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易今晚加班回家比较晚，赶最后一次地铁靠在座椅上睡了一觉，下地铁的时候刮起了冷风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活了？
江易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加紧了脚步。
今天晚上格外的冷，昆明好像现在才算是入了冬，分明前几天还在出太阳。
快到她租的房子楼下，有个人影站着，脚下还有几个小包。
大概是赶高铁飞机，或者是搬家的人吧。
她没有把注意继续在那人身上停留，想着快点到家，给自己弄碗泡面才是真的，今天晚上吃的那点子炒饭早就消化干净了。
路过人影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了名字，江易有些警惕，皱着眉转头。
“我是宁桉如。”见江易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对方很自觉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江易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对方。
“我在这等了很久，能先上楼吗？”宁桉如声音有些抖，大概确实是有被冷到。
江易混乱的头脑显然转不过来，胡乱答应几声，弯腰去提对方地上的几个小包，走在前面领着宁桉如进了自己的房子。
先去开了电暖炉，宁桉如很自觉凑到炉子边上把手放在上面烘烤，江易抿抿唇把她的行李包放在一旁。
看来今晚的泡面或许是要多消耗一碗了。
江易叹口气，去拆了两盒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过来，宁桉如抬起头跟着她的动作在转。
等水烧开的过程中，江易手攥了攥自己的衣角搬着板凳坐在了宁桉如对面。
“在医院很忙吗？”宁桉如问。
江易沉吟一下，“忙吧，我才是刚刚转正。”
“嗯。”宁桉如的脸很漂亮，在红色火光照过来的时候，连脸上剪影都是漂亮的。
江易抿抿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哦。”
江易暗自懊恼，原本想要问的不是这个，是想要问她怎么回来了呢？
当初不是死都不回来吗？
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再问一次，烧水壶蒸腾起的热气就已经像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样，泄得干净。
江易又叹了口气，起身去泡方便面。
三分钟的等待时间，两个人都很沉默。
“吃面吧。”江易端着面过来，宁桉如伸手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现在倒是不安静了，但是只有吃面的声音。
江易先吃完的面，看着宁桉如斯文吃面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干脆起身去开了饮水机的开关，等着烧热了水以后给她接了杯温水。
宁桉如又说了声谢谢，江易摇了摇头，回了句没事。
等到宁桉如吃完了面，江易收拾好了桌面，宁桉如手被烤得暖和，手收了起来，说：“我怀孕了。”
江易愣了一下，不自觉皱起了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那你不该是和孩子父亲在一起吗？
“我也离婚了。”宁桉如看懂了她的潜台词，很平静地，“他婚内出轨，也不知道我怀孕了。”
江易突然沉默下来，垂着眼。
“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宁桉如看上去有些紧张，“我结婚以后一直没有出去工作，他知道我发现他出轨了以后就把钱全部转到他私人账户上，又找了律师让我净身出户，我现在没有钱了。”
宁桉如看上去很疲惫，用手揉了揉眉眼，“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我过段时间会出去找工作的。”

李初看了看报告单，“没想过要留下这个孩子吗？身体条件很差。”
江易转头把视线落在宁桉如身上，宁桉如摇了摇头，“之前是不想留，但现在……又想了。”
“你这么对待孩子是不是有些太敷衍了。”李初在妇产科上了十几年的班，最烦的就是那些对孩子也对自己不负责的孕妇，到了最后出现什么问题又会把责任推卸到医生护士身上。
宁桉如咬了咬唇，看上去很委屈，仰起头看向江易。
“老师我会照顾她身体健康的。”江易看上去有些无奈，夹在两个人中间里外不是人。
李初对着江易生不起气，眉头松了松，“那你一会儿去药房拿药，孕前期要吃些什么注意什么你知道的吧？”

