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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眠眠山上来了个逍遥客。
　　容色清俊，举止温和。美中不足的是，他快要死了。
　　奇怪。雪浮姑娘百思不得其解，“眠眠山上有医仙，一针一剂阎罗还。”眠眠山之所以被看作仙山饱受追捧，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登山极难。
　　九百九十九阶长生阶，陡峭湿滑，越往上走，大雪越厚重，一脚下去没过脚踝，分不清台阶，轻而易举就摔死了。
　　病人多半是至亲背上来，然而那也得看运气，运气不好亲人也只能骨碌碌一并滚下去在阴间作伴。
　　今天这位病人，气血两亏，脸色灰白，甚至神智都有些糊涂，明明修过真气，丹田却朽如枯木。
　　将死之人，居然爬的上眠眠山？
　　他笑了笑，说自己曾是江湖第一的剑客。
　　雪浮虽久不闻世事，这个名字却实在响亮，她随即便说出“李相夷”三个字来。
　　那人温和的笑了笑，却说自己叫“李莲花”。
　

　　雪浮被叫作医仙，倒也合适，毕竟世人修的是内力，她修的是灵力。
　　《藏德经》要求修炼者广集善德，却不与世俗同浊。她想了又想，在大雪纷飞的荒山顶开辟了一大片地方，建个竹楼叫做眠眠楼，无他，只是单纯的喜欢睡觉。
　　这座山，自然也就叫眠眠山。
　　她隐居山顶，修仙者的容貌长久不变，慢慢的演变出了一些传说，于是干脆放出风去，只要能爬上眠眠山，只剩一口气她也能治。
　　灵药修补血肉，灵力治病除毒，普通人的病她都能治。如此也算达到了《藏德经》的要求，修为慢慢的提升着。
　

　这天，她一觉醒来，天地昏沉，一时间分不清是黄昏清晨。她打扫完灵田，如常去长生阶巡视一圈。
　　今天还真有病人。
　　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伏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头朝地面。
　　雪浮心中一凛，手中纸伞还是拢住了他。
　　她将那男子翻过来，只见他面容生的极好，只是脸色惨白，口中吐血，将胸口染红了一大片。
　　将死之人，怎么爬的上眠眠山？
　　她下意识便想起从前与修仙者的种种，一时间不想管这个麻烦的病人。然而立誓在先，雪浮只好将人从雪地中抱起，带进了眠眠楼。
　　那人已到了生死关头，捂在被子里不停的颤抖，面色由惨白转为灰青色。雪浮眼看人只剩一口气，连诊脉也顾不上，迅速取了一瓶珍贵药露，撬开嘴给男人灌了下去。
　　药露半流半撒，顺着下巴流过脖颈，滴在他身上。雪浮的手抚上他的后心，只觉得这人清瘦的不像样。
　　灵力摧动，浑厚绵长的药力顿时荡开，那人已枯竭的身体又焕发出一点生气。
　　人勉强留下了一口气，第一个动作便是咳嗽，剧烈的咳嗽着，身体痉挛不止，面色痛苦，冒出了冷汗。
　　他的手不小心撑在玄手上，凉的刺骨。
　　咳嗽了一阵，人还未清醒，又突然向床外伏去，还没到地方便吐出黑血。床上与地面都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吐血量之大让雪浮心中又是一沉。
　　观他衣裳之上的血迹，可知上山这一路咳血不停，现在又吐血不止，身体里哪里还有血啊。
　　棘手，非常棘手。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脸上沾着血迹，浑浑噩噩的倒下去，被雪浮托住了。
　　她匆匆给他擦试一下，将人塞回被子里捂住，将手搭在他冰凉的手上。
　　是极其猛烈的寒毒。
　　按照脉象来看，如此猛烈的毒，再怎么样也活不过一年，而这位公子的脉象更为骇人，浑身都被毒给浸透了，似乎中毒很久了。
　　她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听见那人喃喃的说着什么，声音极小，贴在耳边才听见是在喊冷。
　　烈性寒毒，经脉血肉冻结，自然会冷。状况太过惨烈，多年行医的雪浮也不由心生怜悯。
　　她走出房间，配了副补气血的药茶，将茶壶放在炉子上，没一会便发出沸腾的声音。
　　雪浮端着药茶回房时，李莲花竟然醒了。
　　他正勉强的撑起身体，用还算干净的袖子擦拭床上的血迹。
　　看见有人从门口进来，他有些歉疚的道：“抱歉…姑娘，把…把你的床都弄脏了。”
　　声音嘶哑，话说的断断续续。
　　他自知将死，上山求药也只是断笛飞声的执念，却还给山上的人带来一滩麻烦。
　　雪浮微微一怔，对他这副态度倒是有些惊讶。来这里的人，大多是见到她便开始涕泗横流的跪拜，嘴里恳求着救救某人。
　　“无妨，你的身体不容乐观，别忙了，先歇着。”
　　她把药茶放在床头，然而那人却没有乖乖听话，仍旧保持着支起身体的姿势。
　　“在山下时常听此山之名，说这里是人间仙境，有位医仙在此隐居。”他盯着雪浮，费力道。
　　美艳的一张脸，然而通身气质如谪仙，尘埃不染，神色淡然。

