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俱乐部是整个东京乃至日本最出名的夜总会，传说中的玉藻前是妖冶的九尾狐，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和她对视都会为她的美貌倾倒甘愿去死，而现在的玉藻前更像是蜘蛛精的盘丝洞，就算是唐僧进来也很难保证能守身如玉。源稚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还未成年的时候就曾作为少主视察犬山家的产业，女孩们的热情让十七岁的源稚生印象深刻，后来几次则是因为乌鸦和夜叉真诚的目光让他不忍心拒绝犬山贺的邀请。
但这是第一次他心情如此微妙，乌鸦和夜叉早就不知道溜到了哪里去，他两在这里总是显得轻车熟路如鱼得水，这两个活宝在的时候源稚生经常觉得他两叽叽喳喳得让人烦，但此刻他忽然有些怀念他们的存在，如果是他们的话，大概可以和他身边目光炯炯的上杉越聊得很好吧？
生平少有的，源稚生觉得不知道妈妈是谁或许也不是太坏的事情。
“时代发展得真快啊，如果七十年前阿贺用这些招待我那我可能会考虑一下退位的事情。”上杉越接过女孩递上来的香槟，重重叹了口气，源稚生看着面前的老人，虽然头发花白皱纹横生，但上杉越的眉眼依旧可以看出当年是何等倜傥的美男子，而他的相貌又和现在的源稚生何等相似。
源稚生讨厌废柴，花花公子和暴力狂，如果是十七岁时候的他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这样一个混迹黑道的废柴，花花公子和暴力狂，大概会冷着脸转身就走，但二十四岁的源稚生只能如坐针毡陪他看着台上的水手服少女唱着明快的歌曲挥洒青春的活力。
他捏了捏眉心，咽下去想要叹出口的气，打起精神继续听女孩子们的歌声，他其实不喜欢夜总会这种嘈杂的环境，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却要求女孩子们穿着清纯的水手服也让他觉得多少有些咸湿。但他对自我的要求一直很高，无论是责任还是必要的礼节，此刻即使是作为普通的晚辈也不好拒绝长辈这样的邀请，何况是父子。源稚生很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擦一擦刀之类的，但是没人来夜总会看女孩唱歌跳舞带着长刀，他无事可做，只好挥手要了一杯威士忌。
“真怀念我的青春啊。”上杉越轻声说，目光悠远得仿佛穿越了时光，“看着你就想到了我年轻的时候。”
您哪里看我一眼了，您不是光盯着女孩们的胸部和大腿了么？源稚生很想吐槽，但还是直起了身子，听起来上杉越想要开始聊天，源稚生其实对聊天内容有些隐隐的担心，但此时此刻说点什么都比他独自发呆能缓解尴尬的气氛，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虽然作为神父应该一心向往主的光辉，但有时候也会思考天堂有没有这样的快乐啊！”上杉越感叹。
源稚生自问是一个接受能力非常高的人，即使知道沉睡千年的神即将苏醒他也能从容应对，即使敌人刀锋将至他也能强迫自己凝视刀尖，但这一刻还是有如五雷轰顶，下意识地手抖了一下，烟灰直接落进了酒杯里。
“您是神父？”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
“兼职的啦。”上杉越眉峰一振自豪状“儿子你的婚礼我可以当你的牧师哦！”
让这种人当了这么多年神父……替新人主持婚礼替死者的灵魂祷告为罪人开解……果然，神还是睡得太久了。源稚生默默地想。
上杉越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他完全沉迷于自己的回忆。
虽然作为拉面师傅窝囊了一辈子，但他里昂大学文学系的功底犹在，那些年他就靠着这三寸不烂之舌啊不英俊的面孔忽悠了不少女孩和他在盛开的月桂树下接吻在昏暗的酒馆里跳舞，那些鲜花一样的女孩们现在都已经静静躺进了坟墓，可是那些记忆依旧鲜活地绽放在上杉越的脑海里。他很想和什么人分享，但居酒屋的女人们只会觉得这是落魄的拉面师傅在吹嘘，昂热倒是不会质疑他说话的真实性，但他不耐烦。
但对源稚生就不一样了，儿子相信父亲说的话不是天经地义么？这是血缘带来的信任！他小时候也是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何况源稚生的眼神那么真诚，他专注地看着上杉越，以至于上杉越都有些心虚。
源稚生没法不专注，不专注根本坚持不下去。这么白烂的对话他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迫听乌鸦夜叉聊过，只有在光剑影的战斗中他才能有耐心听外面两个二货毫无营养的对话，因为那时候他没空去让他们闭嘴。
