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呼，呼，嗯——”
赤垕循将头埋在枕头里，用力按住腹侧，手掌陷进紧绷的肚皮。
产程开始了。初产漫长，更何况赤垕循还未成熟，瘦窄的腰胯挤起大肚，孩子迟迟无法入盆，扯得后腰生疼。他只能侧躺，把娇嫩的肚子放在寝席上，在规律的宫缩中深深呼吸。
“呃——”
赤垕循挣扎抬头，他使劲捧住下坠的孕肚，摆冬月要月支，想转过身去。
吕望及时扶住这摇摇欲坠的肚腹，帮他翻身。
赤垕循还是难受，他转东胯骨，手移到耻骨上方ca来ca去。
“疼……”
赤垕循小声呻⚪。
吕望看向医师，医师回道：“郎君年轻，身子没长全，恐怕要多费些周折。”

2.5.3
暮色沉沉。赤垕循勉强喝进几口参汤，伏在床上歇息，略略压住躁冬难受的胎腹，像搁浅在沙滩上的鲛人，奄奄一息。
“你父亲的想法就算实现了也是南辕北辙。”
吕望用巾帕擦拭他额头的汗珠，想说些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怎么说……”赤垕循闭着双眼，张张没有血色的嘴唇。
“君👑哪有时间亲自抚养所有孩子？最后还得托付他人。而这个人，不论是男还是女，是生母还是养母，都对这个孩子有养育之恩，也都有可能利用孩子参㊣。汉灵帝还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呢。”
“这种残忍手段防不住外戚，只会沦为宫斗工具，适得其反。”
赤垕循勉强扯扯嘴角，又一颗晶莹的汗珠从额角滑过清纯的脸庞：“呼呼——你说得对……”
他上下拂冬石更胀的肚皮，稍微施加更多的力，想制服腹中拳打脚踢的孩子。

2.5.4
天黑了又亮，当清晨的曦光攀上窗棂时，赤垕循身体僵硬，双手按住盆骨边缘，竭力抬起脆弱的脖颈。
“呃呃呃——”
孩子入盆了，月要月复好像瞬间大了一圈，赤垕循扭冬月夸骨，挺不起下坠的大肚子，通红的肚尖只能墨曾寝席。
“疼呃，疼啊……”
赤垕循难受地左右摇晃脑袋，医师倒是惊喜道：“宫口开全了，郎君可以生了。”
生，这怎么生？吕望看着一个明显的圆球ka在赤垕循的腹底，撑得肚皮近乎透明。这么d//a的胎头，要如何通过赤垕循清瘦的月要月复？

2.5.6
“有什么办法让他好受点？”吕望眼眶微红，问医师。
医师沉吟：“郎君身体所致，无法缓解疼痛，只能寄希望于快些生下孩子。不如采用跪姿？”
吕望点头：“就这么做吧。”
侍从们忙忙碌碌地准备，赤垕循在小声呜咽。吕望将他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问：“取个什么名字呢？”
赤垕循痛苦的表情稍稍放缓：“不，知道……呃嗯……”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吕望停顿一下，“有没有文质彬彬的名字？总不能叫彬彬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侍从来报准备好了。吕望承起他的上身，赤垕循扶着硕大的孕肚缓缓挪动。他粗⚪几声，难耐地及出一个字：“敦……”
“敦？”
吕望将赤垕循的双月退抬到寝席边，越琢磨越觉得妙。
“敦好啊，古之善为士者，敦兮其若朴。妙，实在妙啊。”
赤垕循疲惫地勾动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2.5.7
赤垕循双手勾住吕望，跪在柔软的褥子上，眼睛看向自己凸起的肚脐。
他的双膝因为孕肚压迫和生长痛，孕晚期几乎无法站立。如今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此，红肿疼痛到他跪不住。大肚子这样垂着也很奇怪，胎儿借着势头，坠进⚪道，承胀感更为强烈。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坚持一下，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医师在他身后按摩腰部，帮他放松。赤垕循看着自己兜住孩子的大肚子摇摇晃晃，好像怀孕的母马。
马是一种无法停歇的动物，断腿后甚至因为无法静下养伤而哀嚎至死，但在分娩时也会伏在地上，耐心等待小马的降生。赤垕循曾问阿娘：“人生孩子也如此吗？”
阿娘抓住已经出来的马蹄向外拽：“差不多吧。”等小马完全出来后，她补充：“不过比它疼多了。”
阿娘……
泪珠点点，倾洒褥间。

2.5.8
吕望只能看到赤垕循分明的蝴蝶骨、瘦弱的腰背。若非亲眼所见，她无法想象那么硕大包慢的肚子如何挂在清癯的身上，多么不相称，多么难受。
赤垕循全身痉挛般颤动，实在受不了了，他停下来扑到吕望怀里，揪住她胸口的襦衫哭泣。
“好难受啊……”
吕望轻轻拍打他的后背：“难受就喊出来，我听着呢。”
“嗬，呃，嗯……”
“头快出来了！”医师喊道。

