2-11-07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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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2-12-26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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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如风后入江云,
        青山为伴水为镜。
        晴光花影留不住,
        忽见明月照初心。
        一一 大结局!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2-12-26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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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珍,小师妹,阿荷。铁手师兄到底最爱哪一个呢?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2-12-31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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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头白鸳鸯失伴飞
            南宋绍兴十五年(1145年),苏州城西南,太湖小岛。
            早春二月,阴雨霏霏,归云庄后的山道上白幡纸钱随着西风漫天飞舞。
            铁手捧着妻子陆梦芸的牌位目光呆滞、神情木然,由长子修远搀扶着走在出殡队伍前列,数日来强自压抑的满腔悲痛此刻就如决堤的洪水般淹没了他,快要无法呼吸……
            自去年夏末,这些年一直体弱的陆梦芸突然病重,人迅速消瘦,很快就卧床不起了。彼时李医官已谢世,铁手心急如焚,遍寻名医奇药,甚至拜托韩世忠帮忙从临安请来了大内御医。但多方诊治用药仍未见好,都说是夫人年轻时受的毒伤刀伤虽然当时见愈终究亏了根本,如今到了更年之际因着体弱一并发作,病情已入膏肓,恐怕时日不多了。
            铁手闻言大恸。倒是陆梦芸虽也舍不下丈夫儿女,但还是平静接受了现实。她流泪劝慰丈夫:“师兄,我这一辈子与你这般厮守了三十年已得心满意足,死也无憾了。只是遃儿尚未成家,阿玉还没出嫁,孩子们还需要你,为了这个家你也须得多多保重。否则我又怎能去的安心?”
            这几年间,他们的长子修远已经成家,娶了铁手的好友,同样定居于平江的王皋的三女儿惠娘为妻。夫妇恩爱,已育得一儿一女。这些年来修远一直协助父亲打理家中经营;次子修遃自小就跟着李家学医,颇有天份,于是铁手又将他送去叶问舟那里拜师习技;小女儿如玉还未满十六,但已与韩世忠的次子彦直订了亲,后年就要出阁了。
            本来战事也停歇好几年了,虽然大宋向金国俯首称臣、失地受辱,但总算南方的百姓获得了喘息的生机。铁手有时虽觉愤懑,却也知如今天下大势已成定局,索性不再多想,只守着妻儿修心养性地过日子。原指望就这般岁月静好、白首偕老,却未料最心爱的妻子竟要撇下自己先去了。
            铁手写信给修遃让他恳请叶问舟同来苏州替母亲治病。可等叶问舟带着遃儿从千里之外的蜀地赶到平江,陆梦芸已经奄奄一息。叶问舟见了也很难过,对着铁手无奈地摇头叹道,“铁师兄,我只是医者,没有回天之术。如今也只能让师妹尽量少受些苦痛折磨罢了。”
            铁手闻言只觉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不禁脸如死灰,一阵晕眩跌坐在床边。叶问舟赶紧将他扶住,伸手替他号脉,安慰道:“人各有命,铁师兄莫要太伤心了,自己也要善加保重。”叶问舟临走时嘱咐遃儿:“你父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且年轻时心脉处受过大伤,我号出他已有胸痹症兆,你们可得要留意啊!待你母亲走后,到时须得多加劝慰,勿使他太过悲伤激动。”
            果然,陆梦芸勉强熬过新年正月,二月头上便去世了。铁手伤心欲绝,觉得自己的人生瞬间陷入黑暗,他强自压着心头巨痛料理妻子后事。
            因陆父早年就把太湖归云庄赠予了女儿女婿,而这座小岛背山环水的旖旎风光也是陆梦芸最钟爱的居所,所以按着她生前意愿,铁手将妻子的灵柩运到归云庄后的山上落葬。
