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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16〗转载《浮生若梦》(BL、民国戏子、虐)BY:柳边蟾宫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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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爷的华丽大作!!!
废话不多说!柳爷就是质量的标志昂~~


IP属地:河北1楼2010-08-16 19:24回复
    现实语阳做的漂亮的封面~~~


    IP属地:河北2楼2010-08-16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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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一九二八年 白露  
      北京城当时还称为北平市,在城里除了几处庙会集市外,有两个大市场:一个是南城的天桥,是个平民市场,一切货物都在地摊上出售,北京人戏称为“低头斋”。另一个是东城的东安市场,是以中上层社会人士和知识分子以及戏曲界角儿为主的游逛场所。  
      东安市场里头最出名儿的就是吉祥戏院,出演的都是一流的角儿。老北京人都是出了名的戏痴,无论男女老少,都爱看戏,不单看,自个也喜欢唱,在市井里到处能见着开了嗓门悲歌的“楚霸王”。小学生能哼一整段戏的也不足以为奇。那些资深的票友兜里总也揣不住铜子儿,全换了戏票,钱少的去天桥听些曲艺杂戏,有了钱的便能坐在吉祥戏院里。沏一壶上等的龙井,将长褂衫高撩到膝盖上,悠哉地品味着戏里边的浮生游梦,竟恍惚了痴戏与昧梦,如戏,如真。  
      而提起这唱戏的角儿,“小天仙”戏班年方二十的李俊基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俊基  
      本是男儿身,却出落得比女人都俊俏,唱腔婉转流丽,扮相更是惊为天人。但凡爱看戏的男女老少,贫的贵的都将他当成“天仙”一样的阿奉着。  
      自他唱红后,便改了个名儿,单名一个“虹”字。


      IP属地:河北3楼2010-08-16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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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今儿不行了……好像又烧起来了……
        死度又不给面子!以前的粘过来怎么都不行的!!!
        吐血的我也没找到俊吧的帖子~~上大吧的水贴~~~
        http://tieba.baidu.com/f?kz=726053912
        哪位有俊吧的链接的话麻烦发上来啊~~


        IP属地:河北5楼2010-08-16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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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室里,虹还不紧不慢地描着眉。  
          青烟绕红烛,古铜镜中那张沉鱼落雁的脸红若繁花,却又从那厚重的胭脂下泛出一种沉重的不透明的白,潮骚似的爬上苍凉的指尖。  
          他总是抚摸着这张脸,清冷冷地笑。  
          任谁见了这容颜,都得窒息分秒才能接上话。  
          爷,外头观众们都候久了,您是不是再抓把紧……伙计说。  
          急什么?嗓子还不都清亮着,喊哑了自然就上了。虹请请冷冷地说。  
          可是……外头有一爷,就是文五爷家的公子……说,您若再不上去,就要砸戏台子了……  
          虹的画笔在眉梢轻溅了一下,继续画上,说,就让他砸吧。  
          可是……诶,是。  
          


          IP属地:河北6楼2010-08-17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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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刚准备起身回文政\赫的话,外头忽然“轰”的一声,将伙计刚挺起的腰板又给震下去了。  
            爷,真……真砸起来了!  
            然后却听到一个女人的辱骂声。  
            臭戏子,不要脸的婊子!上头那口唱着yin词烂调,吞了男人的心,下头那没口,就拿pi眼当了口,连着男人的命根子都一块吞了,唱戏唱到自个雌雄都不分白,还不如那清宫的太监,阉割了倒也有个理儿卖弄风sao了!  
            虹听这话,摔了画笔,站到女人前头,抱手鄙薄地说道,哟,我倒是哪个?文五爷家的二奶奶,您现在穿金戴银了倒忘了自个什么出身了,这儿在坐的爷哪个不知道您底下那口的厉害?您这脸皮倒是磨得白滑,把那皱纹都硬生生地磨平了,可这下头却无力返春,老了,蔫了,拴不住自个男人,倒叫一没口的男人给抢了去。所以就上这儿闹来了?臊不?  
            这小嘴,果真说的和唱的一样厉害。今儿个姑奶奶我就把你那勾人的脸蛋给扯烂了,看回头老爷回来还被鬼迷心窍?  
            女人气极,唤了刚砸完戏台子的打手上去打他。  
            给我上!撕烂了他的脸!  
            观众们乱了,戏班子的人也慌了。  
            


