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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些个好人赵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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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添些配角,增些变数,另附些所盗法门。


IP属地:湖北1楼2024-07-24 16:51回复
    惊蛰时节,日上三竿,唐门外堡,银杏树下。
    只见个少年左手木头右手刻刀,正削着木剑。身旁三个孩童蹦来跳去,吱吱呀呀,闹腾非凡,眼珠儿却时刻都盯着少年手中活计。这少年额头汗滴越积越多,手下动作却越来越慢,眼见得要糟蹋了好木材,忽然来了救星。
    “叶兄!四师兄新制的饮子,快来尝尝。”来的是个青衫少年,左手提着只小壶,右手托着两只小碗,人还未至,声音先到。
    叶云舟抬了头,抹去额上汗水,长出口气,如释重负,不禁笑起来。一旁的小孩儿见此也尽皆咧嘴笑开了颜。
    原是这叶云舟端的好容貌,眉如飞羽压凤眼,面若冷玉锁游龙。哪怕小孩儿年岁不大,却亦识得美丑。更何况叶云舟平日总是正色,难得欢笑,此刻开颜一笑,更令人如沐春风。
    再看那青衫少年,却生得极丑,如鬼似魅。但几个小子到不怕他,争相跳到他面前,嚷道:“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青衫少年把小壶在他们面前晃荡两下,又一举手,引得小哥儿跳起身来,笑道:“拿你叶哥哥的木剑跟我换一碗来。”
    当中一个小孩儿立刻道:“好哇!”答得干脆极了,惹赵活大笑道:“叶兄,你的木剑还值不了一碗饮子!”
    一旁的小孩儿喊道:“那是因为现在削的是我的木剑!还没到他呢!”叶云舟无奈,他实在是手艺不佳,削了好些天木剑,却只得了些烧火还欠趁手的棍子,都叫她妹妹拿去耍了。
    青衫少年挨着叶云舟坐下,给两人一人倒了碗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光饮不够,还得故作姿态,眯眼微笑,摇头晃脑,直羡的几个孩子不住地撒娇打滚。眼看招架不住,赵活终于还是把小壶给了过去。小哥儿们笑着分饮,争得热闹。春光正好,有一处阴凉遮阳,有一口甜爽饮子,再等来两阵微风,实在惬意。两个年轻人的相貌虽有云泥之差,却当真谈得上和谐。
    过了片刻,赵活已饮尽碗中凉水,歪头看去,却见叶云舟早已喝完,此时正使手中小刀,笨拙地切削木材。声名远扬的苍松剑客,拿剑杀人犹如呼吸,用刀削木却宛若孩童。若论武功修为,赵活自然不及叶云舟,但论及木工铸铁等一众手艺,他实在是高出苍松剑客不知多少重天。他心中好笑,实在看不下去,握住叶云舟手掌指点起来。
    “叶兄,推削你得把左手拇指放在刀背上,左手使劲,才好控制,这样......”
    忽然听得一声娇叱:“赵哥哥,你这头禽兽在对我哥哥干什么!”
    循声望去,来得是个俏丽的小姑娘。
    女孩儿身着绿罗裙,外披红貂裘,惊蛰天里却不出汗,不是内功惊人,便是先天不足。
    再细看相貌。
    柳眉鹿眼桃花面,红绳双髻无需簪。最是神情动人,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我早在一旁多时了!赵哥哥你一直握着我哥哥的手,还贴的这么近!早知道你和你大师兄不清不楚,没想到你真有龙阳之好!还要来祸害我的哥哥!”
    但见她双颊微微鼓起,红晕如火,一路小跑,奔到二人身前,歇了片刻,握起粉拳,狠狠道:“不许对我哥哥动手动脚!”赵活一把松开叶云舟,屁股往旁一挪,大惊道:“我没有!”小姑娘跨步进来隔开两人,眉头一挑,忽然笑得蔫坏,道:“除非......”
    “云裳!”叶云舟低沉地声音自叶云裳背后传来,惊的她眉头一紧。原来这对兄妹自小相依为命,叶云舟既兼慈母又任严父,虽宠溺妹妹,却也因云裳调皮非常,时常奉行棍棒教育。此刻云裳听他声音低沉,登时感觉身后一凉。
    叶云裳马上垂了眉毛,侧过身子委屈巴巴道:“赵哥哥马上要去崆峒了,哥哥你还不许我同他闹......”可怜动人至极,只差眼角挤出两滴泪珠。赵活摸摸脸,小声道:“那都是你在闹我......”眼见云裳撇眼过来,腮帮将鼓未鼓,他忙正了神色,急道:“叶兄,云裳也是好意。要是被师姊们看到我们这般,我可要遭罪了。”叶云裳垂下头偷偷弯了嘴角,一旁叶兄皱眉道:“这又是为何。”
    赵活叹道:“因为她们一定会以我玷污了叶兄这样的俊俏美男为由,把我吊起来鞭打。”心下却道:“若是把叶兄卖给师姊们,我就是要她们打大师兄一顿她们也一定干得。最少得打三顿。”
    听闻此言,云裳眼睛一亮,笑意满脸,娇俏可爱,却令得赵活脊背一寒,心中道苦,晓得快则今日,慢则明日,定要受那皮肉之苦。只怪自己祸从口出,也没了心情闲聊,无视了叶云舟同情目光,忙起身往一旁楼上走去。
    “我先去收租。”
    唐门外堡是个大院,当中是一片长方形的场子,除了大门,其余三面都是三层的结构,能住下几十户人。除了用作抵御外敌,亦是唐门生财的地产。
    本月的租金前几日便已收过,赵活此次来,却专门是为了对付某个无赖。
    “张三三,再不交租,今晚上你就别想睡这里了!”赵活停在某户门前,敲门不停,言语间极不客气。
    “没钱呐。公子还没回来我哪有钱呐,行行好吧赵活,再宽限几天,等公子回来......”屋内的人倒是回答的很快。
    “你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
    “那没办法,公子没有回来,我是一文也掏不出来啊。”
    “去跟山下的乞丐一起睡。”
    “......”
    “别想装死!”赵活掏了钥匙打开房门,迎面便看见个年轻人盘坐地上,手肘撑着大腿,手掌拖着下巴,露出瘆人微笑。
    赵活后退一步,颤声道:“你——你不要乱来!”他知此人虽常欠债,无赖十分。身手倒极不赖,若是发疯袭来,绝不好料理。
    张三三冷声道:“昨日李富贵上山打猎被天上落下的野猪打昏过去,你猜是哪个混世魔王布的陷阱。”
    赵活流下两滴冷汗,已觉察不妙,小声道:“此间只有一个混世魔王......”
    张三三又道:“那你说我要是把此事告诉叶兄,这混世魔王要吃多少竹笋炒肉。”
    赵活咽了口水,强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三三阴恻恻道:“那要是那混世魔王知晓是你出卖了她......”
    赵活大惊道:“明明不是我!”手脚却不禁抖了三抖,显然怕的厉害。
    张三三换了姿势,立直了脊椎,正色道:“那得看我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是不是还能住在这里。”
    赵活咬牙,扭头看向角落思索片刻,回过头来恨恨道:“下个月我便要留学崆峒,到时我师兄来收租,看你还敢不敢不交。”言下之意却是此月还能留他在此处。赵活想到此月又要垫钱给张三三,便只能少买些色纸给小师妹,不禁心头灰暗。
    听闻此言,张三三长舒口气,露出笑容,一拱手,说不尽的得意。
    赵活狠狠摔上房门,懒得再看他一眼。又想到张三三刚才的话语,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天晚上叶云裳被打了屁股。于是自然赵活也被师姊们一顿毒打。
    过了两日,唐门后山,云雾飘飘,赵活正挑柴准备下山,行至栈道,忽然看见一抹红色迫近。原是叶家小妹。
    赵活停下身子,忙大喊道:“是张三三透了密,绝对不是我!”叶云裳极爱捉弄赵活,开起玩笑来有时简直不分轻重,此时身处栈道之上,若有闪失,恐怕要丢了性命。赵活想到此间,忙往山体上靠。
    叶云裳不说话,只微微皱眉,离了几步远,斜着身子,把自己缩在貂裘之内,眼角似有什么东西在发光,真可谓楚楚动人,能叫不论男女,均生怜意。
    却见赵活扶着山壁,长出口气,心道:“你好歹把手里的大蒜藏好啊。”
    似乎是瞧见了赵活的视线,叶云裳急急把左手往身后一缩,厚着鼻音道:“臭哥哥,都是你,害我屁股都被锤烂了。”
    赵活摸了摸脸,忽然眼中发亮:“我们现在逢人便说张三三和顾公子有龙阳之好,报复他!”
    叶云裳眼角的泪滴一下滑落,嘴角不由得翘起。不过马上她便察觉不妥,又撇了嘴,显出可怜兮兮地样子道:“哥哥你一定要补偿我和默铃。”
    “又干小师妹什么事......”
    话未说完,忽然飘来层层云雾,使赵活手上有丝般顺滑。继而他发现那不是雾,却是云裳凉落柔腻的手。
    云裳脸颊上飞起淡淡的红晕,娇声道:“崆峒好吃的好玩的,一样两份!”试问此番此景,何人能说出一个不字?赵活自是不能,他猛地一震,喉头已自发出声响:“好!”
    但见云裳抽了手,转了一圈退开一步,嘴唇弯起,宛如桃花盛开。笑道:“哥哥,快拿手摸眼睛。”
    “嗯?”纵使心中觉察不妙,可赵活的手已被这魔王奴役,径直摸了上去,登时蒜汁辣得眼睛通红。
    混世魔王一捏貂裘,轻快地走了,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泪流满面的赵活。


