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抉择
　　王府娇客，来了又走。
　　日已偏西，王府还和往常一样，安静。
　　七王爷不在南院，他并没有像刘惜君说的那样一直呆在书房里，而是等下人说潘家小姐也走了后，起身去了北院。
　　找到李霄云时，她正一手执箫一手抚琴，低着的头看不到神情。
　　“霄云。”七王爷叫唤了一声，她竟然没有动。
　　“霄云，我知道你喜欢这把琴，但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七王爷上前，抄起“紫桐”，退后两步。
　　“苏醒，是你。”李霄云抬头，见他抱琴的姿势实在难看，便又拿回了琴，挂在了墙上，一同连箫，也挂了起来。
　　“今天怎么有这个雅兴？是因为潘小姐吗？”七王爷有趣的问道，从潘小姐的口里，得知她与霄云相识的经过，竟然是才子佳人无意的邂逅。
　　“潘小姐造诣非凡，有机会苏醒也应该听听她的琴声。”李霄云瞟了他一眼，有些懒懒的回道。
　　“怎么这么没有精神？”七王爷凑近些看她，她一脸倦容，“你若是不喜欢她，以后不再让她进府便是。”
　　“我若是不喜欢惜君，你是不是也可以改变你的主意？”李霄云看他，眼中是淡淡的指控和不满。
　　“为什么连她都不在意，你却在意？”七王爷叹口气，笑道。
　　“你那样威胁她，她怎么在意？”李霄云转过脸不看他，他笑的老神在在，似乎一切更在掌握中，更让她心惊。
　　“可是你并不是不喜欢她，甚至你和她相处很为愉悦。”
　　“那是有前提，我们是朋友。”李霄云皱眉。
　　“你为她两肋插刀，还曾在我面前哭过，为什么她不可以？”七王爷哼道。
  
　　“那是一辈子的事，苏醒，你的条件太折磨人。”李霄云轻声道，也没忘记那时自己在他面前的失态，仅仅是担心刘惜君。
　　“若是她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对你好，你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一些？”七王爷又笑。
　　“无论她是不是真对我好，我都不能心安理得。”
　　“哼，她百般利用你，结果却画了一张不能看的画，你说为什么？”七王爷神态自若，反正被驳倒的不可能是他。
　　李霄云此时神色才有些松动，毕竟那画，令她在意。
　　“她将画给你了？”李霄云问。
　　“是，画的极为平淡，”七王爷耸耸肩，“原来那就是她对你的了解。”
　　李霄云一时默不作声，没有看画，她不知如何回答。
　　“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看？”七王爷提议。
　　“无论好坏，那是画给王爷你的，”李霄云摇头，“再说，如果真的不满意，你会让她走？”
　　“你真了解我，”七王爷叹“不，知她耍什么花招，我答应给她这一天的时间，如果那画里看不出什么名堂，到了明天我再找她的麻烦不迟。不知道——”七王爷盯着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今天之内逃走？”
　　“不放心王爷去守着段府便是，何必在这里大放厥词？”李霄云冷冷的道。
　　“呃？”七王爷有些惊讶，他的李霄云从来不用这种语气说话，无论何时。看来，那个刘惜君改变她不少。
　　“听王府的人说，自刘惜君来后，你与她几乎朝夕相伴，她就那么吸引你吗？”
　　“她一早便知道我是女子，所以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是啊，原来还有和我的眼睛一样锐利的人，”七王爷眯起眼笑，“我看出你是因为我不喜欢女子，她看出又是因为什么？”
　　“她是画师，眼光自然比别人更精准。”李霄云一步一步为刘惜君辩白，心头浮起些莫名脾气，有些烦躁，却不明白全都是因为七王爷闲闲的撩拨。
　　“但愿只此一个原因，”七王爷的眼光此刻的确锐利，“若是正因为她不喜欢男子喜欢女子，而所以看出。霄云，你当如何？”
　　李霄云一时怔住，她没有想到王爷会从这个反方向去考虑，继而，她道，“你不是说她利用我么，利用我，怎么会是喜欢我？”
　　“我没有说她喜欢你，莫非是真的？”七王爷面容有些变了。
　　“苏醒，”李霄云拭额叹气，“你非要在这里面绕不可吗？我已经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了。”


　　那时自己还不在京城，并不知道，只是后来他带自己来看过几次，但那时也只是一汪平湖，现在，却筑起了高楼。李霄云默默的看着里面外面进进出出的人，高楼，为谁而筑？
　　“霄云。”七王爷突然声音沉着，他抓住李霄云的手臂，迫使她看向自己。
　　李霄云蹙眉，似是越来越不懂这个王爷了。
　　“霄云，这里的宅院，本是我为你建的，等替你娶了夫人，便让你搬到这里，这里安静，有山有水，再适合不过，但是——”
　　“但是？”李霄云提醒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改变主意了，”七王爷笑，笑的很轻却很坚定，“我不再让你去娶别人，这里也没有别人再可以住进来，有的，只是你，还有我。”
　　“什么？”李霄云心猛的一跳，险些负荷不了。
　　“我说我改变主意了，你不必再娶刘惜君，她的那事，我也作罢，但是，你要一辈子在我身旁，永远也不要离开。”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李霄云问，一时想不通只刚才不过一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让他得出这个结论，若不然，他一开始便不会多此一举的替自己选亲了。
　　“这个，也许你应该感谢刘惜君。”七王爷笑的有些神秘，“总之，如你所愿，你不用去娶她，免得你费唇舌再劝我。”
　　“因为那画吗？”很快，李霄云找到了结症。
　　“是，霄云，你实在应该看看。”七王爷叹，目光如坠迷雾，找不到自己。
　　倏地转身，李霄云一言不发，刘惜君，你究竟画了什么，让七王爷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一言不发，李霄云回到王府。
　　七王爷却是没有跟来，他知道，李霄云不会对他的话有意见，即使一辈子在身边。
　　当李霄云看到那画的时候，天色已更暗了，白光更加明显，画中的她越发清高而神秘。
　　和七王爷一样，站在那画前，她发了好久的呆，好久好久，才从喉间发出声音，出乎意料的不似自己的声音，有些低沉而又夹杂着叹息：
　　“惜君——在你的心中，我是这么好吗？”
　　一幅画，每一笔每一个意图，都可以表达一种思想，我好傻，竟在意你对我的了解是不是过于你对她。
　　“惜君，你不必委屈你自己了，我不会娶妻，你，自由了，我想，你应该更愿意去追逐另一个人的身影，你的心，一直不在这里。”
　　是，你自由了，我的心，却似被什么缚紧。
　　惜君，当你看郁可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同样的看着你？
　　这个好消息，好想第一个告诉你！
　　……
　　“若是正因为她不喜欢男子喜欢女子，而所以看出。霄云，你当如何？”
　　……
　　“我没有说她喜欢你，莫非是真的？”
　　……
　　刘惜君，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又如何抢的赢？  


