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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初雪(梵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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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1-01-12 15:47回复
    章一
    千山暮雪,不记来时路。
    擎海潮看着面前端立风霜中的人,风尘满面,那份坚持竟是几分熟稔,一时间升起几分感慨。
    取意银盌盛雪,歆羡着独立物外的潇洒,是为在这个纷乱的天下中守住一方净土。
    只是远离江湖并不代表人间事再已无所扰,反而越是淡漠得久远,也是会怀念当初年少时仗剑恩仇的快意。
    江湖会变,人也会变,随着年华变得斑驳的,远不止是鬓角一缕青丝。
    一拂袖,一阵掌风无声为对方拂去了亭中竹椅上的积雪。
    擎海潮淡淡说一句:“请。”
    素还真笑了笑,缓步踏入,坐了下来。
    “我本以为,清香白莲是天下第一智者。”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讲,一点红尘挂心,堪不破,正是迷障。
    “不如归去四字,知易行难,前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擎海潮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轻笑了两声。
    “擎海潮看重的只是私情,并非与梵天白莲一般的胸怀。”
    素还真淡淡勾唇,轻声为对方续上茶水,递到擎海潮的手中。
    “殊途同归。”
    不知何时,亭外的风雪渐渐停歇了,阳光淡淡的洒了进来,火舌浅舔着壶底,透出几分迤逦的柔和。
    但交谈的人却没有感受这份温暖的兴致,言语中若有若无流露出的苍凉感,擎海潮看得出,一页书魔化的困局,是素还真胸中的一块隐痛。
    待他问及,素还真只是答道,在这世间流连得越久,把握不住的东西便也越多,很多时候,只能聊尽人事而已。
    擎海潮不再追问,心中默然思忖。
    百年扶持的情义不再,更存种种牵制和刁难,此中艰难,他亦能体悟一二。
    不是不曾失去过如此重要的人。
    只是过往时刻,他从来不愿多愁善感,涉入红尘的每一步,以为抱定心念,行得坚定便可了。
    只是经历几番沉浮之后,重新回到雪崖之上,耳闻一树箫声萧索,总会突然想起了那些曾经一同谈笑,又最终离去的人。
    他孑然一身多年,情义之重仅系于寥寥数位知己好友身上,能够失去的,并不多。
    而人生在世,总是要做几件任性的傻事。
    所以这一次,如果能够尽力去挽回一个不该失去的人,纵然千难,也是无悔了。
    将素还真送离银盌盛雪之时,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一日之后,素还真送来了羽衣刃。
    擎海潮握于手中,轻甚毫羽,尝试着旋身轻轻一斩,几许空中飘洒的雪片顺着刃尖指向猛然划去。
    无声无息间,一道白光穿过,巨石成半,散落一地。
    目睹一切素还真朝擎海潮点点头。
    “羽衣刃在前辈手中,功效更胜从前。”
    “运巧致敌,以柔破强,与号雨鲸脉倒是几分相似。”
    擎海潮将神兵收起,转过身来对素还真问道:“一页书的意向如何?”
    “前辈自然会答应此役,只是……”素还真敛起神色,无奈的说道,“只是他的情况,好似更严重了。”
    擎海潮不语,向前几步来到悬崖边,往目的地的方向远眺而去。
    一方色变诡谲的妖氛冲天而起,几乎要蔓延到银盌盛雪的地界,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微微皱起眉心。
    “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
    素还真远远的站在身后,说道:
    “如何行事,素某相信前辈心中自有考量。”
    


    IP属地:广东2楼2011-01-12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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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
      所有人都说,这条路,是他行得错了。
      然后,昔日的同行人举剑相对,痛心疾首,却不再容情。
      他为这份杀意而错愕寒心,怒问道:“你们,为何阻我除魔?!”
      “梵天,因为你已入魔。”
      痴言妄语!
      执迷不悟!
      那,便战吧!
