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下)
    那天下午，巴克被留在屋子里顾家，而我跟随着教授和韦斯莱先生一起来到了德文郡。由于我听教授说韦斯莱一家人住的陋居附近有很多现代村庄和农舍，所以我直觉认为陋居也一定会像教授的房子那样平凡而大方，令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但是我错了。当我站在小山坡上仰视那座怪异的建筑时，我发誓我这辈子肯定没见过比它还荒唐的建筑了——陋居看起来就像一幅抽象画里的东西，它歪歪斜斜的，而且下部挤挤挨挨，中部墩墩实实，上半部分却又高又尖，结构完全不协调，毫无层次规模可言。我想如果这是一栋麻瓜建筑，恐怕不知已经垮塌多少遍了。
    更夸张的是，陋居楼下被树篱围起来的院子居然还像农舍那样养着鸡。难道这就是他们伪装自己的方式么？
    不过还好，这栋古怪的房子所在的山坡有一片密林，而且不远处还有一座大山，能够很好的隐蔽住韦斯莱一家人的小地盘。不用想也可以猜到，他们一定还在陋居周围施加了阻碍麻瓜进入巫师领域的魔咒。
    这倒符合我来魔法界之前幻想下的巫师建筑的模样了。
    我们三人穿过陋居后的一片花园，沿着小道绕过半个房子朝正门走去。突然有一道土色的小身影从我面前的荒草中一闪而过，我禁不住叫了起来，“那是什么？！”
    “嘘！”罗恩•韦斯莱马上回头瞪了我一眼。而格兰杰教授则把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虽然神色比起他来要柔和很多，但也是在要求我安静。
    “一只地精而已，不会伤害人的。”教授静静地回答了我的疑问。
    但是他们两个会不会太平静了一点啊？就好像……好像生恐惊扰到什么似的，很有默契地无端保持着沉默。可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们只是去见一见韦斯莱先生的家人而已啊。
    推开屋门后，我们直接就走进了又小又拥挤的厨房，厨房中间摆放着一张很有年头的长餐桌，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墙上和那些可以放摆设的地方全部都被堆得满满当当的，凑近过去仔细看墙面就会发现那里都是一些有趣的被施过各种魔法的小玩意，而且大多都会包含有韦斯莱一家人的照片。
    从外面还真没有看出来陋居其实是一个很温馨的地方。我一边注视着一件会变形的镜子一边想着。满屋都洋溢着浓浓的家人的爱意……
    毕竟这是他们一家人的港湾嘛。
    “妈妈……我回来了。”罗恩•韦斯莱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抬起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罗恩的母亲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她可能是听到了楼下的响动，所以想下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在她久别的儿子身上时，她双眼氤氲了。
    “哦，天哪……罗恩……”
    我和格兰杰教授站在那里，看着头发花白的韦斯莱夫人用力地一把抱住她的儿子罗恩，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闭着眼睛，紧紧地搂着，不肯放手。
    “韦斯莱夫人。”过了很长时间以后，格兰杰教授在他们母子俩还没抱头痛哭之前很合时机地打断了他们，“好久没见到您了。”
    韦斯莱夫人松开了她的儿子，转向赫敏，喜不自禁地也张开双手抱了抱她。不过这次她的力度要轻柔很多。“赫敏……好孩子，我很想你啊。”
    “我也很想您，夫人。”格兰杰教授轻轻拭走韦斯莱夫人脸上喜悦的泪水。虽然我站在教授身后看不到她的脸，但我知道她一定笑的很幸福。
    “我听罗恩说你在霍格沃茨学校做教授，而且同时还兼顾着凤凰社的事情，”韦斯莱夫人见教授点点头，立即是一脸爱怜和嗔恼，“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用你啊，一定累坏了吧？我应该给麦格写封信去，为什么要——”


    “第三个抽屉是妈妈曾经用来放置她没收下的乔治和弗雷德的恶作剧道具糖的地方。”
    罗恩•韦斯莱低声说。
……
    临到傍晚的时候，圣诞树上的彩灯散发出光芒，陋居里也布置好了红绿白三色的饰品，槲寄生和冬青自然是必不可少。而韦斯莱一家人到晚些时几乎全都出现在了圣诞节的家庭晚席上。这里有太多我所不认识的人物，他们都有一头韦斯莱招牌式的火红色头发，而且眼睛都是蓝色的。所以我想，我多认一个少认一个应该没什么差别。
    但格兰杰教授显然不这么想。“……这是查理，罗恩的二哥，热衷于和火龙共舞……这位是比尔，他旁边的是他的妻子芙蓉，别以为芙蓉怀里抱着的是他们的孩子，那是小泰迪，一个孤儿，临时由比尔夫妻俩抚养……还有，金妮来了，你见过她的。”
    “赫敏。”
    金妮•韦斯莱还没有把围巾解下就大步朝格兰杰教授走过来，一脸的重重心事和冷傲色彩。
    “圣诞快乐，金妮。”格兰杰教授立即微笑着迎了上去，但是在看到她对此无动于衷之时，教授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你怎么了？”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两个年龄相仿而且显然一直很要好的女孩子对视着，金妮•韦斯莱的目光很冷，而且令人心生不安。
    “我要和你谈谈，不想让我家人听到……我们到别处说。”