    IP属地:湖北2楼2024-07-24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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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个把月,崆峒山上,菜园子里。
      昏黄日光洒下,教各式绿叶都镀了金身,田梗子上俏生生立着个少女。
      少女白衣红裙,扎一马尾,清丽绝俗,身形高挑。此时为了行走利索,已将裙边撩起来在右腿外侧系了个花朵儿似的结,一迈腿,大腿根就滚颤颤地露出一块。
      “阿活!”她踮脚向远处扬了扬手,又在嘴前拢起个喇叭大喊,说不出的活泼可人。
      顺着望去,便见一个青衣少年,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前行,许是累了,身形带些笨拙。仔细观瞧,重心无甚起落,脚下功夫到不算差。
      少女似嫌少年跑的太慢,三两步到了赵活面前,探头嘻嘻一笑,香风阵阵扰得赵活心神慌乱,少女趁机身子一沉,便从其身侧绕到了背后,飘逸灵动,松沉有度,能在只一人宽的田埂上如此行动,显然是轻功了得。
      她笑道:“前面的林子本梅可不敢进去。”说罢她轻轻一推赵活后腰,复又垂手两侧笑盈盈道:“阿活你去。”
      赵活踉跄两步站定,转过身子小声道:“为何要我去......”
      少女猛地将脸贴近,扶膝笑道:“我怎么听人说你总往夺魄森林里跑呢?莫不是里面有什么好宝贝?”感到少女的吐息轻柔吹在面上,赵活登时心猿意马,面上发红,强扭过头去道:“哪......哪有。都说里面有......我哪敢去。”
      少女嘻嘻笑道:“有什么,你倒说说嘛,我却不知呢。”赵活咽下口水,忽觉背上恶寒,支支吾吾不敢开口。少女立直了身子,眯眼笑起来,说道:“时间不早啦,我先去弄点吃的。下回再同阿活你一起跑步。”说罢她右手一抹,将裙摆落下,收起大好春光,轻盈盈走了。
      赵活踌躇片刻,想到大铁铺的单子近些日子激增,自己又正好多日没有打铁,颇有些手痒,终于是没有入林,反往山上行去。
      这崆峒派由飞天,夺魄,玄功,铁拳四门共治,下有无色广场,鱼龙混杂。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好不热闹。不似寻常门派,到更像是个村镇。赵活轻车熟路,穿过人群,正欲往大铁铺去。忽然被街边香味勾起了馋虫。他心道:“天色已不早,小竹估计也已吃饭去了。不如我先吃些东西,反正她得到戌时才关炉火。”于是往一旁小摊上走去,想着弄些东西祭祭五脏庙。
      可路过家饮子摊时,他却忽然定住了脚,侧头猛盯着店家瞧。那饮子摊,不过一副扁担,内里装着些饮子佐料和碗碟,一把当作桌子用的高凳,上面摆着些已调好的饮子。店家正坐在另一把矮凳上乘凉,摊位上是一个客人也没有。赵活似乎看得还不过瘾,又正过了身子,走上前去看。
      “客官,你这副尊容,很影响我的生意啊。”店家坐在凳上,也不起身,嘴里却不客气的很。
      赵活这回总算确认下来,他大惊道:“张三三,你总算是欠债太多,被逼的出来卖饮子还钱。却怎么到崆峒来了。”
      张三三站起身来,凑过头去道:“其实我是被你的师兄们派来看望你的。”他顿了顿又道:“你的小师妹还托我给你带了东西。”
      赵活听闻此言,直不敢相信,眼泪却已开始在眼眶打转。他心道:“师兄们虽然平日里总把我当作牛马般使唤,原来却如此关心我。还有小师妹,小师妹,小师妹......”
      “喂,收收表情,别被飞天门的画符收走了。”
      赵活深深呼吸几口,急切开口道:“小师妹托你带了什么?”
      张三三诡异一笑,自担子里摸出把剪子,一把拍在桌上,“哐当”一声,震的赵活咽下口水,缓缓开口道:“这——是什么?”
      张三三道:“小师妹讲,若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便剪了你那活儿,叫你当一辈子耕牛。”
      赵活怪叫出声,心中却已知张三三原是在消遣他,不禁大为失望。却又想到,要是小师妹真对自己有这般情谊,该有多好。心下是七分惆怅又有三分甜蜜想象,最终化作心头两句嘲弄,嘲弄自己痴心妄想。
      张三三又道:“所以你在这边可有相好的小娘子。”
      赵活一惊,道:“你看我这张脸,有可能吗!”
      张三三眯眼瞧了瞧他,又道:“你为何这么心虚。”
      “我......”赵活一愣,气笑道:“没错,我已和好几个美人有那不解之缘,有高挑典雅的,有活泼可人的,有知书达理的,还有......呃......力大无比的......”他说到话末语气小了下去,许是今天会见到小竹本人,如此吹牛,倒真有些心虚。
      张三三摇摇头道:“看你样子,倒不叫人担心。不过你且千万小心那间叫大铁铺的铁匠铺子。那里的主人前些日子我瞧见过,虽看起来是个小姑娘,筋骨之强健,骇人听闻。本以为唐默铃已是天人,没成想在这崆峒山上也有这般骇人的小姑娘。”
      赵活轻轻抹去额头汗水,道:“我已领教过了......”
      张三三闻言叹了口气,拍拍赵活肩膀,同情道:“不容易。”说完,他话锋一转,又道:“你在崆峒地位如何?”
      赵活不解道:“我在唐门的地位尚且不如山下的刘阿婆,在崆峒又谈何地位。”
      张三三道:“刘阿婆总是便宜卖给唐门弟子糕点,自然地位不俗。嗯,那便没有人会盯梢你了?”
      赵活道:“当然没有!”心中却想:“不知为何小梅却知道我这些日子总出入夺魄森林,难道真有人监视我?但我身上又有什么值得......莫不是有人要对付师父......”念及此处,心中不禁一紧。
      张三三笑道:“那便好。今夜我有活儿要干,倘若身份暴露,你今日同我讲话,明日恐怕便要暴尸荒野。”
      赵活大惊道:“你不要吓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三三冷笑两声道:“你快些走吧。你死了倒不打紧,若是累的唐默铃神伤散功也不过小事。只怕唐家小师妹自此开了杀戒,血洗武林。那你赵活便是千古罪人。”
      赵活只当他说笑,心下却也有些恐慌,不禁开口道:“我不想知道,你别告诉我!”张三三忽然拉住他肩膀,把嘴凑到他耳边。赵活浑身一僵,心中叫苦,以为张三三定是要拉他下水,没成想张三三却道:“这副担子还有凳子,你替我收好。这都是你四师兄的财物,切莫弄丢了。”说完他不等答复,一溜烟混入人群,不知所踪。
      赵活长出口气,却又犯愁。这些东西若搬到住处,实在拥挤。思来想去,只好先暂放在大铁铺中。赵活唯恐四师兄日后找他讹钱,将东西细细收好,一肩挑了,手上挂着高凳,便连饭也不吃了,直直往大铁铺去。
      行得几百步,在大铁铺门外几丈远便听到锻打的声响。赵活心道:“小竹原来已回来了。我若是请她喝点饮子,放这些东西想必无妨。只是按四师兄的性子,这钱定要我自己补了。苦也。”他撩开帘子进去,一股热浪登时扑面涌来,还好他在唐门也常锻铁,到已习惯。迎面便看见有个一袭绿衣,小巧清新的美貌姑娘正挥着铁锤,敲打铁块。打了几锤形状便已出来,似乎是个锄头刃。这姑娘似乎是要做出些小的弧度,也懒得用钳子在铁砧上弯曲,仗着一副手套水火不侵,直接放了锤子,双手握在锄头刃两侧,肘子轻轻一转,便弯了这铁块。她提着往一旁炉子里扔去,准备淬火前的升温。手头无事,这才发现了门口的赵活。
      只见郁竹微微探头,眯起淡黄的瞳子观瞧,道:“赵活?”赵活刚放下扁担,忙倒出碗甜凉水奉上。“小竹,这是我......我四师兄托给我的东西,想在你这里暂放,这些个饮子你想喝时便自取。”郁竹擦擦额头汗水,接过甜水笑道:“这有什么打紧。谢谢啦。”铁匠铺里本就炎热,出汗甚多。此时得一碗甜凉水,郁竹不禁笑眯起了眼,嫩白的小脸动人十分。
      赵活这间儿已走到了炉子前面,他道:“打得锄头?现在是要淬火?你且歇歇,我来吧。”郁竹倒也不让,或者说是信任赵活的手艺,又打了碗凉水往一旁找了凳子坐了。只不知为何,她却不到铺子外面乘凉,莫不是要偷学唐门淬火的手艺?
      好一会儿后,外面天色已暗了,炉子业已关火。赵活蹲在地上,按着招牌价格往扁担里投了三百文钱。郁竹在一旁微微脸红,有些手足无措。她小声道:“我......我是不是喝太多了......你自己说让我随便喝的......”赵活摇头,幽怨道:“四师兄这奸商,五十文一碗甜水,怪不得没人来买。”忽然他又惊觉,心道:“不会是张三三和四师兄一起算计我吧。”登时咬牙起来。郁竹见了却是误会,忙往身上找钱,却摸不出,忙道:“我去拿钱。”拔腿要走,张三三赶忙一把拉住她手腕,口道:“不用——用!”话没说完,但听的一声闷响,人已飞到一旁墙上。郁竹红了脸,左手握住自己右手腕,半是歉意道:“你......你突然抓人家手干什么。”赵活跌落地上,深深呼吸,半晌没说话。郁竹忙跑到跟前道:“还活着吧?”
      赵活总算缓过劲儿来,无力道:“我是很耐杀,可也遭不住总是这般......”郁竹测过头去不看他,拿一根手指挠头,小声道:“谁叫你突然就......”
      赵活望见她肘下大筋挑起,显出刀斧劈凿般的痕迹,再想到张三三的话,不禁咂舌。郁竹视力不佳,看不真切,此时只知赵活在盯着自己,登时红了脸。
      赵活在唐门未得什么功夫练武,杂役却做得不少。但老话都讲庄稼把式,粗活儿重活儿倒亦能锻炼筋骨,抗的住打倒不奇怪。此刻他撑地站起,大拇指连手腕的地方浮现一个小坑,谓之腕星。肘窝中筋外亦有一个小坑,谓之肘星。虽隔着衣物,但他肩头对耳朵处亦有小坑,谓之肩星。三星出现便表示该人关节已被拉开,气可畅行其中。这就不是寻常可得。若非天赋上乘,便是有名师调教。只不知,赵活在崆峒哪里觅得的名师。
      见赵活站起,无甚大碍,郁竹放下心来,问道:“明天你过来吗?”赵活摇摇头道:“明天我得练功。”郁竹哦了一声,又道:“那......那你后天得来,单子积的太多了,我一个人可做不完。大不了,我发工钱你就是!”赵活抓了抓脸,道:“我尽量......”
      再不多说,赵活回了住处,却辗转难眠,总想着张三三的话,心中不禁揣揣不安,又未用晚膳,饿的烧心,折腾到半夜,才将将睡去。


      IP属地:湖北3楼2024-07-24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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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现三星无非沉肩坠肘,拉开关节,来个简单的。抬手与地面平行,微曲手肘,将大臂向内向身子一卷,此时肘尖会指向自己会阴,肩星现,腋下筋挑起。再将手腕领着小臂向外一拧,肘尖指向地面,肘星现。再将腕子微微往下一坐,掌心向内一吸,大拇指一扣,现出腕星。此时会有整个肩胛骨贴在背上,背上劲力通到手指的感觉。
        ②肝血聚于目则能视,眼睛不好,肝显然不能算好,可肝又主筋,有这样的大筋,郁竹的肝又岂能不好?若是自小习武太勤,练过于养,以至伤肝,败坏了眼睛。肝伤则肾伤,以至水缩骨弱,不再长高,或有可能。只是她看起来却精力旺盛,又不似肾衰。究竟为何。不是先天异人,便是有外力作用。
        ②右手手背朝前,微微挑起腋下筋,屈肘抬起,到大臂平行地面。手肘向外向后拉起,胯莫被提起,以将肝侧身子打开。此法可疏肝。八卦掌中叫此式作青龙飞升,青龙二字也可看出与肝相关。人大腿内侧偏后的地方有两块鹅蛋状的肉,称之外肾,摩之亦可疏肝。
        ③养目可以把神收入目中,看外界模模糊糊的,神气内敛,自然滋润。或者直接闭目,只是闭目容易昏沉。还有法子是拿食指或者拇指按在眼眶骨头靠内眼角的地方,会有小坑,啊用点力按住等它发胀,再沿着眼眶往外侧抹,得使上点儿劲儿,且要慢。到了末端再同开始一样按一会儿。下眼眶同理。做完眼睛便有清爽之感。还可以把手搓热熨在眼上,整个脸便放松了。睡前做可以再揉揉脖子,把上身别处都放松了,方便入睡。