      空气里渐渐弥漫了血腥的气息,有自己的,也有他人的,虽已是一身创伤,却也是一种异样的刺激。
      站立天地合另一端的人冷然问他:“一页书,你还能战么?”
      灼热的战意,让他忆起了胸中蛰伏已久的狂与傲,不由得朗声答道:
      “无穷斗志,无人能败!”
      “哈……欣赏!”
      耳边铿然一声,兵器交接的刹那间,号雨鲸脉与如是我斩同时贯穿彼此的身躯。
      最终一招,以血了结。
      天幕之上轰然雷动。
      一页书觉得心中某处,似被寒针扎了一下,一点抽痛,竟胜过了此刻身上的伤患。
      剑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流,裹着豪雨瓢泼,熄灭了怒火升腾的温度。
      一页书努力朝那个让他刺痛的人看去,近在咫尺的面孔,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
      有一泓鲜血溅落黄土,似落梅沾染的凄艳。
      何谓佛,何谓魔,这一瞬间的动念和清明,一页书恍然只觉一场大梦初醒。
      然后,竟生大恐惧。
      渡生斩业,怀大慈悲,更持大惩戒,这本就是佛的性情,这条路,百世经纶更是走得坦然,心无杂念。
      但此时此刻,如此行事的自己,却因这一剑,忽生出了一番恐惧。
      而这恐惧来得模糊,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躲闪不及,待他再去追寻时,已然无踪。
      天地合的外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围杀声。
      握住如是我斩的手渐冷,却不敢再带一丝松动,仿佛失去了这个支撑,便找不回自己初心。
      擎海潮重回故地,遇到了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人。
        
      他知晓梵天定然会回到天地合取回神兵,但没有料到,竟又会狭路相逢。
      “是你。”
      目光对视,心中却沉下了几分,看到一页书向前踏出一步,浑然气劲,卷动落雪翩翩红尘沙。
      江湖里很多事,往往起于毫末,看似无关紧要,却又能在无意间牵动全局。
      直到很久之后,擎海潮对当日一会记得最清楚的,仍然是一页书最初诧异的一句:
      “莫非,此乃天数?”
      一言不合,兵刃相向,一页书言语之间的怒气似有消减,但仍是魔化极端之举。
      擎海潮避开锋芒,稳若华岳,号雨鲸脉飞纵挡招,甫交接,只觉掌中力沉千斤。
      并非由于对手,而是自己的心境。
      大战方歇,曾经生死相拼的伤害,仇与怨,岂是短短数日,几分恩义能够抵偿的。
      他有足够多的理由去恨眼前人,但纵然能够傲然自立,面对妖氛邪魔毫无畏惧,却担不起几多牺牲的性命至重。
      眼中神色一动,语气上的轻描淡写不似心中思索的那般沉重,擎海潮淡然说道:
      “一页书,你还想让我们再受伤,再互医一次么?”
      一页书眉峰一动,剑锋随之缓下。
      “你……”
      “如果你我战事再开,便对不起众多护你我周全的人,以及飞鹭姑娘了。”
      擎海潮将兵器收回,转过身去,白羽拂风。
      “来日方长,你我有缘再战。”
      一页书愣了一愣,出言止住对方欲去的步伐。
      “且慢。”
      擎海潮漠然侧首。
      “梵天还有何指教?”