            IP属地:河北7楼2010-08-17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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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主赶紧拦在女人面前,作揖求饶,诶哟,我的奶奶哦!这可万万使不得!他可全是靠着这张脸吃饭的。  
              女人当即一个耳刮子闪下,给我滚边去!叫你专养出些狐狸精!  
              倒是虹,坐怀不乱,只浅笑。他知道他的脸是那些在坐的爷们眼中的绝世珍画,即使他准了,那些爷们也必定不准。  
              果然,刚上前的打手腹部遭了一腿,后退去。只是那“救美”之人竟是文家的公子文政赫。  
              政……政赫?!女人傻眼。  
              二姨娘,你想乘老爷子不在闹出事儿来么?  
              闹事?你没见着这狐狸精勾了老爷的魂,都快把咱家给拆了么?现在老爷眼中就只有他,别说是我,就连你娘这正室都不放在眼里了。女人说着哭起来,还一边偷瞄政赫的表情,没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愤怒的意思。  
              即是知道老爷子中意他,这么个闹腾法你也占不着好处。快些回去,别在这丢人。文政赫说。  
              二奶奶一跺脚,哭得更大声了。  
              好啊!你们一老一少的,全被这狐狸精给迷住了!我不管了,就看这家怎么给毁了!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虹,带着一伙人走了。  
              虹看了一眼政赫,笑,转身回去。  
              这一笑,连政赫都给迷惑了,他脑海中只蹦得出一个形容词:风华绝代。  
              正了正帽子,也浅笑,近乎忘了来的初意了。  
              爷,您还唱戏不?班主在虹后头跟着。  
              戏台子都砸了,还唱的什么戏?  
              可是……  
              跟外头那些爷们说了,这么一惊,可得好些日子才缓得上神来。想候的尽管候着罢。  
              这怎么好……  
              不好就请别个角儿来给你唱戏呗。  
              诶,是,是……
              


              IP属地:河北8楼2010-08-17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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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虹回到休息室,洗去脸上妆红。  
                身后递来一条毛巾,他抬头,看到镜中出现另一张脸。帽沿画黑了小半张脸。  
                虹接了毛巾擦脸,说道,解围的讨人情债来了?  
                政赫摘了帽子,梳得齐整油亮的大背头,额头跟莽原似的宽豁。那双眼睛虽波澜不惊,但却深若鸿渊,仿佛能将人吞进去。  
                那是一张所有女人都会喜爱的脸,峻毅的脸。  
                他将厚厚一叠银票甩到桌子上,说,离我父亲远些,要多少我都给你。  
                虹顿了顿,冷笑一声,低头继续洗脸。  
                我母亲病了,只想给她个安心养病的环境……  
                眉梢的水珠滴落盆中,溅开一点嫣红。  
                得的什么病?  
                癌。  
                他笑,那笑在一盆子染红的水中也是血淋淋的。  
                那该早些准备后事了,福禄是到头了。  
                这戏子真比婊子还刻薄。文政赫紧了紧拳,拽起他的衣领,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那一拳溅花了他脸上残留的脂粉,一斑斑全开在了他的指骨上,像是长了鲜艳的疤。  
                他看到虹的眼被柔软的烛火烧得通红,眼底湿漉漉的分明是炙烈的烛油。他从未在一个陌生人的眼中见到过如此可怖的恨意。  
                戏班子里的其他人赶忙去扶虹,被他一把推开,利落地自个起身,抹去唇边的血,又轻巧地换了副脸。  
                我倒是解围来着,却是帮着那做了二奶的婊子一块出气来了,无愧是自家人。但是你也弄明白了,不是我掩不上洞门,是你那贪色的父亲开了火就熄不了!……倒是有一个办法……  
                他拿了桌上的水果刀子,将铮亮的刀刃晃到他眼前,说,你是学洋医的,听说洋人给人看病都直接用刀子割开肚子,将那些坏了的五脏六腑都丢给狗吃……这“好色”也是病,要根治要不就将你父亲的命根子给切下来,要不……  
                


