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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初雪(梵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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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1-01-12 15:47回复
    章一
    千山暮雪,不记来时路。
    擎海潮看着面前端立风霜中的人,风尘满面,那份坚持竟是几分熟稔,一时间升起几分感慨。
    取意银盌盛雪,歆羡着独立物外的潇洒,是为在这个纷乱的天下中守住一方净土。
    只是远离江湖并不代表人间事再已无所扰,反而越是淡漠得久远,也是会怀念当初年少时仗剑恩仇的快意。
    江湖会变,人也会变,随着年华变得斑驳的,远不止是鬓角一缕青丝。
    一拂袖,一阵掌风无声为对方拂去了亭中竹椅上的积雪。
    擎海潮淡淡说一句:“请。”
    素还真笑了笑,缓步踏入,坐了下来。
    “我本以为,清香白莲是天下第一智者。”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讲,一点红尘挂心,堪不破,正是迷障。
    “不如归去四字,知易行难,前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擎海潮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轻笑了两声。
    “擎海潮看重的只是私情,并非与梵天白莲一般的胸怀。”
    素还真淡淡勾唇,轻声为对方续上茶水,递到擎海潮的手中。
    “殊途同归。”
    不知何时,亭外的风雪渐渐停歇了,阳光淡淡的洒了进来,火舌浅舔着壶底,透出几分迤逦的柔和。
    但交谈的人却没有感受这份温暖的兴致,言语中若有若无流露出的苍凉感,擎海潮看得出,一页书魔化的困局,是素还真胸中的一块隐痛。
    待他问及,素还真只是答道,在这世间流连得越久,把握不住的东西便也越多,很多时候,只能聊尽人事而已。
    擎海潮不再追问,心中默然思忖。
    百年扶持的情义不再,更存种种牵制和刁难,此中艰难,他亦能体悟一二。
    不是不曾失去过如此重要的人。
    只是过往时刻,他从来不愿多愁善感,涉入红尘的每一步,以为抱定心念,行得坚定便可了。
    只是经历几番沉浮之后,重新回到雪崖之上,耳闻一树箫声萧索,总会突然想起了那些曾经一同谈笑,又最终离去的人。
    他孑然一身多年,情义之重仅系于寥寥数位知己好友身上,能够失去的,并不多。
    而人生在世,总是要做几件任性的傻事。
    所以这一次,如果能够尽力去挽回一个不该失去的人,纵然千难,也是无悔了。
    将素还真送离银盌盛雪之时,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一日之后,素还真送来了羽衣刃。
    擎海潮握于手中,轻甚毫羽,尝试着旋身轻轻一斩,几许空中飘洒的雪片顺着刃尖指向猛然划去。
    无声无息间,一道白光穿过,巨石成半,散落一地。
    目睹一切素还真朝擎海潮点点头。
    “羽衣刃在前辈手中,功效更胜从前。”
    “运巧致敌,以柔破强,与号雨鲸脉倒是几分相似。”
    擎海潮将神兵收起,转过身来对素还真问道:“一页书的意向如何?”
    “前辈自然会答应此役,只是……”素还真敛起神色,无奈的说道,“只是他的情况,好似更严重了。”
    擎海潮不语,向前几步来到悬崖边,往目的地的方向远眺而去。
    一方色变诡谲的妖氛冲天而起,几乎要蔓延到银盌盛雪的地界,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微微皱起眉心。
    “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
    素还真远远的站在身后,说道:
    “如何行事,素某相信前辈心中自有考量。”
    


    IP属地:广东2楼2011-01-12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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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
      所有人都说,这条路,是他行得错了。
      然后,昔日的同行人举剑相对,痛心疾首,却不再容情。
      他为这份杀意而错愕寒心,怒问道:“你们,为何阻我除魔?!”
      “梵天,因为你已入魔。”
      痴言妄语!
      执迷不悟!
      那,便战吧!
