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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萝莉养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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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突发奇想,开坑。


1楼2010-08-21 01:25回复
    改错别字:
    相较于其他的演唱者,
    ——————————————
    相较于其他的演讲者,


    17楼2010-08-22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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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离开母校多年,与院系领导老师一起用餐,自然免不了一番畅谈,饭局结束已将近晚上八点,在门厅处又是一阵寒暄,才慢慢散去。
      虽然是在南方,但这个时节寒意慢慢袭来,夜晚尤其如此。程暮寒仍站在门厅处,手臂上挂着大衣,望着一街灯火。晚风一过,寒气扑面而来,他呼了口气,抬头看夜空,才发现竟是繁星满天,流光溢彩。
      久居城市,甚少见到如此明朗的星空,记忆中,上次看到还是几年前他在国外读书的某个假期。切•格瓦拉二十三岁时骑摩托车穿越南美,他和朋友开车从东部的康涅狄格州一直到西部加州,横穿整个美国。有时找不到旅店,就扎帐篷,或者直接用睡袋,躺在夜空下,和朋友自嘲,当真是以天为幔,以地为席。
      他就躺着,用手枕着头,从夕阳西斜到黑暗笼罩,看暮色四合雾岚渐起,看远山朦胧青草摇摆,看银汉迢迢繁星皎皎。远处的公路上有汽车驶过,车灯摇晃,偶尔划过引擎和喇叭的声音;近处有蛙叫虫鸣,飞鸟扑腾,一阵风过,树移影动。于他看来,天地却是一片寂静,好似宇宙混沌初开之时,看着看着,心中沟壑尽去。
      此后,他再没有看见过那样的星空,也再没有过当时的心境。
      程暮寒静静地站了会儿,转身准备取车,眼角余光瞥到对街一个女孩正走过来,一蹦一跳的,白色外套在夜色中尤其显眼。他简直要佩服自己的视力了,隔了这么长段距离,又隔着酽酽夜色,竟能辨出正是白日里那个向他提了两个问题的女孩。
      他不由止了步,站在台阶上,注视着她。她过了街,停在路口东张西望的样子,左顾右盼一阵后,脸上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他知道,她是看到了自己。
      看她微微皱眉,大概是在犹豫。出于礼节,他还是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你是今天向我提过问题的师妹吧。”
      她的眼睛原本就不小,现在瞪得更大,直直望着她。程暮寒想,不会是自己太过莽撞,吓到她了罢。
      陆元慈自然是吃惊不少,但很快摘下耳机,毕恭毕敬地欠身,“师兄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她的个子在女生中是比较高的了,但还是要仰了头看他,他便不着痕迹地稍稍俯身,既照顾了她,也不会显得突兀,“我刚和老师们吃完饭。”
      陆元慈注意到了他背后的饭店,然,他说了这句,她就不知该如何接了,为避免尴尬,便说道:“我正准备回家。”
      “哦,你是本市的?”她如此说,他就顺着她的话问道。
      “是,家就在A大附近,所以从小到大我所就读的都是A大附属学校。”她笑道。
      “那也很好,不需要考虑适应环境的问题。”他微笑着说。
      “我父母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总想换个环境,在同一个地方呆久了自然会感到有些厌烦。”她有点小抱怨。
      “年轻人都喜欢冒险和挑战。”他的表情和语气一样温和,俨然兄长的姿态。
      她忍不住笑了,“师兄为什么总喜欢说自己老呢,其实你也很年轻,所谓风华正茂,不外如是。”
      她笑的时候,笑意先从弯弯的眉眼中流淌出来,然后唇角上扬,整张脸顿时生动而明朗。他也笑了,“在你们面前,自然算是老了。”
      “如果是师兄的这种老法,那我也想快点变老。我现在是年轻,但就容易冲动犯错,今天就出于一时好奇,没有多作考虑就问了一个很鲁莽的问题,非常抱歉,希望师兄不要介意。”她表情诚挚,眼里也是清明如镜,真心诚意地向他道歉。
      他摇头,“并不会,相反,你问得很聪明也很巧妙。”
      明知是礼节性的话,但她还是抑不住扬起唇角,像是两个小括号。他微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他们站在路灯下,灯光是橘黄色的,从高处照下来,铺开一层温暖的基调。她迎着光,白净的脸庞通透润泽,面部弧线优美而自然,是一种少女特有的柔和,眼睫毛像把小扇子,柔顺地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他看着她,略作迟疑,“你想进入A&C,但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她又笑了,眼里光华流转。他发觉她真是很爱笑。
      “陆元慈,陆地的陆,元宵的元,慈悲的慈。”
      


      30楼2010-08-23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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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元慈刚回家开了门,陆妈就从沙发上探过头,“回来了?厨房里煲了汤,去盛一些来喝。”
        陆元慈哦了一声,先去书房,将买下的一堆书放在书桌上,转身去了厨房,炉子上用小火温着南杏仁炖雪梨汤。陆元慈盛在碗里,端到客厅去喝。
        “最近天气干燥,这汤能清肺润身,多喝点好。”陆妈念叨。
        “唔。”陆元慈喝了一口,“爸呢,还在医院里忙?”
        “他哪天不是这样忙,有一台手术正等着他,刚接了电话就急匆匆地出门了。”陆妈淡淡地说。
        “难怪从小到大,你们一直灌输我坚决不要学医的思想。”陆元慈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过去问她,“妈,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准备第一志愿填法律,你就说你以前高中有个学生正是读的A大法律系,后来又去了耶鲁,现在已经在本市开了一家事务所。你说的他,是叫什么名字?”
        陆妈笑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来了,如果我没记错,是叫程暮寒。”
        “他今天到学校做报告,我就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大概是你以前提到过好几次吧。”陆元慈恍然。
        “当然会提到,他当年可是我的得意门生,这孩子不但成绩好,头脑聪明,为人修养也是值得称赞。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还特意到咱们家里感谢一番,后来要去美国读书了又专程来拜访我。”说到自己的学生,陆妈不免高兴,话匣子也打开了,“留学前那次到家里来,我记得你也是在家的,怎么就不记得了。”
        陆元慈笑,“我那时多大呀,哪儿能记得这些事情。”
        “法学专业的就业前景并不算好,不过你执意要学,就让你学了。虽说女孩子只要找份安稳的工作就好,但妈知道你志向不限于此,即使不一定达到你师兄这样的成就,也该做到最好。”陆妈温言温语勉励她。
        “那是当然。”陆元慈仰着脸,长眉一挑,“何况我一向不认为男生比女生聪明有能力。”
        她喝完汤,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十二月的四级考试她已准备得差不多,现在正着力于下星期六的英语演讲比赛。初稿改过许多遍,她反复审查还是觉得不够完美,担心词句表达不够地道,又将稿子用邮件寄给了留学英国的高中同学叶远均,托他帮忙看看。
        年末将有斯坦福法学院教授来校访问,此场比赛获胜者将有机会陪同随行。这是个锻炼口语,增长见识的好机会,她想牢牢抓住。不过难度不小,比赛不限于只在法学院选拔,还有英语系的专业学生参加,况且她还只是个大一新生。
        不过,没有尝试怎知结果,尽人事,听天命。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忽然想到,程暮寒今天不正说过“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吗。
        她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程暮寒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同她一样,看着苍茫夜空,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已然长大,如他预想的那般聪慧明朗,而她站在夜色中,映着星光浅笑盈盈,唇畔梨涡微旋的模样却是超出了他的期待。
        这是个寂寞星球,每天有五十亿人在错过,然而又是个多么奇妙的世界,擦肩而过万千的生命,上一秒还是路人甲,下一秒就撞进生命里。
        


