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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像葵花一样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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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0-09-18 09:47回复
    接到衷衷的电话,杞子很快就来了。见面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就像雨后的池塘,盛满了惊喜。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理着板寸头,皮肤黑黑的,却很有型,肩上背着一把吉他。  
    “菲儿?”他嗫嚅着,眼神一阵迷离。  
    “我不是菲儿,我叫程雨露……”尽管心里万分不忍,但我还是狠狠心打破了杞子的梦。  
    “哦,”杞子眼神一下子黯淡了。“这个城市太大了,大得让人绝望,我找不到菲儿,找不到了。”  
    杞子的神色叫人心碎,我禁不住说:“杞子,我愿意做一个暑假的菲儿,你可以把我当成菲儿。”  
    杞子问我看没看过《小王子》,我说看过。杞子说:“在《小王子》里,狐狸爱上了小王子,也失去了小王子。这段感情给狐狸留下的就是,每当看到金黄的麦田,就会想到小王子金黄的卷发。狐狸说,这有好处。”杞子同意狐狸的说法。它真的很聪明,对待一份转瞬即逝的感情,就应该是这样的吧,回味它的甜蜜,也享受它的忧伤;但是,放不下的,只是在每次看到金黄色的麦田时重新恍惚一会儿,瘫软一会儿。当眼睛看到青绿时,金黄是不能覆盖的。杞子的眼睛亮闪闪地看者远方。他的眼睛在太阳光下看起来是棕红色的,像一种变了质的火焰。  
    衷衷打断了杞子的思绪。“我们出去走走吧,别一个劲儿地伤感了。”她用快活的语调说。  
    我们进了一家冰吧,点了一些冷饮。杞子要的是一份加冰的果汁,他先把冰捞出来,喀嚓喀嚓地嚼碎吃掉,神情有些天真的可爱。我想当初的菲儿一定非常喜欢杞子的吧。我低头用勺子搅动着,把一份冰激凌的边缘弄软。  
    杞子给我看他手机里储存的菲儿发给他的短消息:“如果有一天晚上你能来我家,我一定要把你拉进卧室。疯狂地把你推倒在床上,关了灯,蒙上被子,张开双臂……然后,告诉你,瞧,我的手表是夜光的。”我嘿嘿笑了。杞子无声地咧了一下嘴,用MSN上挑眉毛的表情,一只眼斜睨着我。  
    衷衷提议,我们三个人可以打“60分”。于是问店里借了一副扑克打了起来。我一向不太会打牌。  
    打着打着,杞子说:"哎呀你怎么不记牌呢,你看别人已经把大王和小王都出了,你手里的2就是最大的了。杞子瞥了一下我的牌说,你看,多好啊,你有三个2。"  
    第四个2在他手里,杞子就先把它出了。  
    他说:"现在,你就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了,你是女皇啊。"  
    衷衷笑了,她说,算了,不玩了,你们也忒肉麻了,这样手把手地教,我还怎么玩啊。  
    杞子却不笑,他看看我说,再试试吧,下次你一定会赢的。  
    正在这时,杞子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铃声恶难听,简直像电锯一样。他说这是菲儿故意设置的,他一直没删掉。  
    我们说到了菲儿,杞子的两个鼻孔像两扇被风吹的窗户似的,使劲地发出声响。他默默地用纸巾擦擦眼睛,擦擦鼻涕。  
    杞子给我们看菲儿送给他的“大头贴”,照片上的菲儿在笑,眯着眼睛皱起脸蛋,像猫一样动人。  
    杞子冲我们招招手,快过来看。杞子指着墙壁上一处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我们凑过头去——在泛黄的墙壁上,有几个稚拙的字写道:“我喜欢菲儿。”落款是杞子。字每日里被西斜的太阳照着,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结帐的时候是杞子付的钱。他说:“用钱就是一张粉红的出去一张绿色的回来,一张绿色的出去一张黄色的回来,一张黄色的出去一张灰色的回来……最后剩下一个硬币,却在做数学选择题时抛正反面抛不见了。”  
    我和衷衷哈哈大笑。  
    临走时,杞子问我要手机号码,我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了他。他把数字变换成音符在吉他上弹了一遍,说:“记住了,幸亏里面没有8和9。”  
    我转身离去。杞子继续在吉他上弹我的手机号码,漫不经心似地一遍又一遍。  
    当天晚上,我就把自己在MSN上的名字改成了“菲儿”。杞子很快地加我为“好友”。  
    我们在MSN里聊天。  
    杞子:我和菲儿偶尔也会吵架。  
    菲儿:哦,是吗?  
    杞子:吵完架后,你知道菲儿会怎么发泄?  
    菲儿:猜不透,你说说看。  
    杞子:她会跑到水果摊,买一只南汇8424小西瓜。  
    菲儿:买西瓜干啥?  