　　   “那真是对不起了，”刘惜君这时却拼命摇头了，“我刚刚才做成两盘，倒掉了。”
　　“倒掉？”李霄云停住脚步，“好好的，怎么倒掉——”
　　“第一盘焦了，第二盘我保证你吃了后甜的一辈子也不会想吃蜜。”刘惜君及时捂住李霄云的嘴，忙道。
　　李霄云眨了两下眼，示意她放下手来。
　　“你若想吃我做的，必须再等几天。”刘惜君放下手，手心中还有她温热的鼻息。
　　“为什么？”夺回呼吸的李霄云慢慢地问。
　　“你虽然喜欢吃莲藕，但是你知不知道，第一、我们这边并不产莲藕，第二、真正吃莲藕的时节还没有到，我也是花了点功夫才弄到，”刘惜君有些俏皮地吐吐舌头，“还是通过我爹娘的路子呢。”
“这么麻烦，只为做它？”李霄云有点吃惊，但心中虽没能吃到，却已经开始有些甜。
　　也许，是因为她周身的蜜香吧！
　　“是啊，”刘惜君手一顿，声音低了下去，“这样想来，七王爷对你的确是极好！”
　　这时两人已经站在了厨房的门口，想是刘惜君才想起来自己的菜已经倒掉，似乎没有再进去的必要了，于是停了下来。
　　而李霄云听了她的低语却又沉默了，然后，她还是提了起来，“七王爷让你明天上午过去一趟。”
　　“王爷他——看了画了？”刘惜君挽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但也没有加紧，然后一迳地盯着厨房的房门，那上面还贴着过年时的年画，已经褪色且破旧不堪。
　　“嗯，我也看了。”李霄云点头。
　　“这样啊，”刘惜君的手隔着李霄云的手臂不自觉握在了一起，还是，不得不面对！
　　她侧过脸，去看李霄云，却在这么近的情况下，才发现她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好。
　　想来刚刚自己逃避话题太用心，竟没有发现。
　　“霄云，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又何必亲自来走这一趟？”刘惜君叹口气，既然提到了那些，便不由想到了前天的那琴瑟合鸣，于是叹息声又给生生扼住。
　　“只是这两天睡得不太好，”李霄云摇头，拂开她挽自己的手，正对她，正色道，“我来，是有话要先告诉你。”
　　“你说。”刘惜君状似平静。
　　“王爷收回了他的条件，”李霄云直视着刘惜君，轻轻地道，“你不必嫁我了。”
　　果然！
　　刘惜君眨了下眼，尔后缓缓低下了头去。
　　她一时没有作声。
　　“你好像并不惊讶。”李霄云唇间有种熟悉的苦涩，使她的言语麻丄痹的更为缓慢。
　　“因为那画是吗？”刘惜君低着头，慢慢又将双手交叉，这样，她才可以将自己交错复杂的掌纹看个清清楚楚！
　　究竟——还是输了！  

第十一章 矛盾
　　究竟——还是输了！
  
　　刘惜君曾经认为七王爷的那些不明不白的处事态度，会把事情弄得一塌胡涂，可现在他不再不明不白时，却依然一塌胡涂——对于自己而言。
  
　　心里真苦！
  
　　刘惜君脸上的苦，李霄云并不十分明了，她只知道，当自己这么说了以后，她脸上没有如释重负的神情。
  
　　看到她脸上没有，自己的心里，却如释重负！
  
　　可见，自己心里隐隐是怕的，是怕她真的像王爷说的那样，只是利用自己？是怕她迫不得已才要嫁给自己？还是怕她终不过是个一般人？
　　却都不是！
  
　　李霄云辗转过这几个问题，一时却找不到最好的答案，刘惜君呆呆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使自己叫唤不得。
  
　　几乎是陪着刘惜君发呆，李霄云等着。
  
　　一会儿，刘惜君像是醒了般，可以看出她在强打精神，她唇边的笑很勉强。
  
　　“霄云，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李霄云有些不忍看她的笑，顺从她的话，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房再说。”刘惜君拉起她，回转身，离开厨房边，经过内堂前，打算将她拉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可就在经过内堂前时，大门那边却走进来两人。
  
　　走在前面的是香盈，她嘟着小嘴嚷着今天的客还真不少，而后面的人穿着一身红边的白衣，一看到刘惜君便叫了她一声。
　　“刘画师——”
　　刘惜君一看到这人，便吃了一惊，叫起来：“莫儿，你怎么出宫了？”
  
　　又是宫里的人？
  
　　李霄云看了来人一眼，的确是宫女的打扮，并且看来还是有些身份的宫女。
　　刚才来这里的时候，宫里去了人叫王爷进宫，现在刘惜君这里也来了宫里的人，好巧！
  
　　“刘画师可好？”莫儿微微倾身，站到了刘惜君的面前。
　　“莫儿——”刘惜君微微一笑，莫儿的衣裳已不是过去的衣裳，即使她只是个宫女但是凭着江映蓉的身份自己的身份也高了些吧。
  