        40楼2010-08-24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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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适应了大学环境,时间就如流水,匆匆滑过指间。转眼周六已至,一连几天的阴雨天气也终于止住了,南方甚少出现这样晴朗的秋日。
          比赛两点半开始,陆元慈一点四十就去了会场。这个时候,人自然不多,会场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参赛选手或坐或站,反复背诵演讲稿。陆元慈礼貌地朝他们点点头致意,有两个人点头回应,大部分仍专注准备着,神情克制而拘谨。她感到有些沉闷,就走了出去。会场后门地势偏僻,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人经过。她找了一张长椅坐下,翻出书包里的CD机,塞上耳机。
          这张由波兰配乐大师普莱斯纳从为基耶斯洛夫斯基配乐的电影中碟挑选出一些曲子集成这张原声碟,她四处寻觅也未曾找到。前段时间叶远均从英国寄来,说是无意中在某家古旧小店看到便买了来,她欢喜好久,连连感谢。
          钢琴低回婉转,大提琴沉郁惆怅,长笛悠长静远,陆元慈心情慢慢安宁下来,好的音乐总是这样,跨越国界,模糊时间,直抵灵魂。风拂过,头顶一朵白山茶啪地一声,砸在她身上。
          程暮寒停好车,打开车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树白山茶开得恣肆绝艳,随风摇晃,少女坐在树下拈花而笑,雪肤乌发,眉目静然,恍如画中人。
          而她也仿佛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抬头看过来,同上次一样,先是惊讶,而后起身摘掉耳机,朝他微笑。
          他走到她身旁,她笑道:“师兄,好巧,又遇见你了。”
          “的确很巧。”巧到他开始担心她会不会以为是他刻意为之的。
          不过陆元慈是想不到这些的,她只是笑着问他:“师兄怎么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两点半会有一场英语演讲比赛,”没头没续的一句话,“而且这场比赛的获胜者有机会陪同参与一位斯坦福教授的来华活动。”
          她迷惑不解,“是,那师兄来是因为?”
          他微笑着解释:“我认识这位教授,也算是故交,他此行的活动我大多会随同,所以学校让我来看看比赛。”
          “原来如此,我正要参加比赛呢。”说完,陆元慈就后悔了,他不会认为她要贿赂他吧,不过他们也只是见过一两次而已,并没有交情。
          他大概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道:“我并不是评委,不过是提一两句建议罢了。”
          陆元慈正在苦恼,听了这话,连忙点头,蓦然又觉得不对,干嘛点头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藏不住表情,眉就蹙着,他看了想笑,但只能克制住,见到长椅上的CD机,转了话题,“你刚才在听什么,英文原音?”
          陆元慈松了口气,“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原声碟。”
          “哦,你喜欢他的电影?”
          “还好,喜欢他电影的基调和氛围,不过有些实在是太过晦涩,理解不了。原声碟我是很喜欢的,尤其是那首《Second Flute》,长笛的声音太过完美。”聊到兴起处,陆元慈简直是眉飞色舞,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首似乎是《蓝》里面的插曲。”他沉吟着说。
          “你知道?”陆元慈太过惊喜,连师兄这一称呼也忘了。
          “大学时,西哲老师有推荐过《十诫》,看完后我就收藏了他所有的电影,还有原声碟。”
          “啊,真好。”陆元慈羡慕不已。
          他问道:“你是因为赛前紧张才听的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能看透她的心思,是律师职业的洞悉力,还是她太掩饰不住自己。她一脸严肃地说:“我不紧张,我不紧张,我不紧张。”
          程暮寒莞尔,只是望着她,过一会儿才说道:“比赛要开始了,你先进去吧。”
          陆元慈看表,连忙收拾好书包,同他说了再见,就跑了起来,几步后又停下,转身看着他,“谢谢师兄陪我说话,我现在是真的不紧张了,待会儿比赛见。”
          她笑着朝他挥挥手,跑开了。又有几朵山花被风吹落,花白如雪,落英缤纷。
          


          57楼2010-08-25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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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场里黑压压坐满了人,最前方是评委席,法学院外学院外事处占了一排。陆元慈倒数第三个出场,就先在一旁准备着。稿子是早已背熟的,再去看一遍只会平添紧张。
            前面出场的选手表现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好,但也不能大意。她望向评委席,程暮寒坐在偏左的席位上,唇微微抿着,鼻梁挺直,侧脸的弧度恍若雕塑。他神情专注地看着台上的选手,手中握着钢笔,手指修长,骨肉匀称。
            她不得不承认,他好似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能在人群第一眼就看到他。
            轮到陆元慈,她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台,站定,朝观众鞠躬,开始了演讲。
            程暮寒凝视着她,她穿着蓝条纹白底衬衫,外面套了黑色V领针织衫,下面是牛仔裤和短靴。她微微含着笑意,眉目疏朗,眼神明澈,宛若一泓清泉,偶尔有一闪而过的光芒,水面就波光粼粼,漾开层层碧波。
            她的发音很漂亮,但略显生硬,不过演讲起来,抑扬顿挫,轻重急缓拿捏得恰到好处,内容亦是条理分明,层次清晰,正反合三面相扣,思维缜密而严谨。
            她站得笔直,就像一株小白杨,不同于其他女生的娇柔或文弱,而是自有一种风骨,亭亭而立,不忧亦不惧。慷慨陈词,侃侃而谈,倒真有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之意。
            最后用海明威的一句话作为结尾:“The world is a fine place and worth fighting for.”
            她微笑着致谢,眼角余光看到程暮寒,他仍是不动声色,一如既往的沉稳淡定,看不出是赞赏还是不满。
            后面两位选手依次上台,演讲完毕,评委退到偏厅讨论,各持己见,一时争论不下。程暮寒只是听着,并没有开口。
            见意见难以统一,他们便咨询程暮寒,他沉吟片刻,慢慢道:“以我鄙薄之见,大部分学生都只谈论了美国法律的形成完善与发展,很少有谈到中国并与之比较的,即使有几位,也都是从单一的法律方面,没有与文化、传统、社会风俗相联系。”他从一堆资料中抽出一份,食指敲着上面的照片,“只有她,是兼具所有。”
            “陆元慈是很好,不过因为担心她并非英语科班出身,在口头交流上会有不足。”外文学院李教授如是说。
            “这不用担心,”法学院苏教授驳道,“她在高中时就参加过交换生活动,口语能力毋庸置疑,而且还有暮寒在。况且,她有法学专业知识,这一点上更据优势。”
            程暮寒补充道:“莫克教授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从资料和演讲来看,她具有很好的文化素养,对中国传统文化了解较深。”
            于是拍板定案。
            看到陆元慈站在台上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奖状,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快乐,纯真似孩童。他不由也有些期待十二月了。
            颁奖完毕,人群逐渐散去,陆元慈下来依次同各位老师致谢,最后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说:“谢谢师兄。”
            “这是凭借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何须感谢。”他摇头。
            “看来,我有机会同师兄合作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不过想必能领略到师兄的风采。”她歪着头,略带顽皮地说道。
            他温和地笑,“我更期待你的风采。”
            