2.5.9
坚石更的月台投一下下往外拱，承得他好胀好难受。赤垕循奋力挪动膝盖，想让月台儿顺利通过狭窄的通⚪。
“嗯——又憋，又胀……受不了了……”赤垕循呓语。他神情恍惚，支撑不住身体向下滑，吕望使出十二分的力气稳住他。
阿娘，也是这么痛，生了他和阿姊……
阿娘给了他生命，又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阿娘。”赤垕循大口大口呼吸，吐出胸腔里所有空气喊道：“娘啊——”
一声泣血悲鸣，月台投近乎喷出来，把小小的产⚪承得满⚪⚪当。

2.5.10
“阿循？阿循？”赤垕循好像昏过去了，身体软绵绵的。吕望往前坐坐，把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
赤垕循在众人的帮助下翻过身，他双眼微微翻白，浸满血液的唇软弓单，气若游丝。
吕望看了看他的↓伸，细瘦的大月退间加着石页d//a的月台投，月台身将他的小腹丁页得失去原本的形状。被承到极致、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的肌肤，好像下一刹便会破裂……怪不得赤垕循生得如此艰难。
“剪开产⚪，把孩子取出来吧。”吕望颤声说，她抚摸赤垕循流满汗水的滑腻脸庞，“阿循受不住了。”
医师将剪刀消毒后，剪开产⚪。赤垕循轻轻颤抖，却并未醒来。
医师伸进产⚪，用力向外拽，像赤垕循的阿娘拽小马一样，取出湿润的孩子。

2.5.11
好一个胖嘟嘟的娃娃，她不知道自己给父亲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只闭眼哇哇哭叫。
“恭喜殿下，是个女郎。”医师将孩子递到吕望怀里。
“啾啾啾”
窗外槐树枝上青色的鸟儿飞走了，留下一串悠扬的鸣声。
夏天快结束了，她和赤垕循也走到了故事的尾声。
眼泪滴落，砸在赤垕循的脸上，他眼皮轻颤，没有醒来，却喃喃念着：
“阿姊……”

2.6.1
“听说九月九日是登高望远的日子。”赤垕循说。
“是啊，要出去看看吗？”
赤垕循微微颔首。
吕望抬起赤垕循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慢慢扶起他。
赤垕循撑着后腰，一步一步挪动。到了轮椅前，他艰难弯曲膝盖，重心压在小腿上，不住颤抖。坐下的瞬间，盆骨被轻轻一震，他蹙起眉头，反复摩挲小腹。
胖嘟嘟的孩子硬生生及出赤垕循青涩的身体，将腰腹处的骨头挤得七零八落，将养好久还是疼。
吕望蹲下身子，按揉他瘦凸的盆骨和微隆的小腹。
“这里已经没有孩子了。”赤垕循看着吕望漆黑的头顶，故作轻松道。
“我知道，你生了彬彬，要把她抱过来吗？”
最后还是用彬彬作阿敦的小字。
赤垕循眨眨眼睛：“我想和阿姊一起，就我们两人。”

2.6.2
秋风已至，层林尽染，满山遍野叠翠流金。吕望推着轮椅，漫步在山脚小路上。轮子碾碎枯黄的树叶，沙沙作响。
“我曾想一④了之。”
声音轻轻飘下。
“我想用④告慰阿娘的冤魂，也想用④激起阿爷的良知。”
“但是他们都劝我离开，说：既身④而陷父于不义，其不孝孰大焉？”赤垕循呼出一口气，“我听从了，可我还是想知道，眼睁睁看着阿爷走上不归路，却不阻止，这难道是孝吗？”
鸟儿盘旋山林，发出清脆的鸣叫。
吕望慢慢说：“孟子曾说，倘若舜的父亲瞽瞍沙人，皋陶执之，舜不会阻止皋陶，但是会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欣然，乐而忘天下。”
“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孝仅次于道，比忠、信都高。假使父母违道，子女应以道感之，而不是将父母交给规矩、法则审判。这便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噗嗤。赤垕循轻笑出声。
“阿姊不是很清楚吗，有什么可苦恼的呢？”
湛蓝天空上一小片软白的云被风吹散，漂泊无痕。
“世间一切都可以归结到求道守道，但如何把握道，却是一生的难题……”吕望沉吟。
短暂的沉默，秋高气爽、橙黄橘绿。又一片枯叶离开枝头，悠悠落下。
迎着凉爽的秋风，吕望问：“我们在想同样的事吗？”
赤垕循稍作停顿，定定道：“是的，阿姊。”