　　“娘娘让我来请您进宫。”莫儿又倾了倾身，对于刘惜君，她是真心真意的感谢，而且她又来过段府，所以娘娘让她亲自跑一趟，只是，出宫不必再躲躲闪闪。
  
　　“现在？”刘惜君回头看了李霄云一眼，可是现在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和霄云说！
  
　　“想必您就是李大人吧？”莫儿转向刘惜君身后的李霄云，深深行了个礼，“莫儿替娘娘谢谢您。”
  
　　“不必客气，”李霄云摇摇头，却看见刘惜君一脸的不愿意，“惜君，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
  
　　“那你在这里等我，”刘惜君想了想，“我家虽然没什么人读书，但我爹好面子，有一些充场面，我带你去。”
  
　　“不然我先回去，你明天不是会去王府么。”李霄云只想到她一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是冷冷清清，于是生出退意。
　　“不，等我回来，无论多久，我有话说。”刘惜君却是铁了心要说的，所以对莫儿点了下头，便拉着李霄云去放有藏书的房间了。
  
　　段府后院分有两层，上一层是卧房，下一层用处不一，书房便在中间。打开房门的锁，一推开门，只觉扑天盖地的灰尘味，李霄云惊讶地瞟了刘惜君一眼，刘惜君脸有尴尬。
  
　　“我爹虽然爱面子，我们却是不爱的，平时大家都忙，没有人来整理，你找找有什么书能看，完了便出来。”
  
　　“我知道了，”李霄云一脚已经站了进去，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快去吧。”
  
　　“那你千万在这等我。”刘惜君叮嘱道，看到李霄云点头点的漫不经心，注意力落在了那些生了灰的书籍上，于是有点懊恼眼下的情景，不自觉的上前拥抱了她一下。
  
　　“惜君——”李霄云吓一跳，转头看她，她却已经松开了手。
　　“谁让你不专心和我说话。”刘惜君笑，然后这才满意的挥挥手走了。
  
　　谁不专心和她说话？李霄云奇怪地想，自己只是在想怎么打发这点时间，她却因为这个而抱怨？还抱她——
　　这真是——
  
　　李霄云摇摇头，真是什么呢？她那样的女子，也会有这些小孩子气的举止！
　　而这边等刘惜君转出来的时候，莫儿已经到大门去候着了。

　　大门口立着的还有玉清和香盈，刘惜君有点讶异，“我以为你们都出去了。”
　　“我们是要出去，可是到门这就碰到莫儿了。”玉清耸耸肩，知道莫儿是来找大姐的，却不忍心让她立即去打扰那两个人，所以硬拉着莫儿在门口拖了会时间，不得已，这才让她进去的。
　　还好看来事情不急，莫儿也是笑吟吟的陪自己在这说话，也是，她现在是新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境遇一定不错，所以红光满面的。
　　“李大人呢？”香盈伸长了脖子向刘惜君身后张望。
　　“我让她在府里呆着，你们别去闹她，一会回来后我还有事和她说。”
　　“那你快去快回，别让人家等急了。”玉清眨眨眼，又捂着嘴笑道。
　　“你就是一张嘴！”刘惜君嗔道，心下有些奇怪，上次提起她和李霄云的事时玉清还那么反对，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只是现在事情又有变化，一时对妹妹们也解释不清楚。
　　罢罢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我们可以走了吗？”莫儿不动声色地听她们说完，问道。
　　“可以了。”刘惜君忙道，走下台阶，莫儿已在一顶华丽的轿前立着。
　　“莫儿，不必如此。”刘惜君叹道，莫儿恭敬的态度让她好不适应。
　　“刘画师不要推了，上去吧。”莫儿拉过刘惜君，将她扶进四人轿中。
　　一声起轿，轿子平稳而快速的开始移动。
　　坐在轿中，刘惜君闭上眼。
　　这时没有旁人，才可以好好卸下面容，露出隐藏起来的疲倦，此去皇宫，为的是什么？自那日送郁可唯出宫后，她已经数日没有去皇宫，而隐约又能猜到，江映蓉叫她去是为什么！
　　正好，借坐在轿中的机会，好好想想，好多东西，都要好好想想！
　　只不过，猛一想到，在家里，有一个人坐在那静静的等着自己，这种滋味竟温暖的无以形容，多想多想，却还是赌输了！
　　那么这样一来，自己可还有胜算？唯一可以决定的人，恐怕就是那静静等着自己的人了！
　　刘惜君在轿中心思复杂，但等她眼前一亮，莫儿掀轿帘时，竟已经到了锦绣乡宫宫前。
　　原来不过几日，已经自由如此！
　　抬轿的人很快离去，刘惜君却愣愣地抬头看着那烁烁发光的“锦绣乡宫”四字站了一会儿。
　　“娘娘在等您呢。”莫儿在一旁轻轻催促。
　　“哦！”刘惜君回过神来，笑自己看多了皇宫里的潮起潮落却每每都会有所嘘叹。
　　随着莫儿进宫，一路之上只觉宫女太监更多了，并且还是一道门又一道门，最后依然一重纱又一重纱。
　　最后一重纱前，莫儿站住，扬声道，“娘娘，刘画师来了。”
　　“哦！”里面声音酥脆，走出一个人。
　　原本保持低着头的刘惜君直觉地抬头，却看到一双冰冷的眼。
　　这个人还有一个光滑冷硬的下巴，算是他的特点了。
　　刘惜君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朝着自己走过来，步子虽慢，却让她感觉到一股敌意。
　　“傅公公！”饶是江映蓉身边贴身的莫儿，见到他，也怕三分。
　　“傅公公！”刘惜君跟着也叫了声。
　　“好好陪贵妃娘娘说话，知道吗？”傅公公站在她的一侧，轻轻开口，这人眼冷，声音也冷，而那字更几乎是压在舌间挤出来的。
　　说完傅公公微微转头睥睨她一下，然后才举步离开。