    格兰杰教授点了点头，她回头微笑示意我在这里等着她，然后便尾随金妮上了楼。
    教授一离开客厅，我更觉得自己有种陷入包围圈的紧张感和孤独感。韦斯莱一家人我倒认识几个，但是除了刚刚见到的韦斯莱夫人，其他人中没有一人算是对我友善的。罗恩•韦斯莱一等到他的第一个兄弟进家就和他在沙发上攀谈起来了，毫不在意我的存在。而教授所指的比尔夫妇俩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他们走进了厨房，一边和韦斯莱夫人聊天一边把那个看起来也就几个月大的小泰迪抱给韦斯莱夫人看。不过我注意到……当看到那个可爱的婴儿时，韦斯莱夫人总算露出了她真切诚挚的笑容。
    失去孩子，一定比失去父母更加使她痛彻心扉吧。我想我是无法体会到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煎熬折磨的。
    “爸爸和乔治回来了！”
    罗恩•韦斯莱突然指着客厅里那块大钟表喊道。那上面有两个指针——写有亚瑟•韦斯莱和乔治•韦斯莱的两个指针，都同时蹦到了表盘上“在家”位置处。大家的目光起初一直都随罗恩所指凝在钟表上，但当听到门口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时，所有人都开始朝门口涌去……
    但是我的目光没有很快就从那块表上移开，因为我看到上面有一个指针，写有“弗雷德•韦斯莱”的指针，它落在所有“韦斯莱”的最上面，准准地指向了……“在家”
    一家之主亚瑟•韦斯莱先生和弗雷德的双胞胎兄弟乔治的回归显然是使这一家人最欣然也是最恸然的时刻……后来我才知道，亚瑟•韦斯莱先生是去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接回儿子乔治的，他们说在那两个月里，乔治一直在接受治疗，因为韦斯莱夫妇迫切希望可以通过魔药和医术让儿子的耳朵重新恢复正常，甚至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希望再渺茫。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同样有一头红发一脸雀斑的乔治被他父亲搀扶着走进了家门，他的脸色很差劲，但笑容却泛着光彩。“是不是我另一只耳朵也掉了？还是……我这只耳洞太性感，让你们移不开目光？”
    如果失去了自己的一只耳朵和就像自己身体一部分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依然能如此坚强，乔治•韦斯莱应该是我所见过拥有最乐观最积极的生活态度的人。可是……不知在他笑容背后，又有多少埋在心底的悲怆和孤独。


    有人笑了笑，但是良久却没有人说话，韦斯莱夫人上前把儿子抱进了怀里，于是亚瑟•韦斯莱先生借此机会转而面向大家，然后清了清嗓子，说：“珀西让我转告大家，他晚上会从伦敦幻影移行回来，不过可能会很晚了，所以大家还是先开始吃吧。”
    大家都开始纷纷入座，而我站在墙角里，依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恰恰此时，金妮•韦斯莱和格兰杰教授从楼上走了下来。在我看到教授的身影那一霎那，我觉得她就像突然降临而能救人于水火的天使一样美丽。
    “金妮，赫敏，”查理•韦斯莱从座位旁站了起来，不解地看着她们。“爸爸刚刚还纳闷你们去了哪里呢，怎么上楼去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
    韦斯莱小姐没有回答，虽然刚刚她的气色就不怎么好，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更加冷漠了。而格兰杰教授只是笑笑，平静地说：“没什么事，大家还是先吃饭吧，这可是圣诞夜啊。”
    提到圣诞夜，大家的脸上立即浮起了笑容。而韦斯莱夫人也在此之时给大家端上了满满一桌丰盛的大餐，餐桌最中央惯例是美味的圣诞烤鹅，而每个人的餐盘下都衬着一块红绿白圣诞三色的餐布。
    毕竟这是过节，不是吗？
    这时，我被格兰杰教授按住双肩，然后轻轻推到了餐桌旁大家的面前。几位对我来说很陌生的韦斯莱怔怔地看着教授，又怔怔地看着我，不解何意。而罗恩和金妮兄妹俩则别开头去，并不打算为我转移注意力。
    “赫敏，这个小孩是谁？”乔治一边玩弄着叉子一边好奇地看着我，他微微扬起一边的眉毛。“莫非……是你的私生子？”
    房间里顿时传来一阵大笑声，其间还夹杂着韦斯莱夫人用汤勺轻轻砸乔治•韦斯莱脑袋的声音，不过她的脸上也禁不住挂着笑容。
    格兰杰教授也很坦然地笑着。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是克里斯•华特森，我最喜欢的学生。”
    我觉得我的脸好像红了。
    “克里斯•华特森？”乔治•韦斯莱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是和龙卷风魁地奇队的找球手同名哎……伙计，你是不是很会打球？”
    我笑得都快哭了。“我在扫帚上坐不住五分钟，先生。”
    “赫敏，你难道还不承认吗？”乔治立即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似的对教授说，“这小子和你骑扫帚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看到格兰杰教授气恼不过装作要过去打乔治，其他人都乐了，甚至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乐了。
