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亚闻言一愣，随即抿紧了樱唇。
     “露西亚，别再干傻事了！你是精灵族的后裔，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是那么的高贵、坚强，令人仰视，你知道我有多么爱慕你吗？一直以来，你也深以自己的一半精灵血统为傲，不是吗？然而现在的你却在做什么？自暴自弃，自甘堕落！我不能看着你再这样沉沦下去！！”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又有什么用？”露西亚轻轻一笑，“你不能看着我这样，那你倒说说看，你能做些什么？我想要安定的日子，不用再时刻面对死亡的威胁；我想要富足的生活，不用再作为随时可能被抹杀的试验品卑贱地活着。这些，雷克多都可以满足我，而你能给我什么？”
     “你所说的这些我给不了你，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即使是面对死亡，我也决不会让你感到孤单！”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根本温暖不了我的心！”露西亚别过头去，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就算我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可是，仔细看看你想要讨好的那个老家伙！那是我们混血儿痛恨的暴君，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与他为伍，你就等于是与昔日的伙伴为敌！对吸血鬼而言，我们混血儿终归是卑贱的杂种，就算雷克多现在对你有兴趣，他一旦另觅新欢，还不是把你一脚踢开！到时候，不仅你所希望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而且连我们这些伙伴都会瞧不起你，你会失去一切的！”
     “呵呵……失去一切？！我从来就没拥有过什么，哪谈得上失去？你没资格看不起我，也用不着可怜我，先看看你自己吧，你又比我强多少？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害怕面对又不得不面对成长的威胁、面对时刻高悬在头上的利刃？你能做什么？你又能改变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终于有回复啦

第三十二章 救赎
   露西亚，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黑夜已经降临，广场中央，少女的头无力地耷拉在胸前，凌乱的长发在夜风中徐徐飘荡。
    基地的大门紧锁，守卫已不见踪影，然而在这静谧的黑暗中，却潜伏着森森杀机。对于酣睡了一个白天的吸血鬼们来说，这一日才刚刚开始。
    力斯和史奈特依旧目不转睛地站在那儿，注视着远处的少女。
    “我必须去看看她！”望着生死不明的露西亚，力斯的呼吸愈来愈急促。


   “不行！雷克多一直怀疑露西亚还有同谋，你现在过去，等于是自投罗网，白白送死！”史奈特沉声提醒。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为盲目的爱冲昏头脑，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史奈特冷声道，“既然事情已无法挽回，我们就权当露西亚是在赎罪，偿还她欠毕德三人的命债。”
    “你早就知道了，露西亚是那个告密者？！”力斯惊诧万分。
    “是的。还没有什么事是我想查而查不出来的。”
    “那你怎么没说破？”
    “呵呵……”史奈特淡淡一笑，“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喜欢她啊。”
    力斯闻言一愣，半晌才脱口而出：“那你还能镇定自若地站在这，眼睁睁地看着她不知死活？”
    “现在的情形跟上次不同。上次我只要将告密者的身份隐瞒下来，她就不会有危险。而这一次，却不是我们一两个人的力量能够解决的。我虽然喜欢她，但是对我来说，还有远比儿女私情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决不会蠢到为了她而以身犯险。”史奈特的细长眼眸冷峻非常。
    这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谦和而又富有韧性的少年吗？第一次看到史奈特理智到冷酷的一面，这个发现令力斯有些心寒。


   然而，仔细想想史奈特所说的话，不禁将力斯本想不顾一切追随露西亚而去的疯狂激情浇灭。望向夜色中那个孤独无助的身影，力斯惨笑着低语：“她说的没错。我根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我也只能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面对现实，想想看怎么积蓄力量为她报仇！”史奈特话音未落，整个基地突然响彻刺耳的警报声。
    几个吸血鬼军士瞬间掠过身边：“有一名闯入者！所有成员去前堡支援！”