“知道的，老师。”江易放在侧边的手被宁桉如握住，有一搭没一搭手指蹭在她手背上。
江易不怎么想说话，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当时的那一句“留下吧”所以才改变了宁桉如的想法，才让她选择把孩子留下来。
她是不是做错了。
“江易江易，江易，你不要不理我，江易。”江易在想事情走得有些快，宁桉如很快跟不上她脚步，落在她身后，着急起来。
江易被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叫醒，愣了一下又走回去看着她含泪的眼睛不知所措，她也没比以前的自己进步多少，还是会面对宁桉如的眼泪手足无措。
但高低还是有些进步的，至少江易能在短暂的大脑空白以后从兜里找出纸巾给宁桉如擦擦脸。
“江易，你是生气了吗？”宁桉如扯着她的手不想松开。
“我没有生气。”江易叹口气，“这里不方便说话，等回家了再说吧。”

去药房拿了药，按照江易的安排是要带宁桉如去商场买孕妇用的内衣内裤的。
宁桉如有些不安分，得寸进尺想要和江易十指紧扣，江易皱了皱眉选择了妥协，主动牵上宁桉如。
“江易江易。”宁桉如叫她，声音有点甜。
去买内衣的时候宁桉如很不好意思，导购员过来推荐孕妇内衣，看了看宁桉如没见着她肚子大起来，先给她看的孕前期内衣。
江易就在一边坐着等，宁桉如和导购员说了两句就小跑过来牵住江易的手，“你帮我挑一挑吧，江易。”
“你试过觉得舒服就好了。”江易也不知道这种有什么挑法，开口拒绝，宁桉如抿抿唇眼圈有些发红，扯着江易手晃了晃，“帮忙选一选不可以吗？”
“好吧。”江易总不能很好的拒绝她，只好帮她选了几件，红着耳朵让她去换衣间试一试。
宁桉如进了换衣间很快支出一个小脑袋，“江易你过来。”
江易走了过去，隔着帘子问：“怎么了？”
“你帮我拉一下搭扣好不好？我手伸不过去。”宁桉如小小声说，白皙的脸红了起来，看上去很难为情。
江易也跟着脸红，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她，她掀开帘子挤了进去，宁桉如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一只手护在胸口让内衣不要掉下。
江易喉咙不自觉咽了咽，立刻挪开视线抖着手指去拉她的内衣搭扣。
她手指有些凉，碰上宁桉如温热的皮肤两个人都忍不住抖了抖，江易死死皱着眉让自己注意力不要放在宁桉如雪白的身体上，屏住呼吸好几次都没有扣上。
慌里慌张的，别扭好几次终于扣上了搭扣，她后背紧张得冒了一层汗。
宁桉如突然转身，江易愣了下，下一秒被她死死搂住脖颈亲吻上。
她闭着眼睛，舌头有些霸道挤进江易口腔里带着一起不守规矩的舞蹈。
江易很快喘不上气，宁桉如也没继续，松开口牵连出长长一条银丝，两人面对着面大喘气。
宁桉如有些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江易注意到伸手抓起她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转身出了换衣间。
内衣店里面开着空调，暖气让江易脸上的温度迟迟降不下来，江易缓缓呼气，走到店面外等到脸上的温度冷却了下来才重新回到内衣店。
宁桉如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抬眼看向江易，江易脚步顿了顿，走过来说：“合适吗？合适的话就都要了吧。”
宁桉如小声说：“都很合适。”
江易点了点头，拿着沾上宁桉如体温的内衣到前台结账。