    “没关系，”在厨房里繁忙的韦斯莱夫人立即插话道——“格兰芬多少了一个天才的魁地奇球员，但也可以多一个像赫敏那样聪慧的万事通啊。”
    我笑不出来了——恰恰此时，我们身后的钟表上传来指针摆动时清脆的作响声。不用看也知道，韦斯莱家最后一个成员的名字已经从“在路上”跳至了“在家”……
    “华特森可不是格兰芬多的万事通，妈妈……”
    珀西•韦斯莱披着毛绒斗蓬站在门口，目光冷峻地看着站在餐桌前的我。
    “……华特森他可是赫敏•格兰杰教授在其麾下斯莱特林学院的得意门生啊。”
    一瞬间，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
    ……‘源于对伏地魔的仇恨，他们憎恶与斯莱特林有关的一切事物。’
    我能感觉到，陋居的气氛在变得渐渐沉重，使人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珀西。”罗恩•韦斯莱突然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向他的哥哥。“如果我是你，就闭上嘴巴乖乖坐下吃饭——妈妈已经等你很久了。”


    珀西•韦斯莱的嘴已经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他皱起眉头，下颌绷出了清晰的轮廓。
    “对不起，我今天决定回来就没有想过要融入到这股温馨里，”珀西冷冷地说。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递向家人——
    “刚刚沙克尔部长来信给我，说哈利有消息了。”
    “什么？！”
    一连同时有几个人刷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查理从珀西手里一把接过他已经阅过的信纸……
    我回头看了格兰杰教授和罗恩•韦斯莱先生一眼，却恰恰捕捉到他们那一瞥匆匆而不安的对视。我记得……教授说过，波特先生承诺过她他会在圣诞节前回家的，那么现在是不是……
    “沙克尔告诉我哈利其实一直都在苏格兰沙伯丁地区担任傲罗指挥……”韦斯莱教授不去理睬目光在信纸上游走的查理，只是默默地继续自己要说的话。“……哈利在那里已经过了半年的战争生活。”
    “为什么这件事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亚瑟•韦斯莱先生严肃地问。
    “因为——”
    “我知道。”身后有人突然打断了珀西•韦斯莱教授，我回头一看，是金妮。她依旧是刚刚那副漠然的样子，但眼神中却平添了复杂。“……不单单只有我知道，还有罗恩他也知道，就是他昨天夜里送信告诉我的，他说他不想让投身于一个男人的女孩再被蒙在鼓里，更不要提那是他的妹妹。而他呢，却是听——”
    “金妮，别说了！”罗恩•韦斯莱恼火地大声喝斥。
    “——是听赫敏告诉他的！因为赫敏曾经去苏格兰见过哈利！”
    “金妮！”
    空气中是可怕的寂静，气氛已经快降到了冰点。
    “赫敏……”韦斯莱夫人微微颤抖着开了口，她的手上还掌着一只汤勺。“哈利他……也是我们一家人，而你知道我们不能承受再失去一个孩子了，赫敏。苏格兰的阿伯丁我知道，那是一个是非之地。既然……既然你……见到了他，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让他回来呢？”她睁大了眼睛，就好像这样就可以看清事实似的。“……就算他不愿意回来，你也应该告诉我们啊！”
    我期待着格兰杰教授说点什么，她的语言总是能打动那些无法信任她的人。所以这次，教授也一定能解释清这些问题，让一切都不再那么荒唐……
    但是教授却迟迟没有开口。
    “妈妈。”这次，是一直沉默的查理开口了，他的脸上面无表情。“……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人们瞥了瞥他的神色，又瞥了瞥他手中那封来自魔法部长的信。珀西已经摊坐在了沙发里，有种恐慌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为什么？”
    “信上说，就在上个星期……阿伯丁地区清剿黑巫师的那支傲罗小组在……在一场战斗中失足陷入食死徒的包围……”查理哽咽着，“……全军覆没。”
    我听到身后，有人心碎了的声音。


•特别篇 Two•
    赫敏•格兰杰缓缓推开沉重的木门。还没有站定，门框隙合的地方就落下灰尘来。尽管她马上就摒住呼吸，但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趁着俯下身调节呼吸的空当，她抬起眼睛匆匆扫视过一遍这个破败的房间。这是塔楼一处荒废很久的小屋，不知它以前的用途是什么，总之现在小屋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已到下午近昏，光线昏暗，只有一束微薄的阳光透过墙壁高处的小窗渗了进来。灰尘，在光束中环旋飞舞。
    赫敏把手轻轻扶在墙壁上，却摸到粗糙而冰冷的石块。
    “别碰，那上面涂过毒药。”一个身着拉文克劳制服的短发女生坐在角落里，眼睛直直瞪着她，里面充满怨恨。“是专门用来毒杀那些引诱别人的女巫的，所以你最好小心点。”
    赫敏的手反射性的缩了回来。她把目光移向女生，这样的对视中她心里有些不安，于是犹豫良久后她才开口问道：“是你……约我到这里来的吗？”
    女生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这里满是堆积数载的灰尘，但她好像毫不在意一样地一直躲在这里。赫敏看到，她的脸上留有两行浊泪的痕迹。