                IP属地:河北9楼2010-08-17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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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脸,挣狠地看入文政赫的眼中,又将刀子插回桌子。  
                  要不,就将我这张脸割下来!  
                  这眼中的恨绝不仅是一时受辱的怒气,而是如同浩瀚的沉渊,有着吞噬万物的魄力。  
                  这一副云容月貌,这一身不屈的傲,似曾相识。  
                  文一惊,退了一步,烛烟中又识不清他的容颜。咒一声,疯子。离去。  
                  虹便在他身后笑,笑得放肆。  
                  班主拔掉桌上的刀子,两腿还直发抖。  
                  爷,我的爷哦!您这是做什么哦!  
                  虹咳嗽起来。他是个久病之人,得的是痨病。吃什么药都不管用,一旦发病,便去一个地方浅作聊慰。  
                  浮生园,闻名遐迩的大烟馆。
                  


                  IP属地:河北10楼2010-08-17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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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文五爷出行归来,进自家宅门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了在戏院生事的二奶奶一个耳光。   
                    二奶奶一把拍住自个的脸,目圆瞪。   
                    老……老爷,我是做错了什么,您进门就打我?   
                    Jian人!你再找虹的事就把你丢回窑子去!   
                    文五爷正眼不瞧地从她面前走去,一袭墨绿色碎花的云锦马褂撩起一阵风,跟刀子似的将二奶奶那满是脂粉的面皮都割裂开来。   
                    她屈得坐地痛哭。   
                    诶哟!活不成了!大奶奶都成了病榻子,家中没个持家的人,老爷却还为了一个戏子要将我赶出去!这家还是家么!活不成了!   
                    文五爷是直朝着大奶奶的卧室走去的。   
                    推门,见到留洋归来的儿子守在母亲榻边。床上的女人耷拉着一头蓬乱青丝,面容枯如干柴,两眼深深地眍陷进去。见了文五爷,无神的眼中绽放出鲜活的光彩。   
                    老爷,您回来了。   
                    未等她起身,文五爷大跨步上前,用两胳膊托住她。   
                    好些没?   
                    还是老样子,看遍了大夫,都不管用。赫儿还专程回来,但即使是洋医,这病也治不了根本。   
                    文五爷望向文政赫,愁道,你娘的病真没法治?   
                    政赫低头,缓道,娘得的是癌,这在国外医学界都是个无法攻克的难题。   
                    五爷面上愁容更深了,额头的皱纹拱得跟老树皮上的褶子一样。   
                    诶,这可如何是好……   
                    我想将娘送到国外医院去,那儿的环境与医疗设备都比国内好太多,先疗养着,再找根治的方法。政赫说。   
                    文夫人却轻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洋人那生活环境怕是愈发吃不消。都活一把年纪了,也不奢求什么了,只要一家人安安稳稳的,不兴什么风浪,倒也知足了。   
                    她望向五爷,带着恳求之意。   
                    是啊,安稳……今日起便少出行,多陪陪你罢。   
                    老爷,您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五爷知道夫人指的安稳是何意,却是为难,望一眼多日未见的儿子,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   
                    ,似全然不知。   
                    正作难之时,下人来报,说虹老板在门外候着。五爷不做忖度,径直朝门外走去。   
                    虹站在风中,微低的面容淡雅得似被风吹散了棱角,柔得那般无害而无辜。   
                    虹啊,怎么来了?快进来,外边风大。五爷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他轻巧地避了避,说,不了,只是多日未见,心头惦念着五爷,恰巧路过,便来望一眼。   
                    我也思念久矣,明儿就听你唱戏去,定要给爷唱个满堂啊。   
                    早便想给五爷唱戏,没您在下头捧着,嗓儿都提不上劲,但是……他抬了头,半边脸依旧有些浮肿,眼角掖了些许凄楚,说,这脸怕是暂且登不了台了……   
                    五爷愕然,伸手怜惜地抚摸,问,这脸是怎么了?   
                    正见着文政赫远远站与五爷身后,他朝他浅笑一声,那笑只闻声,不见形。   
                    他说,是秦三爷……他强迫我朋友签了卖身契,我去说情,便让我用身子作交换,不依,就动了手。   
                    听此,五爷两条眉都竖得峭险。   
                    秦坤!该死的老东西,不把我放在眼里?!   
                    五爷稍怒,这一耳光作罢,只愿能救朋友。   
                    朋友?哦?什么样的朋友?我可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关心一个人。   
                    虹笑道,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其他便没多说。但他提起森时平日那淡漠的凤眼却顿然暖如皎月。
                    