            葬仪上,眼见着妻子的棺椁入土,耳边传来儿女们阵阵嚎哭,铁手忍不住涕泪纵横、悲痛难当。他突觉心口一阵绞痛袭来,不由得起手按住了胸膛,待要运气抵御,疼痛却愈加剧烈,未几口中竟溢出血沫来。铁手只觉眼前一黑,身体竟软瘫下来。幸好修远一直扶着父亲,见此情形抱住他身子大声呼救。
            众人大惊。铁家兄妹见父亲晕倒更是心急如焚,赶紧过来救护。亏得修遃听了叶问舟的嘱咐,对父亲的身体状况暗自留心着,他立即取出师傅留下的“护心丹”置于铁手舌下,又施以按摩心胸、金针刺穴等急救之术,总算将人救醒。修远见父亲虽已苏醒但神志迷离虚弱不堪,忙小心翼翼背了他回转自家庄内休养。
            自此铁手大病了一场。病因还是由于巨大的悲痛引起了旧伤新疾并发,以至于心脉淤塞,肺络不通。毕竟六十开外的人了,上了年纪恢复得慢,竟卧床了半月余。这期间,铁家兄妹与阿荷轮着昼夜服侍,终于,在他们体贴入微的护理下,铁手逐渐康复。但他的身体状态却再不能承受修习“一以贯之”神功的重负了,以至于内力比之从前损了大半。
            铁手心灰意冷到了极点。他对长子说自己不愿再回城中去,要在归云庄住下。“我要留下陪你母亲,不然她一个人会孤单的。你做事向来勤勉我很放心,以后家中经营便全交由你操持,凡事皆可自行做主,无须再问我。”
            修远闻言心下哀伤,却也知父亲心意已决是劝说不动的。他将此事告诉弟妹,如玉听后坚持要留下陪伴父亲:“什么!爹爹一人在此,这如何能放心?我留下陪他。”
            铁手老来得女,这孩子又是陆梦芸冒死所生,所以平日最得他夫妇宠爱。而如玉也是乖巧伶俐,承欢膝下极其孝顺。如今母亲不在了,她怎肯留父亲一人在这岛上孤独。况且明年她就要嫁去临安了,自然更珍惜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
            修远和修遃都觉得妹子愿意留下照顾父亲最好不过,毕竟她曾在三清山学艺三年也有些医药功底,若有突发状况基本的救护手段还是会的,如此他们也感安心些。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3-02-20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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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正商议间,阿荷走了进来,轻声道:“我……也留下……你娘临去时一再嘱咐我要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你们父子兄妹……”
              修远恳切道:“荷姨,你能在自是最好。只是这岛上生活毕竟不如城中方便,会累你更加辛苦,我们兄妹如何过意的去。更何况如今小宝已在建州任了县令,说不定过些日子他便要接了你去。”
              阿荷轻轻摇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我也要陪…姐姐……”语气甚是坚决。
              八年前,年老的管家刘伯中风病倒,于是铁手夫妇安置刘家二老回家颐养天年。陆梦芸素来与阿荷亲厚,便问她愿不愿意来铁府管事。阿荷一向敬爱姐姐,只是因着那年纳妾未成的误会事件后每次与铁手再遇两人均有些尴尬,所以渐渐地阿荷铁家就来的少了。可也不知怎地,自那晚之后她那颗沉寂多年的心竟然系在了铁手身上,每见二爷一回心中的仰慕眷恋之情便愈发强烈,以至于后来再有人来说媒,她根本无意再嫁了。
              阿荷明知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非份之想,可还是禁不住地默默爱恋着铁手。于是,阿荷答允陆梦芸来到铁家,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次不是为了姐姐,却是为着二爷。
              铁家兄妹也知道父母对阿荷母子有恩,所以她待自家衷心耿耿,与母亲情深义厚,堪比姊妹。这些年一直帮衬着体弱的母亲照顾他们三个,操持里外家务,所以他们从小就没把阿荷当外人看待。三人长大后渐通人事,隐约知道母亲一直想让父亲纳荷姨作侧室,也看得出荷姨待自己父亲敬爱有加,似乎不同寻常。可父亲为何一直都不允却不得而知了。其实他们觉得父亲对荷姨也很不错,前年阿荷的独子汪瑞宝中了进士,从不愿求人的父亲特意赶去临安面见韩世忠,托他为小宝谋了个好缺,只要好好干自是前途无量。事成之后父亲还高兴地说:“你荷姨半生辛苦总算没白费,生了个好儿子啊!说不定过个几年就能为她请到诰封呢,将来定是有福。”自从母亲卧床后,父亲的日常起居饮食都是荷姨在照料着,没人比她更清楚铁手的生活习性偏好了,她若留下当然更好。修远见荷姨心意坚决,也就不再客套了。