    史奈特诧异地低语：“一个入侵者就造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来非同一般，我去看看！”言毕身影已经消失。
    力斯没有跟着他去。现在整个基地的注意力都被不速之客所吸引，必然无暇顾及其他，力斯飞身出门，快速掠向广场中央。


“露西亚！！”轻轻捧起石柱上少女低垂的脸，力斯万分心痛地发现触手的感觉如同枯木。经过一日的炙烤酷刑，血精灵那原本晶*莹*剔*透的肌肤已经黑如焦炭，只有微弱而顽强的心跳证明她还活着。
    他想解除她的束*缚，却发觉徒手根本无法毁坏专门用来束*缚吸血族的特制锁链。而露西亚的情*势已刻不容缓。他飞快地用獠牙咬破自己的手腕，送到少女干裂的唇边。在血腥味的刺*激下，露西亚嘴唇微微动了动，本能地竭*力吮*吸起来。
    基*地内传来的异*常响*动令力斯抬起头来。


   数十名血族兵士正倒退着从基地的大门涌出，退到了广场之上，为首的高大背影正是雷克多男爵。紧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位身材颀长的紫眸男子，俊美绝伦的面容冰漠无情，墨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他的右手中持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这一定就是那位闯入者！力斯暗自惊叹，驻守前堡的兵士足有数千人，对方竟然这么快就突破了层层防守，直逼最后禁区，这种力量实在可怕！
    “雷克多，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接受帝国的制裁吧！”男子冷冷地说，深沉的语音充满压迫感。
    雷克多发出了凄厉长啸，率领手下发动了绝命反扑。然而，数秒之后，广场之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惨肢断体，力斯甚至还未看清那名紫眸男子是如何动作的。
    男子的目光越过血雾弥漫的空间，与瞠目结舌的力斯对视，淡淡地开口：“你是混血儿？去召集你的同伴吧，你们自由了。”
    ……
    回想起往昔，力斯依然能够体味当听到狄歌大人说“你们自由了”之时，自己无法言喻的激动。这一晃又是两百年过去，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是，此刻被自己搂在怀中的女子却依然还是那么倔强，满怀抗拒。
    注视着露西亚愤懑的身姿，力斯低声说道：“还记得吗？当年，就是因为你说我什么都不是的那句话，在大家获得自由之后，我才抛开静谧村熟悉的一切，独自去闯荡世界，希望能活出个样子来。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九死一生回到了这里，你却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我，我受不了啊……”
    露西亚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


   狄歌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古老的国度。虽然自己已离开了百年，这里却未见多大的改变。对于拥有永生的吸血鬼而言，百年的光阴不过是短暂一瞬。当这个国家永远被同一批人、同样守旧的脑袋瓜所主宰的时候，改革就变得步履维艰。
    狄歌不由想起了圣尊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们需要新的一代，如果再没有新鲜血液的补充，帝国就将成为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国。”
    但是，当老一辈们永远不会死去，而新的一代又不断产生的时候，带来的是什么？是对敢于挑战和反抗古老戒律之新生代的荼毒，是对帝国有限地盘的争夺和永无休止的自相残杀，是对人类领地蠢蠢欲动的窥探和愈演愈烈的掠夺。
    当这些矛盾无法得到解决的时候，这个国家必将一步步走向衰亡。狄歌已经看到了在它的繁华面具下死气沉沉的心脏，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它就会完全停止跳动。虽然不愿意，他却将无可避免地成为这一覆灭的见证者。
    行走在帝国最宽阔的主干道上，狄歌戴着宽大的旅人帽，压得低低的帽沿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尽管如此，他优雅的步态、超凡的气质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狄歌间或与史奈特低语几句，同时留心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有近处路人的交谈，有沿街的叫卖，还有穿行过市的马车嗒嗒的马蹄声。
    突然，耳中捕捉到的一个信息令狄歌止住了步伐。
    那是一个悦耳的女声，清晰地说道：“回府去吧，别让伯爵久等了。”


第二卷   迷障重重 第三十四章 伯爵 上