            69楼2010-08-26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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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论完毕,已经六点过了。陆元慈收拾好东西,心里嘀咕,回到学校估计食堂是没有饭菜了。她正考虑着要不要两块面包一盒牛奶凑合着过,就听到程暮寒说:“辛苦你了,我们去吃饭吧。”
              陆元慈连忙摆手,“啊,不用,我回学校食堂就可以。”
              程暮寒微笑:“食堂这时候大概是没有供应了。”
              陆元慈语塞。程暮寒取下大衣,走到她面前,低了头看着她,“走吧。”
              走出办公室,陆元慈有些疑惑,程暮寒不是说最近事务繁重,却有一下午时间陪她,其间也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工作的电话,而此刻,整个事务所仍是灯火通明地工作着。陆元慈感慨,老板就是不一样啊。
              程暮寒从停车场取车出来,陆元慈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乖乖地系好安全带,书包抱在怀里。程暮寒一面开车,一面问她:“想吃什么?”
              陆元慈想了想,“我无所谓,只要不是日本菜就好。”
              他看她一眼,“不喜欢清淡的?”
              “不是,”她笑道,“我是个偏激的爱国青年。”
              “原来如此,”他笑了笑,“那泰国菜怎样?”
              “好。”她乖巧地点头。
              一时无话,陆元慈便去看窗外的街景。冬天夜色来得早,不到七点已是暗沉沉的一团。华灯初上,整座城池掩映在光与影的交错中,似明非暗。夜色如流水倾泻而下,而一路蜿蜒的路灯就是川流上漂浮的盏盏河灯,托着细小微弱的光芒,在夜色中浮浮沉沉。
              陆元慈安静地看着,忽然听到程暮寒温沉的声音:“为什么会选择法律?”
              她转过头,“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这条路并不好走,”他开着车,眼睛看着前方,神色淡淡,“尤其是女孩子。”
              她沉默会儿,慢慢开口:“我知道,之前在填志愿的时候已经了解清楚,家人也不太赞同。但我还是想学法学,想成为一名律师,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理想。很小的时候非常崇拜外交官,舌战群雄,指点江山,而律师是相似的,一己之力就能决定一个无辜的或是有罪的人的命运。”
              程暮寒静静地听完,沉声说:“身为一名律师,我不该说这些,但同时我也是你的师兄,尽力提点你一两句是应该的。司法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干净廉明,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凭借能力就可以实现理想的,尤其是律师这条路,没有强硬的背景,很难达到更高的平台,并站稳脚跟。”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你大概也知道,法学专业的就业率不理想,许多人毕业后都转了行,真正从事司法工作的少之又少。即使如你所愿成为了律师,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这个职业存在很多不能见光的东西,受环境浸染,终有一天,你会磨平棱角,泯然众人。”
              陆元慈低着头,半响没说话,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蓦然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明白因为我是女生,又没有家庭背景,所以会困难重重。但一个人总该有梦想,并为之奋斗,只是我的梦想或许比较困难,但不是不可能。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关于黑暗的方面,我不能保证我以后的想法和现在完全一样,但师兄不是说过吗,最重要的是良知。”
              他侧过头去看她,朦胧夜色中,她的眼睛却愈加明亮,澄澈如明镜,他甚至能看到映在其中的自己。她年轻甚至略显稚嫩的脸庞,因为梦想与无畏而发出熠熠光芒。
              他忽然笑了,“我多虑了,你比我想象得要更勇敢,也更坚定。年轻人有梦想是好的,少年当有少年狂。”
              又来了,陆元慈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很老呢。
              他看懂了她的表情,笑道:“我比你大九岁,差不多算是隔一个辈分了,你叫我叔叔也不为过的。”
              陆元慈再次语塞。的确,她的小叔叔也只有三十一岁。
              酒足饭饱,坐在暖气充足的车里,陆元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她整个人缩在座椅里,小小的,脸埋在围巾里,遮住了大半。程暮寒打开车载收音,电台里飘出一把略显沧桑的声音: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
              陆元慈惊喜,“是Bob Dylan的《Blowing in the Wind》。”
              他接过话,“《阿甘正传》里也用了这首歌。”他接过话
              “恩,是Jenny抱着吉他唱的,最喜欢她和阿甘在华盛顿纪念碑前相遇的那个片段,还有阿甘徒步跑完整个美国,沿途风景真美。”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勉力眨眨眼,掩饰住哈欠。
              他看了看她,说:“先睡会儿吧,还有一段路,到了我会叫你。”
              他那样温柔的表情,配上那样温柔的声音,她真是抵挡不了。她一边想着要意志坚定,一边却慢慢睡着了。
              又开了一段路,他靠街停下车,看着窗外虚实相生的光影变幻和她安静熟睡的侧脸,不由微笑起来。时光荏苒,有些消失了,有些留下了,而在这个物欲横流繁华若梦的世界里,还有一些是值得等待的。
              他解开安全带,慢慢靠近她,俯下身,离她脸庞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低声说:“快点长大吧,我的小姑娘。”
              