　　刘惜君直觉头皮发麻，这样的人，果然还是少接触的妙。
　　“刘画师快进去吧。”莫儿透过轻纱，看到娘娘在里面招了下手，便转头对刘惜君道。
　　“哦，”刘惜君见莫儿已经退开，一时之间，偌大的殿内竟又只剩自己和江映蓉了。
　　好像最近她和她，经常是这样的碰面。
　　刘惜君掀纱进去，心中模糊地想，虽然经常是这样的碰面，却一次不同于一次。
　　“惜君，你来啦！”江映蓉的声音从低处传来。
　　刘惜君一愣，顺着瞧过去，却立即在一旁跪倒，低下头去。
　　“刘惜君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嗯！”江映蓉轻轻应道。
　　原来娘娘竟然正在沐浴。
　　池中雾气缭绕，馨香逼人。池面满满的撒着百合花瓣，江映蓉正靠在池壁，头半半的搁在地上，但枕着一只软枕。  
   
　　刘惜君见她应的冷淡，一时也不好回应，便噤声在一旁跪着，从她的角度，正好是江映蓉的背后，看不到她的脸色，只几句话里也听不出她的心情，刘惜君轻轻皱起眉，不可否认，这种忐忑很令人不安。
　　突然水声响起，江映蓉从池中站起来，池水只深过半腰，而身后披着的长长黑发将背几乎都掩住，只露出少许肌肤。
　　听到这响声，刘惜君惊蛰般抬了下头，又急速低了下去。
　　“惜君，这几天你一直没来宫里，我以为你也走了。”江映蓉开口说话了，她划开些水，朝对面走去，然后再沉入百合花瓣中，只留颈子以上的位置，然后正对着刘惜君。
　　“惜君一直在京里。”刘惜君这才稍稍抬起些头来，隔着淡淡的水雾，江映蓉的脸依然艳美动人。
　　“也是，不然莫儿怎么找得到你。”江映蓉的手慢慢在水面捞着，一把一把的百合花瓣，一把一把的柔软芬芳。
　　“不知娘娘叫惜君来——”
　　“惜君，郁可唯走时，还好么？”江映蓉直接打断她的话，问。
　　刘惜君喉间一噎，那时郁可唯如怨似恨的眼神还在眼前，可是，能说么。
　　“郁可唯走时很平静，请娘娘放心。”
　　“平静——哪？”江映蓉的声音也有些幽幽然，她突然停下捞百合花的手，“以前每一次你来画完画后，我和郁可唯总要沐浴很久，其实两人在水里都是玩，却总让你等着。”
　　“那是惜君自愿等的。”刘惜君沉默了一下，为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的事，还要提。
　　“可是真正等郁可唯走后，这两天，我突然总是想起那些事来，”江映蓉的声音一直幽幽然，“找不到人说话，所以想到了你。”
　　“惜君就在这里。”刘惜君的脚已跪得有些发麻，可江映蓉没有说让她起来，她便不能动。因为江映蓉已经不是以前的昭容娘娘，她已经越来越明白这一点。
　　其实两个人的话，又怎么还能说到一起去？不同的身份，会有不同的目的，抱着不同的目的，便会有矛盾，这是必然！
　　尽管脚已麻，她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站起，尽管知道会有矛盾，却还是阻止不了。
　　“可是你也不是天天在宫里，惜君——”江映蓉突然从水中游过来，她的青丝在水面飘浮，流动，伴着百合花瓣，异常妖异。
　　“惜君，”江映蓉已经到了刘惜君这边，她的叫声迫使刘惜君直视她，江映蓉也看着她，连目光也是幽幽然的，“那画呢，如果那画在我身边，即使你不在也没有关系。惜君，那画呢？”
　　刘惜君手已冰冷，江映蓉一句连着一句，令她无从逃避。
　　“那画——”刘惜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郁可唯带走了吗？”江映蓉颦眉。
　　“那天太匆忙，根本就不记得它了。”刘惜君还是摇头，“不知道她带没带走。”
　　“宫里已经找过，没有，”江映蓉背过身去，“连慧儿都找不到，所以她一定是带走了。”
　　刘惜君没有做声，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惜君，你去替我将画问回来吧。” （春宫图啊，害人啊~~~） 

　　“是，那惜君告退——”刘惜君起身，身子却迟钝了下，双膝发麻。
　　刘惜君一边退出，一边还能听到撩拨水声的动静，一路退出了六重纱，莫儿和慧儿都在外候着。
　　“刘画师，”慧儿一见到刘惜君，便眼圈发红。
　　“慧儿，原来你和莫儿在一起。”刘惜君拉住她看了看，又转过身，“莫儿，贵妃在里面叫你。”
“嗯！”莫儿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看了慧儿一眼，便进去了。
　　“刘画师，我家娘娘她——”慧儿忍不住问。
　　“慧儿，你家娘娘已经死了，在宫里，”刘惜君握紧了下她的手，然后放开，“你只管好好活着。”
“可是——”慧儿看看左右，宫女太多。
　　“我要走了，”刘惜君转身，想了想，还是轻轻对她道，“你若对我放心，就不必再问。”
　　“我知道了！”慧儿抹了把眼泪，点点头。
　　刘惜君朝她安抚一笑，然后离开锦绣乡宫，离开皇宫。
　　回到段府，刘惜君不停片刻，直奔后院，走到中间那间房时，她愣了愣，然后退后两步，左右看看，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之前带李霄云来时，这里还是灰尘漫天，如今，八窗明净，桌无尘地无尘，还似燃了一支檀香，飘袅出些许烟来。
　　刘惜君迟疑着迈进步去，只见李霄云将门边的桌子推到了窗边，正看着书。
　　有李霄云的地方，书自然也无尘。
　　刘惜君倚在门边，悄悄的看着，心境就突然的平静了。刚刚从那个朱栏玉砌的冰冷地方出来，再看到李霄云入定般入神的姿态，便奇异的令人心中餍足！
　　踮起脚，慢慢走去过，刘惜君伸手去抽她手里的书。
　　却不料李霄云一动，书换了一只手，她转过脸来，朝刘惜君一笑，“你做什么，惜君。”
　　“你知道我来了？”刘惜君失笑，俯在桌子上看她。
　　“怎么不知道，”李霄云收起书，“好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刘惜君一时语塞，她不至于拿着书却并没有看进去吧，难道一直在想自己说过的话？
　　“我带你去我房里，那里方便些。”刘惜君拉她起身，眼睛溜了屋里一圈，“霄云，辛苦你了。”
随着她的目光李霄云也看了下，“举手之劳而已。”
　　刘惜君耸耸肩，知道她的秉性，所以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将她拉到了二楼的第二间屋子里。
　　“刚才那房里也没有人哪，为什么一定要来这？”李霄云站在她的闺房里环视了下。
　　这房不过十步宽，除了床榻外只有一张梳妆台和一张小圆桌和凳子，非常的简单。
　　“你先坐下。”刘惜君拉着李霄云坐在小圆桌旁，李霄云这才发现这圆桌并不简单，上面成圆形镶了八颗宝玉，桌边也是用银皮包住，银皮上雕有花纹，非常精致。
　　李霄云细细打量后，才发现刘惜君爬上了她的床榻，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纸来。
　　这情景有些眼熟！
　　李霄云眼一花，刘惜君已经来到她跟前。
　　这是什么？
　　接过刘惜君手里的纸，李霄云无声以眼询问。
　　“你先看看！”刘惜君在她一旁坐下，道。
　　李霄云无奈，只好看起来。
　　这是一封书信！
　　李霄云只看第一行，便极快地抬头看了刘惜君一眼，见她一脸的神秘莫测，又状似沉思之中，于是只得收心摄神继续看信。
　　惜君：
　　离那段灿如烟花般的日子，已远去了，惜君虽不能再听到我们的污言秽语，却也可以对天空仰头时略有回忆。呵，其实，早已远去，没有离开京城时，没有离开皇宫时，便远去了，只是我仍是傻，执意到了离开京城，有时梦醒时分，仍还是觉得，我还是那个我，你还是那个你，江映蓉，还是那个江映蓉。
……
　　这是，那个郁可唯娘娘的书信？
　　李霄云扫了落款一眼，可是，却没有款？
　　……
　　惜君，虽然离开了京城，我却走的不远，静静的，我还在看着一切，想着一切！
　　于是突然想到有些事，所以要向你一提，我和那李霄云的面容有些相似，甚至很多东西相似，所以我一下子想到了，他也许不是他，而是她，她也许是个女儿家，只是女儿家哪能做探花郎，所以她必然了不起，那么敢跟着你一起帮我出宫，就越发的觉得她是女儿家了。