    可能是知道她察觉到自己刚刚流过泪，女生立即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格兰杰，你很有勇气，敢来赴约。”
    赫敏不知所措地笑笑，她扬扬自己手里的书本。“是你写信告诉我魔药课太难，想约我来这里然后向我请教魔药学方面问题的。”
    “没错，”女生仍然瞪着赫敏，尽管她此时已经走到了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的下面。“我是想问问你一剂魔药的配方。我一直很好奇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下流人物是怎样调配出这么一剂货色的……”
    赫敏蹙眉。“你指的魔药是什么？”
    女生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干笑，她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屑。“还不明白吗？——自然是你给哈利•波特下的迷情剂！”
    赫敏面无表情地站在阳光下，她的轮廓仿佛隔着一层纱丝，模糊不清。
    “那不是真的。我没有对哈利那么做过。”
    “可笑！你以为谎话说千遍就成真理的事情真的存在吗？”
    “我没说谎。写这篇报道的那个女人恨我们，她是故意在造谣——”
    “难道你敢承认你和哈利•波特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吗？”女生无视赫敏的辩驳，她的声音充满敌意……“你敢说你和他之间没有什么？！”
    潮湿、破败而昏暗的小屋里，她们像两尊雕塑一样伫立在那里，注视着对方，听着时间化作黑暗蔓延的攀爬声一点点流过……
    “爱。”
    “什——？”
    “我和哈利之间自然有爱。”赫敏静静地笑了……“这种爱是来自最纯真最美好的东西——它让我们协助，让我们信赖对方，让我们能靠着对方的后背给予彼此保护。”
    “你指的是……友情？”
    “当然。”
    得到她的答案，女生沉浸在这个词里，长时间的不语。
    这时，小屋里的沉默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赫敏侧过头倾听，意识到那是哈利在寻找她、呼喊她的声音……“赫敏，你在哪儿？”
    赫敏来到女生的面前，她轻轻握住女生的手，诚恳地注视着她。“我想，你之所以那么讨厌我，一定是认为我和哈利的关系暧昧。那么，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见女生沉默不语的样子，她释然笑笑。“……如果你真的喜欢哈利，那我希望你可以拿出勇气大胆去追求——我也盼着自己的朋友能找到真爱。”


    哈利的声音又沿着破旧小屋的缝隙传了进来，这次还有罗恩的，听起来他们都很焦急……于是赫敏松开了她的手，加快脚步向门边走去。
    “你错了，我不是看斯基特的报道才那么想的！”
    赫敏回过头，对一脸激动的她寂然而视。
    “其实我已经偷偷观察哈利和你很久了，可能从二年级就开始了。我想这是因为……因为我很在意他，而你却总在他身边。”女孩的眼神很坚定，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一定是不会错的，她知道自己是对的……“我注意过你注视他时的眼神，你总是容易沉浸在他的目光里。还有，我注意过你们说笑间那些你为他不经意的一举一动……”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女生短促的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但不知是嘲笑自己的固执，还是在嘲笑赫敏的愚昧……
    “我看得出来，你分明就是喜欢他！你喜欢哈利！”
……
    “如果她真的一直对你好，真的了解你的话，那就不可能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写的关于你的东西！除非……除非她察觉到了什么，使她相信报道上关于你和哈利•波特先生关系暧昧的事情是真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赫敏一直是在沉默中与克里斯对视……在之前师生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她总是觉得这个有着棕褐色眼眸的男孩可以给人带来与他年龄不大相符的丝丝荡漾的温暖，使人不禁心生怜惜——但是就在这番话出口的那瞬间，他的眼眸中全然是透着敏感和坚定的锐利。就好像那四年前的事情曾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过一样，他坚信自己的感觉。
    塔楼上那个空空荡荡的小屋里，不是也有过一个女生对着她喊叫过么。那喊声，艴然而决然，穿透了连她自己都未曾涉足过的内心深处。信或不信，手脚已经冰凉，麻木感从脚底一直蔓延到手指。
    赫敏记得自己当时是逃也似的离开小屋的，她在出门的霎那撞在了寻找她的哈利身上，当时哈利长舒一口气然后释然地对她笑了，“赫敏，终于找到你了。”但是她满心的慌张和忧虑已不容自己停留在他身边。她避开哈利直接冲下了楼梯……
    皑皑积雪中的戈德里克山谷，在上次与哈利一起来这里时隔一年之后，赫敏又重新站在了戈德里克村庄中心的雕塑下。她静静凝望着哈利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默默品味着过去时光给她带来的别样温暖。
