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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虺文忠十二岁那年，天下实在不太平。年号变了又变，司天台印皇历的雕版上墨迹未干，便又被刨平重刻。世间事亦如白衣苍狗，昨日门庭显赫的府邸，今日便被贴了封条。只是风波虽大，在孩童的心中也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他只记得一个月亮又圆又亮的夜里，自己被袁天罡带着，和一个侍从一起，去了遣唐使念慈和尚居住的寺庙。几天后，自己和侍从一起被带上了遣唐使回归东瀛的船只。原来无论走到哪里，月亮都是圆了又缺。他十九岁那年，忍术出师，恰逢侍从暴病，遗愿是落叶归根。他装殓了骨灰，向念慈辞行时，天上也是又圆又冷的月亮。
念慈叹着气，请他记住两件事。第一件是不要告诉旁人他来过东瀛，第二件是让他不要去见袁天罡。第一件虺文忠做到了，第二件却未能遵守。他刚下船便被拦下，在秘密带往江州。夏日草木葱茏，将一片无碑坟墓掩盖，他跪下紧握黄土时，听到袁天罡的声音在背后说：“孩子，你竟回来了……也好！”
故国已无故乡，但毕竟还有故人。
虺文忠十二岁那年，天下实在不太平。年号变了又变，司天台印皇历的雕版上墨迹未干，便又被刨平重刻。世间事亦如白衣苍狗，昨日门庭显赫的府邸，今日便被贴了封条。只是风波虽大，在孩童的心中也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他只记得一个月亮又圆又亮的夜里，自己被袁天罡带着，和一个侍从一起，去了遣唐使念慈和尚居住的寺庙。几天后，自己和侍从一起被带上了遣唐使回归东瀛的船只。原来无论走到哪里，月亮都是圆了又缺。他十九岁那年，忍术出师，恰逢侍从暴病，遗愿是落叶归根。他装殓了骨灰，向念慈辞行时，天上也是又圆又冷的月亮。
念慈叹着气，请他记住两件事。第一件是不要告诉旁人他来过东瀛，第二件是让他不要去见袁天罡。第一件虺文忠做到了，第二件却未能遵守。他刚下船便被拦下，在秘密带往江州。夏日草木葱茏，将一片无碑坟墓掩盖，他跪下紧握黄土时，听到袁天罡的声音在背后说：“孩子，你竟回来了……也好！”
故国已无故乡，但毕竟还有故人。
（二）
加入蛇灵一年后，虺文忠寻了处深山竹林里的小院搬去，从此少有访客。小梅小凤有时来看他，颜色间也不算热切。
“你做事前便爱丧气，当个落难王孙是相宜的。何必担这样大干系，加入蛇灵？”
黄国公忌日，虺文忠坐在小院里，喝酒喝得半醉，看娥眉月好似整圆。小梅推门看他的样子，劈头问了这句。顿了下，又问：“你笑什么？”
“你知道吗？我在想你也算我认识的最久的人了。知交说不上，倒也挺一针见血。”
小梅哼了一声，道：“不就是昨天肖清芳指桑骂槐了几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嫌堵便骂回去。”
“我同她有什么好讲的，不像你，倒同她走动得紧。”
“我命苦啊，不像你，不喜欢的人半分好脸色都不愿意给的。——老主人吩咐的，要我和小凤假装是刚刚投入蛇灵门下。之前的事也只还有你、小慧和鲁伯知道，仔细别说漏了。”她本准备离开，又折回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我说你啊，肖清芳风头正盛，是因为老主人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老主人心里待谁亲厚，你还能不知道？好端端地怄什么气，搬到这里来。你是眼前清净了，就不怕之后说的话，更没份量让人听了。”
“我就是一个杀手。”虺文忠晃着杯子道：“没求过自己有份量，但说实话总有人听吧。”
小梅扭头走了。
三日后，他想起上月做完任务收队回总坛时，有个新加入三堂的年轻人向他请教刀法，离开时脸上汗津津地，眼里闪着光，问能不能过几日再去找他。虺文忠随口答应，今天突然想起，这个年轻人已太久没来了。
他便去找三堂掌名册的副堂主。副堂主恭敬地陪他翻开名册，猛省道：“他上次和魔灵大人出去时被官兵围困，魔灵大人倒容易脱困，但怕留下活口，便教带去的其他人都身殉蛇灵了。”他指着名册勾画处：“那二十几个人的名字都在这里了。”