              铁手知道女儿和阿荷要留下陪自己,倒也没说什么。如玉十六岁了,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像陆梦芸。如今妻子不在了,女儿便成了最大的慰籍,再者她明年就要出嫁,铁手心中自是舍不得,确实也想多留她在身边相伴。而阿荷勤快细心,只要她在,庄子里内外的琐碎事务铁手就不用操心了,那帮仆佣、佃户有事自会去找荷娘子处置,这样他就能专心地著写他的《慎刑说》。
              这册子是因着在刑部供职的冷血两年前过来苏州找二哥,问他可否把以前他们在神侯府当差时的办案流程、查案技巧、经验教训以及典型案例汇总成册以便培训新人。铁手左右无事就应了下来,可写到一半陆梦芸就病重了,他忙着替妻子寻医问药、床前护理也就将这事搁在了一边。如今倒又闲了下来,便想着不如继续写完,也能消磨辰光。
              于是,修远带了妻子儿女回转苏州城中,自此他担起了当家的责任,全面打理铁家生计事业;修遃则继续回到川中跟随叶问舟精修医术。而铁手与女儿、阿荷便在归云庄住了下来。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3-02-20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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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3-02-20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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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醉后不知天在水
                  岁月流转,春去秋至。一转眼已是深秋十月。
                  这大半年来,铁手没再离开过小岛。他的生活作息很是规律。晨起早膳后便去后山为妻子守墓,焚香思悼;午后就待在书房里,或著书,或练字作画;到了傍晚由女儿陪着去湖边散步;晚上运功调理内息,准时睡眠。如此,身体倒是康复了,只是丧妻之痛终究难平,铁手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看着要比之前苍老了些。
                  阿荷见铁手日日去墓地,风雨无阻,便叫人在坟边修了个小竹亭也免得人被日晒雨淋。亭子建好后铁手甚是满意,亲自书了“悼云”二字,请人做了匾额挂上去。
                  起初,铁手在妻子坟上一坐就没了时间,眼里心里还全是她的影子,常常要待到如玉或阿荷上来唤才想起回家午膳。这半山腰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玉儿年轻习武自然无妨,但阿荷只是寻常女子,毕竟也四十多岁了,铁手见她每回走上来总有点喘息,心下歉疚,于是渐渐地就逼着自己午时前定要回到家中,免的她们再上山来唤。
                  这一日是铁手生辰。本来修远带了妻儿要上岛与父亲贺寿,不料天气突变,大风大雨,太湖浪大无法行舟,只能淹留在对岸渡口的客栈中。而归云庄里阿荷特意准备的一桌佳肴却还是只能他们三个人共餐。
                  阿荷为了让铁手开怀,难得取了一坛好酒与他小酌助兴。可谁知铁手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妻子还拖着病体与他贺寿,今日却是人面不见阴阳两隔,心头隐隐作痛,一喝就停不下来了,劝都劝不住。酒入愁肠愁更愁,铁手原就不善饮,这闷酒下肚竟至醉瘫如泥。
                  阿荷见了后悔不迭,忙与如玉一起搀着人回卧室躺下。铁手呕吐了好几次。看着他难受的模样,阿荷急得都快掉眼泪了,一个劲地自责。倒是如玉号了父亲的脉象后觉得还算正常,应该只是醉酒的反应,劝慰荷姨不必太担心。
                  到了亥时,如玉年轻有点困盹了,阿荷让她先回房去睡,说自己不放心再留下照看一会。果然,如玉走了没多久铁手又吐了,阿荷忙扶着与他扣背轻拍、取水漱口,又是擦手净脸地照料了一番。
                  铁手眉头紧皱、略略喘息。阿荷看得心疼,怕他躺下了又会吐,便坐在床边让人半躺着靠在自己肩头,又掏出随身手帕与他轻轻擦拭额上的虚汗。
                  “师妹!”突听得一声低唤,跟着一只大手就握住了阿荷拿着丝帕的手。
                  阿荷被铁手握住了手,身子一颤,人却没动,“二……”她刚吐了一个字却又收了声,低头看着怀中人依旧闭着眼在那边喃喃自语,
                  “师妹……不要离开我……我真是想得你好苦!”