              89楼2010-08-28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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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元慈怔愣良久,方慢慢说道:“师兄,为什么你总能一语点破我所有的迷惑?高屋建瓴、洞若观火说的正是你了。”
                程暮寒微微一笑,“并不是因为我比你聪明,只是因为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所以明白你的困惑和犹疑。或者说,我比你多的只是经验和决断,而你比我多的东西却是太多了。”
                陆元慈偏着头笑,“多出的是无知无畏吗?”
                “在你们这个年纪,无知无畏不是贬义词。最重要的是因为你正年轻,这样说或许老套了,但年轻的确是最好的资本,哪怕犯了错,大不了重头再来,至少底牌在你手中。”
                “所以,最怕的不是多走弯路,而是畏手畏脚,踏步不前。”陆元慈立即领悟。
                “是,最怕的是无所作为。”程暮寒莞尔,赞赏地看着面前这个灵气逼人的女孩,“你最大的底牌是你正青春年少。”
                “但‘青春——人只能一段时间拥有,其余时候便成追忆。’”她引用纪德《人间食粮》中的一句话,“那么当我不再青春时,底牌是什么?”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找寻答案了,人是要慢慢长大的。”他淡淡地说道。
                “但我总害怕长大太慢,老得太快,等得太久,结果太难猜。”她蹙着眉,一脸苦恼,“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只凭借理智和思考能解决的,岁月流逝,年龄增长,自然而然会一一明白。与其杞人忧天,不如注重当下。”程暮寒指了指桌上的蟹粉小笼,“现在最重要的是,早餐快冷掉了,我们还不准备吃吗?”
                “啊,差点忘记了。”陆元慈皱皱鼻子,笑盈盈地开始享用垂涎已久的小笼包,含含糊糊地说,“你说得对,当下最重要。”
                见她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程暮寒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只是他的心里也随着她一道慢慢欢喜起来。
                回程途中,程暮寒接到好几个电话,陆元慈听到一些专业词汇,并不太懂,但也能觉察出事情急迫。程暮寒接完最后一个,沉默一阵,开口道:“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敢不敢要?”
                陆元慈小小错愕,“什么机会?”
                “我有一个案子急需去解决,晚上应该赶不上参加报告会给莫克教授当翻译了,所以,”他看了眼陆元慈,“你愿意填补这个空缺吗?”
                陆元慈惊讶不已,“我想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能不能。”
                “那么你能吗?”程暮寒直截了当问道。
                陆元慈纠结,“我以前从没有做过现场翻译,毫无经验可言,也不知道注意事项,这样重要的场合要是出了错怎么办?而且学校也不会同意的,有那么多专业人士在,我岂不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程暮寒抬高眉梢,“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能吗?”
                他眉眼隽然,目光清冽,陆元慈现在才知道他的眼睛并不只有好看这个用处,被他眼神一激,她那些胆怯懦弱全部消失不见,竟有一种磨剑十年今当试锋芒的慨然。她仰脸看着他,语气坚定,“当然能。”
                他微扬下颌,“那好,其他的无须你担心,我会安排妥当,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
                他送她到校门,她毕竟不敢让他直接将车开到宿舍楼下。陆元慈下了车,他按下车窗看着她,“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机会所带来的意义。”
                陆元慈颔首,“我会把握住的。”
                大概的确是工作紧急,他只点点头,还未等她道别,就扬长而去了。陆元慈望着银色车身隐匿在滚滚车流中,怔了一会儿,马不停蹄奔去图书馆准备资料。
                晚上的报告会,出乎她意料的顺利,看到莫克赞赏的目光,陆元慈长长舒了口气。报告会结束后,校方领导和莫克交流洽谈,陆元慈也陪同在旁翻译。中途突然被一个专业词汇卡住,陆元慈顿时语塞,脑中一片空白,紧张得额头直冒汗。
                她一紧张就习惯性向四周看,隔着重重人影,她看到一双清隽眉目,漾着微微笑意。她瞬间平静下来,好似手心握住了一枚月光,安抚她慌张的情绪,镇定下来,单词也就顺理成章地回想起来。
                此后的翻译顺风顺水,送别莫克时,他连连赞扬她,校方领导也难得一见地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陆元慈顾不上这些,一一感谢完毕后跑回大厅,人群如潮水慢慢散去,那张清俊的脸便在退去的潮水中一寸一寸显露出来。
                她跑到他面前,他伸出手,微笑,“恭喜你,小翻译官。”
                


                162楼2010-09-03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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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程暮寒第一次握住陆元慈的手,出乎意料地小,柔若无骨,温暖干净。也只有少年的手,才会这样单薄柔软。只是他不知道,在看遍潮起潮落,阅尽人间百态之后,她的手是否会柔软如初,是否仍能秉性而为。
                  陆元慈又惊又喜,“师兄,你怎么来了?”
                  “工作忙完了就过来看看,不过可惜来得迟了些,没有看到翻译官的风采。”他笑道。
                  “我都快紧张死了,哪儿还有什么风采可言。如果是师兄,大概就会从容许多了。”陆元慈感叹道。
                  “第一次难免会紧张,慢慢来,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程暮寒和她一起走出大厅,寒风刺骨,陆元慈赶紧将头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像是小鹿一般黑白分明,在灯光下熠熠发亮。
                  他们并肩走在凤凰木下,月色皎皎,人影疏落。同他说话时,她仰着脸,眼波流转,宛若细碎星光掉落其间,却比世间任何一颗星都要明亮。
                  天地间一片静谧,程暮寒慢慢呼吸着冬夜寒气,白日里工作带来的倦意和疲劳渐渐消退,甚少有这样平和的心境。
                  陆元慈微微笑着,唇角的笑容在寒寂的夜色中浮浮沉沉,恍如远处盏盏飘荡的灯光,安宁而悠长,美好得莫可名状。他看着她颊生梨涡,顾盼神飞,恍然想到那个仲夏所看到的星空。
                  于他而言,此生盛景不过如此了。
                  陆元慈自顾自笑道:“不过我最感谢的,还是师兄。若不是你,我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机会的,这便是你的能力了。给莫克教授留下深刻印象,以后若想要去斯坦福或者美国其他法学院读书,有他的推荐信,就容易许多。”程暮寒淡淡分析道。
                  陆元慈想了想,摇头道:“我并不想去斯坦福,也不愿意去美国。”
                  程暮寒侧过脸看着她,“你没有想过出国留学深造?”
                  “想过,但不是去美国。”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莫名地甜美,眼神绵远,“我想去英国的伦敦大学。”
                  “恩?”程暮寒略略不解,“虽然伦敦大学法学系也是很好的,但毕竟不如斯坦福。”
                  “是,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去。大二时学校与英国几所大学指间有交换生项目,选拔考试中拿到第一名的可以选择其中任意一所。”陆元慈微笑,月光落在她的眼睫毛上,散开一层薄薄的碎银,“我想试一试,或许我就能去伦敦大学了。”
                  程暮寒沉吟片刻,“参加交换生,主要是为了开阔眼界,提高口语能力,但你高中时已参加过,现在的口语水平也没必要再特意锻炼了。而且大二开始,专业课慢慢加重,是非常重要的时期,你那时出国,因为两国法系不同,必定会遇到很多问题,自己的课业也会受到影响。你认为有必要?”
                  陆元慈沉默,转开目光,看着月光徘徊在校道的碎石上,树影婆娑,掩着一团虚虚实实的墨黑。月色凝结,欲去未归。
                  她慢慢地说:“高考完后,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我当时拒绝了。但现在,放弃一次,我不愿再放弃第二次。”
                  她低垂着眉眼,月光照下来,睫毛上散开一层薄薄的碎银,宛若铺在水面的波光粼粼。
                  程暮寒看着她的侧脸,不变的弧线,不变的五官,却是他完全不熟悉的陆元慈,陌生得他觉得遥远。他只是看着,并不言语。
                  “我知道,你们会说年少的爱恋是幼稚肤浅的,年少的喜欢都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我也不清楚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但我知道,如果错过这次,我现在是一定会后悔的。”她的声音低下去,睫毛微颤。
                  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印,清晰明了,“我喜欢的人在那里,所以我想去。”
                  程暮寒转开眼,望着寂寂夜色,寒意逼人。
                  