“二十几人，总能一搏后走脱几个，怎么反倒都杀了？”
副堂主的笑便有些尴尬。虺文忠忍了忍气，回总坛去找魔灵。魔灵客气且不耐烦地回他，为了蛇灵的安全，现下行事便是这个规矩，若要伸手管事，不如去找大姐说道。
那时他第一次和肖清芳吵起来，也是当众吵的唯一一次。袁天罡闻讯前来，拉他去自己房里，劝他道，这么当众折肖清芳的面子，便是有理，肖清芳心中有气，也便听不进去了。
“她下手狠了些，我知道。但蛇灵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官府剿灭，只能行权宜之计，用非常手段。文忠啊，清芳争强心太强，锋芒过盛，只是蛇灵现在需要她。何况她权势再盛，也不可能压过去你。你何必在这一时同她计较？”他亲手倒了杯茶递来，虺文忠只得双手接过：“但是——”
“哪有绝对的黑白呢。武皇狠辣，若硬不下心肠，如何赢得过她？待他日事成，你继承大统，若想改过来，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便又说到了此处，他辩无可辩，躲也推不开的此处。
“老主人！”虺文忠跪下道：“文忠少时蒙您相救，此时又蒙您收留，只盼能助您完成在先帝灵前许下的誓言。从未有过觊觎帝位之心，蛇灵上下也只有您一个主人。更何况文忠一介武夫，只有这身功夫堪用，也只愿做您的一把快刀。求老主人不要再提起此念！”
袁天罡笑了。他等虺文忠说完后，才扶起他。
“你是黄国公的独子，李唐的正统血脉，何必自轻自贱？武则天出身寒微，心如蛇蝎，难道你便比不过她的儿子？文忠，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蛇灵对抗朝廷而非反叛，便是因为有你在啊。这责任虽重，也只能请你担下了。”
“文忠不才，担不得此任。您也说过，我们是为光复李唐神器，民心所向，何来反叛一说？”
“有什么是不能学的呢？帝王之术，不过尔尔。”
最终还是这样。各说各话，也无处推脱。虺文忠步伐沉沉，踏着树叶间漏下的斑驳月色，回到自己竹林的小屋。他本有一腔不满要去理论，现下都堵作了心中茫然空落。进得篱院，一个男子坐在院中石桌旁。月遮云后，暗如残灯，他眯了下眼，才认出访客——这人与他打过几次照面，是善豢蛇取毒的蝮敬晖，人称“蝮蛇”，同自己没说过几次话。
“冒昧来访。”蝮敬晖站起来拱了拱手。“在下蝮敬晖。”
虺文忠没有将他迎入屋内的意思：“我认得你，找我有何贵干？”
他不太礼貌，蝮敬晖却看着他笑得开怀：“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黄国公之子。很多人之前都觉得你自恃身份不可接近，也包括我。但今日看你来找肖清芳，却觉得，你实在是个有趣的人。故而冒昧，来请你折节下交了。”
加入蛇灵一年后，虺文忠寻了处深山竹林里的小院搬去，从此少有访客。小梅小凤有时来看他，颜色间也不算热切。
“你做事前便爱丧气，当个落难王孙是相宜的。何必担这样大干系，加入蛇灵？”
黄国公忌日，虺文忠坐在小院里，喝酒喝得半醉，看娥眉月好似整圆。小梅推门看他的样子，劈头问了这句。顿了下，又问：“你笑什么？”
“你知道吗？我在想你也算我认识的最久的人了。知交说不上，倒也挺一针见血。”
小梅哼了一声，道：“不就是昨天肖清芳指桑骂槐了几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嫌堵便骂回去。”
“我同她有什么好讲的，不像你，倒同她走动得紧。”
“我命苦啊，不像你，不喜欢的人半分好脸色都不愿意给的。——老主人吩咐的，要我和小凤假装是刚刚投入蛇灵门下。之前的事也只还有你、小慧和鲁伯知道，仔细别说漏了。”她本准备离开，又折回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我说你啊，肖清芳风头正盛，是因为老主人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老主人心里待谁亲厚，你还能不知道？好端端地怄什么气，搬到这里来。你是眼前清净了，就不怕之后说的话，更没份量让人听了。”
“我就是一个杀手。”虺文忠晃着杯子道：“没求过自己有份量，但说实话总有人听吧。”
小梅扭头走了。