　　李莲花对生死是无所谓的。
　　他的生平夙愿本就是笑话一场，李相夷的骄傲已经在爱人、师兄、门派的落寞纠缠中粉碎了。
　　在前半生的废墟中悄悄逃跑的时候，李相夷就已经死了，可是活着的也不是李莲花。
　　李莲花不过是为了逃避李相夷这三个字编出的化名，为了方便调查师兄的事情。从他得知惨烈真相的那一刻起，“李莲花”也就成了“李相夷”燃烧后的死灰。
　　已死之人怎么会怕死呢？
　　可是他会怕疼，爱他的人拼命的挽留，这样的留恋是李相夷需要的，而李莲花已经什么也不想要了。
　　他终是被笛飞声和方多病逼出了一点火气，凭着当年李相夷留下的横扫武林的天才外功，撑着一口气跑上了眠眠山。
　　凡人的种种方法治不好他，仙人的种种方法也治不好他，这样便好了，他便能赴死去了。

　“治得好，治不好，不是你说了算。”雪浮姑娘淡淡说了一句，他便被留在了眠眠山。
　　她的医术非常淳朴，无非是针灸煎药之类，但是效果却奇好。
　　碧茶之毒对身体的侵蚀只剩最后一步，却被扼住了喉咙打回去，不得再进。身体寒毒发作时，火焚手指他都不觉得烫，却贪恋着那碗汤药带来的温暖。
　　在眠眠山住了几天，他的身体仿佛被某种神力留在凡间，阎王也叫不走。
　　身体上的痛苦被舒缓的滋味是非常令人着迷的，李莲花呆在这里，那种舒服的滋味几乎让他重焕某种渴望。
　　活着。本能带来的欲望是最最强大的，再痛苦的人也无法将它斩断。
　　然而他在这里住了小半个月，雪浮姑娘却说：“不愧为天下第一奇毒。”
　　听见这话，他怔了怔，只觉得有点想笑。她不惜他的命，反而对着碧茶之毒赞叹有加。
　　心微微痛了一下，便又成了一片麻木，李莲花有种“看，我就知道”的得意。
　　“雪浮姑娘，我早已说了，我是救不活的。”他神色不好，身体也没有力气，只能做叠叠衣服煮煮茶之类的活。
　　此刻他正整理着雪浮的衣服。
　　雪浮不常用旁门左道，然而此时她看李莲花，他那双眼睛里盛着无尽的哀伤，嘴角却是一抹故作轻松的笑。
　　他如玉的手抚过衣物的布料，轻轻对折起来，又将它抚顺。
　　李莲花的身和心都是碎裂的，这种破碎却让旁观者失魂落魄，用尽力气也只为了小心翼翼的触碰一下。
　　雪浮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活，伏了他一把，让他半躺在床上。
　　李莲花顺从着她，放下衣服，借着她手臂的力气躺好，冲她一笑。
　　“解不了毒，但可以救你的命。”
　　“李莲花，你愿不愿意？”
　　

　　 李莲花下山了，他这几天缓过一口气，凭着这点力气，费力的走到了半山腰。
　　视线模糊之际，蓝纹金线丝绸袍的衣角映入眼帘。
　　“小宝……”
　　来人是方多病。他急匆匆的扶住李莲花，扬州慢的内力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是在山上住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下来？”方多病急急问道。
　　“医仙姑娘……解不了我的毒。”李莲花默了默，垂下眼帘。
　　方多病的手突然僵硬了，他此时已在江湖中经历良多，早不是当初那个傻公子了。
　　“李莲花……你骗我骗的太多了。”他的声音突然平静起来。
　　“什……”
　　“所以，你早骗不过我了。”
　　李莲花被重新带上了山。他像木偶般不挣扎不反抗。方多病急急的求着雪浮，雪浮那双仙人般冷淡的眼睛盯着他，连波动也没有。
　　“怀孕。”
　　“好！求您……什么？！！”方多病惊得跳起来，眼睛瞪得很大。
　　“怀孕，把浑身的毒逼给腹中的胎儿，此法凶险无比，但已经是仅有的办法。”
　　“那…那…那李莲花的……呃，清白……”方多病的惊讶神色牢牢地焊在脸上，嘴里结结巴巴。
　　“你想让他活吗？”雪浮只问了一句。
　　方多病想，但他不想伤害李莲花，他夺门而出，在漫天大雪中转着圈圈，眼睛通红。
　　一道黑影悄然出现，接近方多病，同他说了几句话，又悄然离去了。
　　是笛飞声。
　　真正的狠人从来是不说话的。知道这个道理的时候李莲花静静的站在雪浮的门前，寒风削骨，却解不了情热。他受身体的驱动来到了这，却固执的不愿再向前一步。
　　门开了，雪浮出门配药，却直接和门前的人撞了满怀。她一惊，伸手紧紧揽住了李莲花的腰，李莲花微微颤抖着瘫倒在她怀里。
　　普通的毒早已不能浸透中了碧茶之毒的李莲花，所以笛飞声偷偷潜入了医仙大人的药房。他拿的是最为烈性的春鹞，可以在李莲花体内发挥作用。
　　他掰开李莲花的嘴，生怕没用，喂了两倍剂量。这实在是低估了医仙的实力。那药很有用。
　　雪浮嗅到李莲花身上的药味，都忍不住呼吸急促。
　　她把李莲花扶在床上，想要去配解药，而彻底失去意识的李莲花却柔柔的抱住了她。