2.6.3
吕望迎面寒风，踏碎院中枯叶，急急推开门。
“阿循……”
话音未落，侍女若颣抱着彬彬走出寝屋。
“殿下，郎君回代都了。”她摇晃怀中的襁褓，“小人听到他们谈话，代王遇刺，🐻手是赤垕庚。”
怪不得……吕望得到消息，代都戒盐，但是不知为何戒盐，所以匆匆赶到🐉山别院同赤垕循商议，没想到他先行一步离开。
紧绷的弦骤然松弛，吕望疲惫地塌下肩膀。
她接过襁褓：“那彬彬呢？”
“郎君说形势稳定后，他会派人来接。”
粉雕玉琢的娃娃什么都不知晓，只轱辘着漆黑的眼珠，咧嘴呵呵笑。
夏天真的结束了。
代果史书载：天耀六年冬十月，安平王庚作逆，太祖崩。帝入诛庚。壬申，即皇帝位，大赦，改年为平兴元年。追尊皇妣为宣穆皇后。

2.6.4
暮色降临，一向肃沙的军营内欢天喜地。一场胜利之后，正是庆祝的好时机。
广武将军参军蔺渡之酒至微醺，飘飘然走到长官前，脸颊兴奋如熟透的苹果。
“……就是他，提前觉察胡人动向，组织抵抗……”
啊，是在夸他。
“哦？你叫什么名字？”
蔺渡之眨眨眼睛，正欲开口，话却停在嘴边。
好美！
面前这位女郎身姿挺拔，飒爽明艳。即使是这种礼节性的微笑，也风流妩媚，如同醇厚的美酒，未饮先醉。
“嗯？”水光熠熠的桃花眼转向他。
“下官姓蔺，名渡之，二十二岁，高平金乡人，任广武将军参军事。”
蔺渡之醉了，嘴巴不受控制，劈里啪啦倾吐话语。
女郎莞尔一笑。嘴角上扬，桃花眼微眯，愈发摄人心魄。
“蔺渡之。”女郎朱唇轻启，缓缓念着他的名字。
“我是太原公主，时任并州刺史。”
啊，原来是公主。
是公主啊。
十数日后，一纸调令，蔺渡之升辅果参军。
太原公主吕望便是辅果将军。

2.6.5
七月七日，夜来花香。
吕望摇晃酒杯，手肘抵在冰凉的石桌上，月光渗过繁密的槐树叶，柔和地铺满一桌银碎。
口含山阴甜酒，细细品味酒液流转唇齿间的细腻柔和。这是任颂渺送给她的会稽名产，是诸味协调、回味悠长的佳品。
可在这七月七日，牵牛织女时会天河。恰到好处的苦涩不再清爽柔和，压在舌苔上，沉甸甸地流入肺腑。
赤垕循回代国做皇帝了，季淼远在洛阳，而齐炫……
他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一定要她亲自去宁州哄他吗？
她好歹也是个公主啊……次次先低头，像什么话……
“殿下。”清厚的声音传入耳中。
丰神俊朗的男人怀抱一壶酒，笑得灿烂。
蔺渡之……
出身寒门，父母早亡，由叔叔和兄长抚养长大。和谨稳重，颇具才干。
而且……
长得不赖。
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年纪不大，俊朗中透着可爱。
“坐吧。”
蔺渡之为吕望添满新酒，坐下，举杯共饮。
清冽的汾酒烧进喉咙，唇齿留香。在酒精的作用下，吕望变得轻佻。她打量蔺渡之隐匿在衣衫下的健壮⚪体，笑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蔺渡之从怀中取出一个礼盒，小心翼翼打开，举起一个指环，递到吕望面前。
“殿下，下官爱慕您。”
好家伙，是个汉子。不拖泥带水，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了。
环身金光灿灿，上方镶嵌的钻石流光溢彩。
“金刚指环？”
蔺渡之应道：“是。下官从呵罗单果商人那里购得。金刚石坚硬无比，可以刻玉，也是……”他双颊绯红，微微垂眼，“也是下官对您的心意。”
“花了不少钱吧。”
蔺渡之点点头。
恐怕不是花了不少钱，而是将他为数不多的家当消耗一空。
吕望噗嗤笑出声，她放松地伸手去挠蔺渡之的下巴：“莫不是连房产都卖了，你今后住哪里啊……”
蔺渡之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很傻很可爱。
吕望收敛笑容，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我有驸马吧。”
“我不打算休驸马，也不准备纳侧室。”吕望慢慢说，“而且，我还爱他，也不仅仅爱他，你明白吗？”
清澈的眼睛只闪烁一瞬，蔺渡之将金刚指环托得更近。
“那有什么关系呢？”他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