三日后，他想起上月做完任务收队回总坛时，有个新加入三堂的年轻人向他请教刀法，离开时脸上汗津津地，眼里闪着光，问能不能过几日再去找他。虺文忠随口答应，今天突然想起，这个年轻人已太久没来了。
他便去找三堂掌名册的副堂主。副堂主恭敬地陪他翻开名册，猛省道：“他上次和魔灵大人出去时被官兵围困，魔灵大人倒容易脱困，但怕留下活口，便教带去的其他人都身殉蛇灵了。”他指着名册勾画处：“那二十几个人的名字都在这里了。”
“二十几人，总能一搏后走脱几个，怎么反倒都杀了？”
副堂主的笑便有些尴尬。虺文忠忍了忍气，回总坛去找魔灵。魔灵客气且不耐烦地回他，为了蛇灵的安全，现下行事便是这个规矩，若要伸手管事，不如去找大姐说道。
那时他第一次和肖清芳吵起来，也是当众吵的唯一一次。袁天罡闻讯前来，拉他去自己房里，劝他道，这么当众折肖清芳的面子，便是有理，肖清芳心中有气，也便听不进去了。
“她下手狠了些，我知道。但蛇灵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官府剿灭，只能行权宜之计，用非常手段。文忠啊，清芳争强心太强，锋芒过盛，只是蛇灵现在需要她。何况她权势再盛，也不可能压过去你。你何必在这一时同她计较？”他亲手倒了杯茶递来，虺文忠只得双手接过：“但是——”
“哪有绝对的黑白呢。武皇狠辣，若硬不下心肠，如何赢得过她？待他日事成，你继承大统，若想改过来，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便又说到了此处，他辩无可辩，躲也推不开的此处。
“老主人！”虺文忠跪下道：“文忠少时蒙您相救，此时又蒙您收留，只盼能助您完成在先帝灵前许下的誓言。从未有过觊觎帝位之心，蛇灵上下也只有您一个主人。更何况文忠一介武夫，只有这身功夫堪用，也只愿做您的一把快刀。求老主人不要再提起此念！”
袁天罡笑了。他等虺文忠说完后，才扶起他。
“你是黄国公的独子，李唐的正统血脉，何必自轻自贱？武则天出身寒微，心如蛇蝎，难道你便比不过她的儿子？文忠，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蛇灵对抗朝廷而非反叛，便是因为有你在啊。这责任虽重，也只能请你担下了。”
“文忠不才，担不得此任。您也说过，我们是为光复李唐神器，民心所向，何来反叛一说？”
“有什么是不能学的呢？帝王之术，不过尔尔。”
最终还是这样。各说各话，也无处推脱。虺文忠步伐沉沉，踏着树叶间漏下的斑驳月色，回到自己竹林的小屋。他本有一腔不满要去理论，现下都堵作了心中茫然空落。进得篱院，一个男子坐在院中石桌旁。月遮云后，暗如残灯，他眯了下眼，才认出访客——这人与他打过几次照面，是善豢蛇取毒的蝮敬晖，人称“蝮蛇”，同自己没说过几次话。
“冒昧来访。”蝮敬晖站起来拱了拱手。“在下蝮敬晖。”
虺文忠没有将他迎入屋内的意思：“我认得你，找我有何贵干？”
他不太礼貌，蝮敬晖却看着他笑得开怀：“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黄国公之子。很多人之前都觉得你自恃身份不可接近，也包括我。但今日看你来找肖清芳，却觉得，你实在是个有趣的人。故而冒昧，来请你折节下交了。”
（三）
他同敬晖什么都聊一些。他素来不爱说假话，敬晖又常笑着揶揄他是个好人，不知算不算得推心置腹。
“只可惜明年不能同你共度中秋了，以后你我便遥相举杯吧。”敬晖一仰头，干了杯中的酒，又拎起酒坛倒酒，让满月倒影从杯底升到杯沿。
“你进了千牛卫，就不是自由身了。”虺文忠道，终究有些惆怅。
“是啊，我也只偷偷和你说一句。我不止要去卧底千牛卫，还要去找翌阳郡主，说动她加入蛇灵——她叫李青霞，也算你的姐妹吧。”
“不认识。”虺文忠也喝了一杯：“怎么，肖清芳想扶起一个女皇帝？”
“借个名头吧。”敬晖漫不经心道：“若真要扶起个皇帝，哪能命我这等武夫去，总得挂心教导些文韬武略，治国之策，除非想扶个傀儡。”
虺文忠笑笑，他不知敬晖是否意有所指，便不接话。
“今日酒也尽了。”敬晖晃着酒坛道：“本不该败兴，只是我明天便要离开，话还没说尽。你别嫌我多嘴……小心下小慧吧，怎么就突然同你热络了呢？”
虺文忠沉默了。两月前袁天罡找了他、小梅小凤等几个心腹，说自己再去洛阳或将身陷囹圄，细细嘱托了一番，并格外关照了虺文忠几句。那天他也喝了几杯闷酒，醒来竟发现小慧在身边。只是他不愿说出此事损了小慧名声，对旁人也只道是和她日久生情。