                  181楼2010-09-10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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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似泼墨,月光皎皎,碎银的光华从窗户倾斜着照下,宛若河川流转。陆元慈躺在床上,望着流动的月色,反复想着程暮寒那番话,久久不能入睡。
                    他站在凤凰木下,眼底印着温润清明的月光,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那你现在这样迷茫又是为了什么?”
                    有所为,有所持。究竟该为何事,该持何物。
                    陆元慈闭上眼,再睁开,她虽告诉他自己已明白,但还是迷茫,如同此刻她望着银白的月光,心里慢慢浮起的惆怅和惘然。
                    手机突然震动,陆元慈一看,蓦地慌乱起来。她怔怔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愣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打开门,走到阳台上,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一如记忆中清朗的声音,“睡了吗?有没有打扰到你?”
                    陆元慈连忙说:“不会,我还没有睡觉。”
                    叶远均略带歉意地说道:“本来想早一些时候打给你的,但被一个实验给拖住了,迟了些,就怕你已经睡着了。”
                    陆元慈喃喃,“并没有。”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陆元慈怕尴尬,便找话题问道:“怎么还有实验,不是有圣诞假期的吗?”
                    叶远均笑道:“是有假期,但假期一样繁忙,刚和导师跟进一个项目,所以要格外认真些。毕竟,许多人是不大瞧得起中国人的能力的。”
                    陆元慈感慨,“的确,偏见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那你肯定很辛苦了。”
                    他微微笑道:“还好。”
                    陆元慈紧紧握着电话,金属机身贴在耳旁,冰凉一片。她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瑟瑟发抖。她这时才想起自己只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那,那你打电话是为了?”
                    “我想起之前你获得演讲比赛第一名,还没有祝贺你。还有,”他停顿一会儿,声音低下去,陆元慈莫名有些慌张,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话。叶远均慢慢说道,“提前说句,圣诞快乐。”
                    世界如此安静,她好像能听见自己心中大朵大朵繁花绽放,盛开在寂寞的川流上。而在蓦然回首的年华里,亭亭出现的,是他们如度的青春。
                    此时此刻,陆元慈忽然觉得想哭。所以一切都抵不过他的一句话,瞬间,迷茫不再是迷茫,她只是一心欢喜。那个温暖疏朗的少年,那个她所喜欢的少年,对她说:“圣诞快乐。”
                    陆元慈想,这大概是最好的圣诞礼物了。
                    挂掉电话,回房躺在床上,陆元慈沉沉睡去,梦境中是大块斑驳的色调,绵延其间的是绿了一个盛夏的碧意,恍如昨日重现。
                    第一次见到他,他微微笑着,挑起一道眉毛,说:“陆元慈?陆地的陆,元宵的元,慈悲的慈?”
                    所有逝去的时光和追忆的岁月,所有的年少轻狂和青春作伴,如潮水齐齐涌上,漫过眉眼,直至灭顶。
                    


                    216楼2010-10-03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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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程暮寒照旧开车到宿舍楼下接陆元慈。远远地看到她走来,戴着白色绒线帽,耳边安静地垂着两个小绒球,低着头脸埋在大围巾里,神情有些恹恹,走路也比平时慢了稍许。
                      程暮寒打开车门,陆元慈低声说了谢谢,随即缩在座位里,眉皱着,微微阖上眼睫。
                      程暮寒探过身,替她系上安全带,他靠得有些近,能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看着她略带病态的惨白脸色,低声问道:“生病了?”
                      陆元慈点点头,“有点感冒,不过不严重。”
                      他靠得更近,陆元慈下意识朝后退,只是车内空间太小,无路可退,她抵在椅背上,他的手掌已经附在她额上,温热的体温传递过来,“还好没有发烧,不过今天还是不要去了。”
                      陆元慈连连摇头,“不,不用,我可以的,而且我去校医院看过了,也吃过了药。”
                      程暮寒拉开些距离,皱眉看着她,“为什么不说实话?”
                      陆元慈诧异,眼神迷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就看出来了。他的眼睛褪去一贯的温和,比平日里犀利许多,陆元慈一惊,就老老实实交代了:“我没有吃药,因为怕会困,思维变得迟钝,影响反应力。”
                      程暮寒坐正,手扶在方向盘上,望着前方,眉仍是蹙着。陆元慈看着他清淡的侧脸,没来由地觉得心慌,连忙解释:“虽然感冒了,但应该不会影响发挥的,我会尽力做好。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不想就这样放弃。师兄,让我去吧。”
                      程暮寒转过头,她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深琥珀色的眼眸漾着微澜,里面是他的倒影,一脸纯真的美好。他忽然就笑了,“并不是担心你发挥不好,只是怕你感冒加重。”
                      陆元慈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的,活动一结束我就去看病。”
                      程暮寒微微颔首,不置可否,调转车头,驶出了学校。开到一半,他突然开口:“陆元慈,不要让我担心你。”
                      陆元慈正头痛,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听了这话也没有多想,只是轻声应道:“谢谢师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整个交流活动过程中,程暮寒一直注视着陆元慈,她出乎他意料地表现很好,只是中途在某个繁复的专业法语词汇上卡壳,他轻声在旁提醒,她瞬间领悟,感激地朝他一笑,继续流畅地谈论下去。
                      活动结束后事晚宴,莫克教授邀请他们前去,陆元慈头痛地厉害,脚步也有些飘起来,但还是微笑着正准备接受。程暮寒注意到她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绯红,眉头愈紧,“很抱歉,不过我现在必须带她去医院,她今天身体微恙。”
                      陆元慈小声嘀咕:“没关系的,我可以坚持。”
                      他瞥她一眼,陆元慈从未见到神情这样严肃的程暮寒,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赶紧咽下没有说完的话,站在一旁,低垂着头。
                      莫克微笑,“没关系,你们去吧,陆小姐身体更重要。”
                      程暮寒点头致意,拉住陆元慈的手往外走。陆元慈仍有些心虚,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也不敢挣脱开。走出会场,程暮寒转身看着她,“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陆元慈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可能是有点发烧。”
                      程暮寒没有看她,只是松开手,“我去取车。”
                      他的神情太过冷淡,陆元慈开始害怕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心虚得不敢说话。
                      程暮寒走了几步,又回来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在这儿等我。”陆元慈乖乖点头,他一走,她之前勉力的维持瞬间松懈,头痛欲裂,全身无力,站在台阶上都有些摇摇欲坠。
                      一路上程暮寒都没有说话,陆元慈恍惚中想起初次见到他的那场报告会,他站在台上,明明是微笑着的,她却偏偏从中看出了些许沉寂。平日习惯了他的温和,此刻望着他清冷的侧脸,她才仿佛有些明白那些沉寂从何而来。
                      她也不敢再说让他送到校医院就好,亦只能一路沉默。车内开足了暖气,她仍是觉得冷,裹着他的大衣,整个人缩进座椅,小小的一团,偏着头昏昏欲睡。
                      到了医院,程暮寒下车走到她这边,打开车门,倾下身一手绕过她的脖颈扶住肩,一手穿过膝盖抱起她。她大概是怕冷,贴的更近了些,头埋进他肩窝。他低下头看她,她大半张脸都埋在他怀里,脸色酡红,呼吸急促。
                      他忍不住皱眉,陆元慈,不是说好不让我担心的吗?
                      