    布置奢华的起居室内，金发碧眼、英俊儒雅的贵族男子正斜靠在铺着紫色绒垫的躺椅上。他穿着丝缎滚边的银色外套，内里是镶着繁复花边的丝质衬衫，修长手指所持的高脚杯中，殷红的液体正荡漾出魅惑的波光。
    他带着微笑，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坐在地毯上的金发小女孩，女孩微嘟着小嘴，聚精会神地玩着拼图，无数可爱的小发卷垂挂在白皙晶莹的前额和脸侧。女孩承继了她的母亲那双漆黑发亮的大眼睛，看着那双眼睛，不禁让他想起那位风华绝代的高贵女子。笑容在他的嘴边消失。
    “希拉瑞莉……”赫瑟尔发出了一声低语，眼前浮现出最后那日，他的爱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眼神，不由得攥紧了酒杯。
    她至死不会明白，自己为了他抛弃了尊严，放弃了一切，为何却留不住他绝情的脚步。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就在那一刻，帝国派出的杀手正守候在那扇雕花木门外，若是他不决然地离开，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他们的禁忌之爱，注定不容于世。
    他将那杯还带着温度的血液一饮而尽，酒杯在他的掌中无声粉碎，数滴血渍溅到了华丽的衣服上。他随手抓过桌巾，轻轻擦拭起来。
    敲门声响起：“主人，我回来了。”
    “进来！”
    丽莉应声推门而入。
    “您有访客。”她的眼睛注视着地面，低声说道。
    “嗯？”
    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两个人影悄然出现在房内，其中那个颀长绝美的身影令他的瞳孔霎时放大。
    他惊跳了起来，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狄歌大人？！”他发出了与沉稳的外表不相符的失魂落魄的声音。
    “一副见到鬼的表情。没有想过我会来吗？”狄歌微笑着反问。
    “大哥哥！”一旁的婕咪喜出望外地尖叫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向他。
    狄歌微笑着抱起了扑过来的婕咪，任由她的小手圈住他的脖子，开心地在他怀中又跳又嚷。
    百般滋味同时涌上了赫瑟尔的心头。
    婕咪从未对他这个当父亲的表示过丝毫亲热，就连看他的眼神也是疏离的。他真想不通，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敌意的眼神。难道是母亲的怨恨传递到了血脉相连的女儿身上？虽然他也明白婕咪回到自己身边的时日尚短，但他已经悲哀地察觉到她心中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本已不存在这世上的男子，现在竟如此真实地站在他的面前。是要来唤起什么？还是要带走什么？
    狄歌把怀中的婕咪递给了丽莉，注视着赫瑟尔心绪不宁的表情。
    “赫瑟尔，婕咪需要父亲，需要你。她心底的伤痕要靠时间来愈合，不要放弃，总有一天她会感受到你的爱，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谢谢。”赫瑟尔低声说。“你竟然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
    “虽然很多人希望我死掉，但我还不想让他们称心如意。”狄歌淡淡一笑，继而简短地对赫瑟尔说了此次来访的原委。
    “说实话，我对静谧村与你的关系一无所知。三日前我先后接到了上面的两份密令，先是让我派混血儿分队前往耶氐族，之后又受命安排军队去静谧村抓人，并说我的女儿也在其中。”
    “静谧村的其他人，你关在什么地方了？”
    赫瑟尔犹豫了一下，凝视着狄歌低声道：“对不起，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但是我不能。法奈尔王不会放过背叛者，死对我来说无足轻重，但现在我有了婕咪，我不能不为我的女儿考虑。”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如果你是被迫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狄歌平静地说完，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不用你说，我自己来取吧。”
    “什么？”赫瑟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随即惊愕地看到狄歌的双眼迸出深红赤芒，嘴角伸出了两根獠牙，完全化作了吸血鬼的面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狄歌露出血族面孔。
    “你想怎么做？”
    “读你的记忆。若非情不得已，我也不想采取这种办法。”说话间，狄歌已迫至赫瑟尔身后。感受到那久违的气息，赫瑟尔的身体触电般变得僵直，胸口早已枯竭的某处却奇迹般地复苏。
    察觉对方情不自禁的颤抖，狄歌在他的耳后低声轻语：“放松些，过程会不太舒服，你也知道，但请你忍耐片刻。”
    狄歌边说边拥着赫瑟尔的身体席地而坐，獠牙瞬间戳向他的颈动脉。