                  阿荷闻言心下难过,另一条圈着铁手的臂膀情不自禁地紧了紧。
                  突然,床上人展开一臂搂住了她腰肢用力一扯,把她拉到了床里头。
                  阿荷不禁“啊”地一声低呼,顿时面红耳赤,心头砰砰乱跳,刚想要直起身子,铁手却已翻身压住了她,紧接着那带着浓重酒气的口唇覆在了她的唇上。
                  那是一个深情、热烈、绵长的吻。明知道这份情不是给自己的,但阿荷仍被其中蕴含的绵绵相思眷念给击倒了。她心里那份压抑了多年的情感瞬间被诱发得喷薄而出,双臂也不由得紧紧圈住了那具发烫的身躯,热烈地回应着…
                  自去年妻子病重至今的一年多时间里,铁手整日忧虑哀伤,无心再行情欲之事。可今日醉酒后背靠着那柔软的身体,神志迷糊间竟以为妻子又回到了身边。
                  恍惚间铁手也感觉这丰腴柔滑的娇躯,没有半点瑕疵的肌肤似乎与妻子的身体是有些不同的,但醉酒的迷离、烧身的欲火很快就吞没了他的思考,一时间他只想着要尽情释放出禁闭了多时的原始欲求。
                  窗外狂风暴雨,室内春风化雨。一番酣畅淋漓后,铁手疲累之极,加上酒意未消,很快就沉沉睡去,尽管如此,他的一条臂膀还是习惯性地将枕边人搂在怀里。
                  少顷,阿荷见铁手鼾声已起,小心翼翼移开他的手臂,自己披衣坐了起来。铁手身体宽厚高大,阿荷自是没有力气再与他穿好衣衫的,只得拉过一旁棉被与他仔细盖好。
                  阿荷深情地看着那张熟睡中的脸庞,在床沿静静坐了半晌。她见铁手此时展了眉头,神色间也似有了一抹许久未见的温柔,竟忍不住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与嘴唇,又低头忘情吻了一回。过得片刻,阿荷看铁手呼吸平稳,脸色如常,便轻手离开他卧室回转自己房中。
                  这一夜阿荷几乎没睡,满脑子都是两人刚才激情缠绵的心跳画面。她不禁暗自感慨:“怪不得姐姐一辈子就爱了二爷一人,这样的男子当真值得。唉……可见我这一生,从前都是白活了!只可惜二爷他…他也只爱姐姐一个,心中如何会有我的位置。好了,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像我这般寻常的女子哪里配得上……只要还能天天见到他、留在他身边服侍,便是心满意足了。”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3-02-21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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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手平日里睡眠浅、醒得早,通常卯时就要起身吐纳调息。可昨日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待醒来时只觉屋外天已大亮。他感到还有一丝头痛,想来是宿醉仍未全消,心中对昨夜过量饮酒颇有些后悔。他略略转动身子想要起床,却突然发觉被窝中的自己竟然是浑身赤着。
                    铁手大惊。“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竭力搜寻记忆。依稀想起昨夜应是梦见妻子了,似乎在梦中还与她如往日般恩爱欢好了一场,那感觉畅快淋漓就如真的一般,“难道……竟不是梦吗?”他越来越迷惑了。
                    “笃笃笃……”有人轻扣房门,却听如玉在外面轻唤:“爹爹,可醒了没?”
                    “哦,哦……醒了。”不知怎地,铁手心中竟有点慌乱,忙不迭回答,一边又急着找衣衫。却见自己的内衣被整齐地叠放在里床,那样子他一看就知道是阿荷叠的,但此刻也不及细想了,赶紧穿好衣衫下床。
                    如玉端了热水、早膳走进父亲卧室,闻到房中还余着一股酒气,便赶紧去开窗通风。铁手一边漱洗,一边问道:“阿玉,怎么是你,你荷姨呢?”
                    因着自去年陆梦芸病重卧床后,她便让阿荷替自己照料铁手日常起居。起初铁手也有些不适应,但日子一长渐渐也就习惯了。毕竟这么多年彼此熟稔得就像亲人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待阿荷就如同妹子一般,再说总也比从外边请个陌生丫环要好上许多。
                    如玉语气有些嗔怪道:“还不都怪爹爹你昨夜喝得那么醉,荷姨定是弄到很晚才睡,我见她这会儿房门还关着,想是累了还没醒呢。”
                    铁手暗暗心惊:“你……没和她一起走?”
                    “我困了,她让我先去睡的。”
                    “哦……”铁手心中隐隐不安,一边又道:“是爹爹的不是。以后再不饮酒了。”
                    如玉扑哧一笑,道:“也不是说不能饮,少饮点便是了。”
                    父女俩正说话间,阿荷走了进来。她抱歉道:“二爷早!我今日起晚了……”
                    “啊,无事,无事!”铁手忙道:“昨夜累你俩辛苦了。刚与阿玉说呢,以后再不饮酒了。”
                    阿荷微微一笑,打开衣橱准备铁手出门要穿的衣衫鞋袜。
                    “这会儿天倒是放晴了,想来渡口会开,远儿他们一会便能上岛了。只是天气作冷了,得穿夹衫。”她边说边在橱里翻找,一会又道:“二爷,这里的夹衫只得这件藏蓝的了,没有黑的。今日先将就穿吧,过两日我赶制一件。”因铁手自妻子亡故后只穿黑衣,阿荷自是一直留心着。
                    “不用制了。这件就行。”铁手忙道。
                    这时,正在给铁手整理床铺的如玉抖开被褥见床上有块手帕,奇道:“咦,荷姨,这是你的手帕吧?”