于是上杉越从中学时候和来教堂做礼拜的小女孩眉来眼去一直说到了大学时候和女同学在酒馆和桥边约会，说到自己那些光荣的岁月眉飞色舞，源稚生根据关键词简单提取了故事重点，上杉师傅在情场上战绩辉煌，但结局惨淡。即使在大家都感情观颇为洒脱开放的法国，他也称得上一句渣男，所以他的每段情缘也基本以被女孩甩一巴掌破口大骂结束，其中几次还是两个女人以上的群殴。
但当事人并不以为意。
“女人的巴掌是男人的勋章啊儿子！这是我从小就有的信念！”上杉越义正严辞，“儿子你难道没被女人打过巴掌吗！”
巴掌还真没有，被割腕倒是有一次。源稚生默默喝酒，希望酒精早点带走他的神智让他脱离苦海。
“不说说你的过去么？你小时候的事情什么的。”上杉越话锋一转，源稚生一愣，显然没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并不是没有看过源稚生的资料，昂热曾经交给他一个档案袋，里面汇集了源稚生从小到大所有的文件信息，想来每个人的一生大概都大同小异，不论是平凡的上班族还是阴影中的皇帝，身边其实也只有几个人来来去去，经历的一切用几张纸就能事无巨细地概括。
牛皮纸的封袋上用火漆印着世界树的徽章，这是份保密级别很高的文件，源稚生曾经在卡塞尔学院进修，他的血统是超越S级的存在，但这件事情被昂热秘密地压了下来，那时候他还没见过这位年轻的学生，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把这些东西交给学生的家长。
“我帮了你那么大忙你就给我看这点东西？你们秘党就这点本事么？”上杉越看着桌子上的几张纸目瞪口呆“除了毕业照以外就没点我儿子成长的痕迹么？还有这些纸上写的是什么东西？你说给我看的成长记录就是几张成绩单？真是见鬼这小子怎么会学这么无聊的专业？看起来像是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的nerd。”
“上杉师傅您这种有妈妈的孩子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孤儿呢？没有人会关注没有父母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的。”昂热并没有理会他的白眼，他拿起那张源稚生在卡塞尔学院进修时候的成绩单，想到那一年秋天，阳光透过天窗的落叶落在源稚生还有几分稚气的脸上，年轻人的眼神迷惘却清澈。
那时候的他也没想到过，多年以后在东京再次相见，那个长大了的年轻人眼神已经不再迷惘，却依旧清澈。
“虽然作为医学生毕业，知道基因存在不小的变异的可能，但还是要说你能有拿到校长奖学金的儿子真是生物学的奇迹啊。”
但是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会想要问一问他的过去，在档案上关于源稚生的童年只有寥寥数笔，说他在一个叫鹿取的山中小镇长大，那个镇子很小，配上的照片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小男孩，那大概是学校统一的登记照片，小小一张的 照片上是个清秀的男孩，眉眼像女孩子一样精致，却没什么笑容。
“看起来可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臭小子。”上杉越轻轻抚摸照片，除了少得可怜的照片以外就只有源稚生的成绩单，上杉越高兴地指着泛黄的成绩单对昂热说嚯不愧是我的儿子，昂热心想算了吧生而为皇的混血种和一群人类孩子比智力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但还是抽着雪茄把这些话憋了回去，看着这个老人兴高采烈。
他能知道的太少太少，即使是秘党的情报系统和昂热的八卦能力能拼凑出的源稚生也是个单薄的形象，尽管昂热并不觉得，但上杉越固执地觉得这个儿子的人生不该这样，不是当了很多年的家主么，不是去美国留学了么，业余生活怎么能只有烟酒游戏机？可笑他的儿子一定有他年轻时候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倜傥！
源稚生思考了很久才开口，那并不是多美好的过去，所以他没有跟人提起过。
“没什么可说的。”
这句话语气平静，但错开的眼神足以让上杉越感觉到他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从见到源稚生的第一面他就有这种感觉，这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源稚生会很认真听别人说话，耐心解释每一个问题。但是关乎他自己的事情他就显得寡言少语，宁愿被误解也不愿意辩驳，他好像并不介意被怨恨，也不期待什么原谅，这让上杉越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他已经有将近一个世纪没有见到，甚至不曾出现在他的梦中，但是又给了他所有美好的回忆。