    接下来的情景相当诡异。
    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中，被掠夺血液者浑身战栗地紧闭双眼，大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叫喊，脸上带着半是陶醉半是迷乱的奇异表情；掠夺血液者同样阖着眼眸，却神情专注、眉头微蹙，似乎不是在享受快感，而是在进行着一项劳心费神的工作。
    当汩汩的血液流入狄歌咽喉之时，赫瑟尔今生的记忆像倒带一般在狄歌的脑海中重现。
    ……
    “赫瑟尔，快过来！”
    落叶遍地的宅院小径上，母亲回过头来对他绽放笑颜，这难得一见的笑容一直暖进他的心底。
    一旁玩耍的8岁大的哥哥却冲他做了个恶意的鬼脸，眼中是毫无掩饰的憎恶。
    ……
    好冷，好黑。
    嘀嗒，嘀嗒，嘀嗒。
    一片寂静中，生命流失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
    眼前是不断晃动的阁楼地板，顺着稚嫩脖颈处无法愈合的伤口，全身的血液正在缓慢地滴入下方的石盆中。头晕目眩之时，身后传来哥哥恶毒的嗓音：“你不是我弟弟！你这个杂种！看我今天放干你的血，你会不会死掉！”
    身体越来越冷，眼皮越来越重。
    在渐趋恍惚的意识中，他最后听见的是母亲的一声尖叫……
    “为什么，妈妈，为什么哥哥这么讨厌我，想要我的命？为什么他老骂我是杂种？！”
    在母亲的怀抱中，年幼的他痛苦地呜咽着。
    “对不起，赫瑟尔，对不起……”
    母亲抚摸着儿子蜡白的面颊，泪流满面。
    “告诉我吧，妈妈，我不想当一个不明不白的傻瓜，我要知道真相！”
    母亲双手掩面。
    过了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赫瑟尔，其实，过去你称之为父亲的威廉伯爵，他并不是你的生父。在嫁给他之前，我和我的表哥菲利普非常相爱。但是，我的家人嫌弃菲利普的平民身份，执意要把我嫁入声名显赫的伯伦家族，我没有办法对抗我的命运……结婚多年之后，我生下了你的哥哥，我想，我应该认命了。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又见到了菲利普，他变得非常消沉，孑然一身。我不忍心看他那个样子，我仍然很爱他，所以，我们又偷偷在一起了。可是，后来有一次，你哥哥无意中撞见了我们的见面，我和他不得不再次分开……在我的丈夫威廉被叛军杀害之后，我曾经试图寻找过菲利普，却再无他的消息。”母亲紧紧搂着赫瑟尔，半晌才说出了至关重要的那句话，“而你，就是我和菲利普的孩子啊……”
    突然间，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兄长恶毒的话语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私生子！”
    “杂种！”
    “私生子！”……
    “杂种！”……
    “赫瑟尔，你怎么了，不要吓妈妈啊，赫瑟尔！！”
    那一天，世界在他的眼中变成了彻底的灰色。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用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神怒视着哥哥，双拳紧握。在那由于狂怒而抽搐的脸颊上方，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两双血红的眼睛对视片刻，他在哥哥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惧意。
    哥哥退到门边，不甘心地说：“小杂种，给我等着！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
    他和母亲站在哥哥睡觉的檀木棺材边，棺盖已经打开。母亲拿着木桩，他的手中举着刀斧。哥哥睡得正香，微微撅着嘴，没有了那些恶毒的神情，单纯宁静的面容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的心中有了一丝不忍，看了看母亲。
    母亲神色黯然：“他不死，你就得死，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所以，还是他死了比较好。”
    心意已决，母亲发出凄厉叫声的同时，用尽全力将手中木桩钉入哥哥的心脏，从睡梦中惊醒的哥哥惨叫着坐起――那一刻，他扬起了刀斧，干净利落地斩掉了哥哥的脑袋。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漫天飞舞的灿烂血花，诡异而美丽。
    他搂着站立不稳的母亲，静静地看着哥哥的躯体在棺材中熊熊燃烧，随之烧掉的还有如影随形的耻辱。
    ……
    20岁那年，继承了伯爵爵位的他站在宫廷的回廊上，凝望着那个颀长的身影。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正在和人交谈的黑衣青年回过头来，朝着他淡淡一笑。