                    阿荷见了竟突然脸涨得通红,快步走过去接过手帕塞入袖中,呐呐道:“…是……定是昨儿个忙乱中不小心拉下的……”
                    阿荷的反应没有逃过铁手的眼睛,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觉心下一沉,暗忖:“完了,难道真不是什么梦?我如何做了这等酒后乱性的胡事!……她守了这十几年却这般没名没分地顺了我,唉……这可如何是好?”
                    如玉还在那儿天真道:“嗯!都怪爹爹,好不折腾。”又转头对铁手说:“昨儿可差点没把荷姨给急哭了呢!”她见父亲不应声坐在那里怔怔出神,只道他身体不适,赶紧走到父亲跟前唤道:“爹爹,怎么啦?可是哪里不适?”
                    这一问,阿荷也急忙过来,关切地看着铁手。
                    铁手回过神来,忙道:“无事,无事。只头里还有一点点宿醉,待会儿出去走一圈就好了。”
                    两人见他神色如常,也就放下心来。阿荷取了要换洗的衣物被单自去后院让仆佣清洗。而如玉则去客院查看兄嫂要入住的房间是否备妥。
                    铁手用完早膳,穿戴齐整往后山去。他今日心中十分懊恼,低着头走得很慢,快出庄子后门时就听后院里的粗作女仆王嫂在大声说话:“荷娘子,这水凉,还是我来吧。我会当心的啦。”
                    “这料子金贵,是姐姐当初托人从广南觅得的,二爷最欢喜这件衣裳了。酒渍确是有点难洗,须得放一点醋才行。”听着是阿荷的声音。
                    铁手不禁在院门口驻足朝里望去。只见阿荷挽着袖子在洗他昨日吐脏的那件袍子。
                    王嫂一抬头正见着自己东家站在门外,霎时更觉不安了。这大半年下来,庄里上上下下的仆人都知道荷娘子即是管家又是老爷身边体己伺候的人。他们自然觉得两人的关系必定不一般,所以平时对阿荷倒似半个主母般地很是恭敬。
                    王嫂怕主人怪罪,忙不迭地从阿荷手中抢过衣衫,急急道:“你放心吧,我会轻手洗的。”
                    阿荷见王嫂突然神情尴尬,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铁手站在院门口朝里望。于是,她忙拭干了手走过去。
                    “二爷这是上山去,今日风大,可留意着不要着凉。早些回,说不定远儿他们一会就到了。”
                    “嗯。你……不要干这个,她们会弄,真洗坏了也无妨。”
                    “嗯……二爷慢走。”
                    铁手点点头自往山上行去。
                    阿荷目送他背影远去,心头泛起一阵柔情蜜意,脑中不觉又浮现出昨夜他当自己是姐姐时的那份热烈温存……直如一场愉悦至极的美梦。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3-02-22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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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3-02-23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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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金莲窄小不堪行
                        山上,铁手在陆梦芸坟前点了香烛后坐在一旁的石栏杆上。他怔怔望着墓碑上已描黑了的妻子的名字,神情略有些发呆,口中喃喃自语道,
                        “师妹,我……我这好像是做了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人的糊涂事了……她守了十几年的贞节便教我给污了,唉!可怎生是好?”
                        铁手在那里思前想后百般懊恼,头里似因宿醉带起一阵微微晕眩,两手撑了额头竟昏昏欲睡。
                        恍惚间突听一声熟悉的娇唤:“师兄,你可要紧?”
                        铁手抬头,却见陆梦芸站在两丈开外,一双秀目中满是深情关切,那模样看着竟还似十多年前两人在杭州度假时的那般妩媚娇柔。他立即想起身靠近,却觉得双腿无力,怎么都站不起来,只能徒然伸出双臂,口中急道:“师妹!师妹!你可想煞我了!”