      犹豫了一瞬,慢慢说道。
      “今日九转灵台之上,多谢。”
      “互相医治而已,你不欠我。”
      语毕,身影闪动,眨眼之间人已远走。
      仇与怨,在一页书面前放得潇洒,反而自己握剑入执,似有异样的空落。
      默然良久,将如是我斩收鞘。
      抬手,用指尖淡淡擦去沾染鬓角的飞雪。
      


      IP属地:广东3楼2011-01-12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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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5楼
        是啊 我是故意停在这里的 被发现了


        IP属地:广东6楼2011-01-12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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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依依,流云,乃们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啊!虽然很想说。。。。。依依,乃这个催稿的方法很好,但是。。。。。。。。。。。。。。。OTZ乃们两不管谁都行- -在我断网之前给个人更一下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OTZ


          IP属地:湖北8楼2011-01-12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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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五
            在前往天苍灵泉的道路上,两条黑白相照的身影默然并行。
            略微用余光留意了对方的神情,擎海潮只觉这份无言的局促,来之莫名,又挥之不去。
            在银盌盛雪的时日,除了必须的问答,便鲜少交谈。
            更多的时候,是擎海潮远远的站在雪崖边界,看到一页书黑发在风雪中沾成了素色,再转身离去,对方亦无言语。
            雪线为界,是彼此各自守驻着各自的世界与前路,再互不相扰。
            擎海潮想,既有仇怨在前,虽是他首先松动了一步,但面对那个人,却始终无法做到心平气和,而彼此间惯有的深沉与沉默,他亦能从中知晓,是一页书自有心事。
            手握刀剑,同仇敌忾,心思却是两般。
            这一战……终于还是他,也只有他。
            目光接触到散发异样诡谲气息的如是我斩,擎海潮心中略略一沉,刃尖微垂,兵刃相触。
            杀机,稍纵即逝。
            只闻一声脆响,如是我斩铿然一断。
            一页书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惊,诧异的看了擎海潮一眼,力减三分。
            “这是?”
            擎海潮勉强定了定神,对上对方稍乱方寸的眼,刀势替位而上,再轻言一句:
            “梵天,不可分心。”
            就着攻势,羽衣刃刺中妖炉唯一的破绽。
            天地沉寂。
            一页书目光扫过受创的万妖炉与剑身断裂的前端,忽感一阵心血涌动。
            情形不对。
            来不及思考,猛然有破坏的力量顺着刀身四处蔓延开来,手持羽衣刃刀入大半的擎海潮首当其冲,衣襟再添新红。
            一页书旋足上前,反手握住刃身,助擎海潮向后一拔,即刻抽身。
            生胜败死,荡尽妖氛,搏的是一场不负天道。
            妖炉崩毁,一番强烈的气劲将两人震到了附近一处高峰之上,虽是及时退离,却仍旧落得一身狼狈,擎海潮双足触地,一个踉跄,几乎无法站住了。
            勉强抬手擦了擦唇角鲜血,他看向不远处同样重创数分的人。
            一页书回望的目光带有一丝复杂的深邃,而掌心骇目的鲜血淋漓,让擎海潮心中一动。
            “一页书,你的手……”
            摇摇头,双手悄然握紧。
            “吾无碍。”
            一页书转头去看向那面前的庞然巨物轰然倒塌,掀起一阵山风拂动,掌心的痛亦渐渐凉了下去。
            但方才忽起的心悸并未随着战事的结束消失,反而来得更加……铺天盖地。
            仿佛预兆着一桩大凶事,正在自己掌中悄然聚齐了所需因缘,将要一语成谶。
            “这一战,你所求为何?”
            擎海潮站在树下,和着悬崖下模糊起迭的浪潮声声,问道。
            “为天下苍生。”
            “如果为了你的天下苍生,必须要你有所牺牲呢?”
            一页书毫不犹豫,答道:“任何牺牲,一页书皆不吝惜。”
            擎海潮轻声一笑。
            “在这一点上,吾也不得不坦言,百世经纶的胸襟该是值得钦佩。”
            “不过这一次,非你我合力不能功成,擎海潮只好选择舍命陪君子了。”
            那个时候,一页书转头看着擎海潮,风中似有箫声零零落落。
            “你变了,为什么?”
            “交浅不言深,吾只能说,我走过的路,与你不同。”
            纷纷的初雪落在彼此的肩头,恍若落花沾身。
            一页书自问,如果这恐惧真正是他的心魔,那为什么直到临敌一刻,自己不再选择退避了?