      空气里渐渐弥漫了血腥的气息,有自己的,也有他人的,虽已是一身创伤,却也是一种异样的刺激。
      站立天地合另一端的人冷然问他:“一页书,你还能战么?”
      灼热的战意,让他忆起了胸中蛰伏已久的狂与傲,不由得朗声答道:
      “无穷斗志,无人能败!”
      “哈……欣赏!”
      耳边铿然一声,兵器交接的刹那间,号雨鲸脉与如是我斩同时贯穿彼此的身躯。
      最终一招,以血了结。
      天幕之上轰然雷动。
      一页书觉得心中某处,似被寒针扎了一下,一点抽痛,竟胜过了此刻身上的伤患。
      剑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流,裹着豪雨瓢泼,熄灭了怒火升腾的温度。
      一页书努力朝那个让他刺痛的人看去,近在咫尺的面孔,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
      有一泓鲜血溅落黄土,似落梅沾染的凄艳。
      何谓佛,何谓魔,这一瞬间的动念和清明,一页书恍然只觉一场大梦初醒。
      然后,竟生大恐惧。
      渡生斩业,怀大慈悲,更持大惩戒,这本就是佛的性情,这条路,百世经纶更是走得坦然,心无杂念。
      但此时此刻,如此行事的自己,却因这一剑,忽生出了一番恐惧。
      而这恐惧来得模糊,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躲闪不及,待他再去追寻时,已然无踪。
      天地合的外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围杀声。
      握住如是我斩的手渐冷,却不敢再带一丝松动,仿佛失去了这个支撑,便找不回自己初心。
      擎海潮重回故地,遇到了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人。
        
      他知晓梵天定然会回到天地合取回神兵,但没有料到,竟又会狭路相逢。
      “是你。”
      目光对视,心中却沉下了几分,看到一页书向前踏出一步,浑然气劲,卷动落雪翩翩红尘沙。
      江湖里很多事,往往起于毫末,看似无关紧要,却又能在无意间牵动全局。
      直到很久之后,擎海潮对当日一会记得最清楚的,仍然是一页书最初诧异的一句:
      “莫非,此乃天数?”
      一言不合,兵刃相向,一页书言语之间的怒气似有消减,但仍是魔化极端之举。
      擎海潮避开锋芒,稳若华岳,号雨鲸脉飞纵挡招,甫交接,只觉掌中力沉千斤。
      并非由于对手,而是自己的心境。
      大战方歇,曾经生死相拼的伤害,仇与怨,岂是短短数日,几分恩义能够抵偿的。
      他有足够多的理由去恨眼前人,但纵然能够傲然自立,面对妖氛邪魔毫无畏惧,却担不起几多牺牲的性命至重。
      眼中神色一动,语气上的轻描淡写不似心中思索的那般沉重,擎海潮淡然说道:
      “一页书,你还想让我们再受伤,再互医一次么?”
      一页书眉峰一动,剑锋随之缓下。
      “你……”
      “如果你我战事再开,便对不起众多护你我周全的人,以及飞鹭姑娘了。”
      擎海潮将兵器收回,转过身去,白羽拂风。
      “来日方长,你我有缘再战。”
      一页书愣了一愣,出言止住对方欲去的步伐。
      “且慢。”
      擎海潮漠然侧首。
      “梵天还有何指教?”