    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颜色，只因青年嘴角扬起的那道优美的弧线。
    那天晚上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了一夜，也流了一夜的泪。
    他知道，他们两人已走上了两条迥然不同的路，永远不可能交汇。
    大人是那道绝世风景，他却注定只是个匆匆过客，只能遥远地守望，守望一个永远不会有的结果。
    ……
    数周前帝国的撒伦堡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焚烧殆尽，政务司正在念着冗长的死亡人员名单。
    身旁的贵族们都在窃窃私语。经历了数十年的历练，这种场面对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身着华服站在众人之中，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政务司不带起伏的枯燥音调。
    “……丘诺。威尔福，比利斯。吉伦，狄歌，帕比。卡古……”
    “什么？！”
    仿佛一粒石子在沉寂已久的心中激起了波澜，他难以置信地转动着目光，继而一把抓住身边的人。
    “刚才有说到这个名字吗？”他喃喃地重复着那个唯一没有姓氏的名字。
    对方怪异地看着他：“是啊。早就听说那位大人在这场事故中死了，你还不知道么？”
    瞬间，天旋地转。
    那股波澜化作了摧毁一切的滔天巨浪，将他淹没。
    就在那一天，他胸口中的某个重要部分，也跟着死了。
    ……
    半个世纪之后，当骨瘦如柴的他挣扎着从无名墓地中爬起，他发出了哀叹，身为吸血鬼，要自我了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回到了家族城堡，迎接他的是母亲宽恕的泪眼和热切的拥抱。
    他把自己封闭在那个躯壳里，空洞的心已如垂垂老者，唯一要做的就是维持着这个虚伪的面具和依附其上的荣耀，履行好这个头衔应该担负的各种职责。他以为自己的永生就这样了。
    沉寂了数十年之后，那一夜偶然见到的人类公主光彩照人的风姿，令他孤寂的心灵忽然又有了感觉。他猛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应该尝试一种新的生活？


    他似飞蛾扑火，放纵地燃烧自己沉寂多年的热情。
    然而，月夜相会，山盟海誓，火热的激情，不顾一切的私奔，换来的却是最终的决绝。短暂的恋情如美丽泡影。
    她恨他的绝情，他也知道自己无情。
    因为，能够让他舍弃一切共赴黄泉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而那并不是她。
    ……
    收到那封命他掠夺静谧村的密信，他惊讶地得知，自己竟然有了个女儿！一个有着与那个人相同身份，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混血儿！他的寂寥生命中再一次燃起了希望，他是那么迫切地想把她带回自己的身边，保护她，疼爱她，偿还对她以及她母亲的歉疚。
    或许，更是为了慰籍心底那个不曾消逝的隐秘。
    ……
    狄歌抬起头，长长地舒了口气，一跃而起。他已经获知了静谧村人的所在地，吸血鬼面容瞬间恢复为冷泉般的美貌。
    赫瑟尔面如死灰地坐在那里，还未从适才的迷醉中清醒过来。
    吸血鬼吸取同族的血液并不少见，通常是用来表示吸血者对被吸血一方的支配地位，有时也用相互吸吮血液来证明双方的亲密关系。
    然而对于赫瑟尔来说，这样既饱受煎熬又极度快乐，近似于狂乱情欲的被吸血体验，还是头一遭。他再一次痛彻心扉地感受到，身边这个男子的致命吸引力。
    他站起身来，深深地凝视那双令人沦陷的紫眸。
    丽莉和史奈特看到，狄歌和伯爵就那样面对面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沉浸在了他们的专属时空之中。周围的气场也变得不同寻常，空气中飘荡着挥之不去的忧伤。
    终于，赫瑟尔的嘴唇微微翕动。
    即使拥有吸血鬼的超常感官，丽莉和史奈特也未能听出他对狄歌说了什么，似乎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然而，狄歌的回答只有一句，这一次丽莉他们都听见了。他语气深沉地对赫瑟尔说：“别忘了，你还有女儿，她是你最应该珍惜的人。”
    赫瑟尔黯然倒在了躺椅上，双手掩面，良久无语。
    丽莉担忧地叫了声：“主人！”
    赫瑟尔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告辞了，你们也多保重！”狄歌看向丽莉，微笑着摸了摸婕咪的柔发。
    在婕咪突然爆发的大哭声中，赫瑟尔垂下手，呆呆地注视着刚才狄歌驻足过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片清冽的月华。
    久违的冰冷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小旭，你觉得更一章还是两章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