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衣袖抽回来，不让他碰触到。我自认陆氏亏欠他谢氏的，他愿意摒弃前嫌娶我为妻，少不得要千依百顺的补偿他，好叫不会后悔，却不想反而叫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忘记了我也不过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是啊，在君侯心里，那些不曾存在的问题，远比我的性命重要，因而我死里逃生，你计较的却是我没有全心全意的做你的妻子。
[ 话音儿已经冷了下去，此刻对他已然满是失望。]
：我陆氏只是想要自保，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背弃谢氏，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大错？退一步说，我陆氏若真是有了自保的能力，不也是可以叫君侯不用再为了陆氏分心，不用再去担心谢氏的将领士兵们与陆氏的仇隙。
[ 望着他的一双眸子渐渐染了红，千言万语都不过委屈二字。]
：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问题，不过是你莫须有的强加之罪，而那罪名在你心里远比你的妻子的性命重要。
[ 往后挪了挪身子，垂下眼帘不愿再去看他。]
：我言尽于此，再无他话可说，君侯若想休妻，我明日便收拾行装，如君侯所愿便是。
[ 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我这半个月累得狠了，想要休息，君侯且去吧。

三日后
[ 大败突厥之后，幽州城举城欢庆了整整三天，前院摆了三日的流水席，来庆功的人一波又一波。]
[ 这一次与往日不同，总有不同的人来后院，邀请我这位女君前去前面与众人一同庆功，这是往日里从来不曾有过的，我知道这是因为，经此一役，在那些拼死守住幽州城的士兵们心中，我已经真正成为了他们的女君，而不只是迷惑了他们主君的陆氏女。]
[ 心中存着气，到底也不曾真的发出来，人前总要给燕侯几分颜面，便不时的去前院露露脸，人前做出几分恩爱的样子。]
[ 这日到了夜半，前院还人声鼎沸，觉得累了便命人宽衣，正准备就寝的时候院子里一阵嘈杂，芸娘过去看了才知道是两个将官，架着酒醉的燕侯送了回来。看着在门口欲言又止的芸娘，叹了口气。]
：扶进来吧，备些热水，等君侯醒了给他沐浴。

[ 平日里对他虽不能说千依百顺，可也称得上一句小意温柔，实在是感念他的心意，也愧疚于陆氏欠他谢氏的人命债，便是他性子有些莽直，有什么得罪的也自行忍下了，便愈发纵得他肆意妄为，从不曾体谅我的心思。]
：你装什么醉！
[ 嗔怪一句，心里恼恨得紧了，可他的力道哪里是自己能抵抗得了的，被他扯开了衣襟儿，愈发委屈起来。]
：别碰我，我不想理你！
[ 又重复了一句，只是天生得嗓音绵软，纵然生气，说出来的话来也不见怎样尖锐，听在打定了主意装醉的男人耳里，自然也没什么震慑的作用。]
：你放开我，你当我是什么？

[ 本来就没有与他抗衡的力气，小榻窄短，被他压在身下肆意妄为，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几句话便已经城门失守衣襟儿大开。委屈得红了眼圈，粉拳砸在他的肩头。]
：你只想这档子事，何尝拿我当妻子。
[ 男子与女子似乎先天便思想不同，被他这般对待只觉得被轻视，似乎我的难过与不愿意都不在意，只要他想便无需顾虑我的意愿就可肆无忌惮，所谓妻子也不过是他满足欲望的工具。]
：我不想要，你走开！
[ 恼得狠了，却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能反复重复着叫他放手，而他似乎听不懂我的拒绝。]

[ 到最后已经没再抵抗，无力的躺在他身下，任由他予取予求，望着他晃动的脸庞，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歇下来，被他抱着到了床榻，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只觉得满心的委屈，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 我不知道旁的女子在面对自己的夫婿时是怎样的境况，但此刻与我而言却是太过于难过的境况。我心里清楚他待我是有着情意的，可即便有着情意，他仍旧可以枉顾我的意愿，随着他自己的心情对我予取予求。有那么一瞬，我几乎不能确定我这个妻子在他心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 不愿叫他看见眼泪，只无声的流泪，连一个字都不想回应他。]

[ 他字字句句都透着讨好，依他如今的地位，只要是想必定美女如云，不必苦苦守着我。我该当领情，也只能领情。纵然我心中如何委屈，我陆氏与他谢氏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愿意为了我暂且放下仇恨护我陆氏安稳，又愿意为了我不纳姬妾只守着我这一位女君，我若再不愿意，怕是全天下的人都要笑我贪心不足。]
：疼……
[ 有心想要说一说，张开嘴又不知从何说起，似乎从他的立场已然做到了仁至义尽，我这小小女子的委屈，又哪里是他那征战天下的君侯需要在意的。只得捂脸埋进他颈窝之间，哽咽着哭道。]
：可疼了。

