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十七……”
“作甚?”
“十七?”
“干什么?”
“十七——嗝!”
“你***!……”我一下气不过,揪着他的耳朵往下扯到我的嘴边,大声喊道,“说事!”后者被吼了这么一下身子也是一激灵,可能稍微又清醒点了,这才缓缓开口道:
“你觉得……嗝,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
等等,这个开头,我有点熟悉,该不会……
“我感觉,你说,我是不是……嗝!”
不,不,别来,别emo,我不想和内耗酒鬼讲道理。
“很可爱啊?”
“……
“哈?”
“嘿嘿~我是,可爱毛球~”莱恩- -边说着,- 边又一次凑上来把我抱进了怀里,用满是酒味的脸贴着我的脸来来回回地蹭, "摸摸大毛球!'
?
吓得我紧急跑去兽度搜索,喝醉酒的朋友变得和平时判若两人是怎么回事。
优质回答:那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
别开玩笑了,一头两米高的大黑龙,满脸凶相,动起手来非得把人送去ICU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居然用自称毛球来卖萌?
“唔唔~摸摸毛球嘛~揉揉我,软软的,暖暖的~”莱恩用力把我囚禁在他的怀里,不断地把脑袋往下蹭的同时还抓着我的爪子往上去摸他自己的脑袋,我寻思着照这个节奏下去我要是不摸我可以因为肋骨骨折被紧急送医,于是我只好顺从地--同时我也确实想--按住了那颗大毛脑袋开始狠狠揉搓起来。
“呼噜噜...
“你这家伙,是猫么?"
我感觉有些好笑,挠了挠他的下巴捏了捏他的脸,又继续去抚摸起那柔顺的毛发。
摸着摸着,他的呼噜声不知道何时停了,并且在我来得及拔腿就跑之前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我早该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所以,到底怎么了?”
我扶着他靠着喷泉的坐台坐下来,有个靠背的话,他想坐正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十七……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的啊……”
阿尔伯特·莱恩哈特,黑毛毛龙种。
在他还是高中生时我认识了他,熟络之后话题便会不可避免地移动到“家庭”这方面。他每次说的都不多,我也不会多问,只是知道他的原生家庭有些糟糕。
直到我亲眼见到,我才知道,上一句话的“有些”,本就应当打上双引号。
他每天都需要服用大量的、或是抗抑郁或是抗焦虑的精神类药物,过量的药物每天都在灼烧着他的胃,他却还必须忍住呕吐的本能;一旦他做了哪些令他父母不满意的事情,谩骂与物件落地的声音便会马上充斥他的房间。
殴打,反抗,抢夺,单调又恶毒的言语;一切东西都能成为施暴的助力,折凳、玻璃杯、充电线、坚硬的皮鞋鞋尖、长久未修剪过的爪子;方式也不重要,反复地砸、敲击,高频率的践踏,推搡,压制,反复的撞击。血污在黑色的毛发上并不明显,但是在家具的边角、瓷砖的缝隙之间、垃圾桶里的创口贴和残留有药味的棉花上便显得格外刺眼。
我没办法出手,我能帮到他的就是一边从雨点般的拳头下护住自己的脑袋一边把这头比我高了好几个头的毛龙扯出来,扯到大街或者居民楼的天台上,然后我去药店,买创口贴、酒精和棉签,给他也是给自己买点舒经活骨的药膏。但很快我便发现,我每次这么做之后,第二天他脸上的创口贴又会多上那么几片。
我没法帮他。
“对不起”。每一次我扯着他跑出来之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我没事”。每一次我问起新的伤口怎么来的时候他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我不知道我该对他的道歉和搪塞作何反应,只好抿了抿嘴唇,带着他去买一杯冷饮,或者是两三块钵仔糕。
我只能帮他到这里。
偶尔我会在拜访他家的时候,看见他蜷缩在自己房间的一角,或者是艰难地把自己塞在书桌底下,仿佛那样就可以把自己保护好了一样。他那还未来得及处理伤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他的眼中我也没办法看到类似“悲伤”或是“愤怒”的情绪,相反,他的眼睛就像黑洞一样,里面什么也没有。房间里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然后他会突然抬起头,满脸笑容地拿出手机邀请我一起打两把游戏。等到真正进入了游戏,他的笑容又慢慢地消逝,如果他察觉到了我在利用等待角色复活的时间观察他的表情,微笑便又会立马回到他的脸上,接着他会打趣说,“怎么的,没见过帅哥吗?”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能掩盖住眼神里的空洞。
直到他步入社会,离开了家庭,也没法甩脱家庭的阴影。
最多的便是要钱,还有的便是无理取闹,以方便照顾父母为由,要求他辞掉工作,回到那边的城市去。我当然知道莱恩打过去的钱大多都会在赌桌上流进别人的口袋,他可能也知道,但是他从来都不在乎。面对类似“叫你转三千你就真的只转三千啊?!不会给多转点让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爸爸妈妈过得更好一点吗?”的道德绑架时,也只是在挂掉电话之后,机械地又转了一千甚至两千过去,然后转头向目睹了全程的我发出晚上一起去喝酒的邀请,我不能拒绝的那种,尽管他也知道我根本不会拒绝他。
阿尔伯特·莱恩哈特,黑毛毛龙种。曾长期受到家庭暴力。他想过反抗,他做过反抗,但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