            素还真站在道路的尽头,擎海潮暗自握了握掌中兵刃,再迎了上去。
            “多谢前辈鼎力相助。”
            “不必,只是一页书魔性尚有反复,断那如是我斩,是否真正有效?”
            素还真颔首,微微一笑:“只要断绝了影响,就能着手另一半的解药。”
            “而且,当时情形劣者看得清楚,一页书前辈已存救难之心,想来已是初见成效了。”
            擎海潮看了看素还真的神情,想起那一刻一页书的临敌应变,摇摇头。
            “但愿如此。”
            再将羽衣刃递回对方手中,说道:“无论如何,如今吾责任已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你清香白莲的本事了。”
            记忆的错落,只是一瞬间的事。
            擎海潮转身,背朝那个人离去的那个方向行去。
            恩仇难断,但请字道罢,依旧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IP属地:广东10楼2011-01-28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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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断沙发之


              IP属地:四川12楼2011-02-14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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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看><期待下文


                IP属地:云南13楼2011-02-15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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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2楼
                  回复:13楼
                  一个一个啃


                  IP属地:广东14楼2011-02-18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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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转来转去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更新似的!
                    =====================================================
                    章七
                    击珊瑚手持一盏烛火进入石室,然后,背后的石门缓缓关闭。
                    她为擎海潮查看了伤口愈合的状况,再细细号脉,斟酌着接下来的用药与治疗方式。
                    女子的眉目间有奔波的风尘,擎海潮眼见,心中生出了歉疚。
                    他轻声说道:
                    “辛苦了。”
                    “无妨。”
                    击珊瑚对着擎海潮牵起嘴角,在床头坐了下来,对他细细讲述外界的情况。
                    “坊间传闻,皆言擎海潮已死。”
                    “但是,外面还是有很多人在关注你的下落。”
                    静静的靠在枕上,擎海潮笑了笑。
                    “做事滴水不漏,这是集境的风格,看来不寻得擎海潮一具尸身,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希望的,是你保重自己。”
                    擎海潮点头。
                    江湖上,不知因为他的死讯而传了多少流言蜚语。
                    虽然他已经为惜夫与素还真传去了消息,只是事关全局,苦境的筹谋和战力,都要暂时重新排整,擎海潮无奈,除了尽快养好伤势之外,别无能为之事。
                    接下来,对方继续道出的话,又将他远游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击珊瑚对他说道:“另外,此行我还遇到了一个人。”
                    擎海潮略略皱了眉。
                    “难道是前日送往略城的消息出了差错,惜夫依旧让人来找寻了么?”
                    击珊瑚摇摇头。
                    “并非是略城人马。”
                    “梵天一页书,他被带往云古雷峰了。”
                    擎海潮抬头,轻声问了一句:
                    “……一页书?”
                    “佛魔一体,我不会认错。”
                    虽然只是看见了那个人的形貌,并无言谈,但是很多事击珊瑚却是无法解释的留意了。
                    这是属于她的直觉,而这当直觉牵涉到眼前人的时刻,便会异常准确。
                    就例如在不久之前,她会忽然鬼使神差的离开留蝶梦土,只身来到海滨救起了这个只余一口气息的人。
                    又例如,在与那个被擒住押解的人无意对视的时候,她会突然觉察到他与身边人的渊源颇深。
                    一语毕,击珊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向从对方的神色里读出什么。
                    而擎海潮不语,再合上双眼,一丝其他的情绪也没有流露。
                    一页书被云古雷锋所擒,择日处以极刑的消息,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
                    方一踏入就顾不得休息,屈世途将此消息告知素还真之后,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而素还真闻言之后,端坐莲台,平静的劝道:
                    “好友,稍安勿躁。”
                    “我怎么能不着急,云古雷锋是个麻烦地方不会轻易放人的,你又行动不便去不了,哎……”
                    素还真睁开双眸,一片失去光泽的混沌,缺了数分属于清香白莲的神采。
                    “叶小钗回来了么?”