    和那个圣诞夜相比，这个夜晚是很怡静的。没有了暗黑世界下惊惶绝望和饥肠辘辘的日子，少了太多的纷乱和杀戮，她终于可以默默陪着波特一家在这里享受祥和了……还记得哈利曾经对她说过，比起伏地魔的邪恶，他更恨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赫敏当时只是笑笑，这人性世界不就是用它们联系起来的么……于是哈利缓缓叹了一口气，“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要回戈德里克山谷去，在那里盖一栋房子，然后安心过远离纠纷繁乱的生活。如果爸爸妈妈和我的雕像还在的话……我想我会经常站在雕像边上，静静和他们说一小会儿话，平和他们思念我的心境。”
    哈利。现在戈德里克山谷已经有一个属于你的家了，这里很宁静，远离你所厌恶的纠纷繁乱，时而还会有热心的领居送糕点过来。而且你知道么……我现在正代替你站在你父母的雕像下，静静地看着他们和熟睡中的幼儿时的你呢……
    赫敏眼中一片氤氲，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想想看，也不知道身处遥远的苏格兰的哈利，他会不会在这个寒冷却充满节日温暖气息的十二月里思念这里呢？会不会数着距圣诞节到来所剩的日子，期盼实现他的承诺呢……
    仿佛又闻到了那个傍晚青草混杂泥土的潮湿却带有淡淡芬芳的气息。傍晚的阿伯丁，她轻轻踮起脚尖，毫不在意鞋尖已经陷入泥泞松软的土壤。然后在身体靠紧他的那个霎那……她将一个离别之吻悄悄点在了他的脸颊上。
    “别了，哈利。”
    她擦干眼泪，回过头静静地对克里斯•华特森微微一笑。
    “克里斯，我们走吧。”


Chapter 23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戈德里克山谷的。我只记得当我们三个人落在家门外雪地上的那一刹那，赫敏•格兰杰教授像一座始终坚持屹立着却在最后瞬间突然坍塌的英雄碑一样昏倒在了冰冷的积雪上……
    罗恩•韦斯莱先生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也绝对不好受……是他把教授抱回到家里的，也是他把教授扶回床上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的，更是他自此以后一直悉心照料她的。他看起来好像很坚强的样子，但是我发现他的脸上早已褪去了以往的光彩，他开始变得低沉起来。
    一个凛冽寒风刮着窗框吱吱作响的天气，窗户上已经泛起了浓浓一层白雾。
    “苏格兰那边还没有消息么？”格兰杰教授半卧在床上，厚厚的被子一直漫过了胸口。她的声音轻轻的，渗着一份愀然。
    “没有。我给沙克尔部长去信，他说增援部队正在紧急赶往事发地点，但现在那里的情况还是个未知数。”罗恩•韦斯莱先生声音低沉地回答道。他坐在格兰杰教授的床边，端给教授一杯热水，然后默默注视着教授的眼睛。
    “知道了。”格兰杰教授接过水小呷一口。她的平静来得更令人心寒……
    韦斯莱先生不禁伸出手轻抚恋人的脸颊，他疼惜地看着她：“赫敏，别再糟贱自己的身体了。你答应过妈妈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可是你怎么履行承诺的？还没进家门就昏倒在雪地里……”他把一缕遮在她额前的头发拂回耳际。“……哈利看到你这样一定也会很难过的。”
    她的目光始终凝聚在热水腾起的水雾上。嘴角微微有些抽动，但是她仍没有开口。
    “赫敏，”罗恩•韦斯莱把两只胳膊支在床沿，然后拿起了她的一只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他心疼地看着她：“对不起，恐怕……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了。我向沙克尔部长提出申请，随第三支增援苏格兰的傲罗部队前往阿伯丁——”触及到这个地名，赫敏•格兰杰教授不禁微微蹙紧了眉头。“——我是以凤凰社成员的身份去的，这样就能……就能直接参与寻找哈利的行动。我相信，我的哥们绝对不会有事的，他就在那里等着我找到他。”
    “我也相信。”她轻声说。
    很难得的，韦斯莱先生为她而露出了笑容，他的脸上多了份释然。“我恐怕要在那里待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不过我相信我可以在不满一个月的时候就把哈利那家伙拖回来。”他松开她的手，然后在她面前紧紧攥住拳头，好像是在表达决心一样。
    我坐在教授卧室的角落里看着他们两人，心情无端怫然低落。
……
    罗纳德•韦斯莱先生简单打点了一下行李后就离开了戈德里克山谷，临走时他吻了吻格兰杰教授的脸颊，然后信心满满地告诉我们他一定很快就会把哈利•波特带回来的……我想，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韦斯莱先生才能对苏格兰的形势这么乐观吧。
   “华特森，你过来一下。”韦斯莱先生和我站在门廊里，他把行李放在地板上，然后用一只胳膊抵住扶手。我知道韦斯莱先生一向很厌恶我，从返校节初遇那一天这种敌意就产生了。所以我对他很是戒备，靠近也是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地。
    “我想昨天你在赫敏的房间里也听到我说的话了，我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不放心赫敏，她的精神压力太大，我担心她会……”他说不下去，于是匆匆将目光移向屋外的雪景。
    “您的意思是……让我好好照料格兰杰教授是么？”