大汉文景十一年，四月
[ 草长莺飞的时节，幽州军也没有再继续出征，而是留在城中休养。整个幽州城因为幽州军的留下，人人心里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整个城中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氛围。]
[ 从上个月底起，城中各家显贵都陆续办起了宴会，这本是每年春日时名门显贵们最爱的活动，但幽州城内的贵族们，因为幽州军长年在外征战，所以一直不能举办，今年天时地利人和，宴会自然是一场接着一场。]
[ 刚从乔家府邸出来，日头已经西斜，估量着时辰，应该能赶在落日前回府。一路往出走的还有旁的几家女眷，乔家的两位郎君一路陪着送到了门外，其中二郎于音律绘画上最是醉心，听得我早年随蜀中音律大家陈师习过两年技艺，不免兴致昂然，随着我一路走出来，探讨些琴律上的技艺。]
：乔家二郎果然真知灼见，妾今日受教了。
[ 站在大门前，一众女眷等着马车过来，与乔二郎单独站在一边，向他微微欠了身，对他的见解也很是受用。]

[ 各府马车都赛着排场，将乔家门前一条街堵了个严实，故而他来的时候，起初是没有人看到的。]
[ 直到车夫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门前的女眷们纷纷蹲身见礼。出门前他已经出城练兵，故而对他过来有些惊异，向身旁的乔二郎点了点头，迈步下了台阶。]
：君侯怎么过来了？
[ 那夜过后两个人算是重归于好，但相处起来却总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再也回不到当初的亲密无间，两个人都如此感觉，但又不想再平生波澜，也就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了下来。]

[ 燕侯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都静默下来，都是人精，何人听不出来他话里讥讽。乔二郎面色一变，退了一步躬身下拜。他燕侯如今在幽州城宛若神邸，谁也不愿触了他的霉头。]
“君侯何出此言，若能得君侯大驾光临，乔氏满府荣耀。”
[ 不晓得他拿来的劲头，一过来难为主家，眼下又不只乔家一家人在，还有旁家女眷，不愿叫人笑话，只得不顾他人前便拉着自己的手，站在他身后一扯他的手，待他回过头来，低声向他道。]
：君侯莫要玩笑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吧。
[ 抬眸望他，用眼神示意他还有旁人在，不要丢了脸面。]

：君侯！
[ 因今日出来赴宴，故而选了长裙曳地的华贵服饰，被他一下扶着腰身举到马背上时不由得惊呼一声，他却也不甚在意，抛下一句话便一扯缰绳，策马而行。]
[ 他策马的速度不算慢，路上行人还多，看清了马上两人以后纷纷避让，不用提也知晓在今日落日之前，幽州城的百姓都会知晓，他们的君侯带着女君策马在大街上奔行。]
：你这是做什么，马车就在边上。
[ 耳畔步摇泠泠声响，等他转入一条无人的街道之时才开了口，瞥他一眼有些责怪。]

[ 长长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把几欲抒发的一口怒气咽了回去，抬起眸对上他冷硬的神色，恍然明白他这会儿是发的什么疯。]
：乔二公子能不能作画弹琴，本是夏家女郎需要担忧的，君侯何必与我说。
[ 沉下脸来伸出手来抵住他的胸口，掌心下铠甲冰冷。两个人成婚起，随着他四处征战走南闯北见了那么多人，从不知道他竟也是这般多疑的性子。]
[ 若是放在从前，少不得要小意温柔的哄着他，如今心中存着怨气的又何止是他，少不得语出不逊刺他几句。]
：君侯今日知道不痛快了，把我抛在这幽州城一年半载的时候，怎么不知晓这幽州城里与我打交道的将领官员们都是男子呢？何不把他们个个砍了手，叫人都知道你谢氏的女君不能随意攀谈。

[ 气在头上看见他这个样子，不免又有些心疼，他马上杀伐惯了的人，几时在谁面前这般忍让了。纵然今儿这事儿本就是他的不是，可又免不得心软，不由叹息一声，暗骂自己没出息。]
：怎的君侯做得我说不得？在外征战的时候，也没见你舍不得我。
[ 嘴上虽然仍旧不饶人，话音儿却是软了三分，伸手去拉他握紧的拳头，缓了神色向他解释。]
：方才那么多女眷在旁边瞧着呢，你也不怕明儿就传得满城风雨，说他们君侯小气，连这等飞醋都吃。

：说得好听。
[ 乜他一眼，也不细往下追究。到底我跟他之间有根刺，拔不掉便只能小心的避过，许多时候各退一步也能保证和平相处，或许这辈子两个人之间也就这样了。]
：你就等着明儿一早满城的流言蜚语吧，到时候咱们君侯不要生气才好。
[ 他虽然一贯说一不二，但并不是对下严苛之人，如今乱世百姓生活疾苦，有那么两段当权者的风流韵事当做笑谈也算个慰藉，对此他向来不会管束，故而在他不近女色的那么多年之后，这两年他的绯闻格外多些。]
[ 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还不忘了瞪他。]
：还不回家，等会儿日头落了，你想在外头过夜吗？

[ 两个人牵着手在街上走，谢府附近两条街少有摊贩，可也还有行人，望着我们俩面上少不得有些惊奇，却也没人敢说些什么，只避得远远的，用目光随行了一路。]
[ 因着赴宴，衣饰簪环都隆重考究，进了宅院就觉得身上酸疼，松开了他的手先往寝房里走，一门心思快些回去叫芸娘伺候自己更衣梳洗也好松快松快，不想却听见他在背后这一句。]
[ 回眸望他，眼眸中都是不能理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会抓着这件事。]
：君侯，今儿是乔家女君的宴席，乔二郎并没有当众献艺，他不过是跟他兄长一起代母送客罢了，我也并不知道他唱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