                    IP属地:河北14楼2010-08-17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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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近日咳嗽似愈发的严重。  
                      虹叫伙计去浮生园买了盒烟膏,指定是“漂烟”,点上,深吸了两口,才将咳嗽压制了下去,继续上妆。  
                      帘布外头,喝彩阵阵,票友们都提了脖子巴盼着角儿赶紧上场。  
                      手边递来三四副活孔雀的翎子,五六盒胭脂水粉,七八盒金钗玉簪,另有十来箱子的戏服。戏班子中每个戏子的眼都被映染得桃红柳绿的,却都只是艳羡的份。  
                      唱戏就该当角儿,不作婊子,却比婊子贪得更理所当然。  
                      班主似受了浩荡的恩禄,一个劲的哈腰奉承。  
                      哟!文五爷啊,您可真是派气啊!这叫虹怎受得?!  
                      虹依旧不紧不慢地上完了妆,才回身去看身后的贵人。  
                      文五爷一张卖身契轻贴到他脑门,他眯了眼睛,用睫毛刷着上头被过重的墨晕花了的字,读到右下角“森”的签名与那红指印,笑了,一口气将纸吹开。纸吹落他手心,他转了身子,铺于化妆台上细看了一遍,才确信是森的卖身契。  
                      这下开心了?  
                      文五爷揽着他的肩膀,低头贴于他的脸颊,细赏他的愉悦之色。  
                      就知道没您办不了的事儿。  
                      虹小心地将卖身契收于抽屉里。  
                      平日送你那些东西,也没见你这么开心的。  
                      虽是戏子,但情与义这些东西也并不是真全当戏来演的。森是我打小一块长大的朋友,自然见不得他入虎口。  
                      五爷托起他的脸,使他望入镜中自己的那两鸿痴目之中。  
                      那么你对我可否有情义呢?  
                      案边烛火一阵摇曳,虹的目在明与暗不动声色的转渡之间狠利地崩裂了一下,即刻又用脂粉在那裂痕之中植上一靥莞尔的笑。  
                      您还不明了么?  
                      他牵过五爷的手贴于唇下,唇边脂红四溢,如是血色荆棘,生衍于他指间。  
                      文五爷忽然反手锁住虹的喉,用力一扣。虹仰头,顿觉气儿断成两半,扬着脸依然傲骨地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那笑,是绝处豁然的姿度。  
                      五爷大笑,送了手,道,我文崇山这辈子阅人无数,谁的心思不是一目了然,却独只有你,依旧似个迷一样。  
                      虹面不改色,道,五爷您可真说笑了,您那手能翻云覆雨,却还揭不下一个戏子的脸谱么?  
                      他继续笑,说,明白就好。但若有一天做了背叛我之事,那就不单是撕脸谱那么简单了。  
                      他由着文五爷去撕的无非只是张假脸谱,那真脸谱早绘进了他的血肉中,自打他出生起,就成了他的脸,红的绿的,白的黑的,五彩斑斓地溃烂着。  
                      因为他是个天生的戏子。  
                      不撕脸谱,衣服也由着您撕吧。他朝文五爷柔媚地笑。  
                      五爷便被逗乐了,一拍他的肩膀,道,我可记着了,别反悔……快些上台去吧,人都等急了。  
                      这就上去。  
                      虹起身,一边带起盔帽一边开了嗓。  
                      文五爷爽朗地笑着,往那上好的专座走去,等急了“杜丽娘”那一曲如痴如醉的《牡丹亭》。   
                      赏戏到一半,文五爷家下人来报,说,夫人病重,要见老爷。  
                      他便匆匆回去了。
                      