      犹豫了一瞬,慢慢说道。
      “今日九转灵台之上,多谢。”
      “互相医治而已,你不欠我。”
      语毕,身影闪动,眨眼之间人已远走。
      仇与怨,在一页书面前放得潇洒,反而自己握剑入执,似有异样的空落。
      默然良久,将如是我斩收鞘。
      抬手,用指尖淡淡擦去沾染鬓角的飞雪。
      


      IP属地:广东3楼2011-01-12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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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5楼
        是啊 我是故意停在这里的 被发现了


        IP属地:广东6楼2011-01-12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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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五
          在前往天苍灵泉的道路上,两条黑白相照的身影默然并行。
          略微用余光留意了对方的神情,擎海潮只觉这份无言的局促,来之莫名,又挥之不去。
          在银盌盛雪的时日,除了必须的问答,便鲜少交谈。
          更多的时候,是擎海潮远远的站在雪崖边界,看到一页书黑发在风雪中沾成了素色,再转身离去,对方亦无言语。
          雪线为界,是彼此各自守驻着各自的世界与前路,再互不相扰。
          擎海潮想,既有仇怨在前,虽是他首先松动了一步,但面对那个人,却始终无法做到心平气和,而彼此间惯有的深沉与沉默,他亦能从中知晓,是一页书自有心事。
          手握刀剑,同仇敌忾,心思却是两般。
          这一战……终于还是他,也只有他。
          目光接触到散发异样诡谲气息的如是我斩,擎海潮心中略略一沉,刃尖微垂,兵刃相触。
          杀机,稍纵即逝。
          只闻一声脆响,如是我斩铿然一断。
          一页书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惊,诧异的看了擎海潮一眼,力减三分。
          “这是?”
          擎海潮勉强定了定神,对上对方稍乱方寸的眼,刀势替位而上,再轻言一句:
          “梵天,不可分心。”
          就着攻势,羽衣刃刺中妖炉唯一的破绽。
          天地沉寂。
          一页书目光扫过受创的万妖炉与剑身断裂的前端,忽感一阵心血涌动。
          情形不对。
          来不及思考,猛然有破坏的力量顺着刀身四处蔓延开来,手持羽衣刃刀入大半的擎海潮首当其冲,衣襟再添新红。
          一页书旋足上前,反手握住刃身,助擎海潮向后一拔,即刻抽身。
          生胜败死,荡尽妖氛,搏的是一场不负天道。
          妖炉崩毁,一番强烈的气劲将两人震到了附近一处高峰之上,虽是及时退离,却仍旧落得一身狼狈,擎海潮双足触地,一个踉跄,几乎无法站住了。
          勉强抬手擦了擦唇角鲜血,他看向不远处同样重创数分的人。
          一页书回望的目光带有一丝复杂的深邃,而掌心骇目的鲜血淋漓,让擎海潮心中一动。
          “一页书,你的手……”
          摇摇头,双手悄然握紧。
          “吾无碍。”
          一页书转头去看向那面前的庞然巨物轰然倒塌,掀起一阵山风拂动,掌心的痛亦渐渐凉了下去。
          但方才忽起的心悸并未随着战事的结束消失,反而来得更加……铺天盖地。
          仿佛预兆着一桩大凶事,正在自己掌中悄然聚齐了所需因缘,将要一语成谶。
          “这一战,你所求为何?”
          擎海潮站在树下,和着悬崖下模糊起迭的浪潮声声,问道。
          “为天下苍生。”
          “如果为了你的天下苍生,必须要你有所牺牲呢?”
          一页书毫不犹豫,答道:“任何牺牲,一页书皆不吝惜。”
          擎海潮轻声一笑。
          “在这一点上,吾也不得不坦言,百世经纶的胸襟该是值得钦佩。”
          “不过这一次,非你我合力不能功成,擎海潮只好选择舍命陪君子了。”
          那个时候,一页书转头看着擎海潮,风中似有箫声零零落落。
          “你变了,为什么?”
          “交浅不言深,吾只能说,我走过的路,与你不同。”
          纷纷的初雪落在彼此的肩头,恍若落花沾身。
          一页书自问,如果这恐惧真正是他的心魔,那为什么直到临敌一刻,自己不再选择退避了?
          素还真站在道路的尽头,擎海潮暗自握了握掌中兵刃,再迎了上去。
          “多谢前辈鼎力相助。”
          “不必,只是一页书魔性尚有反复,断那如是我斩,是否真正有效?”