        IP属地:湖北4楼2024-07-24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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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夺魄森林,空地之上。
          有一女子撑伞而立,着一身靛蓝长袍,墨发如瀑,容资凄艳。不需那华服金翠,不必要笑颜媚眼,已是瑶池不二,紫府无双。
          她此刻微一皱眉,道:“你需使足底大斜筋挂上力,足心吸起,叫劲力顺腿直上背后,脚趾自然抓地。这才能足下生风。你若是只顾着五趾,光图外形,又有何用。”
          面前赵活正赤脚而立,来回行走,却好似精神恍惚,绝没练到地方。直看得夏侯兰沉了脸色。原来这赵活昨夜心头不安,睡得既浅且短。今早起来又觉没甚胃口,只草草吃了些粥。此刻不仅腹中空虚,头也晕沉,心中却还记挂着张三三的事,魂不守舍。
          夏侯兰叹口气道:“笨弟子,照你这样练下去,何时才能赶上那虞小梅。”赵活闻言一惊,无奈肚饿头晕,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夏侯兰只道他不好意思,便又道:“你这般年纪,看见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便魂不守舍,也属正常。”赵活一愣,心道:“师父你不也是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吗。”只是不敢说出口来。夏侯兰不知是听到了赵活心声,还是被他呆立的样子逗乐,莞尔道:“今日不练功了,为师下山去捉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回来,给你作新娘子,你成亲后心性便不会这么浮躁了。”此言一出,赵活登时惊醒,急急喊道:“师父,这可——”夏侯兰打断他道:“丑话说在前头,既然娶作了妻子,你从此可得一心一意待徒媳。为师生平最恨男子薄幸,三心二意,你若敢明知故犯,休怪为师容不得你。”赵活强提精神,憋出句话道:“师父,你不觉得我现在成家太早些了吗。”夏侯兰正色道:“你一脸糙老,我都看不出你几岁,哪知道有没有太早。”听闻此言,赵活摸了摸鼻头,一脸讪讪。他自知生得丑陋,如若平时当顺着此话再自嘲一番,争取博师父一笑,可今日实在有气无力,讲不出话来。夏侯兰本不过玩笑,此时见他这般,心中顿生怜意,心道:“我这弟子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换了笑脸,道:“你去买些拜堂用的红蜡烛,红盖头,为师不几日就回。”言罢飘然而去,几息后便不见了踪影。
          赵活呆立片刻,颇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敢违逆师言,只好去无色广场购了些红蜡烛,却不敢再买盖头。一连几日除了用食休憩,便候在师父树屋之下,心中忐忑。赵活这师父夏侯兰,外号夺魄幽兰,是江湖凶名赫赫的女魔头,为人乖张,行踪莫测,此番要绑女子给赵活作媳妇,绝非说说而已。
          不几日,赵活正在林中呆坐,还未用早膳,只觉得肚里空空。忽见林间显出一抹幽蓝,两息过后,便见夏侯兰提着个人高的麻袋,到了赵活跟前。这麻袋微微扭动,显然是有人在内,夏侯兰一手撑伞一手将其轻轻放下,仿若无物,功力之深,颇为骇人。
          赵活虽知师父向来言出必行,此番见到这麻袋,仍是吃惊,紧张道:“师父,你当真下手了?!”夏侯兰道:“这便是你的新娘子了,就在此搓土为香,结为夫妻吧。”说罢随手一拂,将麻袋撕开,露出内中人影。
          却是个蓬头垢面,身披破布的小叫花子。此刻这小乞丐得了自由,登时自地上弹起,怒喝道:“谁偷袭我!想打架便来,俺可不怕你!”说罢目光扫视,看向夏侯兰时却微微一抖,狠劲差点被吓得散去,遂狠狠盯着赵活,戾气满目。
          赵活大惊道:“樊兄弟!师父你绑的是个男的啊!”原来这小丐叫做樊啸天,却是赵活的旧识,最爱同动物玩耍,有条狗朋友曾蒙赵活救治,两人交情算是不浅。
          夏侯兰笑道:“弟子,你眼瞎了,她分明是个女孩。”樊啸天听闻此言,急得大叫:“胡说!俺樊啸天是纯爷们来的!”夏侯兰又道:“她多半是为了保身,才蓬头垢面——”樊啸天虽仍不敢直视夏侯兰,嘴上却不甘心,喊道:“蓬你妈!俺是男的!”夏侯兰也不恼,冲赵活道:“若洗干净了,只怕你还配不上——”樊啸天急道:“俺是男的!俺是男的!汪汪汪汪!”便见他眼眶里泪珠急得打转,声音嘶哑,甚至狗叫起来。好似他非得是男的不可,便是条狗,也胜过是女儿身。看似愤怒,实则仓皇无助之极。
          夏侯兰面色一沉,轻声道:“弟子。”赵活虽与夏侯兰做师徒不过两月,却知她是要自己让这疯犬安静下来。可樊啸天曾使一手疯狗拳在赵活面前差些打死恶丐,其疯魔模样历历在目,赵活心下揣揣,干声道:“师父,我怕我一靠近就被乱拳打死。”
          夏侯兰道:“我捉她来时点了她穴道,倒未用多大气力,此刻她便快冲破了,你可得把握时间。”
          赵活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谁料这狂犬已破开了穴道,重心一沉,尾闾一掀,猛扑向赵活。赵活心下大惊,又不敢使腰间小剑恐伤了他性命,只好松胯矮身向侧边一躲。樊啸天打架从来独靠一个狠字,往往一个猛扑将人撞倒,便是一番乱拳砸下。此番猛扑落空,又在贴身距离,只好双拳乱挥,雨点般向赵活抡去。赵活想到那恶丐惨象,心中叫苦,手上动作却不慢,双手合抱后脑,将两肘朝向疯犬,直直往他怀里钻去。这番动作不是自拳谱上所学,乃是赵活挨打摸索出的经验,此番却是应用得当,看的夏侯兰眼前一亮。
          樊啸天一通乱拳左右开弓,看似凶猛实则全打在了赵活手臂之上,有几下打的偏了,反倒被赵活手肘所伤。眼看赵活已经钻到自己身前,樊啸天也顾不上手臂疼痛,将头猛一前冲,往赵活鼻子撞去。赵活身量虽然不高,却也胜过这小丐。但此时他降下重心,鼻子正同小丐额头一般高,这下若是撞实,断不好受。情急之下,赵活将上身往后一仰,双手自脑后向前挥下,一前一后同时动作,重心实没有多少变化,不但使力气损耗的少,亦快得非常。便见小丐猛地栽到赵活胸口,赵活扭身卸力,同时双手一搂,将樊啸天后脑后颈箍住,束在怀中。疯犬打架只靠凶狠,此时年纪尚小,亦无名师长期调教,虽猛力挣扎,却一时逃脱不开。眼前一片黑暗,又被紧紧束着,旧时回忆涌上心头,樊啸天忽然发出声惨叫。赵活感到胸口一阵湿润,忙松手后撤,竟见樊啸天身子一软跪在地上,豆大眼泪不住留下,呜呜出声,口中不停道:“我只是一条狗,饶我一条狗命吧——”可怜卑微至极,便是天下心肠最硬的人,此刻也非得要心头发堵不可。
          眼见得樊啸天不住磕头,赵活心中一紧,忙要上前扶他,却不料师父已到了小丐身前,将他轻轻托起,柔声道:“可怜的孩子,谁乱教你的。哪里疼,姐姐给你揉揉。”说罢轻轻抚上樊啸天头顶,油腻脏发,却挡不住她指尖的暖意。樊啸天哭声渐小,眼圈发红,哽咽道:“我怕疼,你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甚么,不要打我好不好?”言语卑微恳切,直令夏侯兰心痛万分。她扭头沉下脸,冲赵活冷声道:“没良心的坏弟子,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赵活心下也堵得发慌,连忙道:“是我的不是,樊兄弟,我给你打回来,你快来打我,打死我也不要紧的。”
          夏侯兰又轻抚樊啸天头顶,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樊啸天已不知多久未被人如此疼爱,心中发暖,脸上虽仍挂着泪水,却强笑道:“樊啸天。俺是丐帮大义分舵的小丐儿。在分舵里是管狗的。”夏侯兰又道:“那好,我问你,你愿不愿拜我为师?”此问来得突然,赵活同小丐陡然一惊。赵活心道:“师父武功又高,心肠又是极好,便连我这般丑陋亦没天资之人都悉心教导,樊兄弟若是能拜入师父门下,定比在丐帮要强上千倍万倍不止。”不禁暗暗盼樊啸天能够答应。
          樊啸天不住哽咽,夏侯兰倒也不急,轻柔道:“作我徒弟,学我武功,今后便没人敢欺负你了。半年之后,你要回丐帮,或是留在崆峒都由你。”樊啸天吸了口鼻涕,道:“俺可以留在崆峒?”夏侯兰笑道:“不是留在崆峒派,是留在为师身边。”樊啸天问道:“拜师是磕头就好吗?要磕几下才好?”
          夏侯兰轻轻一笑,道:“你方才便算是拜师了。从今以后,我夏侯兰就是你师父,旁边这个惊呆了的家伙,是你大师兄。叫一声师父来听。”
          樊啸天展演一笑,面上最后的泪水顺着下巴棱儿滑落,喊道:“师父!”又脆生生冲赵活喊道:“大师兄!”
          只见赵活故做惊恐万分的样子,握拳抵住嘴巴,惊道:“我竟然当人大师兄了!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心下自为樊啸天欢喜。
          夏侯兰心情大好,笑道:“那当然,就是什么事都能有,余生才有趣味。”话完,她又正色道:“啸天,为师好洁,你入我门下,已无须再惧旁人,也不可不爱干净。为师再问你一次,你亲口说。若你是男儿身,便随你大师兄去洗澡;若是女子,便和为师共浴,替你把这毛躁乱发给梳理干净。”樊啸天呐呐问道:“一定要洗吗?”夏侯兰道:“一定要洗。不然迟早生病。”小丐偏头看向赵活,眼中布满祈求。赵活一愣,充傻道:“我倒常给我大师兄擦背,手艺还不赖......”
          樊啸天扭过头去,奔到夏侯兰怀中,轻声道:“师父,俺......我是女子。”夏侯兰满面笑意,轻抚樊啸天头发,道:“你随为师来。”又抬头冲赵活道:“那边那个笨弟子,你已经失宠了,回去吧,为师现在没兴趣管你。”语气中的欢喜却怎么也藏不住。
          赵活大惊道:“老天爷!樊兄弟真是女子!”心下却颇为樊啸天感到欢喜,又更觉得夏侯兰心善至极。见到樊啸天与夏侯兰形同母女,忽又想到自己从不曾得母亲怜爱,悲从心起,鼻后泛起股酸劲儿,呆立原地,好半晌才缓缓离去。
          再看另一边,夏侯兰领了樊啸天到溪边沐浴。脱了她身上破烂衣裳,露出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夏侯兰心疼至极,自是一番细细询问,虽樊啸天于幼时记忆模糊不清,但夺魄幽兰江湖经验何其丰富,旁侧敲击之下,便也能知道大概。这樊啸天自幼便被专职采生折割的恶丐拐走,虽因其天生丽质,免于残疾,却也被当作人狗饲养,藏于乞丐窝内取乐。幸蒙丐帮王帮主所救,却也落下心病。自此以男子面目示人,亲近动物更胜于人,打起架来宛若疯狗,全源于心中恐惧。
          当夜,樊啸天蜷在夏侯兰怀中,熟熟睡去。千百个日夜,未能安眠,此刻,她终于到家。
          望着怀中乖巧的睡脸,夏侯兰轻柔笑起,宛若多少年前,那个天真少女。夺魄幽兰,曾入江湖,爱恨情仇,心死如灰。只一个要见血的约定,束缚她在人间。至今日,两个可怜弟子,却让她不再孤独——只有曾经真正孤独的人,才知道这是多么奇妙的体验。


          IP属地:湖北5楼2024-07-24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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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赵活,自夺魄森林离去,便往无色广场去了。他曾听大师兄讲,酒可以解醋,索性任性一回,随意觅了个小店进去坐了,要了两碗酒,到了便喝,却连小菜也忘了要。不几口就烧的肚中发火,难受得很。忽然便见一个缟衣少年进了店里,在赵活对面坐了。这少年剑眉星目,英俊潇洒,红绳束发,长剑在背,卖相之好,便是要所有人都叹一声英雄少年。只见他问店家要了几碟小菜,冲赵活道:“阿活,怎么一人在这里喝闷酒。”原来此人乃孤云山派单传弟子,此番亦是来崆峒留学。月前赵活受崆峒弟子欺侮,仗剑相助,又同赵活聊的投机,便结作了朋友。
            赵活眯着眼道:“阿笙。”不知再说些什么,只好喝酒。瑞笙等菜上来,夹菜便吃,笑着讲了些近日的趣事。赵活本不关心,待到瑞笙忽然提到夏侯两字猛然一惊。只听瑞笙道:“前几日碰见了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的夺魄幽兰,的确美若天仙。当时想着若能博其青睐,真不枉此生。可惜还没说话,便被打了一巴掌。若不是我反应过来,及时卸力,恐怕阿活你便再见不到我了。”赵活听得前半句,内心愤愤道:“就凭你也配得师父青睐。”再听得后半句,不禁笑出声来。若在平日赵活定要尴尬找补,可今日他心情郁结,又已有几分醉意,不但不找补,反倒大声道:“打得好!”说完便心下微微后悔。
            瑞笙一愣,却也不恼,苦笑一声,又去夹菜吃。赵活望着他,心头不是滋味。面貌英俊,武功高强,连性子也这么好,老天可真不公平。赵活又忽然惊觉,樊师妹与师父沐浴完,自不可能再穿她那身破烂衣裳,师父书屋也必没有合身衣物,当下便要去找间铺子裁衣。刚踏出小店门口,他又想到从前,每次小师妹长了身子,要换新衣,都由他置办,每次他都自己贴钱,要缝衣匠用最好的布料,最好的针线。看见小师妹换了新衣浅浅的笑,他便心底暖的出奇。思绪一起,便再收不住。他又想到,我不在唐门,当是吴师兄掌厨,他总爱宽油,不知掌门能否吃得习惯。若是刘师姐掌厨,又做得太寡淡了,大师兄肯定不爱吃。赵活步子不停,往铁拳巷走去,心神却早飞到了唐门,任凭瑞笙怎么喊他,全然听不见。他又想,唐门弟子都畏惧二师兄,也不知炼丹房的人手够不够。师兄师姊又没个爱读书的,三师兄没人帮衬,可要辛苦了。四师兄习惯了带我行商,总要我这张丑脸扮可怜博同情,现在他可用不了这苦肉计了。越想越是鼻头一紧,面后有东西要喷涌而出。行至大铁铺门前,赵活又饿又醉,忽地眼前一花,腿上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耳畔响起贱兮兮的笑声,有人道:“哎,师弟,活得这么辛苦干嘛。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况且你长得这么丑,做好事也不会有人感激你的~”赵活扶着膝盖,缓缓把自己撑起来,咬牙道:“贼老天把我生得这么丑,那我便偏要做个好人,好叫他心里愧疚!”大师兄的声音忽近忽远,道:“要是没了你,我们也能过得很好呢?”赵活一愣,胃中绞痛,几乎要弯下腰去。忽地听见道娇俏的女声:“赵活!你可算来了!最近单子太多啦,要是没你可真做不完的。喂,你做甚么弓着身子?呀!你别吐我门口啊!”赵活擦擦嘴角,双目茫然,可一吐过后,身上倒舒坦很多,大师兄的鬼影也消失不见,身前站着的是个翠绿的娇小少女。
            郁竹闻见赵活一身酒气,皱眉道:“怎么大早上的喝酒,你别是昨天赌了一通宵,输了个精光,今天爬起来借酒消愁。那你再也别来我这里了!他们赌钱都是出千的,你,你是在哪里赌钱,我替你把钱要回来。”
            赵活道:“小竹,快领我去找家裁缝铺子。”郁竹不解,但看赵活虚弱的模样,也不忍多问,领着到了铁拳门的裁缝铺子去。赵活一口气挑了大小不一三套长短衣物,身上钱财不够,还问郁竹借了不少。郁竹大手一挥,全算作是给他的工钱,赵活心下哽咽,也不多留,往夺魄森林赶去。
            到了师父树屋下,赵活找了块青石,拿袖子拂干净,把三套衣服放了,呆立原地,一时不想离开。心头发紧,面上发酸。乡愁苦,乡愁苦。但这岂非是一种幸福的痛苦。因为多少人,便连思乡之苦都已不能体会。
            赵活又想到他赶出家门的那个家,他生得最丑,纵使活计干得最多,一缺了米粮,仍要最先赶他走。一路走来,漠视,鄙夷早将他的心磨出了茧子,厚厚一层,厚厚一圈。可越是这样,内里的心岂不是越娇嫩?人们都说,酒是种壳子,可以让你逃避进去。可对赵活来说,酒却泡开了他的壳子。
            眼泪要往下流,赵活昂起头不让它流。
            他忽然察觉有人轻轻抚上他的头顶,温暖,柔和。
            他不敢回头,他想,哪怕这是幻觉,能多片刻,也是好的。
            “爱哭包弟子,今日是雪山派大喜的日子,莫要让你师妹小瞧了你这个大师兄。”
            面上发僵,鼻里发酸,喉头发苦,脑后恍恍。
            夏侯兰轻抚赵活头顶,由着他痛哭。樊啸天轻轻牵住他手掌,轻轻地揉。
            那日,他被别门弟子欺侮,逃到这夺魄森林,悲从中来,掩面低泣,动了夏侯兰恻隐之心。可纵使那时万念俱灰,赵活亦未真叫泪水淌下面颊。今时今日仍是此地,赵活终于放声大哭,直哭的指尖发麻,直哭的浑身通畅。他从未如此哭过,他从不敢这般大哭。他以为,他的丑脸哭起来,只会更惹人厌烦。
            不是的。
            世上有人,你吐了一地,狼狈的好像条狗,他也会关心你。
            世上有人,你哭了一身,呆蠢的好像只猪,他也要陪着你。
            赵活从未有可以痛哭的底气,直到今日。
            今夜他睡得很好,也睡得很沉,很久。
            -------------
            ①庄子讲与接为构,日以心斗。金刚经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都讲接构斗心,有所住而生心害人,往往叫人魂力不足,血不归肝。看起来特别能熬,实为病症。拿起即沉,放下则松,万事过来不以心受。
            ②道在屎溺。都言修道需考验,否则怕修成了干坏事,可干坏事无非图名谋利,讨己身欢心。修道本是去伪存真,都知道情绪害人你还要自己去撩拨,那哪里修的成。修道也不过是叫人把日子过好,能离得苦了。受大苦大累诸般考验终得真法的故事总有人爱听,是爱那先受累再享福。可忍耐便已是偏了。心性也不是靠苦磨出来的。磨洗磨洗,撄宁撄宁,可不是受虐。


