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初出国门

1982年9月初，陈三忽然通知我马上回国。回国人员都要置办彩电、冰箱等几大件，以往都是在香港订货送达国内，但陈三通知的日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在荷兰置办随身带回去，乘坐飞机不可能携带，那就坐火车。
从荷兰到莫斯科的火车是苏联列车，按照陈三的说法，苏联列车员都是酒鬼，送两瓶好酒五粮液就能把大件行李送上车，这两瓶好酒就是两颗手榴弹，什么路子都能炸开。

临近开车了，列车员始终不接受这两瓶酒，也不许几个大件行李上车。我在中学和大学都学过俄语，但多年不用，已经忘得差不多还给老师了，听不懂说不出，无法与列车员交流。急如星火无可奈何之时，发现一位与我同车厢的英国老太太，俄语说得很流利，问询得知，她要到莫斯科去看望女儿，这真是危难之时来了救星。
我请英国老太太翻译，对苏联列车员说了一些好话。列车员说：“你的车票只能用于你上车，大件行李没有买票，当然不能上车。”我马上听出这是要索贿，提问给行李买票多少钱？对方回答说80荷盾。立马如数支付，老毛子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行李上车，两瓶酒照收。之后两位列车员瓜分了80荷盾，开车后立即品尝五粮液，弄得满身酒气。

途径华沙火车站时，停车15分钟。那时波兰的团结工会正在罢工，车站戒严，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巡逻，但老百姓似乎不当回事，依然坐在车站的长椅上聊天，有照片为证。
在华沙火车站与英国老太太合影：

第二天，来了一位黑人青年，对中国和中国人说了许多好话。之后伸手向我索要清凉油，幸好还有富余，给了他一盒，小伙子兴高采烈地走了。
早就知道餐车上的老毛子饭菜不好吃，出发前采购了大量食品和水果，自给自足。
到达苏联边境城市布列斯特是在黑夜，苏联的铁路轨距要比欧洲轨距宽，原列车进不去，只能给列车换底盘。方法是把车厢全部吊起来，原底盘开出去，新底盘开进来，之后用螺栓固定。在此过程中办理入关手续，海关人员深入车厢，用俄语询问每个人，是否带有动植物，例如水果之类。俄语听不懂，一概回答“No!”

从荷兰出发两天后到达莫斯科，使馆人员负责接站，接待很周到。火车站的两个搬运工小伙子看到我的行李多，都要抢这个生意，干起架来，使馆接站人员把两人都呵斥走了。
在使馆停留两天，办理蒙古签证，并安排我们参观了红场和列宁墓。感觉红场比天安门广场小多了，而且路面不太平整。

从莫斯科到北京是乘坐中国列车，与列车员的交流方便多了。根据先行者的经验，给他们送一些小礼品搞好关系，就可以利用烧开水的锅炉做饭。从荷兰自带了一个小锅，还有大米、绿豆、榨菜等物品，再加上在莫斯科购置的几个大列巴和水果，6天旅程的吃饭就不成问题了。同车厢有一些前往中国旅游的欧洲人，多人找我了解中国风俗和中国旅游点情况，一路聊天不觉得寂寞。还有人等不及餐车饭菜，饿了找我蹭饭吃。

列车一路向东，越过乌拉尔山后进入西伯利亚，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还看到俄罗斯老太太穿得破破烂烂弓着腰在地里刨土豆。一路走来，从西欧到东欧，从欧洲到亚洲，感觉老百姓的生活是越来越穷，是地理原因还是政治原因？值得深思。

几天之后，火车到达贝加尔湖沿岸。贝加尔湖总容积23.6万亿立方米，最深处达1637米，是世界第一深湖、欧亚大陆最大的淡水湖。湖长636千米，面积为3.15万平方公里。
这里曾经是中国领土，苏武牧羊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尼布楚条约》后，将这块地区割让给沙皇俄国。湖边大片的原始森林，9月已经是红叶斑驳，秋色浓郁。同车厢的一位瑞士姑娘拿出画板，画下了车窗外的美丽景色。聊天得知，她找了一位犹太人男朋友，家长不同意，责备她是一个“Black sheep”，意思是另类，因为绵羊都是白色的。

车过蒙古，在乌兰巴托停留十几分钟，到站台上透透空气，闻到一股浓烈的羊膻味。
车到二连，进入中国境内，又得再一次换火车底盘，因为中国铁路的轨距不同于俄罗斯，与西欧是同一个标准。
从二连出发，汽笛长鸣，似乎是在提醒我：我回到祖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