                    “你有事要找他么,我去把他叫来好了。”
                    素还真点点头。
                    “有劳好友了。”
                    白发的武者在面前站定,云雾缭绕的山林间,禅心不动,如同天然的景致。
                    素还真探手,从身旁拿出一封信,递到了叶小钗的手中。
                    “请将此信转交给留蝶梦土的主人。”
                    叶小钗接过,在怀中放得安稳,目光却注视着眼前人,不移也不动。
                    素还真沉吟一瞬,他起初是坦然的接受对方清澈无瑕的眼神,最后,终于微微偏了头。
                    “你在担心?”
                    叶小钗以一个微小的,但是又毋庸置疑的角度点了点头。
                    素还真淡笑。
                    他知道叶小钗心中放不下的是什么。
                    很多事,虽然不是亲身经历,但是他们相交多年,彼此相对的心情已是毫无遮掩,也不必遮掩。
                    “对一页书前辈之事,素某已尽人事,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所以,事关前辈生机,请务必及时送到。”
                    叶小钗伸手,在素还真瘦削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支持与抚慰顺着掌间的温度传递过来,直达心底,也是让对方明了无论发生何事,身边始终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共担风雨,便无所畏惧。
                    他们之间本不需更多的言语,素还真点了点头,重新站直了身躯,如夜莲亭亭净植。
                    “那就拜托了。”
                    叶小钗离去之后,他当风独立许久。
                    素还真沉思,选择这样做,站在那个人的立场来讲,到底是好是坏。
                    他也无法判别。
                    这终究是一步不得不为的险棋。
                    但是,如同当初那个人选择相信自己,一步涉入江湖一样,素还真也了然,于情于义,那个他所寄予希望的人,会做出最恰当的抉择。
                    因为无论如何的揣度算计,终究敌不过最纯粹的诚挚。
                    夜色如水。
                    经过多日疗养,擎海潮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下地走动的程度,自那个时候起,他便不再整日卧床休息,有时会独自一人离开居所,悄然来到毗邻的海滨。
                    这个时候的月亮,亮得有些吓人,映得海面之上的礁石影影幢幢,如同鬼魅。
                    他将袖中的信重新拿出来,再仔细看了一遍。
                    所有该想的,该顾及的,素还真在信中已经有了详细的交代。
                    但一页书能够存活下来的机会,一切的一切,最终是需要实际的参与者来把握住的,或辩,或战,都必须是两全的准备,擎海潮心知,他要行的这条路,危机环伺。
                    然后,他又想起了那个在银盌盛雪与他煮茶深谈的人,当初一别,世事几番。
                    棋走到这一步,虽然信中素还真并没有多提及梵天白莲割袍断义的前因后果,但是他知晓得清晰,是一页书将素还真的处境逼到再没有其他的退路。
                    这个结,他亦扼腕几分。
                    擎海潮将信收好,再仰头,看了看漫天的风雨欲来。
                    “珊瑚……”
                    他叫出她的名字,引得背后默立良久的女子轻叹一声。
                    她将怀里的披风轻轻为他披上了,在擎海潮身边站定。
                    “你想去,我不会阻止你。”
                    擎海潮无声的垂眸。
                    “多谢。”
                    “但是此行凶险……还有你的伤势,我只是有些不放心……”
                    他回首,抚慰的拾起女子的手,轻轻的握了一下。
                    没有热切,也没有柔情,只是不沾风月的短短一握,击珊瑚抬头看了一下那个人的神色,和似微风。
                    月光,渐渐被阴云遮住了。


                    IP属地:广东15楼2011-02-18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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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我的沙发


                      IP属地:四川16楼2011-02-18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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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6楼
                        沙发帝你好