第十八章 老王酒肆
　　老王酒肆。
　　老王酒肆开了十二年，在京城外六里路的地方，老王从来烧香求佛都是希望行人越多越好，可是今天，他却衷心地盼着再不要进来一个人，好让他专心致志。
　　毕竟，美人不是天天可以看得到的，而且不止一个美人！
　　老王酒肆的特点，在于没有单独的桌凳，一条长长的板子架起来，路过的行人可随随便便地坐在左右，方面交流各地的消息，也方便结交朋友，老王酒肆的酒不是烈酒，赶路的人最需要的便是好精神，所以他的酒只是香，且，醇而已。
　　今天老王放下他手中的活，蹲在酒坛边，装似擦酒坛，实则偷偷地注意着酒肆里坐的三位姑娘。
　　靠右手方向坐的两位姑娘，是后来者。看起来是一个小姐一个丫头，外面还停了辆马车和一个赶车的车夫，那小姐穿着一看便非富即贵，只是进来起还不曾说一句话，没能让他领略到小姐风范，倒是她身边的丫头，唧唧喳喳吵个不停。
　　可是相对于左手方向的姑娘来说，这小姐却又小家子气了些，那模样，只能算个清丽脱俗，谈不上绝美。
左手方向的姑娘已来了很久，大概有两个时辰的样子，一早便踏着晨雾，手上摇着一支折柳，步行而来，她穿的是白纱，看起来简直就是云中仙子，害他老王硬是擦了好久的眼睛才敢确定她生生是人。
　　这两拨人各坐一边，那小姐偷看了这仙子不少眼，这仙子却是要了点酒，斟了一杯，却到现在还没有动过。
　　手边的酒坛擦得发亮，好像没有理由再蹲在这了。
　　外面一声马嘶，虽然不愿意眼前的美景有人打扰，老王还是跑了出去。
　　“唉——客官有请——”
　　这不看来人还好，一看来人，老王心中乐了，今天这酒肆注定有女人缘，这马上下来的，又是个姑娘。
　　刘惜君从马上下来。
　　马栓在了一旁，两手空空，刘惜君步入老王酒肆。
　　她一进酒肆，有点儿吃惊，那原本昨天便已经在京城失踪的人，今天怎么才走到这里。
　　她的面前，不正是潘家的小姐么。
　　“是你！”莎莎第一个发现了她，拍案而起。
　　潘辰也看到了她惊的也站了起来。
　　刘惜君扫了一眼，另一个女子却让她不能不注意到。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么美艳的人。
　　她走到潘辰的对面，店主过来，她只点了壶茶。
　　“刘小姐——”潘辰呐呐道，刘惜君面色沉静，对于在这里看到她们俩竟没有多大的疑问似的。而她和莎莎设想过千万遍离家出走被抓的情境，就是不曾想过会遇上她。
　　她与她，真有缘份呢。
　　刘惜君为自己倒了口茶，淡淡开口，“你大哥正到处的找你呢。”
　　“你说什么？”莎莎横了过来，扫住了两人之前的视线，格外紧张，“真的吗？你看到了？出城了？不对呀！”
　　“不，我昨天遇到他，他问我有没有看过你们。”
　　“所以——”潘辰瞪大了眼，“你是我大哥派出来找我们的人？”
　　“不，”刘惜君轻轻摇头，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搁在颚下，“我有我的事。”
　　“那么你知道了？”潘辰嘘了一口气，跌坐下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出城的吧。”
　　“知道，”刘惜君看着潘辰，眸中闪动着黝暗的光，“那又如何！”
　　刘惜君的态度带着微微的刺，扎地潘辰有些不知所措，气地极端护主的莎莎不住跳脚，竟将桌上的茶壶打翻，有些混浊的茶水从壶里泼洒出来，惊动了店主，也博得了另一端的白衣美人的观注。
　　刘惜君侧目，依然觉得那个女子面熟的很，这样美丽的女子却孤身一人，却不知为什么。
　　刘惜君的走神彻底地惹怒了莎莎，她不顾一旁擦着桌子的店主，隔着桌面威逼近刘惜君：“刘惜君，以前我家小姐忍你，那是因为觉得你还有点用，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李大人根本不喜欢你，不然他为什么会跟七王爷走，为什么没有干脆带你走，所以，你还得意什么，你以为在我家小姐面前你还算得了什么？”
　　“莎莎，莎莎——”潘辰在一旁又急又躁，安抚火爆丫头的同时还不忘急急向刘惜君解释，“刘小姐，你别听她说——她有口无心，刘小姐——”