    他嗤笑一声，很看不起我似的。“就凭你吗？别给她添麻烦就好。”见我默不作声，于是他又转而微微一笑。“……你只要让她保持心情舒畅就可以了。我不奢望别的。”


    “嗯……我会的，先生。”
    罗恩•韦斯莱走了，他走在雪地里时矫健的步伐让我不禁冁然而笑。雪天模糊的边界上，他挺直的身板让人更易想到军人而不是魁地奇球员，我从不记得他走路时的姿势是这个样子的……但那个黑色的剪影就好像是写在我们眼前的一句自信满满之词：“我会带哈利回家的。”
    “唉……”也不知是他太乐观，还是自己太悲观，站在门廊里的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韦斯莱先生走后，家里突然一下变得静谧了好多。格兰杰教授因再也不想扛起这生生死死带来的创痛而消沉了下去，现在她更喜欢躺在床上翻一些她之前一定早就翻过不知多少遍的书籍，脸上时伤痛时而面无表情。
    而且这些日子里，格兰杰教授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了。她依然还会给我做我喜欢吃的意大利面，依然还会贴着巴克的额头脸对脸地爱抚他。但是她在没有必要的事可做的时候，只会选择拿起一本书，然后半躺在床上度过这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光。
    教授的样子看得令人心疼，我想巴克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现在最爱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趴在床边上，用他透着爱意的目光默默凝望格兰杰教授看书时的神态，有时教授看几个小时书，他便能在这几个小时里保持一动不动地默默陪在她身边……
    “让她心情舒畅。”听罗恩•韦斯莱说来好像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看来，这对我这样的家伙来说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我觉得巴克都比我更懂得体贴了。
    曾有一次，我拉着巴克走进了格兰杰教授的房间。教授的目光越过书页落在了巴克的脸上，于是我示意巴克过去哄哄教授开心，虽然这家伙一向不喜欢我且对我不理不睬，但这一次他很听话的按我吩咐凑到了教授身边，然后伸出舌头轻轻柔柔地舔她的手，好像是想用这种方式给她一丝安慰……
    就在巴克用舌头温暖她的手心那一刹那间，她的眼中滑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泪滴落在巴克的鼻尖，于是第一次——我听到了巴克随之呜咽的声音。听着大狗这愀然令人心伤的哀语，她倾过身环抱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庞埋进了巴克厚厚的毛里，任凭自己的泪水随着他的哀语肆意流淌，浸湿他的毛皮。
    我怔神站在床前，听着赫敏•格兰杰紧紧搂住巴克时似倾诉似梦呓一般的声音……
    “回来吧……求你……”
……
    又一个没有冬阳的日子，阴沉沉的天空让人看得透不过气来。下午天凉，风也转紧，当我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教授的卧室，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窗外的阴霾密布时，我把咖啡放到窗头，提早打开了教授床头的台灯。接着又走到窗前把窗户合上，顺手把窗帘也拉了起来。
    回过头，教授正看着我，面无表情——“为什么要拉上窗帘？”
    “呃……”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我，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刚刚那个意识下的动作现在想来其实果真是有着一个目的的，但我不敢说出口。
    “还是把窗帘拉开吧。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她又把目光落回到了书页上，话语是漫不经心的。“触景生情的不良影响我还是可以克服的。”
    我确实是担心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会给格兰杰教授忧郁的心情雪上加霜——看来站在格兰杰教授面前，我内心的想法简直是无所遁形的。
    虽然挫败，我还是按她吩咐的做了。然后又转身回来端起那杯放在教授床头的咖啡。
    “教授，暖暖身子吧。”
    格兰杰教授没有拒绝，她接过杯子尝了一口，却突然嗔怪地看着我。“速溶的。”看到我一脸窘迫，她却又拍了拍我的脑袋。“没关系。难为你这么贴心了，下次我自己去做就好。又不是我得什么病了……”她的神情里终于略有了一丝丝的玩笑之意——可我很失望，继这么多日子以来，她还是没能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教授，如果你再这么下去，真的会生病的！”我有些急了。
    “干嘛那么担心？”
    “为什么不担心呢？你对韦斯莱夫人承诺过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而我也向罗恩•韦斯莱先生承诺过会好好照料你的。既然许下承诺，我当然应该多加……”
    我渐渐住了口，因为教授在听我提起这些事以后已经把目光移开了……她黯然失色的双目中，郁结起太多心愁。
    “承诺。”
    格兰杰教授轻轻呢喃着这个词……我不解其意，她却只是把自己的视线缓缓移向了天花板的一处。她在看什么，我不太确定，但我想应该是在看空荡荡的白色顶面背后里那些值得她去想念的东西……