            IP属地:湖北9楼2024-07-25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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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雨屏,崆峒大事皆在此举办。在山壁之内,不知是多少代功夫,才凿出这偌大一个平台。径有三四十来丈,洞顶距地亦有近十丈,中间一个大圆供人比武演说,外圈还有几栋简陋小楼,统共可容的下几百号人。往外看是云雾缭绕,点点金光,宛若仙境。洞顶还插把传说无数的仙剑,更添三分意境。
              此刻这半雨屏内已汇聚四门门人众多,护法掌门皆至。却原来是崆峒季试,叫四门中人互相印证武学。自先掌派人离世之后,季试本多年未曾举办,今年因有别派中人来此留学,来年又有掌派人大选,便又举办起来,宏大更胜以往。
              赵活此刻便坐在一角,身旁紧挨着个俊美少年,肌肤白腻,五官柔和,只眉头总是垂下,显出几分怯懦。此时他见了场上两人比剑,同自己武功高出许多,再想到待会儿上场,定会败了世家面子,更流露几分担心。赵活只细心观瞧二人招式漏洞,到未曾注意。忽地二人视线皆被一道倩影占据。却是白衣红裙的虞小梅,她掐腰站着,迈开只腿,笑道:“阿活,阿浅,怎么不下去玩玩儿?”南宫浅一梗脖子,面色僵硬。显是前些日子同虞小梅有过交际,便被其它弟子明里暗里刁难。从来美人身旁多事端,况且虞小梅还是飞天门嫡传女弟子,从来被视作下一任掌派夫人,身旁暗流涌动,自不用说。
              此刻场上二人斗罢,南宫浅一咬牙,避开虞小梅,往场上去了。心中五分忐忑三分慌乱,却还余两份侥幸。心道:“倘若此战得胜,为南宫家赚了脸面,爹爹可会夸我?”
              虞小梅忽然莫名笑出声来,直笑得眼角泪珠崩开,引得众人侧目。不少崆峒弟子以为是这唐门丑人嘴皮子利索的紧,能逗得美人大笑,纷纷目露杀机,若待会儿碰上,定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下二十分的重手。赵活此刻心中一紧,素来知虞小梅活泼的过分,笑到落泪也属寻常,平日面色变化便快得惊人,却也不至今日这般没来由。他道:“小梅,莫不是火山电终于受不了你,飞走了?你也不用恼,你强要只鹤学武功,本就不合情理。”
              虞小梅马上冷了脸,道:“本梅今天心情很好。”手已往腰间摸去。赵活见此大惊,即刻双掌合十举过头顶,躬身埋头,口中不住求饶:“姑奶奶饶命!”忽的赵活便觉脖颈一凉,双眼一翻,仰躺过去。
              “起来啦阿活!”
              感到腿上重重挨了一脚,赵活重新坐起身来,手抚在颈子上边,大口喘气,惊魂未定道:“我......我又活啦?”
              面前少女两颊晕红,单手撑着膝盖,另外制手捏了根羽毛,正往赵活脸上拨弄,娇声道:“本梅可舍不得一刀杀了你。”赵活登时面上发痒,心也突突直跳。
              虞小梅又忽地低笑两声,伸出淡粉色的舌尖自嘴角一抹,拉长了声音道:“最少要——两百刀。”此言一出,赵活悚然一惊,双手交叉护住胸口,宛若面对采花贼的小娘子,配上他的丑脸,说不尽的滑稽。直看的虞小梅捧腹大笑。
              待得笑声停歇,小梅轻轻擦去眼角泪滴,道:“不开玩笑了。阿活,等会儿比试,若是你碰上那个孤云山派的人,千万不要赢。不过你也不可能赢啦,哈哈。”说罢她便转身走了,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赵活心下不解,不过想到自己绝无可能胜过瑞笙,倒也未放在心上。此时夏侯兰又携樊啸天到了,三人聊不一会儿,赵活便被师父督促上场。
              到了圆台之内,赵活拔出短剑,深吸口气,竟没有他所料那般紧张。虽得夏侯兰教导不过两月,但夏侯兰是当世少有的高手,教起徒弟来深入浅出,从不拘泥招式,却独独在身体之运用上极下功夫。内功外功锤炼身体的关窍都毫无藏私,细细同赵活讲了,又常常在一旁指点纠偏。这是何等机缘赵活此时还未知晓,他只知他身子从未如此稳定,亦从未如此轻盈。头胸腹腰臀腿足全然一体,随心所欲。脚向前一迈,劲力自膝后传至臀腹,劲路与从前大不相同。再一沉肩,翘起右手,大臂向内一卷,小臂向外一翻,掌心一含,腋下肘下大筋挑起,背上劲力直达指尖,五指一卷一捏擒住小剑。左手食中相并蜷压无名,挑中指以引火,客食指以疏肝,二指挑则余指随,勾连五内周身象备,作一剑指。此刻赵活火起水蒸令木润,周身欣欣向荣,纵使一张丑脸依旧,却令对面青城弟子咽下好些口水,心头微微慌乱。眼看得再不动手自己便要不战而败,青城弟子一挺长剑,硬头皮向赵活刺去,使得是青城剑法中的鸿飞冥冥。此剑他使得规矩极了,若叫师长看见当要赞叹一句。可惜表演同实战毕竟是不同的。赵活脚下朝斜前横跨,左手向前一伸,右肩一翻,小剑由上至下指向青城弟子手腕。身子扭曲,绝对谈不上潇洒,但他已胜了,只在一招之间。
              青城弟子黯然下台,心中还在盘算使青城剑法中哪一式可破此招,愈想愈多愈想愈杂,离道远矣。
              众人皆惊,一时竟忘了欢呼。赵活长出口气,目光朝台上扫视,待终于找到那抹蓝色,嘴角不禁咧开。
              不一会儿,又上来位点苍弟子。点苍剑法向来以快出名,力求一剑杀人。赵活见过叶云舟剑法,知道点苍快剑是以剑带身,身随剑走,人若踉跄般直要倒地,方能最快。可这样一剑倘若不中,自然只能引颈就戮。念及此处,赵活在三丈开外忽地开口:“你长得真丑。”语气平淡至极,仿若陈述。却见那点苍弟子登时面色发红,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毕竟被这样的丑人说丑,没有三十年涵养功夫,恐怕是抵抗不住的。
              既然发怒,点苍弟子自然拔剑便刺。果然是身随剑走,快的非常。只可惜距离太远,赵活亦早有防备,跨上一松,微一沉身,向后迈出一步,右手小剑向左一压,将势头已尽的长剑轻松拨开,右脚一提一甩,已冲到了点苍弟子怀里。
              虽使了计策攻心,但后来这一拨一进端是精彩,台上不禁掌声雷动。夏侯兰亦展露笑颜,令众人心下惊奇。
              赵活修正片刻,便听得一爽朗声音道:“阿活,且由我来战你!”只见一缟衣少年飞身下场,拔出背后长剑,外眦扬起,战意盎然,赫然是那孤云山派传人,瑞笙。他于台上观战,于赵活两招颇为惊叹,手痒难耐,便自下场。
              赵活一惊,他知他这位朋友武功极高,心中先生了两分畏惧,又想到之前小梅所言,不禁有些踌躇。但余光瞥见台上蓝色身影,忽地生出十二分勇气来,一冲一抵,便有了十分勇气。
              台上樊啸天此时着一身青衫,头发虽仍披散在肩上,却清爽十分,乌黑发亮。脸上再无污垢,显出有十二分可爱的面庞来。她问一旁夏侯兰道:“师父,大......大师兄打得过他吗?”夏侯兰神情凝重,道:“那日我掴了他一掌,他虽倒飞出去却未受什么伤。我见他生得讨厌,那一掌是多用了几分力气的,本想打死他也罢。他的功夫的确不低。”樊啸天道:“那大哥可打他不过了?”情急之下便连曾经的称呼都冒了出来。夏侯兰此时也顾不上纠正,已凝神看场上比试,要看出些瑞笙破绽,好叫日后弟子能胜过他。
              是的,在场绝无一人相信赵活此时能胜过瑞笙。夏侯兰虽心中不愿,可事实如此,无可奈何。
              另一边台上,有个红色长衫的奇貌老人,额头一颗竖眼,长发垂背。身旁近处除了虞小梅再无别人。原来这老人便是飞天门掌门,火龙真君。据说其会使仙术,不日便要飞升。
              此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却似个年轻人:“你盼着谁胜?”虞小梅道:“你喉咙生疮,该讲不了话才对。”火龙真君道:“千面人魔的易容之术,天下哪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何必这么紧张。”虞小梅冷声道:“你只肖一说话,叫勾魂叟听到,我们都要性命不保。”火龙真君笑道:“你我合力,斗他胜算不小。”言语间他轻轻转动手中拂尘,眼睛却时刻盯着虞小梅腰间匕首。小梅再不答话,只专心看场上比试。
              此刻赵活与瑞笙已拆了近十招,赵活手臂已被震得发麻,身上青衫都被斩破几处,看着好不狼狈。再看瑞笙,却越战越勇,白衣无暇,面上隐隐紫气升腾,令人心生畏惧。
              在场之人都看得出,再不出三招,赵活便要败了。忽然间,瑞笙一剑自右上劈下,来势凶猛,赵活却不避开,扬起短剑绷紧气力拿剑根一迎。瑞笙本以为他必要闪开,这下是用足了内力,直震的赵活喉头发甜,险些咳出血来。瑞笙微微心慌,提剑再斩便慢了一瞬。只这一瞬,赵活左手一把抓住瑞笙剑尖,死死握住,向身后一拽,借着此力,飞身前扑,尾闾掀起,势如猛虎。瑞笙急急抽剑,刚带着一道血丝扬起,小剑已到了他胸口。
              全场寂静。
              瑞笙喉头耸动,露出个歉意表情道:“阿活,我该知道我抽剑也绝来不及。怪我伤了你手掌。若是伤到了内里的筋......”他不敢再说下去,心中有些慌乱。
              赵活全身松下劲儿来,忽然扬起左手,掌上除了护臂手套,还有两条青色粗布飞扬。再细看他手掌,只一道划痕,虽在流血,好在并未伤到内里筋骨。他半边脸笑起来,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有病,哪会冒着残疾也要赢你!我还有家要回,何必在这里你跟拼死拼活!”似乎是忽然惊觉自己胜了,赵活又呵呵两声,笑道:“还好我穿的是粗布衣服,要是同你般穿的这么舒服,那我的手掌可完啦!”
              此刻,观众如梦方醒,惊叹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人群骚动起来。
              所有同赵活亲近之人都在笑,唯独虞小梅眉头紧皱,她问一旁火龙真人道:“你说,丘真人要让败了瑞笙的人当他的护卫,随他去面见成吉思汗?”火龙真人笑道:“丘真人定也以为不会有年轻一辈能胜过瑞笙,我想他不过是开个玩笑。”虞小梅松了口气,却又听火龙真人道:“不过天下第一人说出口的话,纵然是玩笑,想必也是算数的。”虞小梅急道:“丘真人既然是天下第一人,又何须护卫!”火龙真人轻笑一声,道:“那么世人要都说丘真人只身便能在蒙古来去自如,却叫蒙古人面子往哪放。纵使成吉思汗不是肚量这么小的人,丘真人还是要执意要带一护卫。但我看这都是鬼扯,丘处机不过是想找个人路上陪他解闷罢了,若是个英雄少年那岂不是更好。”虞小梅咬牙思索片刻,又道:“天下第一人当然护的住区区一个赵活。”火龙真人道:“世上总没有一定的事。”他见小梅脸色不善,笑道:“没想到千面人魔竟也......嘿嘿。”虞小梅红了脸,目中露出杀意,手已摸在刀柄之上。却又听火龙真人道:“只怕此行之后,世上能动的了赵活之人便再没有几个。”虞小梅不解,皱起眉头,等他下文。哪知火龙真人只笑着看她,似乎是要她问。虞小梅见了这副老脸心中发火,却又不得不问:“为何。”火龙真人摇摇头道:“我和赵活三年前就认识。我总是讹他钱财,他自然恼我不过。有天他说,真恨不得一刀插我屁股上,把我从张三三变成张三丰。哈哈——!”火龙真人差些大笑起来,还好他即时捂住自己嘴巴,倒没叫旁人察觉。虞小梅早不想同这厮再多说话,可事关赵活她又不得不问,她目光如剑,已在张三三身上捅了几十个窟窿,厉声道:“这有什么干系!”
              张三三轻轻道:“乾三连,坤六断。三三看似纯阳,可若无清浊之气冲合又哪来的生机。三才和合,天地人,缺一不可。三生万物,可三本身不是万物。需得给他来上一刀,死了三,才得了丰。三丰三丰,这名字真好。”心下却想:“我道缘太迟,可享不了这么好的名字,只不知能否盼来个弟子,定叫他先占了这好名号。”他又笑道:"我是讲,赵活是有道缘之人,只怕丘处机忍不住要收他做徒弟。你说到时候世上有几人敢同他动手。"
              虞小梅面色阴晴不定,道:“丘处机什么时候动身。”张三三听得她直呼丘处机,嬉笑道:“他已来了!”