                        “师兄可记着以后再不能如此过量饮酒!你如今上了年岁,身子自不比从前了,可要善加保重,免得孩子们担心。”
                        “是!是!以后再不饮酒了!可我昨日这……唉……”
                        “我知你如今一人孤苦,也实在放心不下,确是要有人照顾才好……不过这事确是有些失礼了,好在阿荷……应该不会怪罪与你。其实这几年,我早看出她待师兄的心思了,我也是真心想留她在你身边的,唉,偏是你从来固执,若听了我,哪会有今日之尴尬?”
                        “我……”铁手一时无语。
                        “好了,好了。师兄你也不要太过懊恼了。今后该当如何选择,只须听从自己内心便是。”
                        “选择?我还能如何选择?若能选,我只选你回到我身边!……可是……我也知道这已是不可能了呀!”铁手望着妻子声调哽咽。
                        却见陆梦芸闻言也掉下泪来:“师兄,来生我再陪你……只是如今你可莫要太为难自己了!只要你平安喜乐,我在九泉亦是欢喜!你须得珍重!”说着往后退去。
                        “师妹,不要走!不要!”铁手急得大叫,身子往前一冲,人醒了。
                        原来竟只是个梦啊!
                        铁手见供桌上的蜡烛冒着黑烟,似是刚刚熄灭,暗忖:“莫非是师妹托梦来安慰我呢!”心下又觉戚戚。
                        “扑通!”山道上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女子“哎哟”一声低呼。
                        铁手辨出那是阿荷的声音,心中一惊,随即跃起,脚下施展轻功,急急往下掠去。
                        只见阿荷扑倒在山道上,显是给雨后湿滑的石阶滑倒了。
                        “怎样?可摔痛了没有?”铁手迅速奔到她身边,将她轻手扶起坐在台阶上。
                        “还好……”阿荷走得急,这一交摔得还挺重,膝头的裙子蹭破了,手掌也有擦伤。可她不想铁手担心,随即站起身故作无事道:“远儿他们到了,思安和念安在找阿爷呢,二爷赶紧回吧。”
                        铁手闻言心中欢喜,思安、念安是远儿的一双儿女,今年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两个娃娃粉妆玉琢般可爱。所谓隔代更亲,铁手好久未见孙儿,很是想念,脸上不禁露出笑意道:“已经到了啊,那走吧。”他不觉加快了步伐往山下去,行出十几步突然发现身后没人,再转头看去,却见阿荷已离着很远了,正一腐一拐地慢慢往下挪。
                        铁手吃惊,赶紧回到她身边,扶着急问:“脚摔着了?我看看。”
                        “嗯,像是崴了。”阿荷皱着眉指了指右脚。
                        铁手忙让她坐下,小心拿起那伤脚将袜子褪下细看,果然脚踝处已经红肿起来,皮下隐隐青紫。铁手起手稍稍按摸了一下,阿荷顿时“哎”地一声,脸露痛苦之色。不知怎地,铁手见状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起来。
                        “骨头好像没事,不过韧带肌腱伤得厉害。得赶紧回家敷药。来,我抱你下去。”
                        “不,不。我……我能走,劳烦二爷扶着我一些便是。”
                        “不行,不能走了,否则皮下出血会更严重的。救伤扶病不必拘礼。”铁手说着不容她再推辞,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足下运起轻功直往自家庄子掠去。
                        阿荷被他抱着,半边身子贴着那宽阔厚实的胸膛,后背及大腿下是两条有力的臂膀,一时间昨夜两人缠绵时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禁不住心如鹿撞,只觉得连脚伤似乎也没那么痛了,但又怕被看出了心事,羞得闭上了眼睛,自己也知道脸上定是通红一片了。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3-02-23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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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云庄的正厅里,铁修远和妻子惠娘,妹妹如玉在等候父亲。两个孩子正嬉笑着与姑姑玩耍。
                          众人忽见铁手抱了阿荷匆匆奔进来,都吃了一惊,一下围了上来。
                          “荷姨怎么啦?”如玉急问。
                          “在山道上滑了一交,崴了脚,挺厉害的。”铁手边说边将阿荷轻轻放在椅子上,又叫拿个凳子来将她伤腿平放,“阿玉,你去地窖取些冰来放伤处冷敷,我这就去调制药膏。”
                          修远忙道:“爹爹,我去吧。”
                          “这里你不熟,还是我去。”铁手说着就往书房快步走去。他在药柜里取了栀子、大黄等药材又跑到厨房和了鸡蛋白醋,调制出化瘀消肿的药膏回到厅上。
                          如玉伸手接过父亲手中的膏药与阿荷涂抹。可一会儿铁手嫌她上药的手法不对,便拿过药碗自己动手。他一边替阿荷敷药包扎,一边还对着围观的两个小孙儿笑道:“你姑姑还不行,瞧阿爷这样子才对。这敷药也是有讲究的,须得对着穴道才更有效。你俩可好好学着点啊。”
                          修远夫妇和如玉站在一旁都听得暗自好笑。阿荷因自己的脚被铁手握在手中细细摆弄,而周围又这么多人在看着,她愈觉羞涩,红着脸轻声道:“有劳二爷了!可以了。多谢!”