                      230楼2010-10-04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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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元慈醒来时,正对着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和明晃晃的日光灯,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味,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她转过头,看到墙壁上的挂钟指针已过了十点。另一侧,程暮寒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叠文书,抬头见她醒了,便起身走过来,俯身伸手摸她额头,“退烧了。”
                        她恍然想起了什么,亟亟问道:“这是哪家医院?”
                        程暮寒了然一笑,“你放心,并非令尊所在的医院。”
                        陆元慈舒了口气,“那就好,我怕我爸担心。”她抬眼看着他,“但你怎么知道我爸在哪里工作?”
                        “你之前参加演讲比赛,我看过你的档案。”他淡淡解释道,“所以我也知道其实令慈恰好是我的高中英语老师。”
                        陆元慈笑盈盈地说:“你是我妈的得意门生,她提起过你好多次,也总爱讲你当年是如何神飞风越,惊才绝艳。”
                        程暮寒淡淡笑道:“苏老师太过抬举了,即使真有些成就也是老师教诲有方。”他抬头看点滴,“最后一组药了,待会儿就可以出院。还没有吃晚饭,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他已恢复到一贯的温润疏朗,之前的清冷和沉寂仿佛只是她的幻觉,过眼云烟般转瞬即逝。陆元慈略略放下心来,不自觉就低语出声:“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程暮寒略薄的唇线勾起完美的弧度,眉眼微弯,笑意就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来。不同于平时或公式化或敷衍性的笑,这是一种纯粹的笑容,没有任何伪装与掩饰,只是单纯想笑而已。
                        陆元慈望着他,仿若三月春风拂面,突然明白无怪乎说公子如玉了。
                        “没有生气,你想多了。”他像看待小孩子一样,拍拍她的头,“想吃什么?”
                        陆元慈咬唇想了想,“皮蛋瘦肉粥,恩,还有姜撞奶。”
                        程暮寒点点头,走到窗边低声打电话,陆元慈看着他的背影,窗外是暗沉沉的夜,窗内是医院病房冷白的光,然后她却莫名觉得温暖和心安。
                        护士进来拔输液管和针头,陆元慈晕针,别过头不敢看。程暮寒打完电话走过来,俯下身扶住她的肩,将她的脸偏向自己。陆元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想起之前输液扎针时,恍惚中似乎也是他抱着她,握住她另一只手,她才不那样害怕。
                        护士叮嘱道:“回去多喝水,注意保暖,不要吹冷风。”
                        护士对待陆元慈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表情和语气,面对程暮寒却是春风和煦,脸上酒窝深了又深,临走时,还不忘特意回头再看一眼。
                        陆元慈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暮寒,程暮寒淡然如初,坐回沙发继续看文件。
                        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程暮寒起身开门,陆元慈没见到来人,只听到程暮寒低声说:“麻烦你了,沈助理。”
                        陆元慈下床,程暮寒将外卖袋递给她。陆元慈揭开粥盒,“你不要吗?”
                        “我要了热咖啡。”他说着从袋里取出一罐咖啡,放在桌上,仍专注地看着文件。
                        “你有工作,但还为我耽搁这么久,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陆元慈一脸歉意。
                        “工作讲究的不是时长而是效率。”他温和地笑了笑,“快点喝粥吧,冷掉就不好了。”
                        陆元慈一面喝粥,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他工作时很认真,侧面的弧度恰到好处的优美,头顶白亮的灯光打下来,描摹出细致的轮廓,纤毫毕现。陆元慈忍不住感叹,男生竟也有这样长的眼睫毛,他低垂着眼看文件时,就在脸上投下一弯阴影。
                        吃完宵夜,陆元慈抬头蓦然看到窗外下起了雪。这个城市不常下雪,而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陆元慈走到窗前静静看了会儿,回头对程暮寒说:“下雪了。”
                        程暮寒正在喝咖啡,漫起的水汽朦胧了他的脸,白雾袅袅中看不清他的样子,唇畔却泄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他放下咖啡,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雪。
                        陆元慈笑道:“今天是平安夜,又恰好下雪,正是所谓的白色圣诞节吧。”
                        程暮寒轻轻嗯了声,没有接话,只是望着夜空,雪下得并不大,小团小团地,衬着浓重的夜色,纯净的白,徐徐盛开在半空,仿若清扬婉转的白莲花安静绽放。
                        他听到陆元慈问他:“你相信圣诞老人吗?”她的声音原本是清越的,现在因为感冒而有些瓮,小小的鼻音,可爱异常。
                        他不答反问:“你相信?”
                        陆元慈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大概也不会相信的。”
                        程暮寒看着她的侧脸,白净的皮肤,柔和的弧度,微笑的唇角。而她的眼睛是一座薄雾虚掩的宁静湖泊,偶有星光坠落其间。
                        平安夜,白色圣诞节,她站在他身边,和他并肩看今年的第一场雪,一脸纯真地问他是否相信圣诞老人。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会比此刻更美好。
                        他慢慢说道:“我以前是不相信的,不过现在,我开始相信了。”
                        她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他,他沉静地微笑,“因为我得到了想要的圣诞礼物。”
                        


