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章
云深的眼神让我忽然觉得他不再是那个乖巧沉默的皇子,而是在宫中处处算计的妃嫔。我在黄皇后眼中,曾多次看到过这种眼神,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我忽然想起了那薛贵妃是云深的生母,桃园宫便是云深自小长大的地方,自是不愿被他人占了去。
我苦笑,父皇这赏赐倒是将我弄得个两头不是,却也不得不吞到肚里。只得拍拍云深的肩膀安慰:“若是云深你不喜欢,皇兄便不去桃园宫,留予你罢。”云深摇了摇头:“这是父皇赠给皇兄的,皇兄为我,已经付出了太多。此般赏赐也绝是应得的。若是皇兄为了云深而违抗了皇命,云深却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思量半晌,我只得叹气:“云深真是执着,既然这样,那就与皇兄一同入住了那桃园宫吧。”我此等思量,却也是这愚钝脑子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宫中的规矩是及了弱冠的皇子才可另行安排了园子独处一院,而身为大皇子的我 却也差了三年有余。所幸这桃园宫便是父皇赐的,君无戏言,这宫殿赐了便是赐了,即便是我出了宫,这园子也还是我的。而云深恰被过给了母妃,跟着我是理所当然。这园子实是给了我,却也是让他了心愿。只怕父皇是早就料到了我这一决定,才借着赏赐将那园子交了过来。
回了梨园宫,母妃却是早已从皇后那儿得了消息,不舍得拉着我说长叙短。嘱咐我行为处事要谦让,不可与人相争云云。我自受着母妃的性格陶冶,也是能让则让的淡然性子,无欲无求,也便是这么清清淡淡地过了。只是向母妃讨了绿脂去,从小这丫头便跟着我一道,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只怕这一离,便是不适应。也不似母妃一般,说来就能来看看的。便讨了去,让她帮着管教那父皇赏来的十个丫鬟,也可让自己乐得个清闲。
这皇宫之大,我这个当皇子的,又未出宫。不可随意在这后宫之种闲闲逛逛。而与薛贵妃生前,见得最多的地方却是黄皇后的百花殿。若不是父皇赏赐,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去那桃园宫。也亏得云深如此年幼,便识得路,领着我和绿脂便穿了那隐在梨树后的一条小石幽径,七扭八拐,竟是从桃园宫的一处水晶假石后钻了出来。
这倒是让我大为诧异,连忙询问云深是如何寻得了这条无人知的小道。云深笑了笑,放慢步子牵住了我的衣摆。细细地为我说明着。
不听倒是丝毫不知,一听之下,竟是将我怔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原来这后宫十六宫四十八园外加上皇后的百花殿与太后的枫盛殿都有那种幽静小路相通,就连那封闭的冷宫,也有了那么一条禁道可以通向外面。这皇城本就是先主留下的圣城,是当年四国混战之时所筑。那么用上几条幽僻通道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妃嫔之宫都修得如此精密复杂,那整座皇城便不知有多少此般的小路四通八达,甚至还有可能拥有通向宫外的通道。想到这里,我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这样的密道,被皇家人所知也就罢了,若是让他国之人或是对皇城图谋不轨之徒得知,将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想也只是想想罢,毕竟皇家之人都无法了清这小道所在,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我这样的遐想,不过是胡乱臆测罢了。
不知不觉之中便由着云深走进了桃园宫的内殿纤枝阁,还未来得及走进,便见得那阁中已整整齐齐列好了一排婢女,低着头恭候着我们。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款款向我们走来,对着我与云深便跪下行礼。代她抬起头来,我才看清了她的面容。是火儿的习教嬷嬷,黄皇后的亲信。我去母后出见安时常见她,是以并不陌生。那嬷嬷冲我笑了笑,我也不摆起皇子架子,向她微微颌首。毕竟是母后的嬷嬷,且是火儿身边亲近之人,也得给上那么一分薄面,算作是给了母后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