          素还真颔首,微微一笑:“只要断绝了影响,就能着手另一半的解药。”
          “而且,当时情形劣者看得清楚,一页书前辈已存救难之心,想来已是初见成效了。”
          擎海潮看了看素还真的神情,想起那一刻一页书的临敌应变,摇摇头。
          “但愿如此。”
          再将羽衣刃递回对方手中,说道:“无论如何,如今吾责任已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你清香白莲的本事了。”
          记忆的错落,只是一瞬间的事。
          擎海潮转身,背朝那个人离去的那个方向行去。
          恩仇难断,但请字道罢,依旧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IP属地:广东10楼2011-01-28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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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2楼
            回复:13楼
            一个一个啃


            IP属地:广东14楼2011-02-18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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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转来转去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更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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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七
              击珊瑚手持一盏烛火进入石室,然后,背后的石门缓缓关闭。
              她为擎海潮查看了伤口愈合的状况,再细细号脉,斟酌着接下来的用药与治疗方式。
              女子的眉目间有奔波的风尘,擎海潮眼见,心中生出了歉疚。
              他轻声说道:
              “辛苦了。”
              “无妨。”
              击珊瑚对着擎海潮牵起嘴角,在床头坐了下来,对他细细讲述外界的情况。
              “坊间传闻,皆言擎海潮已死。”
              “但是,外面还是有很多人在关注你的下落。”
              静静的靠在枕上,擎海潮笑了笑。
              “做事滴水不漏,这是集境的风格,看来不寻得擎海潮一具尸身,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希望的,是你保重自己。”
              擎海潮点头。
              江湖上,不知因为他的死讯而传了多少流言蜚语。
              虽然他已经为惜夫与素还真传去了消息,只是事关全局,苦境的筹谋和战力,都要暂时重新排整,擎海潮无奈,除了尽快养好伤势之外,别无能为之事。
              接下来,对方继续道出的话,又将他远游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击珊瑚对他说道:“另外,此行我还遇到了一个人。”
              擎海潮略略皱了眉。
              “难道是前日送往略城的消息出了差错,惜夫依旧让人来找寻了么?”
              击珊瑚摇摇头。
              “并非是略城人马。”
              “梵天一页书,他被带往云古雷峰了。”
              擎海潮抬头,轻声问了一句:
              “……一页书?”
              “佛魔一体,我不会认错。”
              虽然只是看见了那个人的形貌,并无言谈,但是很多事击珊瑚却是无法解释的留意了。
              这是属于她的直觉,而这当直觉牵涉到眼前人的时刻,便会异常准确。
              就例如在不久之前,她会忽然鬼使神差的离开留蝶梦土,只身来到海滨救起了这个只余一口气息的人。
              又例如,在与那个被擒住押解的人无意对视的时候,她会突然觉察到他与身边人的渊源颇深。
              一语毕,击珊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向从对方的神色里读出什么。
              而擎海潮不语,再合上双眼,一丝其他的情绪也没有流露。
              一页书被云古雷锋所擒,择日处以极刑的消息,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
              方一踏入就顾不得休息,屈世途将此消息告知素还真之后,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而素还真闻言之后,端坐莲台,平静的劝道:
              “好友,稍安勿躁。”
              “我怎么能不着急,云古雷锋是个麻烦地方不会轻易放人的,你又行动不便去不了,哎……”
              素还真睁开双眸,一片失去光泽的混沌,缺了数分属于清香白莲的神采。
              “叶小钗回来了么?”
              “你有事要找他么,我去把他叫来好了。”
              素还真点点头。
              “有劳好友了。”
              白发的武者在面前站定,云雾缭绕的山林间,禅心不动,如同天然的景致。
              素还真探手,从身旁拿出一封信,递到了叶小钗的手中。
              “请将此信转交给留蝶梦土的主人。”
              叶小钗接过,在怀中放得安稳,目光却注视着眼前人,不移也不动。
              素还真沉吟一瞬,他起初是坦然的接受对方清澈无瑕的眼神,最后,终于微微偏了头。
              “你在担心?”