                        IP属地:广东17楼2011-02-22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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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八
                          仿佛是很久远之前的往事。
                          一页书站在雪崖之上,不移不动,似乎等待了很久。
                          雪花在他的肩头积了浅浅的一层,视线流连的前方,有一个雪色的人影。
                          他本是该惊喜于那个人的出现,或者有为连日挂怀终于能够放下心来的轻松,但是,此刻的一页书只觉得这是一件及其自然的事。
                          如同他一直便在那里。
                          无论自己有如何的情绪,念或不念,他一直在那里,不悲不喜,也未曾或离。
                          而自己也正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平静注视着那个人凝神听箫的侧影,不知不觉,花开已千年。
                          山风起了,掀起飞花漫天。
                          那个身影渐渐模糊和变化,最终,变成了他自己。
                          他正站在方才擎海潮所立的地方,抬头,正看得落雪纷纷。
                          再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轻似毫羽,不着痕迹。
                          一如他在那一战中萌生的疑惑,先是起于微末的一点寒意,后来却是随着时间越积越多,直到那个人的突然消失,留给他了一个永远也得不到解答的谜题。
                          最后,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消失了,他的世界又重新归于黑暗。
                          一页书醒来,云稀月明,罪心磐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他却历经一枕黄粱,不觉已然一身冷汗淋漓。
                          他以为是掌心的伤又裂开了,一页书抬手,无意之中触到了袖中所藏那杆短箫。
                          一页书眉尖一动,探手拿出,持于月下观视。
                          这是他在银盌盛雪的废墟之中发现的东西,而那个时候,它正躺在一滩令他心惊的血痕之上,冰寒刻骨。
                          不久之前,他曾无意中见到了那个人的倍加珍惜,是贴身收藏之物,现今却别了故主,埋于净土。
                          后来一页书将它保留在身边,即使在最激烈的对战中也没有再丢失过。
                          一页书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只是不愿真正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禅机难悟。
                          有些事,被掩藏得太深,也太久了。
                          那些伴随着最初的恐惧而生,曾经无动于衷,又无法一无所感的一切,曾经为恩仇所泯,又无法完全磨灭的一切。
                          唯有知道,只要心中这片的初雪不化,自己就会守在那个地方,天长地久的等待下去。
                          他知道它最终会到来,不为任何原因,也不是妄测,只是知道,它必定会来。
                          “梵天除魔渡世之心,吾明了,身处虚妄之中,总有不得解脱的执念,梵天如是,吾亦如是,众生亦如是。”
                          行刑之前,帝如来曾亲身出雷峰之巅来到罪心磐,故人相见,却玄机再难论。
                          这不是一场愉快的交谈,昔日同僚,却只因他与一页书各有坚持不同,一言一语,立场分明,而在最终离去之前,帝如来几分无奈,如此说道。
                          “然而,心如明镜,无惧无惑,则不入邪道。”
                          一页书睁开双目。
                          “你想说什么,直言无讳便是。”
                          帝如来慢慢说道:“梵天,魔由心生,望你明了。”
                          他只觉得心中某处被翻动了一下,而这一瞬间的感觉到了嘴边却成了轻笑。
                          “你认为吾入魔,是听信人言,或是自身成见?”
                          “两者皆非。”
                          帝如来叹息一声:
                          “只因身为故友,吾能看得出,你之禅心浮动了。”
                          一页书看了帝如来一眼,再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帝如来摇摇头,转身欲去,忽而停下脚步,回首再问梵天。
                          “另外,虽然冒昧,但是帝如来仍然想问一句。”
                          “那件短箫,不似佛门中物,梵天从何得来?”