【七】
“中午吃什么啊，江易。”宁桉如心情似乎很好，拉着江易的手一晃一晃。
“你想吃什么？”
“吃火锅吧，好不好？”宁桉如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她很久没有吃火锅了。
江易不拒绝她，点了点头带着她到商场三楼一家火锅店，点了清汤和红油的鸳鸯锅。
宁桉如脱了外套看着对面的江易，江易找服务员要了个围裙要给宁桉如先戴上。
宁桉如撅着嘴，伸出手乖乖让江易给自己戴上了围裙，不满地嘟囔，“我都快做妈妈了还要戴围裙吃火锅。”
江易也不生气，给她倒了一杯大麦茶，“就算当了妈妈也还是小姑娘啊。”
宁桉如脸红了一下，看不出又多不高兴，就是有些难为情或许还有些窃喜，“我年纪比你都还大一岁的，还算是小姑娘啊。”
江易没有回话，宁桉如眼底黯淡一瞬又很快调整好自己，笑意吟吟的和江易吃完这一顿火锅。
吃完医院距离江易的住处还有段距离，路上正好有药店，江易进去买了鱼油钙片还有妊娠油，两个人牵着手慢悠悠回了房子。
“叶酸，鱼油，钙片还有DHA，每天都要吃。”江易挨个把药瓶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还有妊娠油也要涂，预防妊娠纹，每天我都会监督你的，下一次去产检的时候最好所有的检验都达标。”
宁桉如最怕吃药，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江易又说要监督她，根本就躲不掉。
她视线投向桌上的妊娠油，伸手拿了过来，“那每晚能帮我涂妊娠油吗？”
江易脸色变了变，有些想拒绝，宁桉如的话就先吐了出来，“要是我涂得不好长妊娠纹了怎么办？”
“我会帮你抹的。”江易又一次妥协，“有些时候我上夜班可能就需要你自己抹，但我要是在家的话，一定会给你抹的。”
宁桉如这才高高兴兴的答应了，连带着乐意吃下那些药。
宁桉如运气不太好，今晚江易正好要上夜班，打的算盘算是落了空。

江易出门前先把晚上要吃的药给她分好，看宁桉如依依不舍的蹭上来，有点无奈，“我要是有空了会打视频给你查岗的。”
“就算查岗你也不在家。”宁桉如大概是因为怀孕激素分泌过多，泪腺有些不受控，抱着江易的腰就是不松手，“你亲亲我好不好，江易。”
江易愣了一下，看着她发红的眼圈伸手捧着她的脸，在她脸侧亲了亲，“我真的要走了，我要去换班。”
宁桉如还是不太满意江易只亲了她的脸，但听她这么说还是松了手，站在门口看着江易走出楼梯道，又赶紧跑进了门在阳台上看着江易走出小区大门。
江易到医院换了衣服去找同事交班，李初找过来，在她身边换衣服，“你那个学姐现在是住你家里？”
“是，老师。”江易把名牌夹在胸口前，“她身体条件不好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嗯，也行吧。”李初没有多说什么，换好衣服出了换衣间准备回家。
江易去办公室看了看今天入住了多少人，和她换班的同事让她多注意一下4床和8床，今天下午送过来的，都见红了，一个年轻二十几岁是头胎，另外一个是高龄经产妇。
大概今晚可能就要进产房。
江易戴上口罩找了过去，两张床都在一个待产室里，其他床上都没有人。
家属见医生找了过来，想留下来一起看，江易关上门，“家属帮忙给产妇买点吃的吧，尤其是4号床家属，你们进程可能会稍微慢一点。”

【八】
江易戴上了一次性橡胶手套，躺在两张床上的产妇看上去似乎还好。
4号床的年轻女人看上去要比8号床的更狼狈，头上出了很多汗，头发黏在脸上，江易站在床边叫了她的名字，“程鸢是吗？”
“嗯……”程鸢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江易，咬着唇看上去很痛苦，黏腻的手掌心抓住江易的手腕，“我，我很疼，什么时候能生？”
江易安抚地拍了拍她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掀起她被子的一角把手放在她肚子上轻轻按了按。
程鸢忍不住，手指抠进江易肉里大声呻吟了两声，眼底含着泪叫疼。
“痛，痛，轻一点，我好痛。”程鸢痛得发抖，死死拽住江易的手腕。
江易暂时挣脱不开，只好用一只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下坠得不算厉害。
用手摸向她小腹上方一些的位置，用力朝下按了按，摸到了胎儿硬硬的头颅，程鸢痛得叫了一声，朝上挺了挺腰，把整个大肚子都送到江易手心里。
“别怕别怕，我看看孩子是不是准备好了。”江易一边安抚着，手一边顺着她肚子的弧度用了点力气往上摸，对着产妇正面这一面的是胎儿的背脊，胎位是正的。
江易抬起手，程鸢碰上一轮宫缩，拉着江易的手断断续续叫痛。
程鸢突然松开了抓着江易手腕的手，两只手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滚惨叫。
江易手贴上她的肚子在她孕肚两侧轻轻顺着，手掌稍微用了点力道按压摩挲，程鸢稍微好过了一点，熬过这一阵托着腹底大口喘着气。
“医生，”程鸢有点难为情，“我……我下面，有点涨。”
江易站到床尾让她把双腿曲起来，她换了产袍下面都是空着的，江易用消毒液洗了洗手，慢慢一边说着“放轻松，别紧张”一边把手指插进她下面的宫1口。
程鸢咬着唇，缓缓调整鼻息，但是冰凉的异物感还是太过明显，在江易把手指放进去的那一刻，没忍住挺起了肚子叫了一声。