              叶小钗以一个微小的,但是又毋庸置疑的角度点了点头。
              素还真淡笑。
              他知道叶小钗心中放不下的是什么。
              很多事,虽然不是亲身经历,但是他们相交多年,彼此相对的心情已是毫无遮掩,也不必遮掩。
              “对一页书前辈之事,素某已尽人事,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所以,事关前辈生机,请务必及时送到。”
              叶小钗伸手,在素还真瘦削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支持与抚慰顺着掌间的温度传递过来,直达心底,也是让对方明了无论发生何事,身边始终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共担风雨,便无所畏惧。
              他们之间本不需更多的言语,素还真点了点头,重新站直了身躯,如夜莲亭亭净植。
              “那就拜托了。”
              叶小钗离去之后,他当风独立许久。
              素还真沉思,选择这样做,站在那个人的立场来讲,到底是好是坏。
              他也无法判别。
              这终究是一步不得不为的险棋。
              但是,如同当初那个人选择相信自己,一步涉入江湖一样,素还真也了然,于情于义,那个他所寄予希望的人,会做出最恰当的抉择。
              因为无论如何的揣度算计,终究敌不过最纯粹的诚挚。
              夜色如水。
              经过多日疗养,擎海潮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下地走动的程度,自那个时候起,他便不再整日卧床休息,有时会独自一人离开居所,悄然来到毗邻的海滨。
              这个时候的月亮,亮得有些吓人,映得海面之上的礁石影影幢幢,如同鬼魅。
              他将袖中的信重新拿出来,再仔细看了一遍。
              所有该想的,该顾及的,素还真在信中已经有了详细的交代。
              但一页书能够存活下来的机会,一切的一切,最终是需要实际的参与者来把握住的,或辩,或战,都必须是两全的准备,擎海潮心知,他要行的这条路,危机环伺。
              然后,他又想起了那个在银盌盛雪与他煮茶深谈的人,当初一别,世事几番。
              棋走到这一步,虽然信中素还真并没有多提及梵天白莲割袍断义的前因后果,但是他知晓得清晰,是一页书将素还真的处境逼到再没有其他的退路。
              这个结,他亦扼腕几分。
              擎海潮将信收好,再仰头,看了看漫天的风雨欲来。
              “珊瑚……”
              他叫出她的名字,引得背后默立良久的女子轻叹一声。
              她将怀里的披风轻轻为他披上了,在擎海潮身边站定。
              “你想去,我不会阻止你。”
              擎海潮无声的垂眸。
              “多谢。”
              “但是此行凶险……还有你的伤势,我只是有些不放心……”
              他回首,抚慰的拾起女子的手,轻轻的握了一下。
              没有热切,也没有柔情,只是不沾风月的短短一握,击珊瑚抬头看了一下那个人的神色,和似微风。
              月光,渐渐被阴云遮住了。


              IP属地:广东15楼2011-02-18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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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6楼
                沙发帝你好


                IP属地:广东17楼2011-02-22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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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八
                  仿佛是很久远之前的往事。
                  一页书站在雪崖之上,不移不动,似乎等待了很久。
                  雪花在他的肩头积了浅浅的一层,视线流连的前方,有一个雪色的人影。
                  他本是该惊喜于那个人的出现,或者有为连日挂怀终于能够放下心来的轻松,但是,此刻的一页书只觉得这是一件及其自然的事。
                  如同他一直便在那里。
                  无论自己有如何的情绪,念或不念,他一直在那里,不悲不喜,也未曾或离。
                  而自己也正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平静注视着那个人凝神听箫的侧影,不知不觉,花开已千年。
                  山风起了,掀起飞花漫天。
                  那个身影渐渐模糊和变化,最终,变成了他自己。
                  他正站在方才擎海潮所立的地方,抬头,正看得落雪纷纷。