                          如此忙活了一番后已到了午膳时分,亏得阿荷早间就在厨房安排好了,只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丰盛的菜肴便摆满了桌。七人团团围坐,闲话家常,其乐融融。
                          两个孩子吃吃玩玩,追逐嬉戏,绕着爷爷笑个不停。惠娘忍不住出言训教。
                          铁手忙劝说道:“他们平日在家多半也是练功读书,今日难得来此就且让放松一下吧。毕竟还小着呢!”
                          修远听了故意玩笑着对如玉叹道:“唉,我们小时候如何能这般。除了你,我和遃儿吃饭时都不让大声说话哪。”
                          如玉娇声道:“爹爹,大哥又在吃醋了!”
                          铁手大笑道:“是么?哈哈……”
                          屋里一扫平日略显冷清的气氛,铁手甚是开心,暂时将心中的烦恼搁在了一边。铁家诸人已许久未见铁手如此开怀大笑了,看他心情大好,也都很高兴。
                          餐后,铁手带着两个娃娃去书房写字玩棋,含饴弄孙,老怀大畅。
                          如玉与惠娘则搀了阿荷回她房中休息。惠娘素日里与阿荷也很亲密,这许久未见,便留下陪她闲话闺门家常,话题一下就聊起了明年开春后如玉出嫁的准备。如玉有些害羞,便回到饭厅与兄长叙话。
                          修远笑着与妹子道:“爹爹近来看着气色心情都不错,定是妹子服侍周到,功劳不小啊。”
                          “起居饮食还是荷姨在照料着,我就陪他聊天散步。”如玉道:“只是昨晚醉得厉害,估计又想起我娘了,一喝起来劝都劝不住。”
                          说起母亲,修远也是神色一黯,叹道:“唉……一个人太冷清了就容易想着伤心事……其实爹爹如今身子也很好,按理是该再找个人贴身照顾才是……”
                          如玉道:“这事莫想了,咱爹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我晓得娘在世时就与他提过好几次,他哪回松过口?”
                          修远缓缓点头,半晌又道:“可再怎么说娘也走了,爹爹不该如此一人孤苦,长此以往对身体也无益。唉,其实荷姨的人品真不差,我看得出她待咱爹可不一般呢。而平日里爹爹对她似乎也蛮好。你瞧他刚才那副紧张的模样,好像也有点意思啊,呵呵……”他突然笑得有些暧昧,凑近妹子低声问道:“阿玉,那……这些日子,你难道就看不出甚么来?”
                          “什么呀!大哥可别乱讲。”如玉嗔怪道:“荷姨一向是规矩人,咱爹也是君子。我可是日日伴在爹爹身边的,清楚的很呢。”
                          修远似有些无奈,又叹了一声:“是嘛?这事上咱爹就是有点固执。他如今不愿回城,明年你又嫁了,若你不在,荷姨再这么留下,没名没份的,恐招旁人闲话。那要是她也走了,到时剩爹爹一人在此岂不更加孤单?不如等过了年咱娘满了周年后,遃儿回家时我们三个一起劝劝老爷子。”
                          “嗯!大哥说得也是!”如玉仔细一想也确是这么回事。
                          整个下午,铁手都带着两小孙儿玩乐,之后修远又来找父亲聊了些城中近闻以及自家商号经营的状况。父子俩谈谈说说不觉已至傍晚。
                          因腿脚不便,当日的晚膳阿荷就不再参加了,如玉让王嫂直接送餐到她房中。
                          铁手在饭桌上不见阿荷,心中倒又牵挂了起来,忙问女儿:“你荷姨的脚伤如何了?有没有再去看看?”