                      IP属地:河北16楼2010-08-17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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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文夫人的病怕是真入膏肓了。  
                        她见文崇山身在榻边,一心却还扑在那戏台上,外头流言蜚语,里头那骄恣的二奶奶还整天哭哭啼啼的,人到寿终之时却还不能图个安稳,心下更觉凄楚。  
                        她甚至哀求文五爷。  
                        老爷,您就断了和那戏子的来往吧,不求您全心待我,但至少在我归土之前还能安安静静的……  
                        文五爷避了她怨求的目光,道,我和那戏子往来无非就是为了品戏,夫人多想了……  
                        再回眼望着憔悴的妻,终是不忍心,叹口气,道,好罢。  
                        而此,文家大少爷文政赫在宅门口看到虹。  
                        他背了个药箱子,手扶着门,径直往里跨步,被文政赫拦下。  
                        怎么?唱戏唱到别家宅子里头来了?政赫朝他的脸色尤为冷漠,还带了些鄙薄。  
                        虹抬眼,莞尔,道,听闻文夫人得了痔病,连洋医也治不好。家父是个土郎中,对这病倒悟出了些造化,我跟随他多年,也学了点医术。我与文五爷交情颇为深厚,便想尽点薄力,兴许能瞧好夫人的病。  
                        你还学过医?  
                        只与父亲学过点皮毛,自然比不得你们这些一门心思学医的,但对中草药一类的倒还算在行。夫人的病是这方水土所养,自然得这水土之上的药来治。洋医洋药的虽先进,但也怕有水土不适之扰,反更误了病。而中药即使治不了病,也能当滋补品养着身体,绝无害处。  
                        他那神色不同于初见时在茶馆的那般眦睚欲裂,温婉得似蒙着救赎者的面纱。  
                        文政赫更不让他进,冷哼一声,便令管家关上宅门。  
                        宅门缓缓合闭的瞬间,他在罅缝中看到虹的眼,似一帘幽寒的清夜,在手指夹门的瞬间倒影在那一片瑰丽的斑红之中。而他凄楚的笑眼可与繁花争妖娆。  
                        管家慌了,开了门。  
                        诶哟,虹老板,您伤着了,真对不住!  
                        管家,关门。  
                        文正赫又无动于衷地令道。  
                        却见文五爷走来,厉色喝令管家开门。方才答应过夫人与虹断绝往来,现在见了他的断指,又疼惜地揉进掌心。  
                        政赫!  
                        五爷怒色向他,道,虹是客人,怎可这么无礼?!  
                        虹浅笑,道,不必责怪令公子,文公子做的只是本分,这金碧荧煌的宅府可不是那灰墙土砖的戏院,哪是我们这类卑微的戏子能高攀为客的?  
                        胡言,你就是我文崇山的客人……只是今日夫人病重,不便见你,还是早些回去将伤口料理一下。  
                        五爷莫急着避嫌,我也明知自己本分,今日登门只为了替夫人看病,看完我便走人。虹说。  
                        看病?五爷莫明,才发现他身侧的药箱,你还懂医?  
                        嗯,五爷不知,我随父亲学过些医术,更有祖传治疗痔病的上好药方,兴许能救夫人的命。况且,夫人对我的有些误会也应当说明,才能缓了她心头的疙瘩,更能安心养病……  
                        他见五爷仍疑怀,便假作走人。  
                        五爷若还不信,我走人便是。  
                        文崇山拉住他,道,岂有拒救人者于门外之理。  
                        拉疼了手,虹伸回。  
                        文唤政赫给虹包扎伤口。  
                        虹谢绝,挽起自己衣衫,撕了布条胡乱地裹了手,说,这点小伤不必介怀,看夫人的病要紧。  
                        便随着五爷走了。  
                        政赫让了道,一言未发,但虹的狡黠他是隐约感知于心的。
                        