    教授缓缓开口了， “你提到承诺……但你有没有想过承诺像什么，克里斯？”
    我有些茫然，这样的问题有什么涵义抑或价值么……于是仓促地回答：“可……可能比较像钢铁吧。承诺应该是坚不可摧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绽放一个苦涩的弧度。
    “青瓷。”她静静地说。“承诺应该很像青瓷才对。”
    “啊？我是说……为什么会像青瓷？”
    格兰杰教授扭过头，她看着我的眼神太过复杂，我读不出来。
    “青瓷很华美，却太易破碎。”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经深了下来。我都没有意识到窗外的天空已经不再是灰蒙蒙的，而化作了深邃的靛蓝。
    “把灯关了吧，克里斯。我累了，我想休息。”赫敏•格兰杰躺回到被子里，然后转过身去避开了我的视线……
……
    天色渐晚，没有开灯的起居室里好像被着了一层靛紫，昏昏黯黯的视野中，那些我曾熟悉的家具都好像幻化成了魂魄的虚影，藏在黑暗下冷冷漠漠地注视着我。寂静之中，隐约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
    我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毫不在意自己可怕的坐相，因为我实在太疲惫了。每天和格兰杰教授抢着干家务活不说，还想方设法地逗教授开心……结果呢？劳动力是付出了，但收效甚微，甚至可以说毫无收效。
    我偏过头往楼梯上观望，格兰杰教授卧室里的灯光依稀可见。不知道教授在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难道，仍然是在为波特先生而忧伤吗？
    “她与韦斯莱和波特……到底什么关系……”我自顾自地疑惑，未曾想一团黑影突然从我视野中闪过——
    “啊！”我脑袋直接向后仰着贴在了沙发靠背上，大口大口地喘了半天气才缓过劲来。“巴克！你这家伙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跑下来了！”
    巴克用一个漠然的眼神回答了我。他显然不屑于冲我打招呼，只是伸了个懒腰就趴回到格兰杰教授给他安置的睡垫上，自顾自休息去了。
    巴克可真是个古怪的狗。他来家里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总是保持着一副冷冷冰冰平平静静的样子。有些狗看你不顺眼可能会冲你吠叫甚至咬你，但巴克只会漠视你就好像在他眼里你根本不存在一样，即使是惹极了，他也只是狠狠瞪你一眼，把你吓得直哆嗦。而且……到目前为止，巴克只听格兰杰教授一个人的话，她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干，就好像她和他之间根本没有语言障碍一样。尤其在那天教授抱着他低声哭泣以后，我更加相信教授和巴克之间心有灵犀了。
    “嘿，巴克……”我一时来了兴致，小心翼翼地蹲在了巴克面前。虽说他很冷漠，但除非你是凶恶的敌人否则他是不会轻易向你亮牙齿的，所以说凑到他身边的勇气我还是有点的。“巴克？听到我叫你没。”


    这家伙不理我。虽然是我给他起的名字，但是只有教授叫他巴克时他才会扬起脑袋，我的声音对他来说显然没有吸引力。
    “巴克，咱们和解吧，好吗？”我开始逗他，轻轻把手放到了他的脖子上，然后慢慢地沿着他有光泽的毛往下梳，这也算是种友好的表示吧。“我们都是为格兰杰教授着想的伙伴，对吗？所以你干嘛要讨厌我呢，我现在都不怎么讨厌你了……”
    巴克依旧相当固执地闭着眼睛，连耳朵都不动一下。我猜这是表示“谁跟你是伙伴……”的意思
    “巴克，好歹我也是给你起名字的人吧，你就不能看在这份上睁睁眼睛？你……”
    令我出奇诧异的是——巴克真的把眼睛睁开了，棕色的眼眸竟然在昏暗的光线下还能如此明澈——但是他并不是在看我，他的目光锐利地落在了门口。
    “巴……巴克，你怎么了？”
    他犀锐的眼神和全身绷紧的肌肉让我有些慌张，就好像在一瞬间完全变了性格一样，他的眼中透露出来了一股……迫切而狂热的渴望？抑或……我说不上来，他的神色太复杂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究竟是突然吃了什么兴奋剂，他就突然站起身绷住肌肉朝外猛冲过去，还把招架不住的我直接撞翻在地……
    “啊！巴克——你出什么毛病了！”
    这时，我听到了他疯狂地挠门的剧烈震响，感觉就好像是要把那扇房门掀翻掉一样……而且一个恐怖的想法踊入了我的脑海：事实上，巴克真的有能力把那扇门掀翻。
    “等一下！”
    我连滚带爬地朝门廊里跑去。为了不让巴克毁掉大门，暂时先不管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应该先给他把门打开才是——
    巴克就站在大门前，他已经不是在挠那扇出现好多裂痕的门了，他是在用身体一侧猛烈地撞那扇门。同时他的嗓低传来那个雪夜里他曾发出过的低吼声。
    “巴克让开，我来开门就好……”我隐隐感觉不妙，他这么过激的行为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所以我想巴克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而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帮助他达到目的。
    巴克果然把门让出来了，我容不得自己为他听了我的话而产生小小欣喜，就赶紧上前扭动门把手扬开了房门……