                        253楼2010-10-05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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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夜后,陆元慈再次见到程暮寒已是年尾的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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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小南风穿扦,冬日暖阳散开在地上,绽放大朵大朵的光华,流动过陆元慈的眉眼,浸染轮廓。她穿着宽松的粗线白毛衣,坐在铺开的羊毛地毯上,慢慢翻整着。
                          纸箱里堆积的东西比她想象中要多,杂乱无章地铺陈其间。有她小时候收集的卡通贴纸,小提琴的乐谱,好几叠试卷,自己上课的随笔涂鸦,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旧物。看着那些泛黄的记忆,陆元慈会心地笑开。
                          翻着翻着,竟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是夜色中的淮江,江面波光流转,静谧而温柔。她看到右下角的时间,不由怔住。无须回忆,她刹那间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她和叶远均站在淮江岸畔,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那时候,陆元慈正读高一,半期结束,寒假将至,学校发了文理分科的志愿表。放学后,陆元慈收拾着书包,前座的谢嘉衍转过身,问她:“阿慈,你读文还是读理?”
                          陆元慈叹口气,“不知道,正纠结着。你呢?”
                          “我偏科偏得厉害,没的选,只能读文。不过,像你这种理科好的怎么还会纠结?要我是你,肯定毫不犹豫选理科了。”谢嘉衍奇怪,“但你以后想学法学,学文科会更好一些吧,反正你文理均衡。”
                          “恩,我父母是想让我学文的,所以我有些犹豫。”陆元慈装好书包,朝她挥挥手,“我先回家了,长假愉快。”
                          走出门时,陆元慈忍不住回头看,第三列第六排,她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的座位,然而他并不在。她又望了眼教室,杂乱的人群,闹哄哄地一团,还是没有他的身影。
                          在公交车站台等车,陆元慈百无聊赖,翻出CD机,开始听《碧海蓝天》原声碟,闭上眼,深浅分明的蔚蓝覆住眉目,Le grand bleu,那一整片蓝。
                          电影中,乔安娜爱上有着世界上最深邃眼睛的雅克。从希腊到秘鲁,从纽约到西西里,她追逐他的身影,尽管他从不曾为她停驻。影片结尾,他沉入那片生而注定回归的海,她站在海面望着,世界归于平静。
                          这不仅仅是部爱情片,然而她固执地只看到了爱情的部分,只因为她同乔安娜一样。
                          她喜欢的男孩,眼睛是片海。深深浅浅,万顷清光,无从着陆,她愈探究愈沉溺其间。那片海太过深邃以至于平静无澜,她琢磨不透,偶有清冷月光掉落海面,她就欢喜不已。于是,她不免俗套地想,爱情于她,应当是美好的。
                          冬天夜色来得早,这个时候暮光就暗沉了下来。入秋后,道路两旁的梧桐叶子就开始纷纷扬扬往下掉,到这个时节就已落得差不多了,只余下赭赫色的枝干,覆着薄薄细雪,清矍而立。
                          肩上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陆元慈转过头,摘下耳机,抑不住惊讶,和心里慢慢浮起的欢喜。
                          叶远均支着自行车,停在路边,“叫了你两声,没回应,又在听歌?”
                          陆元慈点头,“是《碧海蓝天》原声碟。”
                          “相比这部,我更喜欢他的《这个杀手不太冷》。”他笑了笑,“不过,你的确像是喜欢这种沉闷文艺片的人。”
                          陆元慈正想反驳,他忽然说道:“今天公车怎么来得这样迟?”他看向陆元慈,“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陆元慈不只是惊喜了,简直有些手足无措,心里燃起小小的微光,在风中摇晃。她正想说好,却瞥到前方公车慢慢开过来。
                          陆元慈没有一刻比现在期望公车永远不要到站,可惜天不遂人愿。叶远均望着公车,笑道:“看来只有下次了。”
                              
                          陆元慈勉强笑道:“还是谢谢你。”她口中说着再见,却隐隐期盼着,对我说句假期愉快吧,一句就好。
                          但他只是微笑着点头,骑着自行车同她擦肩而过。
                          陆元慈有些郁郁地去挤公交车,他却蓦然停下来,回过头,对她说:“假期愉快。”
                          恍如电影里的镜头转换一般,酽酽夜色和寂寂雪景突然模糊掉,城市的喧嚣和拥堵刹那隐匿不见,她只看见那个少年扬着一道眉,微微笑着,望向她。
                          她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何种表情,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抑或没有,却能清晰地记起他的每一个细小神态,眉梢眼角的弧度,同她说话的强调和语音,还有绵延长街的千堆雪。
                          上了公交车,被人群挤得像沙丁鱼,她却忍不住微笑起来。车外街景一闪而过,路灯的光晕投在车窗上,开出暖橘色的盛景。窗玻璃上蒙了层白雾,陆元慈站在窗边,手指画出一个水汽袅袅的笑脸,映着她同样有些的笑容。
                          车外是暗沉的天光,车内是浑浊的空气,她的心里却像点亮了无数盏明灯,光华明净,暖意纤秾。
                          那是年少最好的时光,温柔得让她不忍惊动,只愿长眠其间。
                          


                          333楼2010-10-16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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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寒假,陆元慈都在文理分科中徘徊,不仅是考虑到以后的学业与就业问题,还有她心中隐秘的小心思。
                            旧年的最后一天,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暖黄的灯光,兀自弯了眉眼,轻轻笑出声。叶远均打电话约她今晚去淮江看烟花。
                            她握着电话,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仿佛在急切地昭示着什么,太过强烈,她甚至怀疑电话线那头的他也会听到。她轻声问道:“是看新年的烟花吗?”
                            他沉静地回答:“是,除夕晚上我来接你。”
                            陆元慈怔了一会儿,才慢慢应声好。挂掉电话,她自顾自微笑,又开始后悔刚才没有问他是不是只约了她。但她怎么问得出口呢,生怕心里满满的欢喜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
                            晚上八点,同父母解释后,陆元慈一蹦一跳地下楼,耳畔绒帽的两个小绒球也一晃一晃地摆着。走到楼下,就看到叶远均支着自行车,站在街角的路灯下,眼眸明亮地望着她,微微笑着,并没有说话,但她却觉得自己的心里好似早已经过了百转千穷,跋涉千里而遇见他,在最初和最后的雪夜。
                            她小跑过去,看着他,也不开口,只是歪着头笑。
                            叶远均扬眉,“今天没有公交车了,要不要我载你?”
                            陆元慈点头,侧身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却不知道该如何放置。她看着他的背影,并不那样宽阔,是一种少年的单薄,然而却是令她心动的弧度。陆元慈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住他的外套下摆,因为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她想他应该不会觉察出来。
                            除夕夜,店铺都已关得差不多了,街上人烟稀疏,只有路灯寂寂的光投下来,划开一个又一个光圈,弥满暖暖的色调。道路上的积雪早已扫尽,凤凰木的枝桠上却还是沉了一些细薄的雪,小堆小堆簇成一团。
                            他们彼此都不说话,安静地穿过大街小巷。温雅清隽的少年骑着自行车,载着眉目如画的少女,身后是一城的繁华与消寂。
                            转过街角时,路面有些湿,车身打滑,陆元慈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抓着叶远均。叶远均慢慢骑稳,问她:“没事吧?”
                            陆元慈这才发现自己抱着他的腰,近乎亲昵的姿态。她脸不自觉一红,连忙放开,应道:“没有。”
                            此后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陆元慈却忍不住怀念刚才那个短暂的拥抱,短到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背刹那间不自然地僵直。
                            到了淮江岸畔,陆元慈才知道原来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看着对面十来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同学,她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后来玩得也很快乐,只是陆元慈会不自觉地偷瞄叶远均,他仍是一贯的明朗如月,坦然自若。
                            将近零点的时候,陆元慈远离人群,走到江畔稍偏僻的地方,看着一江碧水在夜色与光影的虚化中,散发出温柔的静谧。有人放了河灯,细小的光芒在江面飘荡,浮浮沉沉,顺着江水慢慢流淌。
                            许多年后,当她在异地看到河灯时,忽然就想到了此时的光景,才恍然明白,原来岁月的川流就这样弯弯曲曲流过他们的岁岁年华。
                            看得太过入神,以至叶远均站在身边她也没有觉察到。他同她静静地看了会儿,轻声问道:“是在感叹岁月如河么?”
                            陆元慈没有看他,只是安静地微笑,“是在感叹人生如歌。”
                            她不必解释,他已能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他沉默一阵,忽然笑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陆元慈侧过脸看他,夜色暗沉,看不清他的神情,揣摩不出他的意思。她不敢想得太多,害怕只是自己一意孤行。但还是抑不住内心小小的期待,微微仰着脸看着他,然而并没有下话。
                            她有些隐隐的失落,却听到他问她:“你是决定学文还是学理?”
                            “还没有决定,你,”她顿了顿,“应该会学理吧。”
                            他笑了笑,“当然,我一直很偏激地认为对于男生而言只有笨的人才会学文。”
                            陆元慈抬高眉梢道:“男生学理也不见得一定很厉害。”
                            “我知道你成绩好。”他笑得有些自信,是一种少年的慨然,“所以别纠结了,学理吧,好让我也有个竞争对手,不至于太过寂寥。”
                            陆元慈半似玩笑半认真地说:“好啊,让我考虑考虑吧。”
                            夜色撩人,夜风沉醉,陆元慈听到他的声音如朗朗清风徐徐拂开江面,“高二时学校有两个去英国的交换生名额,只有理科生才有。”他微微停顿,“陆元慈,我们一起去吧。”
                            