真是善良过头的傻小子啊，他在心里轻轻说，他没有父亲，不知道那个未曾谋面的棋圣老爹眼里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傻小子，不管受了怎样的委屈吃了什么苦也不愿意和别人说。他第一次见到源稚生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个青年，是这场浩劫里唯一可以对抗神的男人，上杉越可以理解他的沉默，虽然他没有这种时期。但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他过去是什么样的孩子，是不是也有过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的时候么？
这么想着上杉师傅也就原谅了儿子的回避，他看着源稚生，目光柔和慈爱。

源稚生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他是个很敏感的人，这种注视让他不太习惯，但是也不太好回避，毕竟对方是自己的父亲，总不能像对待乌鸦和夜叉一样抬头扫一眼用眼神震慑对方，说起来之前感觉到这种注视也只有那两个活宝，乌鸦和夜叉对上司的私生活永远充满兴趣，每当他们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巡视源稚生就知道他们又在用眼神交流八卦。
他知道这不是上杉越想要的回答，谁见到了陌生的孩子都会想要听一段长长的故事，说得双方潸然泪下然后把酒言欢彼此拥抱，但源稚生并不是能满足这种期待的儿子。那些过去谈不上美好，他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也下意识回避一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往事。
很罕见地，他觉得有一点点疲倦，他就是那种对每件事情都很上心的人，不希望别人因为他而失望。想到这里他伸手端起酒杯，一点点歉意让他愿意继续忍耐上杉越的注视。
“儿子你泡过几个姑娘？”
源稚生差点没被酒呛住。
这个问题问得他措手不及，他下意识抬头看上杉越，眼里写满了震惊。
“说说嘛说说嘛，昂热说你十几岁就开始抽烟混黑道，难道还没谈过女朋友？中学的小女生不是最喜欢叛逆男孩了么？”上杉越用手肘碰碰他，挑了挑眉毛，意思是我懂的。
“没有。”
这次的回答倒是利索，但上杉越显然不以为意，他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如他们那时候坦荡，他那时候可不这样遮遮掩掩。
世风日下啊！上杉师傅感叹。
“哎呀别不好意思啊儿子，知子莫如父，让我来猜猜。”上杉越想了一下“你喜欢甜美可人的是不是？我中学的时候就喜欢这一款，那时候我的同桌是个英国姑娘，她的眼睛像是猫眼石一样绿，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像是微甜的冰酒。”
源稚生没有回答，他本该眼角微微抽搐，但他现在像是紧绷的弦，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只是个开始，上杉越的问题不止于此。
果然， 在顾自断定他的审美之后上杉越又开始勾肩搭背，他的问题滔滔不绝，他开始从数量开始提问，从七个到三个再到一个，当源稚生否定了所有答案之后他的神色终于开始松动，那种不可置信出现在老人的脸上，接下来是一点同情和一点难以言说的微妙。
他终于要开始接受这个儿子是个nerd的事实了，见鬼这么聪明漂亮的小男孩怎么活得像个废柴宅男？忽然一个想法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响起，让自诩见多识广的上杉师傅也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积攒勇气。
“儿子，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这句话真的像惊雷一样在玉藻前俱乐部炸开，嘈杂的歌声都安静下来，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混血种，毫无疑问都听见了这句话，源稚生感觉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这种事情倒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但是之前在他身上的目光倒也不是这种····