              IP属地:湖北10楼2024-07-25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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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见一个青袍老人自人群中走出,白须白发,头上木簪扎一发髻,长眉垂下,半阖双眼,却隐隐透出精光,好一派仙风道骨。无人知他何时而来,亦无人知他何时走出。他似只两步,便跨过十来丈距离,到了赵活面前。
                赵活只觉眼前一花,老人已抚上他肩头笑道:“好好,我有个徒儿也是如你这般面恶,改日引你二人相识。”一旁瑞笙悚然一惊,额上冒出冷汗,这老者行动固然极快,最骇人之处却是他身姿之轻,用劲之自如。两步冲过十丈瑞笙自问亦可勉强做到,但需全力施为,落地之时恐怕狼狈,这老者一瞬十丈,却宛若从前便在此处,实在骇人。台上众人亦皆大惊,其中高手更是心头卷起巨浪。
                只见一边台上有个身穿蓝衣的佝偻老者,双眼圆瞪,面容被惊吓的变形。一旁夺魄门弟子不禁问道:“师叔,他......他是......”勾魂叟猛喘几口粗气,强按下心跳,言语却不禁颤抖:“丘......丘处......丘真人......他......他怎么会到我崆峒来?”心下揣揣不安,倒退两步,已有逃意。
                再看夏侯兰一边,她已站起身来,面色冷峻,一身蓝袍鼓动,飞身而下。虽知丘处机乃天下第一人,绝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谋害小辈,但见他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仍不禁心头一紧,要护住弟子,自己安危,全然丢在一边。樊啸天紧随其后,咬牙怒目,几个起落,往场上赶去。
                另一侧虞小梅同样一惊,急声道:“他总不能就这样掳走赵活!”火龙真人冷笑道:“他有什么不敢。他都敢以色情勾牵炉火,天下哪还有他不敢的事情。”心下却是一叹:“须发皆白,肾元将尽,丘处机,你可能有下个十年?”
                再看场上,赵活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只愣愣望着眼前老人。便见夏侯兰从丘处机身后袭来,叱道:“松手!”一爪已往他背心印去,打得却是围魏救赵的主意。
                却见丘处机手上一翻,自赵活肩头变到腋下,轻轻一托,赵活只觉一轻一沉,两人已飘然到了一丈开外。此间樊啸天也终于落到场上,她哪管甚么真人不真人,同她师父和大师兄作对,便是天下第一人也揍得。已一个猛扑,往丘处机身上撞去。夏侯兰面上失色,急道:“啸天!”心下一慌,登时手脚无力。
                便见那丘处机只手托赵活腋下,迈步横跨,堪堪避过狂犬,眼皮微微打开些,显露两份笑意,两指往樊啸天肩头一勾,便止住了她以头抢地之势,再一抖,已将樊啸天翻了面来。但听他笑道:“去!”便见樊啸天忽然往夏侯兰飞去。夏侯兰一把将她抢入怀中抱住,颇为惊喜。樊啸天却还兀自懵懂,未回过神来。
                丘处机笑道:“夏侯女侠何必动怒,我岂会伤他性命。只不过叫他陪贫道走上一遭罢了。”夏侯兰轻抚樊啸天后背,面色又阴沉下来,却也未轻举妄动。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忽然道:“他是......他是丘处机!”一传二,二传三,众人皆心中大惊,都默默道:“天下第一人果真通神!”
                一旁瑞笙忽然朗声道:“丘真人自无恶意,可事发突然,大家不免激动。丘真人不若先放了赵活,大家再聊,自然不至于现下这般......”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不禁有些面红。心下却想,若是实在迫不得已,只好请......可前辈肯出手吗,倘若前辈也打他不过......
                丘处机笑道:“瑞少侠好意,贫道心领。可我看赵少侠实在有缘,非要他与我同行不可。”言语间虽然客气,却硬得非常,瑞笙也不知如何是好。周遭更无一人敢开口说话,心中都道:“就是丘老道想掳走我门弟子,那我也万万不敢过问的,更何况区区唐门外姓弟子。”心下尽皆庆幸,盼着丘处机早些带赵活走人,莫要再留在崆峒吓人。
                赵活此时总算回神过来,先冲师父使了眼色,又缓缓摇头,示意师父莫要意气用事。夏侯兰虽不能全然理解,倒也放弃了用强。
                赵活又向丘处机道:“丘......丘老神仙,我只是个唐门的外姓弟子,身份低微,这个......不知哪里蒙老神仙相中......”
                丘处机笑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我不过一介老道,你唤我丘老道便是,若是嫌拗口,直呼我丘处机亦可。”丘处机声音放得不高,只场上几人听见。夏侯兰见丘处机面色慈祥,略放下心来,身上却仍挂着劲力不敢卸掉。
                听闻此言,赵活大惊道:“这可使不得,我......我还是叫您丘真人吧!”丘处机一笑,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又向夏侯兰道:“夏侯女侠,贫道保证来日必将赵少侠完完整整归回于你,倘若有失,自献人头于你。”言闭众人皆是大惊,但一想他乃天下第一人,倒也释然。只他如此郑重承诺,当能打消夏侯兰心头忧虑。夏侯兰张口刚要说话,丘处机已携赵活飘然离去,无一人敢横加阻拦。
                谁能想天下第一人入世干的头一件事,竟是掠走了一个丑小子!
                再看台上,虞小梅望着二人离去方向,面色阴沉。却听身后火龙真人嬉笑道:“玩具被抢走了,好生难过。”她心头一紧,忽然便觉颊上发凉,伸手一摸,却是晶莹泪水。她马上挑起嘴角,瞪大了双眼,笑得发狂。她从不肯显露出她的脆弱,从来便用狂意杀意掩饰她的恐惧,哪怕无人看见,也早成了习惯。
                不过相识两月,他怎会变得如此特别。是他实在可怜,勾起了我怜悯?或许最初是的。
                身旁之人,只肖微微提起裙角,便都像狗般凑到脚下。不是为了未来掌派夫人的权势,便是为了这具妙曼娇媚的肉体。人岂非都是如此?好生无趣。总千方百计逗我开心,我换副面孔便吓得发抖,却还要强装镇定,强笑出声。好生无趣。眼中都是飞天嫡传女弟子虞小梅。好生无趣。要我去害人,要我去杀人,要我的身体,要我的声音,要要要。好生无趣。
                残阳如血,二人躺在飞天殿顶。
                “阿活,你要是被我师父发现了,他会把你烧死哟~”
                “啊!我的心被吓得不跳了!”
                “嘿嘿,那干脆挖出来给我煮一锅心肺汤。呐,你想谁的肺尖儿同你一块煮。”
                “不行,我的心是要留给小师妹的。”
                “那你还和我在这里约会~禽兽阿活~”
                “明明是你把我骗到飞天殿上面来的!现在不到天黑也下不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活!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当玩具!”
                “可是心离开身子会烂掉的。到时候熏死你了。”
                “那我就在你胸口开个洞,每天伸进去捏几下。”
                “饶了我吧,小梅。我的脸都这么丑,心肯定更丑,你还是去挖,挖我大师兄的吧,我到时候帮你制住他,让你挖个痛快。不过他是个贱人来的,心估计都发黑了。那要不,要不......小梅你看上哪颗心,最好是坏人的,我帮你就是了,反正别挖我的。”
                “我帮你就是了......我帮你就是了......我帮你就是了......”
                忽然天边显出个巨大的人头,遮住一切光。传来模糊的声响:“这件任务功成,才有这月尸心蛊的解药。若是不成,便自领罚去罢——”
                虞小梅猛然惊醒,面色惨白,嘴角发狂,眼眶盈满。好痛,好痛。
                她呻吟道:“我只要你的......”


                IP属地:湖北20楼2024-07-26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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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却未就此离去,丘处机领着赵活到了无色广场,找了家面铺子坐了,老道士掏出些铜钱点上两碗素面,吃上两口赞道:“好汤,好汤!”
                  无色广场本就鱼龙混杂,一个老道带着个丑小子倒也寻常,无人关注。
                  赵活心下揣揣,却不敢胡乱开口,只低头吃面。
                  丘处机忽然笑道:“赵少侠,世上固然没有神仙,却有圣人可足不出户气听天下。”
                  赵活一愣,道:“这难道还不算神仙?”丘处机摇头道:“你既然是唐门弟子,当知川人因地多受刑克,易害风湿,每逢阴天下雨便关节发痛。你说能否算是气听?那圣人也不过是听得更多更远罢了。”
                  赵活怕多说出错,只埋头吃面,面吃完便再喝汤,直到碗中再无一物,他只好愣愣出神。
                  丘处机吃得很慢,直令赵活心头发痒,紧张万分,丘处机看他坐立难安,又停了筷子,笑道:“赵少侠,此番无礼行径,是想请你同贫道一道,去见那成吉思汗。”
                  赵活闻言双眼翻白,险些吓的晕厥过去。丘处机忙伸手扶住赵活,捋了捋颌下长须,道:“赵少侠莫要惊慌,贫道虽资质驽钝,却也算是修道多年。护住一人的本领还是有的。”赵活只觉得身上说不出的暖意,颇为舒畅。只见老道又笑道:“少侠可知南阳杏花仙?”赵活曾听师兄讲过,据说南阳有位神仙,隐居杏花林中,虔诚求教者往往可得锦囊,解万般困苦。当下答道:“据说是位救苦救难的神......神仙。”又念及丘处机先前所说世上并无神仙,不禁有些担忧,生怕驳了丘处机面子。丘处机倒不在意,笑道:“闭五行气听天下,风雨未来内已先应。倘若她不是思虑太重,实在是......”话未丘处机微微叹息,似乎颇为可惜,又道:“赵少侠莫怕此行无趣,只能天天望着贫道的老脸。那杏花仙此次亦要前去。贫道虽是出家人,却也得赞那位杏花仙容色倾城,赵少侠到时见了定然心情愉悦。”赵活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讪笑。
                  待得丘处机终于吃完,便携了赵活一路向西去了。
                  ------------
                  大雨瓢泼,直打得林子噼啪作响。不远有一山洞,里中隐隐坐着两个身影。
                  此时已是离开崆峒第十六日,丘处机带着赵活穿行山林之间,饿了便捡些个山果吃,让赵活大感受罪。还好老道良心不坏,但见赵活体力不支,便托举而行,倒让赵活不至于病倒。
                  此刻丘处机眼见赵活饿的无力,自袖中一摸,竟掏出个娇小玲珑的西瓜来。递到他跟前。
                  赵活这些日子相处,知这老道无甚脾气,当下也不客气,抓了敲开便吃。
                  丘处机笑道:“吃瓜可不是你这吃法。都道此物为寒瓜,却不知其本是阴阳两全之物。”说罢他伸手自两瓣瓜上一弹,便见瓜心携着瓜籽飞向赵活。
                  赵活一手一个慌忙接住,丘处机道:“把籽也细细嚼了。”却把两瓣瓜瓤扔了,看得赵活好生心疼。待得身上有劲儿了,他开口道:“丘真人,你们道门功法最是玄妙,不知可有能,能医治先天不足的。我有一小妹,三伏天亦寒的需披上貂裘,玩得开心些了便要发烧,实在可怜。”心下颇为忐忑,须知如此直白讨要功法当为武林大忌,可这几日同老道相处,知他随和,还总讲些道门趣事,心下又记挂叶云裳身子,憋了许久,方才鼓起胆子发问。
                  丘处机一捋胡须,笑道:“学道无他,在养气而已,心液下降,肾气上腾至于脾元,氤氲不散则丹聚。”赵活一惊,心下记住,却有些不明所以。便见丘处机又道:“此乃我师临死之际,传给我大师兄的口诀。大师兄为人无私,我等才知。”赵活见丘处机直言死字,又知晓了这口诀是重阳祖师临终秘传,不禁心下大骇,惶恐不已。
                  丘处机见了他模样,笑道:“小子,这下叫你知晓了道门隐秘,若是不随我出世修行,哼哼。”赵活闻言直欲昏死过去,颇想大喊“未曾听见!”却又不敢在天下第一人面前臊皮。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飘飘欲仙。
                  便见丘处机抚掌笑道:“莫慌。贫道与你开个玩笑罢了。这口诀是真,来头亦真。但却是道门中人无人不知的东西,讲得是水土合德,最是基础不过。”赵活这才缓缓回神。
                  丘处机又道:“可曾读过道德经?其中有言,叫人要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赵活点头,他在唐门时三师兄教他识字,道德经这等经典也囫囵读过,只是不解其意。
                  丘处机道:“虚心实腹,便是要叫你把心神放到肚子里,莫要劳神,自然丹结。弱志强骨是要叫你莫生欲望。需知壮火外扬离中虚,强行催鼓气血,伤身劳命的狠呐。为道日损,为道日损。”
                  不等赵活开口,他又道:“先用此法,待得身体略微好转,便多多散步,动作柔缓,莫使呼吸急促,心神仍放腹内,气息自深,吹拂心火徐徐下送。待到两肾如桨水运转冰寒自消。若是寒重,散步太轻,便凭空坐下如在椅上,小腿探路带身,双手自然合抱腹部。或是倒走,使气在督脉膀胱经上上升,亦可。只是体弱之人倒走恐有风险。平日里你便拿把旧木梳子,早起来时在她身上沿阳经走向梳上几遍,梳至皮红即可。”
                  赵活心下记住,却仍有些担忧,这些法子太过简单,岂真能治云裳之症?
                  丘处机似乎察觉,笑道:“你疑心我用些小法门糊弄你不是。”赵活连忙摆头直呼不敢。丘处机又道:“你道为何我师临死却仍讲那口诀?哎,既然如此,我再传你一秘法,你且听好。”赵活忙凝神静听。
                  只听丘处机道:“手心劳宫为心包经荥学。足心涌泉为肾经井穴,你以手心按其足心是为心肾相交。”赵活点头称是。
                  丘处机又道:“心窍开在舌,你再以舌舔她足心,此为道侣外交心肾之法,是为恬不知耻,顺情淡淡然为之,便是恬淡虚无。恬者以心舌慰己,身心宁适。淡者,水波摇缓,清澄安澈。”赵活见丘处机面色端庄,一时有些恍惚,心下却已都记住。
                  洞外雨已停了,丘处机站起身子,笑道:“道侣可男可女,绝非世俗所谓夫妻。我师曾明言,道侣不过你死我埋,我死你埋,你可切莫多想。”赵活点头称是,微微脸红。
                  两人准备再度启程,丘处机忽然道:“若是来日,你那小妹当真有劫,便知会老道一声。”赵活咽下口水,忐忑道:“丘真人真乃在世仙人,如此慈悲,实在——”便见丘处机一掌糊在赵活脸上,笑骂道:“不过是动动恻隐之心,须得你这样捧我。”赵活揉揉脸,忽然落身一拜,坚决无比。
                  丘处机轻轻摇头,侧过身子,道:“我大师兄学道之前也是如此,先天不足,盖三床被子腿还冷。他是大才,悟道神速。自我师去后,他便替我师教导我等。”他叹口气,又道:“一晃已是四十年......”眼见赵活仍长跪不起,他又问道:“你拜我,是为要我救你小妹?还是为我传你道法。”
                  赵活道:“只为救我小妹。”
                  丘处机一笑,正身过来将其托起,道:“修道人都讲父母妻儿为天罗地网,若是为了得道,你可舍得。”
                  赵活道:“我......我若是有,恐怕是舍不得的。”
                  丘处机又道:“佛家讲众生以淫为本念念不忘男女,情窦一开则恋慕难遏意飞神迟,你以为佛是否便是要你禁欲。”
                  赵活道:“我不知,但我知好些和尚是这样想的。”
                  丘处机笑道:“哪里只和尚。须知色欲既起,浊精已化,何必当它是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不有新水来,一滴不漏也不过得潭死水发臭。倘若纵欲,则先天水决,其死如箭。守中,守中,要知守,要知中。”
                  赵活懵懂不知,却忽然被丘处机携着离去。
                  一路向西。
                  ----------
                  ①可取盘坐或是仰卧侧卧,总之舒适放松即可。不敏感者可以仰卧,曲起双腿,让脊椎放松。再将意识缓缓放在腹部,渐渐能感受到腹部如有心脏跳动,而胸部呼吸心跳渐弱。此即老话讲把脑袋放肚子里,亦即虚其心,实其腹。腹部内脏滋养多了,久之自然某些顽疾自愈。熟练之后可把跳动放到命门,即知何为两肾如汤煎。再把这股跳动落倒会阴,便能体会到真人之息以踵到底何意。总之身体是个大玩具,不能心急,玩而得之。
                  ②种子尖为阳离火相,先天火,与其相对底部为地坤水,栽种后尖朝下,浇上后天水,水曰润下,克火,令种子火尖之炁内缩,与己身先天之水结合,此为水火相交,即产风雷,风雷即电,即神,即真炁。精米去了胚芽,有水无火,吃多了手足发软,是因为没有真炁,反要自身阳火化阴。瓜子最好莫加盐炒,素吃。
                  ③站桩打坐要使脊椎正中,是为实中。再令百会,会阴一线,是为虚中。虚实合一守住,则其力通,通天彻地,精力贯身。先松松将身体放个差不多正,吸气,缓缓吐出,使隔膜下沉,胸腔落到两肾之上,腰后松劲儿。此时下巴微微一收,顺着两边棱儿往上微微一提,脊椎好似撑住头颅,顿觉轻松。若尾闾控制不了者,可大腿根部往上一抽,自然尾闾下沉,微微前勾,命门填平,两脊相夹。若是驼背者,须得活乏肩胛,只用肩胛之力开胸。夹脊双关,即在此二处。总之细细调整,知中正二字即可。
                  ④机在目。调息打坐引火,能否退得识神都在目上。初习者可试着微受下颌,眼睛自然上瞟,可使火下。收下颌会压迫呼吸,牙微微合住,舌尖放在上牙和牙龈的分界处,呼吸便通畅了。此即搭鹊桥。当然鹊桥搭法有多种,作用不一,不一一赘述。至于退识神之法很多,基本上半眯眼,望向鼻尖,以此为准,将眼睛放在此处。不是要去看鼻尖,只是为了调整眼睛位置感受。总之能退得便行。总之虚着似看不看,黑深深的。四字形容叫做是湛湛深坑。可以找些有干扰的辨别颜色的图片,若退得识神便能看见它本来颜色,不被迷惑。或许也称得上破妄吧,玩一玩儿也无妨的。
                  ⑤古人断物以性为首,形为次,相为末。以西瓜为例,瓜长出来时有顶有蒂,顶花掉处有一小尖,这个尖才是火,浑圆瓜体为水。花掉后阳火内缩,至中心处水火相交产风雷。风雷炸处,生命力散开就是西瓜籽。籽尖即火,尖朝心张,即火性朝元之相。吃瓜拉稀,收一把籽把尖嚼服了能缓解,就是此理。
                  瓜瓤的红属于相,瓜体浑圆属于形。相的级别低于形。红是火色,但在形的层面瓤属于水,籽才是火。凡物莫不阴阳两全,属火的籽反而色黑,属水的瓤反而色红,正和阴阳之理。西瓜籽白白软软的,火尖略具其形,就是有阳无阴,这种阳虚且水火不全的,就不会长苗,瓜瓤之形为水,相为火,形高于相,其火弱不能衡水,此即水火未济,所以种地里不长苗。
                  西瓜阴阳两全,吃瓜受寒是只吃其阴未得其阳,西瓜心为风雷起处,此处味美不伤人。西瓜总切成扇面分食,只有一小口西瓜心,自然被寒到。
                  阴阳水火合成一个中,明了阴阳水火,就懂了生命,平衡。好比守中集虚之理,得了此理再去站桩打拳都跑不了偏,甚至可以自己编几套功夫。
                  中国人的东西在心法內意,其次为形,再次才是声色外相,所以形相到最后都不重要,最好是能得意忘形,忘形则不在外,得意就是得中。反之若纠结于元素对应,把一切机械化了,不是死于相下就是死于形下,那就是不中。
                  此第五节先生所言,不敢妄自删减。