                        IP属地:河北17楼2010-08-17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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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出了文夫人屋子,又见文政赫。  
                          夫人虽是恶疾,却即刻恢复了神气,必是平日善举行多了,天也佑着。他笑对文政赫,说,指不定还有起死回生之事呢。  
                          瞧完了病就走吧。政赫冷冷道。  
                          这么急着赶我走?放心,我自会离去,我尚知我的去处是那清清廖廖的戏台子,非是这锦团花簇的大宅门,宅门浮云朝露,折煞了多少痴魂怨女,一世的情深似海却只落得草荐裹尸的凄楚之境……  
                          虹望着园子,心悲凉。  
                          心下生起怀旧的情愫,只求重游故园,不会多做打搅。  
                          故园?  
                          他望园时眼中漫开一片陈旧而灰白的光,这倾城的侧脸竟另政赫觉得似曾相识。  
                          他应了他的游园之请。  
                          他陪他一起游。  
                          踏过满地枯叶瘦藤,拂过满目轻花垂柳,满园的花红柳绿在他眼底尽落成苍渺的浮生,一斑斑清寒,一斑斑煞凉。  
                          他眉鬓绘色的凄凉与柔婉也掩映在文政赫淡漠的眸中,如花枝拂眼,一颤,折去,但还是留了些无从寻踪的痕。  
                          虹在一口井边停下。  
                          井口爬满枯藤,井中已无水,井壁满是阴湿的苔藓。  
                          虹手扶井沿,深深地朝井下望去,目在坑洼的壁砖之上磕跌,直向着那无底的沉渊坠落。他蓦然一惊,整个身子似乎真快被吸附而去,幸好被文政赫拉住。  
                          他笑,似花颤。  
                          这井枯涸了多久? 他问文政赫。  
                          十一年前就干了。他回答。  
                          这井曾藏了多深的水?他又问。  
                          六米。他回答。  
                          不,深有三千。他反驳,它渊长似一个女人枯槁的青丝,每一条青丝的短结处都系着一个无终的轮回,一番痴,一番怨,一番愁肠百结全化了皑皑白骨……  
                          他的眼窝深处又一片赤红。  
                          政赫疑惑,他与这园子是否有着莫深的渊源。  
                          离了井,穿过一片枯蔫的葡萄架,推开一间剥落了漆的柴房门,一叶叶铅重的尘裹掖着万千的愁苦,从失忆的年华里浩浩荡荡地翩跹而来。  
                          文政赫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曾相识。  
                          有光,从天窗中漏进,擦亮了一粒粒尘埃,清清冷冷地熨热着地上那些红红绿绿的纸人,它们掩埋了多年的情动又开始蠢蠢欲动,重蹈起那一场理不清情思的风花雪月。  
                          虹的身影在光中冰冰凉凉地泛着白。  
                          他剪起地上的纸人,对政赫说,会玩这个么?  
                          那些纸人,他记得。八岁寒冬,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被母亲关了柴房,他向母求情不成,自己进了柴房陪弟弟。夜半寒凉,弟弟一直哭,他便拿了地上一些多余的窗纸,剪了小人,在月光投射的壁上演起了皮影。  
                          政赫情不自禁地接过纸人,同虹手中的纸人一起,被幽暗的阳光熨贴在壁上。  
                          虹拿的是一个粗布褴衣的小人,而政赫拿的是一个锦衣玉罗的小人。  
                          粗布褴衣的小人(踮脚望窗外):哥,现在是秋天么?  
                          锦衣玉罗的小人:不,春天才刚破土。  
                          粗布褴衣的小人:春天?但为什么满目尽是萧条的色彩呢?看不到绿树红花,听不到鸟啼虫鸣,盼不回燕的归巢……   
                          锦衣玉罗的小人:因为夜深了,春也入眠了。  
                          粗布褴衣的小人:入眠?分明有灯火在枯井边徜徉。  
                          锦衣玉罗的小人:那是一糊纸的挑灯。  
                          粗布褴衣的小人:不,那是娘的眼,明明灭灭,恍似白昼,又赫然遁入黑夜……  
                          锦衣玉罗的小人:夜半挑灯吟戏,吟的是什么戏?  
                          粗布褴衣的小人:《游园惊梦》……她的面是血淋淋的红,唇是凄惨惨的白,她套着沉重的枷锁,穿着褴褛的囚衣,连那温软的水袖也似悬脖的白绫……那也仿佛勒着我的脖子,疼得喘不上气……  
                          锦衣玉罗的小人:娘说她是罪人,理应套上枷锁,穿上囚衣。  
                          粗布褴衣的小人:骗人,娘不是罪人,不是罪人!  
                          锦衣玉罗的小人:她是罪人,爹作证,娘作证,上苍都作证。所以俊基,如果你是她的血肉,那么就从她的血肉中分离出来,如果你是她的心脏,就从她的胸腔中逃出来,那样,母亲就不会惩罚你了。  
                          粗布褴衣的小人:我不,她是我的娘,即使有罪也是我的娘!  
                          锦衣玉罗的小人(紧紧抱住弟弟):可你是我心爱的弟弟,我不容许你陪她一起受惩罚。  
                          粗布褴衣的小人:为什么呢?所有人都讨厌我,可哥哥喜欢我吗?  
                          锦衣玉罗的小人:喜欢。长大后还要娶俊基做妻子。  
                          合:在桃红柳绿的锦园,枷锁与囚衣一同丢给娘亲,我与哥哥,拜了高堂,又拜天地,誓死永不相离……  
                          政赫如回了旧梦,赫然惊醒,手上纸人掉落地上。  
                          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容颜又分外熟悉地从满是尘垢的回忆中荡涤而来。  
                          错不了,就是他。  
                          你是……俊基?!
                          