                          两人之间的沉默开始持续,一页书抬眸,丝毫不让的眼神让帝如来也微微一凛。
                          “故人遗物,与云古雷峰无关。”
                          不饮此水,不解其中冷暖,任凭悟者能堪破红尘三千,也只有一人能了然。
                          第一声晨钟定心,山门洞开。
                          有熙熙攘攘的僧侣涌了进来,亦有喧腾欲阻刑法的教众赶来,云古雷锋上下皆是一片尘嚣,再不似空门。
                          一页书因这吵闹而皱了皱眉,只是微微看了一眼,再重新垂下双目。
                          再一声钟鸣,灵台清静。
                          一页书抱元守一,鼎沸人声渐渐远去,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或者说,是很多声音混杂在一起。
                          豪雨落地的声音,兵刃相接的声音,鲜血沾身的声音,缘起缘灭,一切的感知重新回归到最初的那一日,那一战,那一点刻骨的寒意上。
                          一页书自认从来不是一个沉溺于世间情的人。
                          只是对于百世经纶来说,单单对一个人,一件事,计较和在乎已经是难得出现的心情,特别是在这条他已经失落了许许多多人情故交的江湖路上。
                          而到了这个时刻,还有什么理由要去退避,去保留,去视而不见。
                          如是因,如是果,一身业报,坦然受之。
                          所有的声音渐渐混杂起来,最后,凝结成唯一。
                          那是落雪窸窣,在掌中慢慢融化的声音。
                          一页书猛然睁开双眼,心头一阵震撼。
                          “为何是你?”
                          周遭的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唯有那脚步声慢慢清晰。
                          一片白羽被狂喜的风吹拂而起,飘飘扬扬,落于罪心磐之上。
                          “为何是你?”
                          他再问一次,四周无人应答,但一页书知道,是他想要追问的人已然到来。
                          而他所等待的答案,也已然到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无惑无惧,不存爱恨。
                          


                          IP属地:广东18楼2011-02-22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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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毛没人来这儿啊


                            IP属地:四川19楼2011-02-23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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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九
                              擎海潮在前往云古雷峰之前,曾经来到过千云谷,拜访了那个将重任托付给他的人。
                              曾经以为,疏离江湖的心已经淡漠了世间一切人情世故,所以也曾经劝他,红尘迷障,兼济天下,不如独善其身。
                              然后,他们在这个风波诡谲的江湖里各自前行,而行至今日,擎海潮才忽然自觉,源自点滴分毫的感染,似乎已经将自己悄然的改变了。
                              很多事,若非亲身经历,并不能真正了解。
                              因为有在意的人事,因为有情义恩仇,因为有执着与任性,所以这场红尘,虽是迷障,走得无愧。
                              素还真笑了笑:“看来前辈劫后余生,别有一番际遇。”
                              擎海潮看了看素还真,然后回道:“世道修心,非自外界,眼中本是有情众生。”
                              两个雪色的人影又重新相对而坐,茶磐上飘着幽幽薄雾,所谈论的焦点,仍然是明日的空山佛辩。
                              “吾最担心者,非是云古雷峰之阻碍,而是前辈之重伤未愈”
                              素还真几分忧虑道:“如果真正对上,便成下下之局。”
                              “辩为先,战为次,擎海潮会尽力转圜。”
                              “如若对方步步紧逼,执意而为呢?”