“总是到了年纪，想有人陪着了。”最后，他对敬晖说。
“那怕是我多想了。”敬晖道：“我在想她从小被鲁成收养，只怕与老主人比你还熟稔些……醉了，我刚想说什么来着，哦，对了，她一向会办事待人，我还当你同她性子相差太大，一向相处起来淡淡的，怎么就突然生了情意？别不是你之前一直冷落人家真心吧。”
“都是年纪到了吧。”虺文忠这么回道。多年后他还会想起二人的最后一面。敬晖常扯些闲话，似乎有弦外之音，又似乎没有。后来想去问个明白，却再也没有机会。
他同敬晖什么都聊一些。他素来不爱说假话，敬晖又常笑着揶揄他是个好人，不知算不算得推心置腹。
“只可惜明年不能同你共度中秋了，以后你我便遥相举杯吧。”敬晖一仰头，干了杯中的酒，又拎起酒坛倒酒，让满月倒影从杯底升到杯沿。
“你进了千牛卫，就不是自由身了。”虺文忠道，终究有些惆怅。
“是啊，我也只偷偷和你说一句。我不止要去卧底千牛卫，还要去找翌阳郡主，说动她加入蛇灵——她叫李青霞，也算你的姐妹吧。”
“不认识。”虺文忠也喝了一杯：“怎么，肖清芳想扶起一个女皇帝？”
“借个名头吧。”敬晖漫不经心道：“若真要扶起个皇帝，哪能命我这等武夫去，总得挂心教导些文韬武略，治国之策，除非想扶个傀儡。”
虺文忠笑笑，他不知敬晖是否意有所指，便不接话。
“今日酒也尽了。”敬晖晃着酒坛道：“本不该败兴，只是我明天便要离开，话还没说尽。你别嫌我多嘴……小心下小慧吧，怎么就突然同你热络了呢？”
虺文忠沉默了。两月前袁天罡找了他、小梅小凤等几个心腹，说自己再去洛阳或将身陷囹圄，细细嘱托了一番，并格外关照了虺文忠几句。那天他也喝了几杯闷酒，醒来竟发现小慧在身边。只是他不愿说出此事损了小慧名声，对旁人也只道是和她日久生情。
“总是到了年纪，想有人陪着了。”最后，他对敬晖说。
“那怕是我多想了。”敬晖道：“我在想她从小被鲁成收养，只怕与老主人比你还熟稔些……醉了，我刚想说什么来着，哦，对了，她一向会办事待人，我还当你同她性子相差太大，一向相处起来淡淡的，怎么就突然生了情意？别不是你之前一直冷落人家真心吧。”
“都是年纪到了吧。”虺文忠这么回道。多年后他还会想起二人的最后一面。敬晖常扯些闲话，似乎有弦外之音，又似乎没有。后来想去问个明白，却再也没有机会。
（四）
又是一年深秋满月时分。李元芳午后来看他，留了一壶酒，说中秋时分，本该摆宴对月共饮，只是委屈他还要装作重伤卧床，只好带来这坛酒给他，以表歉意了。
他回了几句，他确实学会说这些场面话了。
此刻窗外树影婆娑，搅得窗纸上月色动荡。他拿了杯子，一口口喝着。自己早就无国无家，远洋他乡不过中秋，宴饮如何，早就是无所谓的。自古便言秋心萧条，万事摇落，中秋于他，也不过是回看旧事摇落的一晚。半生想来倥偬，又实际一事无成。几日后洛河水涨，改换宫廷朝堂，就真能偷天换日，骗过天下人耳目吗？他也未报希望。只知道自己若不以国士之礼回报袁天罡，这半生所作所为便当真如无根浮萍，全然虚掷了。
他笑了下，喝下最后一口酒。酒刚入喉是最烈的时候，喝久了便酿成醉意，慵懒地裹在身上。秋风吹多了也如此，不过是氤氲的微凉。季节到了，秋叶难道管得自己何时飘落，只是循风而行罢了。
他饮下最后一口，合眼睡去。忘记了袁天罡他们都在近处。
月华如练，朗照东厢。
END
又是一年深秋满月时分。李元芳午后来看他，留了一壶酒，说中秋时分，本该摆宴对月共饮，只是委屈他还要装作重伤卧床，只好带来这坛酒给他，以表歉意了。
他回了几句，他确实学会说这些场面话了。
此刻窗外树影婆娑，搅得窗纸上月色动荡。他拿了杯子，一口口喝着。自己早就无国无家，远洋他乡不过中秋，宴饮如何，早就是无所谓的。自古便言秋心萧条，万事摇落，中秋于他，也不过是回看旧事摇落的一晚。半生想来倥偬，又实际一事无成。几日后洛河水涨，改换宫廷朝堂，就真能偷天换日，骗过天下人耳目吗？他也未报希望。只知道自己若不以国士之礼回报袁天罡，这半生所作所为便当真如无根浮萍，全然虚掷了。
他笑了下，喝下最后一口酒。酒刚入喉是最烈的时候，喝久了便酿成醉意，慵懒地裹在身上。秋风吹多了也如此，不过是氤氲的微凉。季节到了，秋叶难道管得自己何时飘落，只是循风而行罢了。
他饮下最后一口，合眼睡去。忘记了袁天罡他们都在近处。
月华如练，朗照东厢。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