    圣诞节过后的戈德里克山谷依然冰寒，屋外的世界是一片茫茫白雪，刚一打开门就迎面扑来一阵刺骨而凛冽的冷风，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夜空下的院子里那些花池早就被雪覆盖，这样的冬夜里我不知道巴克究竟是为什么而激动万分。“巴克，你确定你的感知没问题吗？”我有些不满地对他说，我实在太冷了。“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啊……喂，巴克！”
    巴克直接扎进了屋外的皑皑雪地，这样的黑夜里，他黑色的身影都快让人有点难以辨别其位置了。
    我挫败而无奈，只好顶着夜里呼啸的寒风离开了门口，跟着巴克走下了楼梯……
    “上帝……你是怎么了？”
    我勉勉强强才在暗夜中看出了巴克的位置，他正在沿着院子中间原先行道的位置上前进，把身体压得低低的，鼻子简直就是在贴着雪面俯嗅……他这种狂躁，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突然，他停了下来，然后开始疯狂地推撞院门，我想没想就慌张地冲过去帮他推开了那扇栅栏门……于是巴克一瞬之间沿人行道转过拐角跑没影了。
    天哪！他要去哪儿？！
    我立即朝着巴克身影消失的方向狂奔过去，奔跑在雪上溅起一串串雪花打湿了我的裤角，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巴克……巴克不会轻易就想逃离教授的家的，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巴克！回来！”
    当我跟着他如飞影般轻捷的黑影冲进那个教授家旁边临近的小公园时，我怔在了公园门口——这不正是当初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巴克的地方么？
    巴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人和狗跑起来没有一点优势。我跟着巴克的脚印穿过布满积雪的桦树林，虽然全身上下都因我没命的狂奔而愤怒地向我抱怨，但是我还是咬牙冲了出去……当我终于气喘吁吁地跟着他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时，我有种一回去就把巴克宰了的冲动。
    远处的雪地上，巴克就蹲在那里，他的头低俯着在拱雪面上的另一团黑影……起初我看不大清楚那是什么，但在渐渐走近后，我也渐渐看清了那个黑影的轮廓。
    我诧异地怔在原地——那是一个人。头朝下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这时，巴克焦急地回过头对我呜咽求助，于是我下意识地冲了过去，还没立稳就直接跪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尝试着用力摇动这个人的身体，让他恢复一点意识。但他好像已经僵了一样，根本就动不了。
    他的头埋在雪地里，我只能凭这个人的身材发型确定他是个男性成人。面对这样一个失去意识的大人，我有些手足无措了。
    “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我回过头，突然意识到了巴克的存在，他正在拿鼻子轻轻拱这个人的胳膊，令我惊讶的是，即使在黑夜中巴克的眼睛也很透亮——因为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嘿，巴克……巴克！看着我！”我立即倾过身子把巴克的脑袋扳起来，强行让他注视我。“听我说，想让这个人活，对吗？很好，现在——” 我刻意把最后一句话的音调放得又高又慢，“你回去把教授叫来，想尽一切办法，越快越好！”
    巴克果然是个灵性的家伙，他一待我的话说完，立即转身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他黑亮的皮毛就像月光下一道利剑之刃闪过的挥影，然后，便消失在了一片桦树林的阴影中……
    希望他能履行好承诺。希望格兰杰教授能赶在事态没有恶化之前就出现在这里……我苦涩地想着。
    倏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猝不及防于是惊恐地喊出了声来。但是，立即有一个沉重而沙哑的声音压下了我的喊叫……
    “嘘，别喊了……”我低下头，发现是那个倒在雪地里的人，他依然是头朝下的姿势，但胳膊已经抬了起来，手紧紧抓着我。
    “您……您没事？！”我简直是欣喜若狂，刚刚我还以为他已经……
    “告诉我……”他的声音很低，听得出来他非常虚弱。“这是……哪里？”
    “戈德里克山谷。先生。”
    他松开了我的手，胳膊重重落回了雪地里，还溅起一片雪花。
    我看他一听到“戈德里克山谷”后就再不说话了，于是有些不安……他不会是讨厌这个地方或者快不行了吧？前者还好，但如果是因为后者，那我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
    “先生……醒醒……你还好吧？喂……”
    “戈德里克山谷……”
    我听到他轻声呢喃着，但声音是如此微弱，于是我凑近一些又问：“您刚刚说什么？”
    “戈德里克山谷……”他的声音又微强了一些，我听到他撑起一口气说，“戈德里克山谷是我的家。”
（第二十三章，完）


学业重要。鄙人所有的坑都要暂停更新了……
真的不好意思，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