    杞子:她抱着西瓜走到小区无人的角落,狠狠地砸到水泥地上。  
    菲儿:哇,有性格。  
    杞子:当看到西瓜汁水飞溅支离破碎,菲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然后我们第二天就会和好如初。  
    杞子又告诉我,菲儿说她喜欢秋天,喜欢高的天,静的水,还有梦幻一般的树叶。有了一丝薄薄的凉,不多也不少。这时牵了手正好,不像冬天那样干,有时还会起静电,也不像夏天牵手那样汗,秋天时的牵手干净而温暖。  
    “但是,”杞子过了一会儿又写道,“我们还没等到牵手的秋天,菲儿就走了……”  
    杞子打了个痛哭流涕的头像,黄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我相信这是杞子心里的泪,又稠又粘。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拿手指轻轻触碰液晶屏幕,触成一圈圈的涟漪。  
    偏偏在这时又不容分说地停电了。电脑屏幕开始还有光,但一点一点地褪了,和夜色融在一起,黑色的睡裙让我陷在黑暗之中。身边不远处有星星,一颗两颗三颗,透着蓝。
    


    5楼2010-09-18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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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床上打着手电看菲儿的日记:  
      “今天,在温暖的浴室里,我又亲吻了镜子,亲吻镜子里面自己的嘴唇,想象那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叫杞子的男孩。我的鼻子和嘴巴呵出来的热气迷了镜子,只看到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嘴唇靠近自己,贴上去,却是冷冰冰的。”  
      “放寒假了,但我和衷衷仍然要坚持每天六点起来早读。我不一定起得来,但我和衷衷约好了,六点闹钟一响,赶紧起床给对方打个电话。我们每天清晨打电话,讲笑话来驱散彼此的困意,然后讲好一二三从被子里爬起来,光着身子站在冷飕飕的空气里面,继续讲话,这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看了许久,我迷迷糊糊地睡了,我到底是谁呢?睡梦中,我开始在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做加法:  
      活着的皮肤+活着的耳朵+活着的鼻子=活着的程雨露  
      不对不对,还是做睡梦中的菲儿吧。在梦中,我顶着一头火红的头发,在人群里面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像朵大葵花般地行走。一直走到路的尽头,我的头发变成了破布色。完了完了,菲儿死了!在梦中,我哭了起来。  
      第二天,杞子约我出去玩。这两天,我的头发变成了真正的向日葵色。下午,杞子骑着他的老爷车来接我,车屁股上系着一条鲜红的丝巾。我正纳闷着呢,杞子催我快上车,我抓紧了他之后,他把自行车骑出了摩托车的速度。我吓得脸色发白,闭紧了眼睛。杞子说,你怎么不响啊?以前菲儿每次都在后座上大呼小叫,还说骑快点骑快点,这样红丝巾就会飞起来。她总是拍着手说,我们像骑着火箭似的。我默然。  
      我们这个城市的东边有一片海,杞子带我来到了海边。一路上,我的鞋带老是松掉。杞子说:“等到你结婚的那天,你和新郎走在教堂的通道上,你的鞋带一定又会松开,把新郎绊倒,害得他鼻子跌断。然后你就会哭着说,不要嫁给一个断了鼻子的人,最后你就变成一个老处女。”  
      我白了杞子一眼,索性脱掉鞋子,光着脚走在金色的沙滩上。走着走着,感觉好像脚渐渐地被染成了金黄色。慢慢地,我能够像沙子一样地呼吸了。短短的,重重的,呼——吸——呼——吸,从鼻孔里吸进气,从葵花色的头发尖散发开去。  
      杞子捉了一只紫金甲虫给我玩,它被烈日淬砺的背甲是凉的。它用它的六把小钳子夹着我的手指,不像是抵抗,倒像是亲昵。杞子突然问我,你相信吗,把蟋蟀在8秒钟内鸣叫的次数再加上5,就是现在的摄氏温度。这是菲儿告诉他的。但海边哪来蟋蟀呢,杞子说我们回去一定要捉只蟋蟀来试试。  
      海滩上,我们看到一对聋哑小孩在交谈,他们手语上下翻飞,争论非常激烈。杞子走上前拍了拍他们,打了个手语。那两个男孩咧开缺了门牙的嘴,温暖地笑了。我问杞子,这个手语是什么意思。我喜欢你,杞子说。大概是菲儿教你的吧,我问。是的,杞子说。  
      在海边,从昼到夜,总有人拎着鞋子来回地走,好像丢了东西在这里。一直一直地走,可以深也可以浅,深的时候,想象是温柔地赴死,身上的衣裤一层层湿上去。我和杞子朝着落日的方向走。海滩边,那么多人仰着向日葵般的脸注视着红彤彤的太阳。  
      杞子说,他看过一部叫《绿光》的电影,里面说太阳落入海面的那一刹会有绿光生出,若看见了,将会得到幸福。海面很安详,若丝绸隐隐流动,蓝得接近于紫。我们没看到绿光,一回身,来时的路已经太远,暮色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海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你惊惶。  