回复：141楼
妹，我提速了，今晚完结！！

卷尾 请丄愿
　　别致的房，浅溢的香，温馨的灯。
　　轻轻推门进去，空无一人，当然，除了遮掩的仔细的床榻。
　　江映蓉立在门口，隔着一帘儿帐，那里面躺着的人，刚刚离开的人，还有即将要到来的人，很奇怪的关系，她很好奇，但最好奇的，还是这个扮过郁可唯的探花郎究竟是什么样子，所以她摒退众人，站在了这里。
　　“苏醒，你不是走了么？”
　　突然，帐里传出声音，很沙哑，很无力。
　　江映蓉提起裙摆慢慢走过去，“王爷是已经走了。”
　　帐内没了动静。
　　江映蓉一伸手，想去掀开帘帐。
　　“贵妃娘娘——”
　　江映蓉的手停住，收到自己胸前。
　　“微臣不能向娘娘行礼，已经是大罪，何况现下微臣样貌可恶，不能让娘娘染了晦气。”
　　“李大人——我从没有看过你，所以想看看罢了。”江映蓉隔着帘帐有些惆怅，收回的手，重新抚上帘帐，却突然没有掀开的勇气。
　　“这实在不适合，娘娘。”帐内的声音连连喘息，似乎还有一丄手吃力地抬起企图去抓帘帐。
　　只是这只手是徒劳的，江映蓉只犹豫了一下，便掀开了帘帐。
　　李霄云一脸错愕，一丄手撑起些身子，一丄手僵在半空中。
　　糟了，胸前因为疼痛而将绷布解开，衣襟是半敞的，取下束冠后的自己，头发披散而凌乱着，这样子的自己，简直像是个女子！
　　谁会料到，回家省亲的贵妃娘娘会偷偷地跑进她的房中，只为看看而已——且前提，她是以男子的身份，以臣子的身份！
　　李霄云一脸错愕定在原处，连遮掩也忘了，她一向做得很足，这么多年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错。而江映蓉却是一脸震惊，她的目光开始梭巡，从李霄云的发，到李霄云的脸，从李霄云的肩，到李霄云的胸前……
　　胸前——
　　江映蓉的头嗡地一声，看到那道很浅却确实存在的乳沟。
　　李霄云顺着她的目光便惊地差点儿跳起来，可是她全身是无力的，于是只得跌回床里，被子拉上了，颈部以下全部遮住。
　　“你！”江映蓉一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可看着李霄云忘了礼数地瞪着自己，那凌乱的发，熟悉的轮廓，她蹙起柳眉，掀开了帘帐的手空得没有着落，于是只得抬起来再次扯住它，企图靠它给些自己力量，她的眼变得有些模糊而显得迷蒙，声音也是一样，“你真的有些像她！”
　　李霄云一怔，明明她已经发现了，可是，自己像郁可唯却比自己的秘密似乎更令她震惊——这一点，李霄云有一点意外。
　　尽管如此，李霄云仍是道，“不，娘娘，微臣是微臣，她是她。”低低的声音虽然无力，却很坚定。
　　“这话——”江映蓉惨然一笑，“这话惜君也说过，你和她，果然有缘。”
　　“缘份，是要靠自己维持的，娘娘。”李霄云躺好，江映蓉从床边俯视她的目光并不带有贵妃的威慑，她知道江映蓉却从没有与她有过照面，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并没能将她当成贵妃，也许是因为她目光中的迷蒙，看起来像是走错了路的孩子，却再没有办法回头。
　　身份刚刚被看穿的紧张消失了，李霄云冷静了下来，胸口突突的痛提醒她该做点什么。
　　“看来，惜君都告诉你了？”江映蓉沉默了一下，道。
　　“已经结束了，贵妃娘娘。”李霄云应对的毕竟有些吃力，昨日胸口的伤依然折磨着她，刚才王爷来也只是坐在帐外静静的陪了会她，因为连呼吸都很艰难何况是说话。
　　“可是，探花郎怎么会是女子，李霄云，你好大的胆子。”江映蓉慢慢俯身，目光渐渐清明。
　　“是，娘娘！”李霄云淡淡地道，她的目光仍在自己脸上梭巡。
　　“太奇怪了，七王爷怎么会留你在他身边，他不可能不知道的，是不是？”江映蓉喃喃地问。
　　“是，娘娘！”
　　“那惜君呢，惜君知道吗？”
　　“是，娘娘！”
　　“所以她才会找你去扮郁可唯的对吗？”
　　“是，娘娘！”
　　李霄云的答案千篇一律，神情不卑不亢，江映蓉暂时没有再说话，因为她曾经想过，正是因为李霄云与刘惜君交好，所以才愿意以男子之身去易容扮做郁可唯，所以才愿意冒这么大的险，但现在看来，她冒的险并不止此，如果事情破露，那么她是女儿身的秘密也会被拆穿，那岂不必死无疑？  