                  IP属地:湖北24楼2024-07-27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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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营帐围绕,声声战马嘶吼,中一黄绸大帐,旁悬一九斿大纛。成吉思汗,威震大漠,君临绝域,此刻便坐于他金帐之内,问那长春子长生之法。
                    须发灰白,虎眼微眯。身上土黄裘衣,手上翡翠扳指。无甚么奢华器具,自有股子威严在身。直压得赵活不敢直视,心中叫苦。需知便在刚才,丘处机解道德真经,劝谏大汗修养生息,莫动干戈,却于长生之道只口不言。一旁文官额上已布满豆大汗水,老道却仍老神在在。赵活不通蒙古语,却也听得出成吉思汗话中不满,心下道:“我命休矣。”
                    忽地听见帐外有人讲话,便见成吉思汗面上现出笑意,说了两句蒙古话,即有人自帐外进来。
                    赵活自然侧头去看。便只一眼,如罹雷殛。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蕙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原是仙人降凡尘。
                    赵活痴呆呆坐着,一片空白。实则没有空白,便连赵活之自我亦无,更无记忆。
                    不知多久,他忽地头皮一紧,发根竖起,终找见了自己,这才看见了一对紫眸。
                    内中无一物。
                    丘处机一手搭在他肩头,朗声道:“大汗何必动怒!有道是有欲而来是人情,无欲而来是道情。赵少侠此举虽面上邪淫了些,终究是顺应自然。大汗若想长生,自当做有德之人,以掌神器,方与道合,莫要妄动杀孽!”
                    便听一旁传来空灵女声道:“丘神仙此言甚是。大汗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养德,建千古功业,其时天命所归,自是上德之人。”文官自大汗耳边口译,成吉思汗先听丘处机之言,面色寻常,再听瑞杏之言,颇有喜色。便在刚才赵活风雷交错之际,丘处机已与瑞杏各献谏言数条,自知大汗早已倾心瑞杏所言,心下只好叹气。又道:“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望大汗,慈悲。”话到句末,丘处机似乎已见生灵涂炭之境,短短一停,心下微叹。
                    成吉思汗仍是虎眼微眯,冲一旁文官说了些甚么,便见文官道:“丘神仙之言甚得大汗心意,大汗要赏黄金百斤,牛羊五百,教丘神仙掌天下道统。只是......”他微微一顿,又道:“那边的丑人却对杏花神仙不敬,立时斩首!”
                    赵活还自恍惚,只循声望向文官,又自回头往瑞杏身上瞧去。成吉思汗大怒,几声令下,便自帐外进来几名卫士,要将这丑人格杀当场。
                    但见丘处机衣袖鼓动,一息之内,已携赵活到了帐外。
                    赵活呐呐道:“丘真人?”丘处机见他呆傻莫样,不禁笑骂:“痴儿!”夹赵活于腋下,身如飞羽,就此离去。
                    成吉思汗念在丘真人面上,倒未遣兵马追捕,只下了通缉,如再遇这丑人,格杀勿论,赏银百两。


                    IP属地:湖北26楼2024-07-27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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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从蒙古人手中逃得一命,丘处机便同赵活一路往东。其间听闻消息,南宫世家所在江陵城,正遭新魔教,泥教包围。世人今日方知丐帮便是泥教畜生道,措手不及下,战况危机。江湖各派纷纷遣弟子援助,唐门崆峒亦在其中。丘处机与泥教天道法王神交已久,心下不解,当下携赵活前去。赵活心念众人,亦是全力前行。
                      一晃已入十月,丘处机同赵活到了江陵城外,便见正邪分离,兵马齐聚,似乎是将要大战。但赵活已见过蒙古人军威,到是无甚惧意。丘处机忽然同赵活道:“我自有要事,在此需同赵老弟你分手。”
                      赵活惊道:“赵......丘真人你这可折煞我了。”丘处机笑道:“你触怒成吉思汗,还能全身而退,这份功绩,江湖之上可有人能及?”赵活讪笑,却又想起那日瑞杏仙姿,心下有股难言之感。
                      便听丘处机又道:“杏花仙视天下为棋盘,罔顾人命,你以为如何。”赵活不解,心下没来由一慌,迟疑道:“自然是......不好的。”丘处机双眼仍是半阖,却放出精光,他道:“杏花仙如此修为,当早已镇住白蛇,其年龄又轻,恐怕从未有过月事,自然不知情为何物。”赵活喉头耸动,不知如何接话。丘处机又道:“坤道功法,动情则自破,复后即能怀孕生子,与常无异。”赵活更加惶恐,道:“丘真人,你同我说这些......”丘处机笑道:“你可愿做那降妖伏魔之辈?”赵活双腿一软,哑声道:“你......她.......”丘处机大笑出声,将赵活托起,几个起落,放至场上角落,又飞身而去,只留得赵活兀自呆立。
                      便听得传来呜呜低泣,赵活正要不去想丘处机所言,立时循声过去。却见一个紫衣女子立于远处,抬手拭泪。本是朱唇粉面,乌发如墨,俊美十分。此刻面上潮红,低眉落泪,却仍强直腰杆,做坚强状。
                      其身旁一个蓝衣家丁,手足无措,颇为慌乱,只不住大喊:“萤大小姐,使不得,再往前去便要遇上魔教......”话音未落,便见几颗飞石袭来。这南宫家丁虽也身具武功,此时心神不宁,未有防备,登时被砸的头破血流,躺在地上。
                      却见两个叫花子自不远逼近,面上各挂着淫邪笑容。当中一个瘦的阴恻恻道:“自那王二壮当上帮主,咱们丐帮原先好多生计再不能干,便是在街上摸摸娘子大腿,叫他们那帮子人看见了,都要一顿毒打。”旁一个胖的接口道:“正是。我们都沦落到当乞丐了,还讲甚么仁义,呸。”他吐出口浓痰,嘴上笑容更是急切。此地在战场一角,远离正道所在,便连魔教之人也未有几个。这二丐心下急色,便想就在此地行苟且之事。
                      赵活心下一惊,原来这姑娘他却认识,乃上官千金上官萤,颇擅经商,同唐门亦有来往。总是他同四师兄招呼,一来二去亦是面熟。崆峒留学之际,赵活去玄功洞读书时,也常遇见。一个落落大方,带几分泼辣,一个习惯了逆来顺受,还爱嘴碎几句,倒是关系不差。
                      赵活又想到师父曾言,今后再见到丐帮弟子,全打断了腿,给师妹报仇,心下一紧,便即摸了脱手镖扣在手里,再拔出小剑追了过去。
                      那两个化子身背七个口袋,虽人品低劣,却也是帮中好手,上官萤此刻正哭得手脚发软,心中隐隐生出绝望之情。便见一旁突然闪出个青衫人来,手中射出一道黑影,直直没入瘦丐背心。瘦丐直挺挺倒下,赵活自己却吃了一惊,心下道:“我何时有这般劲力了?”一旁胖丐见好友身亡,心下不有愤怒,反倒先生出五分怯懦,自怀中摸了把石灰粉出来,便往赵活脸上泼去,脚下却往斜旁逃去。赵活此时内力阴阳调和,骨正神宁,反应神速,松胯矮身避过,正要往前追赶,却见那胖丐已被上官萤一拳打倒在地。上官萤此刻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眶通红,虽占了偷袭之利,一拳打翻七袋弟子也颇令赵活心惊。他却不知上官萤习练苦恼拳法,越是心中困苦,越是拳上有劲,此番恐惧心去,再生出十八分怒意,一拳打挺七袋弟子也属正常。
                      只见上官萤吁出口气,正要转身说话,地上胖丐忽然手中飞出一道小针,钉在上官萤胸口。再一记鲤鱼打挺,便要逃走。
                      赵活急道:“休走!”却见上官萤已是斜斜坐在地上,眉头紧皱,面上煞白。赵活见此即知针上有毒,不禁停了脚步,忙问上官萤道:“萤姑娘,你先下甚么感受,我即刻为你配药。”伸手往怀里摸去,却不禁面色一白。原来这几月同丘处机奔波,身上药物早已用完。赵活只觉心脏狂跳,顿感手足无措。一旁上官萤看他神色也猜的七七八八,心下绝望。再看两眼赵活慌乱的丑脸,却又不禁笑出声来。此刻猛毒攻心,上官萤自知已命不久矣,心中暗道:“便是死在此地也好,好歹死前还有人为我着急......若是我爹爹,是南宫深,他们恐怕......”意识已渐渐模糊。
                      赵活心下哽咽,却毫无办法。
                      忽然。
                      便听得有人朗声道:“师弟,接着!”
                      赵活回头,手中已多了一个瓷瓶儿。便见不远有个男子,长袍如风,夕阳如火,烧在身旁。
                      一副媚脸儿,却星彩照眉,放荡不羁,举手投足具是风流,女子望之心悸,男子见之形秽。得见便知,游侠浪子,缘何引人心醉。
                      唐门飞侠唐布衣。