                          IP属地:河北19楼2010-08-17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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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多日,森制烟都心神不宁。手一抖,十量烟膏入了九两YA片。  
                            虹抽完他送上的烟,兀自吟罢一曲《贵妃醉酒》后醉笑着沉睡而去。  
                            夜半,虹咳醒,心口剧痛似刀绞。伸手去攀案上烟膏盒子,不慎撒落于地,他便开始无助地呼喊森的名字,未听见回音。  
                            听得脚步声,恍然回神,见帘外浮现一青黑的鬼魅。他以为是森,便安了心。  
                            森,快,给我烟,疼得受不了……  
                            帘外声音道,虹老板,您睡得忘时间了,下午的戏没唱,下边的爷们都快砸场子了,是不是晚上再给补上?  
                            风吹起帘布,虹看清了那鬼魅,不似森的脸。  
                            是吉祥戏院的老板。  
                            他哼笑一声,仰天吐了口气,道,让他们砸去吧。快,给我寻烟去……  
                            哟,这烟可不能再抽了,再抽可得要了您的命啊。  
                            戏院老板掀了帘子,走到他床榻边,捡起散落了一地的烟膏和烟杆。看虹的面色,惨白似糊纸,吹弹即破。  
                            他失笑,道,但也不打紧,您看来时日也不多了啊。文大奶奶真是个急性子的主儿,这么点日子也候不住了……  
                            虹听得文大奶奶这名儿,放空的目猛一收缩,又黯淡下去。  
                            文大奶奶?是她差你来唤我唱戏的么?我可不记得她是个爱看戏的主,呵……  
                            您说对了,是她差我来的,但并非唤您去唱戏,而是给您消灾解难来了。  
                            消灾解难?哪儿来的灾,又哪儿来的难?  
                            您这痨病就是灾,烟瘾就是难,这两玩意儿生不带来,死就得一道带去了。  
                            那你到说说如何消,如何解呢?  
                            戏院老板目露青光,笑道,这再好办不过了,把您的命给结果了,什么灾难就都跟着去了。您可怨不得我,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您也是文大奶奶心上的钉子啊……  
                            呵呵……  
                            虹只是笑,待戏院老板的手掐上他脖子,勒得快断气了,他才恍过神,奋力反抗。  
                            摸到他腰际的一把刀子,抽出,利落地往他背上一桶。  
                            半晌,屋子内都静得可怕,然后只觉得自个脸上黏糊糊黑漆漆的一片,戏院老板的两眼珠子直蹦到了床底下,怒瞪着,死未瞑目。他的身子如千斤顽石,压于他身上,他动弹了几下,尽觉得费力。  
                            稍作休息,暗忖道,真是个蠢货,明明带了家伙,见我这副羸弱之状,却还自以为赤手空拳便能害了我……  
                            压得喘不上气,他奋力推开那死尸,跃下床,回头打量着他依旧不瞑地圆瞪着的血瞳,觉得可怖,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夜半的街道空寂无声,只偶尔听到更夫瞧着梆子,不知疲乏地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虹的身上就如同是着了火似的通红。  
                            更夫花了眼,以为那是火,追着跑去。虹却形同魅影,一闪,便无了影。  
                            咳嗽愈烈,他终于在一家新开的西洋医馆门前瘫下了。  
                            门内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青年,跑出来扶起面前伤者,一看脸,竟是那酷似他儿时弟弟的戏子。  
                            血在虹恍惚的眼前织起一帘薄纱,仿佛是儿时烛火辉映下的皮影的幕布,幕布上锦衣玉帛的小人在隔世之后,又重绾似水柔情,剪不断,理却乱。  
                            便顾不得芥蒂,说明了。  
                            我……我杀人了……!
                            