                              沉默了片刻,擎海潮答道:“以武定之,吾有五分胜算可带出梵天。”
                              素还真默然。
                              “这终究太过冒险了。”
                              此一行能够有曲折,他们两人均是明了无比,但出乎擎海潮预料的是,就在做下为一页书承担到底的决定的同时,反而却又滋生了另一点轻松的情绪。
                              擎海潮对那个眉关紧锁的人笑了笑。
                              “人生本是豪赌,输与赢,吾行不变。”
                              “无论如何,一页书不该获如此结局,他是擎海潮必定要救之人。”
                              他的话中,有洒脱,也有坦然,还有隐于决意之下的一分傲。
                              素还真愣了一愣,随即淡笑颔首了。
                              诚然,不止人之命运,世间万事皆是赌局,算准如何,算差又如何,洞悉人心的人,在舍弃这份算计的人面前,已无需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了然他所要前往的方向。
                              “人心难料,吾会安排叶小钗在山门外照应前辈。”
                              “总之,前辈一切小心为上。”
                              擎海潮亦点头,略略拱手,旋身步出了推松岩地界。
                              离者的脚步和着风拂松涛,仿佛尽得了此间的大自在。
                              素还真慢慢将杯中茶水饮尽,再抬头。
                              “一切皆是机缘,顺势而为吧……”
                              这一句话,他也不知该对谁而说,或许对他人,对自己,皆有。
                              罪身磐下,是漫漫苦海。
                              隔着重重人潮,他与他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
                              一个人目光燃着火,另一个的目光,却寒冽似冰。
                              因为已然透彻了世间至极的痛与恨,最终一场顿悟,返璞归真。
                              “一页书”
                              平静的念出对方的名字,一页书看到冰寒的眸子闭上,又重新睁开,一片空明澄澈。
                              自梵天渡世,千山独行,已有多少岁月没有被这般触动过了。
                              一瞬间,很多蛰伏已久的情绪,似乎苏醒了,重生了。
                              想要留住某些东西,或者是想要留住一个人,这已是一种被自己遗忘了太久太久的冲动。
                              一页书定了定神,掌心仍旧残留的伤痕被指尖狠狠扣住。
                              “你为何……”
                              款款行来的人脚步没有停留,两人之间的人群渐渐退开,不知是因为错愕,还是骇然,俱是无声。
                              最终,那个人站定在罪心磐前,一袖风雪沾湿了彼此的衣襟。
                              “身入无间,吾因梵天而回。”
                              “今日空山佛辩,你能信任我么?”
                              似乎有什么,在心中聚了,又散了。
                              有的人,不必相识多久,也不必了解多深,却可以深信不疑,也足以生死相托。
                              一页书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擎海潮也淡淡的笑了一下,面孔上有些许复杂的表情。
                              然后,他转开了视线。
                              第三声钟鸣从远处悠悠的传来,惊得在场众人恍然回神。
                              有守护刑场僧侣手持法杖向擎海潮冲过去,一心只为护持云鼓戒律。
                              来者眉目一凛,扬手一招,稳稳的接住了。
                              晨钟回响的片刻,开启鲸涛撼雷峰。
                              一页书目光不动,全神注视着前方激烈的双方对战。
                              平心而论,以擎海潮的能为,他并不担心云古雷锋的几位执法能对北冽鲸涛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他从不曾站在这样的位置,看着这样一个人。
                              曾经失去,又失而复得的一个人。
                              这是他选择的面对与正视,是为无惧,如我。
                              只是今日擎海潮的一举一动,却总让他觉得有说不出的异样。
                              或许一切,一页书沉思,并不如表象上的平静,一如方才他读不懂对方的那些表情。
                              下一秒,他心中的不安得到了印证。
                              过招来往几刻,擎海潮的身形忽然以一种细微到让常人无法察觉的幅度晃了一晃。
                              这不是北冽鲸涛该有的破绽,虽是毫不起眼,但旁人有心,往往是致命的变数。
                              “擅入者,不得在云古雷峰放肆!”
                              台下僧众中闪出一人,一记快招趁隙朝擎海潮又凶又猛攻去。
                              擎海潮立刻回身应招,已是慢了半分。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百世经纶此刻的呼吸滞了一瞬。
                              如果……
                              没有如果。
                              该庆幸的人,到底应该是谁?
                              一声脆爆,招落黄沙。
                              烟尘散尽之后,赫然身前站立一人,已将那两人的对招单掌压下了,不动声色的化解了一场兵戈。
                              佛光遍身,不见如来本相。
                              那人淡然的说道:“无惑僧老,请停手吧。”


                              IP属地:广东20楼2011-02-28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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