“没有！”
源稚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稍稍缓和了语气“我和女生告白过，被拒绝了。她说我长得像女人，她更喜欢男人味重点的。”
这是他今晚最诚恳的回答，但上杉越显然并不相信，脸上的神色依然复杂，周围的目光已经默契地收回了，出于对大家长的尊敬，但源稚生觉得听到了一些东西碎掉的声音。
他长叹一声，用手捂着脸不想再说话。
“哦想起来了，昂热说过你有喜欢的女孩，他还给我发了照片。”上杉越很快缓了过来，一拍脑门摸出了手机，源稚生抬起埋在手掌里的脸，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的樱扭头俯视，银色的小太刀蝴蝶般飞舞在她的周围，火箭筒的光把她映得通红。
“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孩？看起来有点凶巴巴的。”
他记得这张照片，这是第一天见到三人组的时候恺撒拍的，恺撒的名言是贵公子应该懂得欣赏美，尤其是女性的美丽。他的拍照技术很好，无论是构图还是光影，定格了女孩锋利如刀的一面。但这不是重点，源稚生可以猜到恺撒拍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来是昂热来到东京的第一件事是找听话的学生问他这个混账逆徒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校长的雷霆之怒下大家都静若寒蝉，这种关键时刻加图索家的少爷挺身而出，用他美好的男中音像个机关枪一样吧嗒吧嗒大谈特谈他眼里的源稚生。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上杉越会送给他奥特曼的手办，并且脸上流露出奇怪的神色，相比期待他看到礼物的欣喜更像是···怒其不争的惋惜。
不同的神经病有不同的病灶，比如恺撒的神经病病灶就是太自信，自信到只关注他以为的重点，所以他抓住的重点一般都不是重点。
源稚生再次捂住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姑娘的胸有点平啊儿子，哦豁这不是你那个漂亮秘书吗？虽然办公室恋情也没什么但现在年轻人不喜欢丰满点的姑娘了么？想我年轻的时候还是最欣赏西班牙的姑娘，儿子你没泡过拉美裔的女孩你不知道，她们的皮肤像是流动着蜂蜜的小麦色，腰细胸大，跳起佛拉明戈舞的时候裙摆像是流动着火焰，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们的血统可以清晰看到姑娘的大腿哦！”上杉越还在眉飞色舞，“要说日本的姑娘，啊真是惋惜我像你一样大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青春，应该多搭讪穿着水手服的小姑娘的，那才是值得追求的青春啊。”

如果他现在手上有点什么，无论是豆腐块还是板砖，源稚生都会毫不犹豫拍在自己脸上，但考虑到皇血加持下他的骨骼硬度，大概更好的解决办法是给自己来七发以上的弗里嘉子弹先解除龙骨状态再从长计议。
但这边的上杉越还在滔滔不绝。
“儿子你还年轻，不懂多多益善的道理，混血种的人生这么漫长，就是主赐予我们多多尝试的机会，不要因为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你看即使是是女优也分清纯型妖艳型人妻款和学生妹····”
果然，他应该让乌鸦和夜叉来作陪的，如果他们三个的话，大概很有共同话题吧？源稚生默默地想。
他现在真的觉得疲倦了，像是心力交瘁，其类似的感受他只在很多年前感受过，那时候乌鸦和夜叉刚刚跟着他做事，两位年轻的家族新秀凭借着赫赫战功被家族赏识拨到了少主身边，但正如源稚生并非家族期待的龙一样强硬威严的君主，乌鸦和夜叉也并非家族期待的忠猛威武的虎将，即使源稚生努力摆起作为少主的架子，他两也总能用贱兮兮的讨好化解。这种来自街头流氓的智慧一度让做了十几年好学生的源稚生感到了灵魂的冲击，但是面对那两张谄媚却真诚的笑容，他最严厉的话也只有一句抚着额头的混账。于是乌鸦和夜叉很快掌握了他深不可测的包容，愈发得意忘形。

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继续这场聊天，仅仅出于礼貌么？还是出于责任？源稚生没有去想这个问题，上杉越对他而言依然太过陌生，但又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靠近。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其实他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孩子，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或许也是因为这个老人的脑容量看起来不会骗他吧。
