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怎么了？”萧叡顿觉不对。新生的皇子哭声洪亮，怀中的妻子也神志气息尤在，可殿中的女医们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分明出了事。
明絮也觉察到了女医们的异常，精神也被吊起，拉了萧叡的胳膊想撑起自己的身体。
“娘娘别动……”女医令见状赶紧上来扶住明絮的身体，不让她挪动腰腹，“还请陛下移步，眼下情形须得与姜院正一道商议。”
“好……那朕出去说……”萧叡握了握明絮的手，想叫她放心，“别害怕……朕一会儿就回来。”
女医说，皇后才诞下一子但身下却落出了另一龙胎的脐带，只怕情形不好。通常这般时候，里头胞衣已然剥脱，胎儿在里头憋了那么久，没了胞衣滋养，只怕已然不好。
姜维细细思量了一番，也道：“唯有尽快娩出龙胎才可保全母子。若再拖延下去，不知龙胎保不住，胞衣剥脱后的淤血堵在宫腔里出不来，恐怕还会气血逆行，危及娘娘性命。”
“娘娘气力已尽，胎儿又迟了好些日子，身量偏大，奴婢们帮娘娘揉了两天的肚子才勉强生出靠下的龙胎。眼下再要生第二个，娘娘的身子怕是撑不住了……”
萧叡也陪了明絮两天两夜，这期间种种艰难他都有目共睹，也心知絮儿身体不好，气虚孱弱，御医和女医所言非虚。眼下御医和女医一人一语说得都是不利的消息，也是叫他一时心乱如麻。扶额思量了片刻，萧叡站起身，沉声道：“你们商议出个法子……什么法子都没关系，保不保住皇嗣也没关系。朕要皇后无虞。”
萧叡再回到明絮身边的时候，侍女正在给她喂水。
“累坏了吧……要不要吃些东西……”萧叡把人抱在怀里，有些贪恋地感受着她身上温热的气息。
“怎么了……是不是孩子不太好……”明絮太知道萧叡的这个反应和眼神了。每次她从萧叡眼睛里看到这样的眸光，他都在盘算着很难的事。
“没有……朕是在想，要不要叫彤樱她们给你做些吃的端进来，趁着现在不太疼，好歹吃一些。”
“不太想吃……”明絮看出了他在骗自己，但并没有说破，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搂了他的脖子，长长一叹道，“你再好好抱抱我吧……”
“絮儿……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絮儿什么意思，萧叡自然也心知肚明。
女医令回到了产房，显然是与姜维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她到底是见惯了这般场面，平静地指挥着一众女医帮明絮重新摆好体位，做好接产的准备。
“上回你给我的名字里，‘哲熠’二字，就给小五吧……肚子里这个若是女孩子的话……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舜华’比‘初尧’好些……”
“不要紧，若你不喜欢，朕再想别的……”萧叡抱紧了明絮的身子，低头亲了亲她的脖颈，“你先乖乖听医女的，好不好……”
明絮点了点头，轻轻回吻了他，莞尔一笑。
“三郎……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了……”
窗外天色将明，阴翳散尽，晨光熹微。
元和十三年六月十五，皇后明氏于昭阳宫诞下皇五子萧哲熠，次日诞下皇六女萧舜华，也是同日，南境传来了好消息，南邵少国主登基称王，尊和嘉公主萧羲和为王后，愿与国朝再定盟书，天下同庆。
明絮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萧叡的臂弯里。就像过往无数个清晨，他搂着自己的脊背，合着眼眸，沉沉安睡，鼻息之间发出轻轻的鼾声。
明絮转眸看了看他搂着自己的手，上面还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宫变遇刺那日的伤口还没有长好，她生舜华的时候，女医伸手探入胎宫，生生将那个瘦弱的小女婴拽出了宫腔，当时她痛极，死死攥着他的手掌，现在那厚厚的白纱上已满是干涸的血污。
她的夫君，是一个英明果决却又柔情似水的君王……
明絮合眸一叹，欺身回抱住萧叡的身体。她这一世人生，注定是要在他的羽翼之下过活了……也幸而这一世人生，他撑开了他坚强的羽翼与她分享。
“醒了？”
“嗯……”
“还疼不疼？”萧叡见明絮抱着自己不动，以为是哪里不舒服。
“不疼……你怎么在这里睡了？”
“孩子下来之后，你出了好多血，又晕了过去，那时候呼吸都弱了……朕半条命都差点被你吓没有了……后来血虽止住了，但还是不太放心你，朕就没敢走……”
“没事了……”
“怎么没事了？你把朕吓出个好歹，是准备直接做太后嘛？”
“那感情好……那就再也不用遭这般罪，臣妾也可以清闲清闲，养几个年轻俊朗的面首，享用享用。”明絮安然合了眼睛，身上的酸疼疲倦并没有完全散尽，她轻笑着应了萧叡便想再睡会儿。
“你先松开朕，朕去叫乳母把孩子们抱来，碧芜她们一直备了吃的等你醒来，你也吃了再睡。”
“三郎这样周全仔细的人，定是会把孩子们安顿好的……我放心得很……什么时候看都不迟，就想再抱着你睡会儿觉……”
“怎么生完孩子脾气都变了，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粘着朕……”萧叡也是低头一笑，但仍是宠溺地搂着怀中的妻子，轻轻亲吻着她的发顶。
那一缕悠悠的木兰香，数十年如一日。
“人都是会变的……容貌、脾性，都会变化……但要紧的，是守住那些不会变的东西……”
“那容易……絮儿在朕这里，从来没有变过……”
（正文完结，by 一笛西风夜倚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