江易直起身皱眉把手套脱了下来扔进垃圾桶，“痛多久了？”
“从下午见红以后就开始痛。”程鸢这会宫缩没来，能打起精神和江易说话。
“一会儿起来走走吧，开指开得有点慢。”江易把被子给她盖好，转身去到8号床边上，床上的经产妇可要比程鸢能忍痛多了，让做指检的时候抱着肚子挺着腰也很配合。
江易稍稍松了口气，“开两指了，要上无痛吗？”
“上。”经产妇抱着肚子嘴唇有些发干。
“好，那请稍等一下。”江易出门和两个产妇家属分别交代了一下情况，去到护士站让今晚值班的护士去给待产室8号床戴上胎监，4号床也需要监测胎心，重要的是去麻醉科找麻醉师给8号床上无痛。
几个护士照安排去做事，江易坐在电脑主机面前登病历，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江易伸手去拿，也没注意是谁就接通。
“你刚刚怎么没接我电话？”电话那端是宁桉如，江易手在键盘上顿了顿，“怎么了？”
“我……我想你了，你就不想我吗？”江易皱眉，她这才离开家多久？要是按照宁桉如这个说法的话，今天晚上她大概是消停不了了。
江易说：“我今晚要忙工作，待产室里面还待着两个产妇呢，不一定有时间能接到你的电话。”
“啊……”宁桉如声音听上去很失落。
江易没有办法，只好放缓了声调安抚她，“你晚上睡觉之前记得把我给你分好的药吃了，我明天早上就回来。”
“那也要好久的，江易。”她声音很快带上哭腔，听着委屈又可怜。
江易一颗心全都软了，“等明天回来给你做早饭，想吃什么？”
宁桉如顺溜报菜名，江易全都答应下来。
“江医生，急诊科送来个先兆流产，让您去看看。”护士在门口敲了敲门，江易听了赶紧和电话对面的宁桉如说了情况，这个时候宁桉如也不敢耽误，乖乖挂了电话。

【九】
“什么情况？”江易一边疾走一边问。
“是她男朋友送过来的，说是今晚上突然流血。”护士复述一遍她男朋友的说辞。
江易皱眉，“只说是突然流血？”她怎么不信呢。
到急诊科里面，明显能听见女孩儿的小声呻吟，江易和接诊的急诊科医生交换了一下已知的病情，急忙拉开床帘走了进去。
这来的人实在太年轻了，都不能算是女人，只能说是女孩儿的年纪，她一只手捂着肚子，另外一只手死死拽住病床上的护栏，侧躺着咬着唇，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唇缝里溢出来，参杂着喘息声。
江易掀开她身上盖着的一层被子，她裤子上明显有一小块红色的痕迹。
“平躺。”江易出声，帮着她把蜷缩的身体放松下来躺在床上，她哭得有些红肿的眼微微眯起来看着江易，“医，医生，我害怕……我肚子好痛……”
“别怕别怕。”江易安抚着，让她把上衣朝上撩了撩，露出平坦白皙的小腹，江易上手顺着子1宫周围按了按，躺在床上的人下意识挣扎，抖着嗓音叫痛。
江易直接忽略掉她的惨叫，戴着一次性手套又让她分开双腿，她红着脸护着肚子，颤颤巍巍分开腿。
江易伸进去试了试，宫颈管都没有消，更别说宫口打开的话。
床上女孩儿又在说好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以后又咬紧了唇，一副很难堪的模样。
“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江易脱了手套扔进黄色垃圾桶里，“一会儿吃点地屈孕酮，注射黄体酮就好。”
旁边小护士点了点头，问：“转到我们科室吗？”
“转吧，顺便一会儿去做个B超。”江易要出门前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你家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