      我也跟杞子说,我曾经看过一部很悲惨的韩国电影《我脑海里的橡皮擦》,讲的是一个女孩突然得了阿氏痴呆症,这种病就像一块橡皮擦,会把脑海里的记忆一点点擦去,最后什么也记不起来。我感到我就是被橡皮擦彻底洗了脑的程雨露,现在正在渐渐地变成昔日的菲儿。  
      杞子叹了口气,轻轻地摇摇头说:据说,在人过完一生时,会进入天堂般的地方。在那里,人一生所有的情感和记忆会电光火石般完整地重现。到那时,我们或许才会明白,我们这一生带不来也带不走任何物品,但我们都是勤勤恳恳的收集者,一生都在收集着无数的情感和记忆。  
      


      6楼2010-09-18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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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边竖着一副巨大的广告牌,是梁朝伟代言的某款手机广告。杞子指着它说,梁朝伟是菲儿生前的偶像。梁朝伟深意无限地微笑着,我对着他静静地行着注目礼,完成心中对菲儿的一份薄奠。我隐隐地忧伤起来,这感觉就像剪指甲剪到了最底处,无论手动与不动,都有种揪心的痛。菲儿的死好像一滴冬天的水珠落入幽暗的深井,那清脆的声音在黑夜深沉地四处撞击。  
        起风了,我放松自己。马路边树叶纷落,尘土飞扬,但我的身上没有一样东西能够飞出去,像树叶一样飘逸,像尘土一样迷离。我只能扯下几根金色的头发,抛进风中,让它们开开心心地飞一截。我想起了菲儿在日记中摘抄的巴尔蒙特的诗句:“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世上。”今天,我就是替菲儿来海边看落日的,我能想象她眯着眼睛笑的样子。  
        我的头发颜色逐渐褪了,夏夜从窗户向外望去,能看到“轻舞飞扬”楼上菲儿的房间亮着灯光,是熟透了的柿子的颜色,稍稍离开一点距离眺望过去,便会让人突然怀念得想哭。  
        我把菲儿的日记本放在床边。一天正在午睡,忽然下起大雨,窗户里迅速泼近来一片雨阵。我睡在窗户下,懒得醒,懒得起床换个地方。我翻个身把日记本护在身下,继续睡。雨水淋在肩膊上,好舒服。雨声隔着窗,敲我的耳朵。我想,雨点一定打疼了一窗的玻璃。咦,我什么时候变得像菲儿一样心思缜密了呢?雨下着,滴滴答答。雨声在哭着每一滴雨的下落。雨还在下,我默然,默然数着心里的滴答。  
        菲儿的日记里有一段诗人顾城说过的话:“死亡是一个小小的手术,只切除了生命,甚至不留下伤口,手术后的人都异常平静。”菲儿此刻一定平静地站在天空的另一端与我们遥相凝望。也许她将化为灰烬,我想,就像阳光在旱灾时把池塘底晒干一样。她的身影将被拭去,灵魂会像风中的蒲公英一样飘向天堂。然后它将在另一个花园里开花结果,色彩夺目,让人无法直视。  
        暑假很快临近结束,我的头发也按期变回了黑色。我心里无端地伤感着,想起了《从前有个浦岛太郎》这个日本童话。太郎在龙宫里吃山珍海味,赏奇珍异宝,日子就像梦一样地过去了。最后在归途中,他忘记了龙女告诫他的事情,打开了一个宝盒,结果顿时就在烟雾中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公公。这一个暑假结束,我也将由五彩斑斓的菲儿变回苍白灰暗的程雨露。想到这些,立刻我的心里仿佛被爬山虎无数细小的卷须攀满了,说不清的惆怅笼罩了我。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在睡梦中,我心中的那个精灵——菲儿,从我的身体里跳起来,她自言自语:“看样子她睡得很深,也许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儿爱和留恋。看样子她睡得很浅,根本还没有找到梦的门……”  
        菲儿嘀咕着走了,我知道她这一去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挣扎着要起来,“菲儿!”  
        “走吧,走吧……”菲儿唱着张艾嘉的歌掩上门悄然而去,留下一屋薰衣草的芬芳。  
        不要说死亡的烛光何须倾倒,生命依然生长在悠悠的河水上,月光照着月光。月光普照,今夜美丽的月光合在一起流淌。
        


        7楼2010-09-18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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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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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楼2010-09-22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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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楼2010-09-22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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