　　李霄云就是有一颗琉璃心，其实很透明。
　　只看着自己，只为自己。这种感觉，在她刚进门时的确有感到压力，如块巨石般压着，让她喘不过气，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在各种带着伪装的地方周旋得久了，所以才认不清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
　　相较于李霄云，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而现在，该做的便是——
　　俯在她的耳边，说：“谢谢你留下来，为我！”
　　李霄云立即绽开一个笑颜，眼眸里光芒璀璨。
　　刘惜君屏住呼吸，但仍不忘再次强调她的立场，正因为她一切是为了两个人，所以不该将她摒除在外。
　　“以后不要再拿生命开玩笑，真的。”刘惜君与她眼对眼，认真地道，“有什么事我们共同面对，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看着刘惜君眼中的泪光点点，李霄云含笑点头。
　　她点头点的有些太顺，刘惜君还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说些什么，心下有些疑惑，却在看到李霄云露出的倦意时吞进了肚子里。
　　“你睡觉吧，我不该扯你说这些话的。”
　　“没关系，我想听你说话。”李霄云缓缓闭上眼，手也渐渐无力。
　　守在她身边看了许久，直到她眉间的皱起渐渐舒展了，呼吸也平稳了很多，刘惜君这才离开。  


第二章 苦涩
  
　　有一片山，有一片水。 　　有一个人坐在窗前，用她温情的眸子，看得很远很远…
　　想去碰她，一身却似被狠狠地捶打过一般生痛，想去叫她，话已经喊出来了喉咙间却不见发出任何声音。
　　怎样的一种无力？ 　　眼睁睁的，却帮不了，替代不了。 　　无声的画面渐起声响，一声尖锐的马鸣，一阵纷杂的蹄踏，一直踩在自己的胸口，喘不过气，整个内脏都收得很紧。
　　“啊！”
　　刘惜君突然从梦里睡来，气喘吁吁。 　 　　梦里浑身的痛依然鲜明，又像是被碾过一番。
　　是了，这是在槐郡，而李霄云就在自己的隔壁。 　　刘惜君拭着汗，掀被下床，双腿一软却险些跌倒。昨天她从京城一路狂奔，颠簸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昨晚刚刚看到李霄云的时候什么也忘了，所以满身的不适才在梦里发作。
　　她才好不容易站了稳，便听到有人敲门。 　　是谁？ 　　刘惜君抱着疑惑的心去开门，竟然是慧儿。 　　“刘画师——”慧儿一看到她立即很欢喜的样子。
　　“慧儿！”刘惜君瞧瞧外面，竟已经是天大亮了。
　　她这一觉睡了多久？
　　“你也知道我来啦？”刘惜君站在门边，细细聆听了下，隔壁没有任何动静，她本想一脚迈过去，可是慧儿却好像有话要说。
　　“嗯，。”慧儿笑道，“娘娘让我过来请你。” 　　“娘娘？”刘惜君立即谨慎地看她，说的也是，慧儿都知道了，江映蓉没有理由不知道，可是，她却叫自己叫得这么急，为什么？
　　“娘娘正在送七王爷走，可能要等一会儿，所以刘画师还有点时间。” 　　“七王爷就走了？”刘惜君很惊讶，她以为七王爷必然不放心李霄云，至少会再呆个一两天。
　　“是，”慧儿轻咳了一声，突然小声问道，“刘画师已经知道郁可唯娘娘在哪里了吧？”
　　“什么？”刘惜君一愣，慧儿的目光太热切，她一时不明白。
　　“娘娘说您出来会顺便去郁可唯娘娘那，说我也可以跟了去，”慧儿的脸上净是央求，“刘画师，你带我去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会保密的。”
　　江映蓉，你—— 　　刘惜君双手掩起脸，跌撞在门边。
　　“你回贵妃娘娘身边去，我要去隔壁。”刘惜君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来，脸上没有表情地道。
　　“您连我也不相信吗？”慧儿瞪大了眼，急地满是哭腔。 　　“不是这个问题！”刘惜君按住她的肩，顿了顿，“你现在是她的侍女！”
　　然后从她身侧出去。  
　　敲了敲门，门内很缓的扬起声音，“谁？” 　　“是我。”
　　刘惜君说完便推门进去，李霄云的床榻斜对着门，她一眼可以望到卧在那的人。
　　顺手关好门，插上门栓，她走近床榻倒了下去。 　　就倒在李霄云的身侧，她的脸埋得很死，柔软的锦衾，满满的柔软的味道。
　　所以连自己的心也脆弱起来，却又是悲哀的。 　　“怎么了？”李霄云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她很早就醒了，然后就在这里等啊等，盼啊盼，刘惜君却一直没有过来。 　　“我起来晚了，对不起。”刘惜君稍稍抬起头来，喃喃道。 　　低下眼去，便可以看到刘惜君憔悴的脸色，李霄云突然想起来她昨天到时的情景，一定是很累很累吧，衣服也还是昨天那身，除了拍掉了灰尘外，她好像空无一物，的确狼狈。
　　“若是还累，就再躺会儿吧。”李霄云微笑道。 　　李霄云的笑比锦衾还柔软，让自己连脆弱也不想要。 　　仿佛可以承载一切，不像个受了伤的人。 　　刘惜君凑上去，吻住那朵笑靥。
　　“我去打水，我们两个人看起来都比较糟。”刘惜君只是蜻蜓点水，然后从床上下来。
　　“七王爷另有安排人煎药，我想一会儿会送过来。” 　　“是不是先吃些东西比较好？”刘惜君轻哼一声，那七王爷不是怕自己连药也煎不好吧！
　　“那么就给我一些粥吧。”李霄云咳了一声，脸上立即涨红起来，她已经躺了几天了，其实很想下床，可是受的伤却不允许。
　　刘惜君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一出去慧儿还站在自己房门口，泪眼汪汪。 

