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笑意更深:“只要是殿下的心愿,臣定当庶竭驽钝,死而后已。”他眷恋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脸,抬手便要一饮而尽。
她倏然拽住他的手,白玉杯未稳碎落,酒香绵延。
“失礼。”她冷淡招手,“为圣域教皇添酒。”
VII 南国红豆
“圣域教皇曾数度无视大神诏令,”阿贝尔急切道,“殿下已心软放过他一次,难道还要一错再错?”
“我总觉得,一切不该如此,如果他有反心,为何过去二十余年坚守大地,苦寒烈焰,从不归京?”雅典娜半醉半茫然低语,“我和他,有什么过往吗?哥哥,他那双眼睛里藏了太多事……”
阿贝尔不屑高声道:“他注定是乱臣贼子阶下囚,殿下无需多烦忧。”没能得到回应,阿贝尔回头一看,不禁失笑,雅典娜捧着一壶酒,早已醉倒。
“你都听到了?”阿贝尔居高临下,与撒加相对。
撒加眸光潋滟,跪举权杖:“臣说过,殿下所愿,臣必将勉力成全。臣今日交还大地权杖,祝殿下从此无忧,平安遂意。”
“如此最好。你已人间期满,卸任归京,殿下特赦,”他警告似看了他一眼,“别越界,别忘了你自己的本分。人神苟合的孽种,地狱被镇压的鬼魅的余孽,双子星半神半魔的预言……”
永夜深沉,他静默温顺:“只要殿下快乐就好。”
还有,那未曾说出,也没必要再说出的心愿。
VIII 庄生晓梦
他不想活着。
活着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一种耻辱。尽管有无数个理由能够诡辩这一切其实是天妒英才命运裹挟,他本身是一个无比正义温柔的人,然而他不能原谅自己。
他是大地的雄主,天下无人能胜。只有那一次,他一败涂地。
“所以,你骗了她。”他所有的求不得和意难平都像顿时滔滔的洪流,隐天蔽日,在昼犹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阿贝尔恣意对视,“忘记了史昂的话吗,一个人神苟合而得的半神半魔的孽种,永远别妄图得到殿下,染指她的贞洁。哦,对了,她还喊你哥哥,二十余年未见,平生故人,因天时,与之皆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凑上前来:“你也想要她的神血,不是吗?”
“你骗了她,所以,我要杀了你。”撒加只沉沉地笑,不辩一词。
“难道你不好奇,你缺席的这些年月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又为何与你形同陌路?”阿贝尔回敬,唇角可疑地微微勾起。
“不重要。她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即便是献祭性命我也甘之如饴,死当其所。我既永远站在她的身前,亦永远站在她的身后。她既不愿说,我也不想问。”
白雾茫茫,他遥望帕台农宫,雾太浓了,什么也看不到。
那些无法回溯的日夜和精心编织的经纬,虽然终令雅典娜梦醒南柯,宣告他的胜利——可那也将是她最不堪回首的、暗沉不可追的往事,所以他并无半分得胜喜悦。
因此,一切诉说,一切追问也只徒增痛苦,他只想提剑杀了阿贝尔。
“我是大神氏的嫡系,出自地狱的魑魅魍魉杀不了我。”
“那且看吧。”他不再忍受,双目通红,提修罗剑暴起。
传说中第一流的剑客,出剑时葳蕤自生光,日月无华,天地彷徨。寂静的四野,一只莹白素手却悄然握住他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