                      IP属地:湖北27楼2024-07-27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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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有抽楼还盼提醒一下,不算镇楼图,当下该发了十楼。


                        IP属地:湖北28楼2024-07-27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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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见大师兄信步走来,嘴角微挑,玩世不恭。赵活只觉热流涌上面门,哽咽道:“大师兄——我来世一定变作女子,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大师兄闻言脚下拌蒜,笑到咳嗽:“咳咳,你先给上官娘子服下解药。”赵活当下一惊,几月不见大师兄,一经见面,竟欢喜的忘了正事。忙倒出瓶中解药,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捏开上官萤小嘴,喂了进去。左手滑腻娇嫩,右手弹软微温,待得上官萤咽下,手心又感到一阵气息吹拂,痒的出奇。一时间赵活不禁心头狂跳。唐布衣笑道:“师弟~不用那么紧张,这万灵丹虽然宝贵,还是比不过上官家千金的,到时候你拿了上官家的谢礼,再炼上十炉子都够。”赵活眼看上官萤呼吸微微平稳,却还自神志不清,口中呻吟,有些着急,冲大师兄道:“大师兄,怎么萤姑娘还未好转。”唐布衣捏捏下巴,在赵活上官萤二人脸上来回打量,末了开口道:“我去替你二人把风。师弟你长得这么丑,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干系的。我可就不行了。”赵活怒道:“大师兄你还在胡闹!萤姑娘要是死了,不肖上官世家出手,掌门就要把你打死了!”
                          大师兄嬉笑道:“哈,师弟你怎么几个月不见,便连这最基础的解毒法子都忘了。”赵活一愣,马上忆起唐门毒经上所言,若是中毒猛烈,解药服食过后需得运转内功加助药力。若是毒已过深,无力运功,便需旁人推揉经脉,助其化药。上官萤此刻神志不清,自是不能运功疗毒,在场人中,唐布衣是赫赫有名的江湖浪子,名登惜花令,若是被人看见同上官千金有肌肤之亲,绝对从此污了她名声。赵活笑道:“大师兄,你竟然如此靠谱——”话音未落,马上惊觉,急道:“换我来还不是会污了萤姑娘清白!”大师兄故作惊讶道:“师弟,你真是龌龊,竟要趁机......我真看错你了!”赵活怒道:“放屁!我是说——你!”唐布衣大笑出声,道:“我就问你,救是不救!”赵活咬牙,他自然不能不救,不过是同大师兄一起,不自觉便激动起来。便见他轻轻脱了上官萤鞋袜,搓热了手心,轻柔握住上官萤脚掌,手心足心贴合。赵活从未同女子如此亲密,心下心脏猛跳,紧张万分。口中不住道:“萤姑娘恕罪,恕罪。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如此......”却忽然听得上官萤轻轻道:“嗯......”虚弱娇媚至极。原来上官萤虽中毒颇深,却还未完全失去神智,加上万灵丹作用,半昏半醒下也将师兄弟二人对话听个大概,此刻美目睁开一丝,面上却升起些红润。那自不是气血通畅所致。
                          唐布衣早已飞身跃上一旁树顶,目光如电,绝不放任何人犬鸡狗蚊子进来。态度之认真,唯有当初,把昏睡的小师妹偷偷放到纸船上顺流而下时能比。
                          赵活心下运起丘处机路上所授心诀,强收心猿意马,另只手自足踝,沿小腿内侧三阴一路向上摩梭。至裆下鼠蹊,赵活强咽口水,手上微微颤抖。虽隔着衣物,但推揉气血需贴合用力,手感亦无甚不同,上官萤衣料名贵丝滑,倒更让赵活心跳加剧。他一时迟疑,却听上官萤道:“你......”抬眼望去,只见上官萤两颊红润,双眼半闭,眸中水光闪动,娇态毕露。赵活干声道:“饶命。实在......”说罢便要抬手。上官萤微微摇头,是要他继续无妨。赵活一愣,手悬在腿根,一时踌躇。上官萤实在恼火,却又无力升起怒意。只好上唇叼着下唇,微微皱起鼻头,侧过头去不看他。赵活一咬牙,终还是摩梭过去。
                          左腿毕则右腿,右腿毕则左臂,左臂毕则右臂。
                          许久,上官萤脸上终是红润起来,手背自灰黄重新变得白皙,指骨处微微泛红。脚背也如羊脂玉晶莹。五趾趾甲带着些粉色,随着趾头微动,刺挠挠的,痒在某人心里。
                          上官萤面上酡红,隐隐发烫,蚊蝇般道:“伤口......”她虽毒性去了大半,体力却亦去了大半,此时便是抬手也费劲,更不谈包扎。
                          赵活心如擂鼓,嘴唇发干,颤声道:“萤......萤姑娘......这个伤口......在......”上官萤咬住下唇,红的若要滴血。狠狠道:“我都不在乎......你还......”只可惜实在气力甚微,不但没有平常凶劲儿,反倒娇的发指。
                          赵活长吁口气,又猛吸口气憋住。终于是脱下了那一袭紫袍,同内里白衫。
                          两座蓬岛乍现,一轮红日将升。
                          赵活低下头不敢看,呐呐道:“抹胸......”
                          此刻上官萤极致娇羞之下,忽然生出几分力气来,扭身过去跪坐,十颗晶莹趾头在臀下浮动。她憋足口气,自行解下抹胸,拔了飞针,挤出毒血。右手从身前环过伸到腰后,向赵活讨要某物。
                          赵活早割了身上最干净地方的布条下来,一直低头候着。此刻见面前多了只玉手五指微抓,忙双手呈上布条,不敢抬头。
                          那只手一把抓走。忽然又听到上官萤娇嗔道:“金疮药呢。”
                          赵活手忙脚乱自怀中一阵摸索,可哪里有金疮药呢?忽然某物砸到他头上,正滚到他手心。这份巧劲这份准头,自不必多说是谁。
                          赵活颤着双手奉上,这回却不由自主抬了头。虽只一息,洁白美玉,此生难忘。
                          又过了些时候,只听得那边战场鼓声雷鸣,杀号滔天。此处虽偏僻至极,却难免有逃兵到此。可树上有人单手环着右膝,左腿耷拉在空中,铜钱自五指间翻动。于是便没有了任何人。
                          又过了片刻,已不知死了多少人,忽听得有人咆哮,震得战场之上人人尽皆胆颤。
                          “中原正道侠士,江陵守城将领都听着!本人泥教法王,暨丐帮帮主在此,名唤王二壮的便是!”
                          一时间双方人马都停了拼杀,那王二壮似乎又说了些甚么,可离得太远,他这几句又未用内力,却听不清了。
                          上官萤此刻已穿好衣物,恢复了些力气,倒又有了平日里英气模样。赵活跪在一旁,双手抱腹,疼的面上抽筋。却是上官萤恩将仇报,赏了他一击老拳。
                          “你这死人,还不快随我回阵中!”
                          赵活龇牙道:“我本是想去助我师门的,可这下却走不动了......”瞥眼望向一旁,大师兄早不见了踪影。
                          赵活升起几分担忧。他素知大师兄爱好热闹,可眼下这般大战他却跑了,那一定是去了更危险的地方。
                          “大师兄......你要是死了,我下辈子一定变成你老婆,丑死你,还要天天管你,不让你出去浪荡!”
                          上官萤性子从来蛮横,此刻一拧赵活耳朵,将他从地上拽起,凶霸霸道:“死人,快走!”
                          赵活吃痛,只好慌不迭踉跄往前去了。上官萤踏步跟上,却忽地脸上飞红。她娇嗔道:“慢点,下人怎么敢走在前面!”赵活登时停了步子,双手一搓,露出店小二的表情道:“是是,公子,奴才知错了。”上官萤被逗得大笑,又猛地红了脸狠狠道:“还敢油嘴滑舌!”赵活亏心,自然不敢顶撞,只好怯怯道:“奴才知错,公子莫生气,伤了千金之躯。”上官萤一挥衣袖,倒真有几分世家公子气概,她本就生得英气十分,当下这副模样倘若叫小娘子看到,恐怕要背上不少风流债务。此刻她双颊飞红如火,豪迈潇洒笑道:“前边开路!”
                          二人奔去战场中心。


                          IP属地:湖北32楼2024-07-27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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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那场上立着一条大汉,披着旧布袍子,浓眉大眼,宽鼻阔口,四方国字脸,饱经风霜,威势骇人。豪迈英雄如此,自是丐帮帮主王二壮。
                            其不远处站着一位穿鹅黄长衫的女子,长发披向背心。一张鹅蛋脸儿,典雅宁静,自有成竹在胸。却是玄功掌门,魏菊。
                            便听王二壮朗声道:“魏掌门,你是女中大丈夫,王某便接你三掌,请!”此刻赵活二人已奔至正道阵中,听得王二壮此言,上官萤面上失色,急道:“魏掌门如何上去同那畜生道法王对峙了!”一旁有个富贵公子,容貌俊逸,袒胸露乳,颇为引人瞩目。便是南宫世家大公子,南宫深。亦是上官萤的未婚夫是也。方才战前,南宫深与红颜知己甜言蜜语,又对上官萤冷嘲热讽,才致使上官萤逃到一旁,暗自伤心。此刻他见了上官萤同赵活归来,微微松口气。战场之上危机四伏,倘若上官千金遭遇不测,自然大大折损两家关系。但见上官萤却是和一男子同行而归,心中又升起两分怒意。待得看清那男子长相,心下惊道:“竟是那赵活?”世人皆传天下第一人一入世,便掠走了天下第一丑人。虽未流传姓名,南宫深却也猜得便是赵活。昨年南宫寿宴,这赵活同唐门飞侠在宴席上胡闹一番,却算是松了南宫家一份大礼,替南宫深族叔洗刷了冤屈。南宫深由此倒是对他有几分好感,此番怒气却又消散不少。
                            “师弟!”循声望去,是个圆滚滚的青衫少年,便是唐门四师兄,唐惟元。专研谋利之道,与赵活常常一同行商。赵活这会儿却顾不得他,只因场上二人已交手起来。
                            只见魏菊行至王二壮身前,缓缓推出一掌,看似纤柔,实则暗含崆峒铁琵琶功劲力,倘若王二壮轻敌,当要大吃一亏。
                            可王二壮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深知江湖之中,深藏不露者往往便是娇弱女子,天真顽童,枯瘦老人。当下探出掌来,内力吐三分,留七分,若是魏菊内力不俗自被反激回去,倘若她真是弱女子,也不至伤她性命。
                            便见二人手掌相碰,魏菊猛地一震,连退几步,面上已失了血色。王二壮笑道:“你内力虽强,却不懂运用,绝非王某对手。依我之见,剩下二掌,便不对了吧。否则你这般奇女子,就此香消玉殒,未免可惜。”魏菊调匀呼吸,却道:“说好三掌......便是三掌。请王法王赐掌吧。”
                            上官萤大惊,可环顾四周,岂有人敢上前替魏菊接掌。二人自小是至交知己,此番情急之下,上官萤眼角已滚下泪珠。她哑声道:“招弟......”却见一旁青衫闪过,有人已往场上去了。
                            上官萤心中一紧,她本该开心才是。纵使三十个赵活,又哪里及得上魏菊一根指甲?可不知为何,她却没来由一慌,鼻头一酸。
                            “原来......他却是谁也要相救的......”
                            场上王二壮大笑,不多废话,已是一掌击来。掌未至,掌风先行,已吹起魏菊宽袖,刚猛无比,威势骇人。魏菊心下绝望,索性不做抵抗。却见突然现出一个青衫客,又听得一声闷响,又飘起一阵血雾。
                            那青衫客被一掌击到魏菊身旁,魏菊看清了他面目,面上一酸,惊道:“赵、赵师兄!你怎么......”
                            场下众人皆惊,心想,原来真有人英雄救美,却连命也相送。纷纷升起几分不屑几分敬意几分可惜。
                            江陵城最高的酒楼之上,忽然传来女声怒道:“呆子阿活!不推开她,干甚么要为她挡!”又听到有男声道:“你若在吃醋,不妨也过来喝杯酒,醋可以解酒,酒也可以解醋。”
                            虞小梅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几欲飞身下去。张三三自她身后道:“你若此刻现身,便功亏一篑,你想好了。况且赵活此番随丘处机西行,想必另有机缘,王二壮一掌,恐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虞小梅沉默半晌,心中狠狠道:“阿活,你若是敢死了,我一定把你的骨灰研成粉末,每日泡菊花茶吃!”终是放弃现身。
                            再看场上,魏菊泪珠已悬在眼眶,几欲涕下。赵活口中鲜血直往下淌,面色灰暗,却强笑道:“王法王......还有一掌,我一并接了......”魏菊听闻,哑声道:“赵师兄,你何苦如此......”王二壮见此,目中赞扬,笑道:“好!你便是赵活不是。其貌不扬,却是个人物。接掌吧!”又是一掌袭来,刚猛更胜适才三分。
                            上官萤心下绝望,天下最在乎她,她最在乎的人,似乎都要在此刻,自世上消失。悲痛之感,难以言说。
                            却忽见一道白虹落在王二壮身前,有少年朗声道:“这一掌,瑞某来接!”
                            一声巨响,瑞笙倒退两步,虽面上平淡,心下却惊道:“六道法王,名不虚传。只一掌,便令我内息一滞,差些脚软。”
                            王二壮动也不动,却也心惊:“哪来的小子,年纪轻轻,内力恁地深厚!”
                            赵活做出此番壮举,身上无力,却生出股子从未有的豪情,又咳出两口鲜血,却仍笑道:“阿笙,只要你不是故意先躲在一旁,我便谢你......”魏菊心疼道:“赵师兄,你莫说话了。”
                            瑞笙面上微微一红,向赵活埋怨道:“就叫我出出风头,你别拆台了。”说罢鼻头一皱,却有几分俏丽。言罢他又正了神色,高声道:“二位退回阵中,调息养伤,此处交由我便是!”
                            魏菊搀起赵活,向瑞笙道:“瑞公子,务必当心。”便退回阵中。
                            上官萤,四师兄,南宫远等人早已候着,纷纷掏出些疗伤事物。赵活见上官萤眼角发红,欲骂又止,不禁又笑得咳血。
                            四师兄捏捏他的小臂,道:“师弟,我这会算服了你啦。你这是在用生命......”赵活着急,一把捏住他肉嘟嘟两颊,道:“你......咳咳......你别乱讲......小师妹......咳咳......”
                            南宫远自身上掏出各式丹药助他服下,叹道:“赵兄高义,在下佩服。”
                            魏菊此时已正了心神,道:“小、小妹运功,替你镇压伤势可好?”上官萤一旁道:“是了,魏掌门内力深厚,一定能稳住他伤势。”又凶霸霸冲赵活道:“你若是浪费了魏掌门内力还死掉,看我饶你不饶!”
                            赵活心道:“我都死了哪还需你饶不饶得。”却不敢说出口,怕上官萤恼羞成怒,真送他上了西天。只向魏菊道:“劳烦......魏掌门了......”
                            魏菊步至赵活身后,手掌轻轻搭在其背上。赵活顿感一股柔和暖流流入体内,翻江倒海、火辣刀割之感顿减。
                            再看场上,瑞笙正与王二壮斗得激烈。但他却不知,南宫深等一众人心神却全放在赵活身上,无人关注这缟衣剑少惊世一战。还好他不知,不然恐怕心里委屈,内力大乱,便要毙命于王二壮手下。幸哉幸哉。