郁闷- -一下说我广告，一下说我太快。。。想提速一下都不行。。。估计等会得度娘吐死

　　刘惜君叹口气，“你帮我去厨房看看，弄一点清淡的粥来。”
　　慧儿连忙点头，刚才的刘画师语气很冷淡，一点也不像在郁可唯娘娘面前那般的和蔼可亲。
　　随便在路上抓个人，和昨晚一样，刚说是这厢的人要用热水，那人立即跑去准备了，刘惜君这才发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行宫，不如皇宫那般大气，处处透着玲珑细致。 　　只是除了来去的几个下人，似乎很安静，刘惜君想，也许都是去送七王爷了吧。
　　也好，省得面对。
只是，仍有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刘惜君只是发了一下呆，热水便有人送过来了，慧儿也带着人送过膳食来。
　　“七王爷早已命人准备好了，以后您写个单子，看李大人要吃什么能吃什么，小的去做便是。”厨房的人说完后，将篮子交给了慧儿。
　　刘惜君捧着水进来，慧儿提着篮子也要跟进来却被刘惜君拦在门口。
　　“你不要进来，你去告诉贵妃娘娘，我一会儿自己会过去。”
　　“刘画师——”慧儿很不安。
　　“不然你在这等我，省得我找人去问。”刘惜君脑中闪过慧儿以前的种种，这终究不是她的错。
　　“我知道了！”慧儿忙弯了几下腰，退到一边去，很乖巧的站着。
　　将李霄云扶坐起来，弄了水让她漱口，给她擦脸，细细的隔着毛巾细抚她的面孔，感觉到她在自己轻柔的动作下慢慢放松自己。
　　“怎么？没有人服侍过你么？”刘惜君失笑道。 　　“我一向独立。”李霄云看了她一眼，自己的身份特殊，怎么会轻易地与人接触呢。
　　“那我天天这样服侍你，好不好？”刘惜君忍不住逗她。
　　“你若愿意有何不可。”李霄云晒然。
　　刘惜君哈哈一笑，忍不住上前搂了她一下。 　　“你也洗洗吧，衣服上的灰尘是没有了，脸上却还有。”李霄云伸手朝她脸上抹了一把，目光如水。
　　刘惜君却将篮子里面的粥端出来，嗯，淡淡的清香，是鱼脯粥。
“先把粥喝了。”
　　李霄云执不过她，便只好由她一口一口地喂下去。她吞咽得很缓慢，每次吞咽的时间和刘惜君吹气的时间一样，也许是因为热气是吹向自己吧，熏蒸得脸上有些湿漉漉的。
　　“为什么哭了？”刘惜君却怔住，李霄云的脸上，从眼角正悄悄地滑下泪来。
　　“我哭了么？”李霄云不相信的去摸眼角，却被刘惜君抢先用指尖沾下泪来。
　　“咸的！”放进嘴里一尝，刘惜君皱起眉来，“我不喜欢这种味道，如果以后不想让我全吃掉的话，就不要再哭了。”
　　“我只是——”李霄云有些哭笑不得，随而又很感叹，“从小到大，我娘都不让我与人接触，你也知道为什么。故此我没有朋友，没有几个可以说话的人，所以我的性情也就闷起来。”
　　“但是现在你一点点放开自己了？”刘惜君很有成就感地鼓起腮帮子继续吹粥。
　　“我想是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你还是第一个。”
　　“七王爷呢，他不算吗？”刘惜君斜眼看她，笑。
　　“他欣赏我是异类，所以把我留在身边，包括你的画，都让他感到新鲜，他不是想占有我，只是王爷的身份纵惯了。”
　　“不要说话，喝粥！”刘惜君喂她一口，脸上有些躁热，李霄云是在解释么，她从来不曾将她与王爷之间的关系真正说清楚，难道自己刚才在嫉妒，让她闻到醋味去了？ 　　李霄云于是静静地让她喂着，刘惜君并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波动远不止说出来的那些，寂寞了多年的人，更容易被触动，何况是喜欢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一个眼神。
　　原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一辈子孤孤单单，但执了她的手以后，不想再放开。
　　“一会儿，我要去贵妃娘娘那。”喂着喂着，刘惜君突然开口。
　　“哦！”李霄云一愣，才应道。
　　“她刚才让慧儿来叫我，竟然利用慧儿来打探郁可唯的下落。”刘惜君淡淡地道，内心已远不如刚才时的愤怒和悲哀。
　　“你不会告诉她。”李霄云突然不张口喝了，而是看着她。
　　“我不想再让她去打扰郁可唯，”刘惜君道，“可她定是知道我不忍拒绝慧儿的话。”
　　“惜君，”李霄云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为了郁可唯，你是不是可以什么都不要？”
　　刘惜君一愣，她从没想过李霄云会为她吃醋，她倾前去吻了下她的脸，“我只会为你什么都不要。”
　　“那么那天，你为什么会去追郁可唯的马车？”李霄云无意视地捏紧了拳头，那日的震撼还在心里回荡。
　　“你看到了？”刘惜君苦笑了下，“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郁可唯走时算是潇洒了，她带着那么重的情伤却仍是毅然离开，而我仍受束在京城之内，我很想学她！”
　　“那又为什么没有追上去？”李霄云的拳头一点点放松。
　　“在那之前我不是吻过你了吗？”刘惜君一手点上她的唇，轻轻笑道，“然后七王爷说要让我嫁给你，于是发现自己的心情竟是雀跃的。”
　　“那么——如果让你用那幅画来换取我们的幸福，你会不会去做？”李霄云看着她，缓缓地道。
　　刘惜君的笑凝在了唇边，李霄云的眼眸中似有片蝉翼般透明的薄雾，令她看不清丄真
相。
　　“你说——什么——”刘惜君艰难地问。
　　“昨晚在你来之前，贵妃来找过我了，我请她赐婚，她已答应让你我成亲。”李霄云如实地道，明明只是说实话而已，却因为刘惜君满脸的茫然而刺痛了心。
　　现在整个的胸口，都痛！
　　太卤莽了，为什么要那么急切，明明是知道她正想惜君帮她找郁可唯的啊，为什么找到了机会便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到底对不对？
　　对不起，我想我为难你了！
　 　　“对不起，我想我为难你了。”李霄云侧过脸去，心底的话，低低地道出。
“你请她赐婚？”刘惜君惊道，对啊，她现在是贵妃，这根本就是小事一桩，既然她答应了便说明她足够能应付七王爷，可是，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刘惜君看着李霄云的侧面，她的下巴很尖，薄唇抿得很紧，低垂的眼眸里隐藏着她看不到的情绪，她不再像是初遇时的那轮清月，而只发出苦涩的光芒。
是谁如此将她伤？
刘惜君颓然的放下本想去触碰她的手，是的，江映蓉一定会用这个来威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