　　两个人关在房间里，渐渐都被激发了最极致的欲，🖤望。在让人晕头转向的起伏之间，雪浮还尚留有几分理智。
　　她看着李莲花的脸色透着红，浑身无力却还尽力的动作着，只觉得这药下的剂量实在太大了。
　　李莲花则觉得身体里冰火两重天，寒毒刺骨，而情热却焚烧着他的胸膛。
　　“疼……”他胡乱攥住床单，神智早已乱成一团。
　　雪浮的动作稍停了停：“是我弄疼你了？”
　　“嗯…不是…”李莲花狠狠呼吸了几下，折腾着千疮百孔的身体迎合上去，催促着雪浮继续。
　　好疼，但是只要迎合着她，那股情热就会转化出源源不断的舒服，就连刺骨的寒毒也被一股温暖舒缓。
　　若是他还存有理智，必然羞愤，可是现在的李莲花却很喜欢。
　　他仅存的力气迅速被榨干，时不时就要吐血。雪浮同他结束一次，赶紧收拾干净，急匆匆抓副药煎上。而李莲花服的春鹞太凶猛，就算是刚刚结束，也还是双目迷蒙，不自觉的索取。
　　如此日日汤药吊着，翻云覆雨了整整三天。
　　

　　方多病与笛飞声坐在屋外石桌旁，面色各不相同。方多病惴惴不安，笛飞声则一副生死置身事外的悲壮样。
　　人绑了，药喂了，就是李莲花和雪浮姑娘要把他剁了他也认，只要他们能打赢他。
　　屋内，李莲花浑身狼藉，小腹都被弄出了小小的隆起，顺着大腿向下滴，那场面只要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脸红。
　　情毒解了，他的神智也恢复了正常。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出，出去……”暗哑的声音响起，李莲花背对着雪浮，身体上的感受一遍又一遍迫使他回忆着这三天的羞耻。
　　本来觉得这半生潦草，已经吃尽了大半苦头，快死的时候又补上了先前从未经历过的被迫失🖤身之辱。
　　或许人之一生的甜与苦真是固定的，前半生李相夷鲜衣怒马，少年意气风发，而现在李莲花痛的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该恨什么？恨勉强与他做这事只为保住他性命的医仙姑娘？还是恨为了他的命什么也不顾的笛方二人？
　　李莲花只恨自己是李莲花
　　他侧躺着，温热的液体划过鼻梁，从另一边的眼角滴落，洇湿一小块褥单。这样一点点水渍在满床旖旎凌乱中一点也不显眼。

　是眼泪吗？他自嘲一笑，还以为从前已将一辈子的泪流尽了。
　　然而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他不呜咽啜泣，只通红着眼眶静静的流眼泪。
　　房门嘎吱一声响，匆匆整理好自己的雪浮出门了。
　　门外，方多病神色仓皇，嘴抿着，脸通红。笛飞声也下意识的躲避着她的视线。
　　“雪浮姑娘，对不住。我尽全力补偿你，珍宝灵药，随你开价。”笛飞声静默几息，见方多病蔫头巴脑没有开口的意思，硬着头皮说道。
　　气氛实在是太窒息了。
　　“不必。若是当时李莲花答应我，我也会如此做的，而今虽然过程有些波折，结果差不多。”雪浮道。
　　“啊？！这…我的意思是，您，您本身就同意……”方多病瞠目结舌，一腔愧疚也变成了惊讶。
　　雪浮是女子，男女之事总是不吃亏的，这样一说…倒像是早图谋李莲花身子似的。
　　他心里不由得冒出些警惕。
　　“登上眠眠山的人，我会尽全力救治，这么做是为了救人，自然百无禁忌。”雪浮解释了一句，不由得想起李莲花那让人肝肠寸断的表情。
　　他……不愿。
　　总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难受呢？
　　“哈哈…医者仁心啊……”方多病悻悻笑着。
　　“我们能进去吗？”笛飞声则皱着眉问。
　　“别进去，他现在见不得人。”雪浮赶忙制止。
　　等烧了药浴水放在木桶里，她推着木桶一个人进入了房间。
　　李莲花在桶里跑着，将头侧搁在木桶边沿，雪浮与他隔了一个屏风。
　　雪浮看着他漏出的脑袋的影子一动不动，仿佛累的魂飞天外，开口道：“下次药浴……最好配合针灸。”
　　李莲花的影子一颤，从水里抬起一点：“什么时候？”
　　药浴的时候针灸，那就意味着他要清醒着、浑身赤🖤裸的与雪浮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