                            IP属地:河北24楼2010-08-17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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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文政赫将虹抱进医馆,轻放于病床。  
                              背着床时昏沉中的虹忽感脊背一阵寒凉,一把抓住政赫领口,呓语道,不要把我丢在这儿,好冷啊,还有野狗……  
                              他面部痛苦地曲扭着,额上尽是冷汗。  
                              文政赫顿了顿,还是将他放下,拿来热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检查他的伤口。  
                              身体并无伤,只是颈上有几枚指甲印。胸前染开一片血渍,已转为赫色,口中还一直咳着血。  
                              只以目测,政赫便对他的伤情有了些许了然。拿来听诊,按于他胸口,果真如推测的那般,是肺痨。  
                              他掀起虹的衣服,欲更仔细地检查。昏睡中的虹却赫然惊醒,跃起身,甩开政赫的手。  
                              别碰我!  
                              政赫脸色迅即转寒,摘了颈上听诊器,丢于他面前,道,不是来看病的就滚出我的医馆。  
                              虹倔拗地下床,往前踉跄了几步,转身,倒入政赫怀中。  
                              无力气站立,却还有余力笑,那笑如锐刺般与政赫的心脏肺腑刮擦而过,只留痕迹不留伤。  
                              哼,我忘了你是医生了……那么,怎样才是一个病人的请求呢?  
                              虹踮起脚,血唇贴到他耳畔,轻吐了一口气,道,医生,请看好我的病吧……像这样,对么?  
                              那一口气吹得政赫冷冰冰的肠子都酥化开来。  
                              一醒神,将虹重重推开,那轻似弱柳的身子立刻摔成了一床的残珠碎玉。  
                              虹自个扒了衣服,往后撩去头发,仰长颈,眼似半叶桃柳,笑至纷奢,近荼靡。  
                              捡起听诊器递于他,说,文先生,继续你医生的职责吧……  
                              谁能婉拒这一副销魂春景?  
                              政赫接了听诊器,按上虹的心口。他的心一阵急跳,他的腕便如弦丝乱颤,那里还听得清是什么病症。  
                              虹握上政赫的手,拉去他手中的听诊器,叫他的手直接抚上如玉的肌膏。  
                              隔着这冰冰凉凉的铁器,还能听清么?倒不如直接用手去抚摸,都说十指连心,这疼也有砖着你的心坎去么?  
                              政赫淡漠的眼在他的笑眼中戏春,不顾身下是一汪春水,还是一池沼泽。  
                              他的手轻柔地在他的肌肤上摩挲,从心肺至胃,再到腰际。  
                              这儿疼么?  
                              疼。  
                              这儿呢?  
                              也疼。  
                              那疼痛的表情更诱人下腹扬起烽火狼烟,难自禁。  
                              政赫终是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被这妖孽迷得神魂颠倒的,此尤物,只应天上有。  
                              他俯身去衔虹的唇,才稍擦拭了一下唇边,虹扭过头,说,这病是治不好了的,即便将肺连根拔除也无济于事了,我只想在此休息一晚……  
                              政赫却是笑了,道,你这玩人的本事倒真是一套一套的,我可不是那些吃素看戏的老头,由着你贪玩儿……这下边的火都着起来了,你说该怎么办?  
                              这叫玩火自焚。  
                              他狠狠按住虹,粗鲁地堵上他的嘴。  
                              这劲儿比那具死尸更沉重,虹更本无力反抗。  
                              果真是一个德行,自个贪色,还怪婊子勾人,无耻!  
                              正当政赫那火快烧到虹裤裆时,门外出来一阵急促纷乱的敲门声。  
                              开门,竟是巡捕厅的人。  
                              文公子,冒昧深夜打扰。但有人报案,吉祥戏院老板惨死在虹家中,我们怀疑他正是杀人凶手,更夫又告知他是往你这医馆跑来了……
                              


                              IP属地:河北25楼2010-08-17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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