                            IP属地:湖北35楼2024-07-28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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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活本渐渐好转,忽觉背心真气入体,全身如琵琶作响,连绵不绝。原是魏菊空有内力,却不曾习武。此番出手,却是由得真气在赵活体内自动。少量也罢,魏菊见赵活好转,却又加大了功力,赵活登时身上烧热,两肾如汤煎,头顶百会擂鼓般作响,忽地一片空白,失了意识。
                              众人惊慌再不多说,却看那场上二人已经分出胜负。王二壮凭一记金刚神枪指,令瑞笙面上大骇,心头发苦,自知不可力敌。
                              王二壮惜他英雄少年,颇为赏识,方才已借着攻防之际,助其体悟武学。现下笑道:“你退下吧。”瑞笙略一行礼,便即退去。
                              之后又有好手上前迎战,可皆非王二壮敌手。他脚下不动,便已连败正道数人。刚猛神勇,直吓得众人肝胆俱裂。江陵正邪之战,他王二壮便是要做那万人之敌!
                              见再无人敢上前挑战,王二壮放生长笑,内力催鼓下直如声声雷鸣,连绵不绝。他朗声道:“中原武林诸位侠士的武功,王某今日算是领教了。可是坐镇江陵的武林和事佬,南宫世家怎就没人来挑战?莫不是怕败给王某,颜面尽失,才当那缩头乌龟!烂柯子——我数十声,是个汉子,即刻出来见我!”当下群雄心头皆惧,心道:“倘若南宫家主不肯出城,自是正道威风尽失。可即使南宫远接战,又哪里是那魔头对手。”
                              几息过后,便见一个长袍男子越众而出,到了王二壮面前。
                              高大挺拔,面容英俊,眼角略有些皱纹,更添几分成熟魅力。眉头微锁,似有心事缠身。便是南宫家主南宫远了。
                              便见南宫远道:“王帮主,不必喊了,南宫某人在此。”
                              王二壮语气发干,道:“你还真老。”似有些吃惊。南宫远心下不解,道:“王帮主何出此言。”王帮主道:“你可识得我是谁?”南宫远道:“王帮主大名,南宫某人素来景仰,可惜......”话还未完,他却忽然停下,张口不言,一副吃惊模样。王二壮往前一步,道:“你再看真切一点。”他这一步迈出,只叫围观众人心头一紧,生怕他要一掌毙了南宫远。谁料南宫远不做反应,却忽地笑起,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喜道:“定远郎,王公子!当真是你!天可怜见,教你我兄弟暌违二十载!”便要上前握王二壮双手。哪料王二壮手上内力一吐,便将南宫远放飞三尺出去。他正色道:“世局如烂柯,岁月韶逝,人事已非。自打你辜负迎香那一刻,你我便再也没有交情。你是正道领袖,老子是泥教六道法王,统帅畜生道包围江陵。你说我想做什么?”
                              南宫远面上发苦,眉头又紧锁起来,欲言又止。最终缓缓开口道:“我......我确是对不住温夫人,对不住你。当年我亦有苦衷,不是存心令她错付。”王二壮冷冷道:“你的苦衷,无非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嫌她出身低微,配不上你南宫世家的高门大户。”南宫远苦笑道:“你明知不是,何苦拿话相激?你又如何呢,你若不负气远走,她焉能孤苦无依。”
                              二人说话声音甚小,众人隔了十丈多远,便听不清了。但若有人内力惊人,便是搁了百丈,只肖静心凝神,也不是不可听见。
                              此刻江陵城最高的酒楼上,便有这么两个人。
                              “车兄,这两个小子,这等大事之上,却还要聊些个儿女私情。哈哈哈!”便见一个青袍老人正抚掌大笑,正是丘处机。对面坐一老者,灰白长袍,儒生模样,正缓缓摇头。这老者道:“我那孩儿,最是为情所困。男女之情,兄弟之情,家国之情。总不嫌多,拼命往自己背上背。”丘处机笑道:“车兄如此佛法,还渡他不得?”老者道:“我辈皆求营魄抱一,无事安闲。可倘若有人甘愿营魄相离,梦想与决断齐飞,内心共山河色变,动人如斯,我焉能去劝。”
                              忽然一旁有人插话道:“没想到英雄好汉如王帮主,终究是过不了情关的俗物。”便是不知车轩辕乃王二壮恩师,自刚才车轩辕称呼之中,也该明了二人关系匪浅。此人此话当是冲着激怒车轩辕去的,好不胆大。一旁的虞小梅噤若寒蝉,手心已经冒出两层冷汗。
                              车轩辕侧头望向另桌的年轻人,道:“你可曾爱过人?”
                              张三三笑道:“自然有的。我自出生来便爱我自己。”
                              车轩辕摇头道:“若爱自己,便不会找理由逼自己英勇就义。你想激我现在杀你,好让丘真人阻我,同我在这群雄汇聚之地厮杀,便好叫你完成她的遗愿,搅动江湖风雨。”张三三面色一冷,再不开口。丘处机端起杯子喝茶,却不说话。
                              车轩辕又叹道:“我那孩儿岂非也是如此。杀身成仁,嘿,好一个杀身成仁。”
                              再看场上,二人斗得难解难分,忽然四臂交缠,拼起了内力。众人本以为南宫家主武功必然及不上王二壮,谁料这江湖和事佬却能同魔教法王斗个相当,本不服的人,今日也服气了。
                              再看二人,贴的极尽,南宫远轻声道:“王公子,你真要与我反目吗?”王二壮冷笑,低声道:“你心怀江湖大义,她只心怀你一人而已。你舍下她,便如你舍了家主之位,舍下亲朋好友、荣华富贵,舍下一切你重视的东西,如我一般,孑然一身。”
                              南宫远摇头道:“那能有什么办法呢?当年大战,我中了极乐教陷阱,身陷重围,若非温大哥舍命救了迎香与我,我们焉能有今日?”王二壮道:“若非为了成全你们,我怎会抛下一切,远走他乡?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爱他、护她。无论风霜雪雨,酷暑严冬,一生——一世,不变——不移。”南宫远眉头紧锁,面容痛苦道:“温大哥对迎香情根深种,如你我一样。他伤重卧榻,反复梦呓,唤的都是迎香的名,形销骨立,我怎能忍心看他含恨而终,相思至死?”王二壮复自冷笑道:“你讲义气。老子最恨你这么讲义气,***!”南宫远道:“我对温大哥讲义气,对你也讲义气,若你当真恨我,我将性命拱手相让,有何不可?”话音刚落,便见王二壮猛一发劲,将南宫远逼退三步,哇的一口吐出血来。
                              王二壮面上平淡,道:“有何遗言。”场下众人皆惊,南宫浅方才才到了城外,此刻见爹爹吐血已是落败,同南宫深具是惊慌,仓皇往前赶去。
                              南宫远喉头耸动,吞下鲜血,道:“迎香在锦香宫。”王二壮淡淡道:“我知道,我见过她了。”
                              南宫远愣神,迟疑道:“那你为何——”王二壮道:“他说,要与我结为异姓兄妹,因为她一生只能爱一人,许了人的心,便再也不收回了。”
                              南宫远此刻终于留下泪来,喉头发甜,心头发苦,默默不能言。
                              王二壮抬起掌,面无表情。
                              “别杀我爹!”
                              “王帮主手下留情!”
                              莫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便是到了跟前,也不过是多两具尸体罢了。
                              有声音碎了,是天边有人捏碎了手中茶盅。
                              有鲜血淌下,是定远郎心头多了一把尖刀。
                              便见一个浓眉大眼,身高膀宽的少年站在王二壮身后,手中尖刀已没入泥教法王背心。
                              南宫远大惊失色,急道:“王兄弟!”也顾不得伤势,踉跄跑来将王二壮搀住,冲那少年怒道:“你这卑鄙的小鬼,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那少年忠厚面庞上显出两分无措,又露出八分忧伤。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来。王二壮口鼻溢血,却似卸下了重担,长出口气,笑道:“别怪他,这是我筹划的事。”南宫远咳出两朵血花溅到王二壮肩上,急道:“你说什么?”王二壮笑道:“唯有如此......才能将丐帮还给正道武林......”南宫远再也支撑不住,好在身后南宫深一把将他扶住。南宫浅此时也想帮手,却被南宫深严厉眼神呵退,只能束手一旁,心中酸涩。
                              王二壮阖上眼,道:“我死在这,车老爷再心慈......也会绝了与你们相互理解的念想。得让泥教......离你们这群嗜血疯子......远点。我们的桃源乡......不能蒙尘......”
                              那少年脸颊上滑下眼泪,颤声道:“干爹......”王二壮上身伏在南宫远肩头,轻声道:“孩儿,这样就好,别让人看见你哭,说你该说的话。”
                              那少年抬起小臂一把擦去脸上泪迹,塔前两步,鼓足丹田冲群雄道:“各位英雄明鉴!我乃丐帮旧派李富贵!旧派向来与新派不睦,只因恪守帮规,遵奉帮主号令,才与天下英雄为敌!却没想到这丐帮帮主竟是万恶不赦的泥教法王!我李富贵虽然贪生怕死,但此人想害南宫大侠,我头一个不肯!丐帮的众位兄弟,若甘心再为泥教卖命的,不妨来杀我报仇!”当下乞丐众嘈杂声起,旧派突然发难,内讧起来。一时场面大乱。
                              南宫远将王二壮背在身上,泪水混着血水滴在胸口,干声道:“撑着点......”向城中缓缓走去。无人敢帮,无人敢拦。
                              王二壮在背上笑道:“年少时,总是我背着你。”南宫远声音哽咽,强笑道:“那是,我们常打赌,谁能博迎香一笑,输的人作马骑。迎香总是偏袒我,从来只对我笑。”王二壮哇出口血,沿着南宫远胸口淌下,同南宫远的泪、血混作一块。他道:“老子真恨你,想一拳打扁你得意的脸。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兄弟,我能怎么办呢。”南宫远悲声道:“你我阔别二十年,好不容易才重逢,你怎么就这么急着要走?”王二壮已睁不开眼,听不见声音。他含糊道:“你年少时......不是老想当武林盟主吗?这许多人都为你而来,同仇敌忾,你面子老大了。”南宫远昂起头,可怎么样也阻止不了泪如雨下。他道:“我们不是说好,要效仿那红蓬王与曾文先生,相互扶持,济拔颠危,匡扶社稷吗?你怎能抛下我一人?没有你,谁来为我出谋......划策......”他已失声。王二壮有如梦呓,轻轻道:“阿远......我依约替你把人找齐了......天下豪杰都供你驱使......剩下的事,就看你了。你得......你得练好武功,要强过我才行......等我们都长大......”
                              忽有琵琶声,自天边飘来,如轻烟,如清泉,亦如春风。
                              王二壮眼前光亮起来,白茫茫一片间,他听见了自己心声,看见了,自己心上之人。
                              如此弥留之际,他终于松下二十年来紧绷的心弦,卸下二十年来山般的重担。定远郎再无束缚,回到了那天。
                              天光明媚,晴空万里。他望见那双眼睛的第一刻,便知道春天已经来了。
                              春天,就在她的眼睛里。


                              IP属地:湖北36楼2024-07-28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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