                          “我方才已看过了,现下还肿得厉害,所以我让她歇着莫动。爹爹放心,晚餐已送过去了。”
                          铁手皱眉道:“哦。这一下崴得着实厉害,估计要个十天半月呢。待会儿我再帮她去换药。”
                          铁家兄妹闻言不觉悄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脸上窃笑。好在铁手一门心思地担忧着,也没注意到儿女们的表情。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3-02-24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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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餐毕已是戌时半,两孩子累了一天早就困了,于是修远夫妇带了儿女回房歇息,如玉则去了父亲卧室替他收拾床铺,准备洗漱热汤。
                            铁手去书房取了药膏纱布回到内院。底楼西厢房是阿荷的卧室,在这庄子里住了这么久,也可以说两人相识了这许多年,铁手第一次踏进阿荷的闺房。他轻扣房门:“阿荷,我来帮你换药。”
                            “哎,是二爷啊!快请进来。”阿荷的声音中流露出几分激动和喜悦。
                            铁手推门进去,见卧室布置得十分简洁。一张架子木床悬着素洁的青罗帐,侧边靠墙是衣橱和梳妆台。朝南窗下一桌一椅,此刻阿荷正坐在椅子上就着烛光裁剪铺展在桌上的一大块布料。
                            “二爷,快请坐。”阿荷刚欲站起身来让坐,被铁手按住了。
                            “你坐着莫动!”铁手自己搬过妆台前的圆凳在阿荷旁边放下,又道:“我瞧瞧。”说着他轻手托起阿荷的伤腿搁在凳面上,自己弯下腰眯着眼睛认真看了一会儿。
                            果然和如玉说的那样,脚踝确实比白天还肿了,连着脚面都泛出大片青紫。铁手心中又起了一阵不舍,轻声问:“很痛吧?”
                            阿荷见他微皱着眉头脸上似有怜惜之意,心中竟有点窃喜,连忙答道:“还好。这都怪我不小心,害得大家跟着忙活。本来远儿他们回来该当多照应着,这下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唉!”
                            “不用操心,阿玉也会做。她明年就要出嫁了,正好让她操练操练。这家务事也不省心,她以后早晚也得当家。”
                            “二爷说得也是。不过,您放心,我家阿玉这般冰雪聪明,将来必定不会差的。”阿荷笑道。
                            两人一边聊着,铁手一边与阿荷换了药,重新包扎好。他直起身道:“这几日忍忍,这脚就不要碰水了。”他又指了指桌上的布料道:“别弄这些了,早点歇着吧。”
                            阿荷致谢道:“多谢二爷!这是硬伤,没有大碍,过几日便会好的。”又说:“早上去库房正巧找着块玄色布料,所以想替您制件夹衫也可替换着穿。”
                            铁手心头一暖,忙道:“真不用那么麻烦,明日叫他们去镇上成衣店买一件就是了。”
                            “这边镇上哪有什么像样的料子,做工还不如我呢……”阿荷轻声道。她善女红,针线活可是出了名的好。
                            “是,是!当然没你制的好。我…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铁手呐呐道。
                            “嗯!我知二爷体恤。不过,真没啥辛苦的。您瞧这几日我都没法动了,就当是解闷吧。”
                            “也好。那你可不要赶着做,早点睡。我回去了。”
                            “嗯!二爷慢走!”阿荷下意识地站起来相送,却不料那只伤脚一落地钻心地痛,不觉“哎”地痛呼一声,身子一歪险些摔倒。铁手连忙回身扶住了她。
                            “这脚现下可真不能动。今日不要再弄了,早点上床歇了。”铁手再不由她分说,将人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两人又离得这般近,阿荷顿时脸红心跳,娇羞之色一目了然。
                            铁手白天救人心切没有留意她的神情,此刻在幽幽的烛光下见怀中人突然脸泛桃红,透出一股子他从未见过的妩媚来,不觉心神一荡。阿荷原也长得很是清丽,性子又温顺,如今虽说四十出头了,但看着依然气质娴静,风韵犹存。
                            铁手只觉掌中那股子软玉温香的触感明白告诉他,这无疑就是那昨夜与自己热烈缠绵的身体。他不禁心中暗叹一声,一时五味杂陈,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欢喜还是惆怅,只快步走到床前将阿荷轻轻放在床沿坐了。
                            “我走了,你早点歇息。”
                            “嗯……”阿荷羞怯地点头。
                            铁手缓缓走到房门口,突然低头驻足,手搭在门上,似在想着什么。半晌,他也不回头,只轻声道:“昨夜的事……是我的不是……对不住!”
                            阿荷没料到他会提这事,顿时又羞又惊,但随即看着铁手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小到几不可闻:“二爷无须抱歉……我也……没有勉强……”
                            铁手显是听到了,却仍是垂头不语,少顷,他轻手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3-02-25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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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3-02-26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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