源稚生想到了他与昂热见的那一面，那时候他靠在病床上，昂热坐在他的病床前用那把珍贵的折刀削梨子，据说这是校长给学生们最高的礼遇，源稚生当时其实什么都吃不下，他还没从橘政宗的谎言以及自己有个亲生父亲的事实里缓过来，这些事情太过震撼，甚至超越了生死。
但昂热并不是个温和的教育家，他慢悠悠地削着梨子，说着上杉越的故事，浑然不顾面前年轻人空白的眼神。
“为什么……”他迟疑了几秒，照理说他该改口叫上杉越父亲，但用于发音的唇齿比他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的大脑迟缓得不止一星半点，最后他还是用了代词，“他，会留下来呢？……仅仅为了有血缘关系而从未相见过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个钉子？”昂热没有看他“年轻人的人生还有那么多美好都没有体验，仅仅为了那些素昧平生的普通人能活下去吗？这不是位合格的领袖会有的想法啊。”
源稚生并不介意这种否定，更不会去辩解，但昂热把削好的梨子放在桌上的瓷碟上，用刀擦了擦折刀上的汁水。
“屠龙世家的领袖不该为权力和欲望么？最少也得换点名声吧？为了守护他人的幸福选择死亡，这么愚蠢的善良可不是年轻人该有的。”昂热点起一根雪茄“老实说当时想到这一点我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不像是你那个混账父亲会生出的儿子。”
源稚生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像是在想什么心事，直到昂热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知道这样当初应该扣下你的护照把你留在美国的，拿了校长奖学金的全系第一就该送去装备部接受一下思想的改造，然后出来教书育人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教授也不全是秃顶老头和猥琐宅男。没人和你说过你很适合教育行业么？”
这让源稚生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昂热的话随即打消了他的疑惑“神和我花了一辈子都没感化成功的混账仅仅因为你的存在就有了人类的美德，这种天赋我也想有。”
他起身就要离开病房，源稚生的神色终于生动了一些，昂热背朝着他挥了挥手
“有机会再一起喝酒吧，我亲爱的学生。”
他手边放着一个盒子，那是上杉越给他的礼物，是个奥特曼手办。
这大概也是恺撒说的，那帮神经病真是有心了，他无声地笑了笑，
想到这里源稚生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的时候觉得神经松弛了许多，似乎今晚的见面也没那么糟糕，虽然这不是他小时候期待的父亲，但没关系，他已经长大了。
旁边的上杉越轻轻哼着歌，台上女孩们的歌声依然喧嚣，但源稚生的听力很好，可以轻易捕捉到他在哼的调子，他听不懂法语，因此也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是Au Claire de la lune，是一首古老的法国童谣，在很多年前里昂大教堂小小的育婴室里，尚还年轻的夏洛特嬷嬷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为每一个孩子轻轻哼着这首儿歌哄他们睡觉，灯光照在她秀美的面庞上，看起来真像是临凡的天使。
而其中的一个孩子现在就坐在这里，隔着近百年的光阴，在东京最纸醉金迷的夜总会的包厢里唱起了这首儿歌，身边坐着他早已成年的儿子，深色的玻璃外是东京绚烂的夜景，可是霓虹灯光的背后依稀可见一轮皓白的月亮。听到他的小曲源稚生渐渐放松下来，他从没听过任何唱给他听的童谣，也早已不是需要别人哄睡的孩童，但此刻他却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好像生命中确实有过或者该有个人哼着这样有些走调的曲子满脸陶醉，即使这个人是个窝囊还有点咸湿的黑帮废柴，花花公子和暴力狂。
他轻轻和着拍子，思绪飞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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