                            334楼2010-10-16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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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大一上期已结束,陆元慈期末考试成绩不错,专业第一,拿了一两项奖学金。寒假闲来无事,便上午学法语,下午做家教,倒也过得充实。
                              家教对象是父亲同事的女儿,刚上高一,整个寒假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将近年关也天天埋在题海里。陆元慈负责下午的英语和数学,上完课已是六点过,温言婉拒了对方父母的留宴后,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出小区。
                              又开始下雪了,薄雪团团,纷纷扬扬往下落。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更爱下雪,陆元慈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无端地想到平安夜时她同程暮寒一起看雪的场景,他先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微微一笑,说:“因为我得到了想要的圣诞礼物。”
                              她当时不是不好奇的,但拘于礼节,也不便发问。
                              她仰着头看了看落雪,呼出口白气,继续推着自行车朝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只是,他后来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静静看了会儿雪景,程暮寒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陆元慈点头,“只是,宿舍恐怕是进不去的,只能麻烦师兄送我回家了。”
                              “无妨,一样顺路。”
                              陆元慈转身去拿围巾,因为手背上扎过针,还隐隐有些疼,系围巾时也不利落,半天还是没弄好。程暮寒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拿过围巾,绕过她的脖子,微微俯下身,帮她系上。
                              靠得有些近,陆元慈能闻到之前那种清洌的薄荷味,干净而自然,萦绕在她的鼻息间。而他低下头,微微偏着脸系围巾时,陆元慈能清晰地看到他侧脸的每一个细节,太过亲近,她没来由地赧然,稍稍仰了头,正准备隔开段距离,他却已经系好围巾,退开了一步。陆元慈不自觉地轻轻松口气。
                              回程的路上,程暮寒接到几个电话,大概都是与案子相关的。她看着他冷静地分析,清晰地处理,与他向来的清隽温文不同,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沉着与自信。陆元慈感叹,何时她才能同他一样,独当一面,全盘尽在掌握之中。但她如何知晓,历经世事之后,在她身上沉淀的是岁月的风华,而非人世的险恶。
                              陆元慈还在思索,就听到程暮寒沉静的声音,“不要想得太多,也不要无谓地猜测未来无法确定的事情,一步一步来。”他看了眼她,“你太急切了。”
                              陆元慈皱眉小声嘀咕:“为什么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律师能看穿很多人的想法?”
                              程暮寒略带笑意地说:“当然不是,只是因为我了解你,会明白你所困惑的。有时候看到你,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你还是个孩子,即使再聪明,了解得再多,毕竟看到的只是世界一隅。我曾经对你说过,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只凭借理智和思考能解决的。你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习惯了理性的分析与思考,忽视了许多东西。”
                              陆元慈惊愕,怔怔地望着他。程暮寒腾出右手,摸摸她的头发,微笑道:“你忽视了时间的神奇与伟大。”
                              陆元慈沉默一阵,才轻声问道:“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呢。”
                              他沉思许久,并非是在考虑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想怎样的回答于她来说是最好的。
                              他侧过脸看着她,她的脸在窗外疾驰后退的夜景中显得有些朦胧,路灯的光晕在眼睫毛处渲染上一层细致的温柔。烧退了,但还是有些恹恹的病态,却衬得那双眼睛异常地亮,像是一块明镜,纤尘不染,纯净地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靠街停下车,手仍扶着方向盘,并没有看她,慢慢说道:“有时候看着你,我会想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还是简单地快乐就好,不需要想得太多,不必像你这样对人生对世界太过执着地思考,反而会带给自己烦恼。但更多的时候,我却希望你能保持自己的天性,一直秉性而为,即使不必苏世独立,横而不流,但当其他人只是为了生活而生活时,元慈,我不希望你也泯然众人。”
                              他停顿一会儿,继续道:“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得要更为复杂,你只是个孩子,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一个人在摸索世界认知世界的时候难免会遇到很多困难,看到社会的阴暗面与不光彩的地方,许多人就在这个过程了被撞得头破血流,无路可走,而后学会了妥协,学会了社会的规则,也磨平了棱角与天性。但你不该也是这样的,元慈,你比你自己想象得还要好。”
                              他微微笑着,看向她,“所以我提点你,只是希望你能一往无前,恣意而为。”
                              陆元慈泪盈于睫,只是看着他,良久,才慢慢笑道:“师兄,我有没有说过,和你在一起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谢谢了。”
                              他仍是温和地淡淡笑着,重新启动汽车。
                              车内暖气开得足,她的心房也小小的温暖着。陆元慈望着窗外,街景和光影都一逝而过,细雪轻盈地盛开在半空,一路灯光温暖地铺开柔和的光华。远远地高楼被夜色掩盖,退却了喧嚣和冷漠,这个城市此刻温柔而安静。
                              她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白色圣诞节是这样美好的。
                              到了公寓楼,陆元慈下车,正准备说再见,程暮寒突然说道:“陆元慈,你真的以为你的那些信息我是通过档案资料才知道的吗?”
                              因为还在感冒,陆元慈有些钝钝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他却笑了笑,“快点回家吧,别让父母担心了。”
                              


                              340楼2010-10-16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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