                  再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轻似毫羽,不着痕迹。
                  一如他在那一战中萌生的疑惑,先是起于微末的一点寒意,后来却是随着时间越积越多,直到那个人的突然消失,留给他了一个永远也得不到解答的谜题。
                  最后,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消失了,他的世界又重新归于黑暗。
                  一页书醒来,云稀月明,罪心磐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他却历经一枕黄粱,不觉已然一身冷汗淋漓。
                  他以为是掌心的伤又裂开了,一页书抬手,无意之中触到了袖中所藏那杆短箫。
                  一页书眉尖一动,探手拿出,持于月下观视。
                  这是他在银盌盛雪的废墟之中发现的东西,而那个时候,它正躺在一滩令他心惊的血痕之上,冰寒刻骨。
                  不久之前,他曾无意中见到了那个人的倍加珍惜,是贴身收藏之物,现今却别了故主,埋于净土。
                  后来一页书将它保留在身边,即使在最激烈的对战中也没有再丢失过。
                  一页书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只是不愿真正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禅机难悟。
                  有些事,被掩藏得太深,也太久了。
                  那些伴随着最初的恐惧而生,曾经无动于衷,又无法一无所感的一切,曾经为恩仇所泯,又无法完全磨灭的一切。
                  唯有知道,只要心中这片的初雪不化,自己就会守在那个地方,天长地久的等待下去。
                  他知道它最终会到来,不为任何原因,也不是妄测,只是知道,它必定会来。
                  “梵天除魔渡世之心,吾明了,身处虚妄之中,总有不得解脱的执念,梵天如是,吾亦如是,众生亦如是。”
                  行刑之前,帝如来曾亲身出雷峰之巅来到罪心磐,故人相见,却玄机再难论。
                  这不是一场愉快的交谈,昔日同僚,却只因他与一页书各有坚持不同,一言一语,立场分明,而在最终离去之前,帝如来几分无奈,如此说道。
                  “然而,心如明镜,无惧无惑,则不入邪道。”
                  一页书睁开双目。
                  “你想说什么,直言无讳便是。”
                  帝如来慢慢说道:“梵天,魔由心生,望你明了。”
                  他只觉得心中某处被翻动了一下,而这一瞬间的感觉到了嘴边却成了轻笑。
                  “你认为吾入魔,是听信人言,或是自身成见?”
                  “两者皆非。”
                  帝如来叹息一声:
                  “只因身为故友,吾能看得出,你之禅心浮动了。”
                  一页书看了帝如来一眼,再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帝如来摇摇头,转身欲去,忽而停下脚步,回首再问梵天。
                  “另外,虽然冒昧,但是帝如来仍然想问一句。”
                  “那件短箫,不似佛门中物,梵天从何得来?”
                  两人之间的沉默开始持续,一页书抬眸,丝毫不让的眼神让帝如来也微微一凛。
                  “故人遗物,与云古雷峰无关。”
                  不饮此水,不解其中冷暖,任凭悟者能堪破红尘三千,也只有一人能了然。
                  第一声晨钟定心,山门洞开。
                  有熙熙攘攘的僧侣涌了进来,亦有喧腾欲阻刑法的教众赶来,云古雷锋上下皆是一片尘嚣,再不似空门。
                  一页书因这吵闹而皱了皱眉,只是微微看了一眼,再重新垂下双目。
                  再一声钟鸣,灵台清静。
                  一页书抱元守一,鼎沸人声渐渐远去,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或者说,是很多声音混杂在一起。
                  豪雨落地的声音,兵刃相接的声音,鲜血沾身的声音,缘起缘灭,一切的感知重新回归到最初的那一日,那一战,那一点刻骨的寒意上。
                  一页书自认从来不是一个沉溺于世间情的人。
                  只是对于百世经纶来说,单单对一个人,一件事,计较和在乎已经是难得出现的心情,特别是在这条他已经失落了许许多多人情故交的江湖路上。
                  而到了这个时刻,还有什么理由要去退避,去保留,去视而不见。
                  如是因,如是果,一身业报,坦然受之。
                  所有的声音渐渐混杂起来,最后,凝结成唯一。
                  那是落雪窸窣,在掌中慢慢融化的声音。
                  一页书猛然睁开双眼,心头一阵震撼。
                  “为何是你?”
                  周遭的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唯有那脚步声慢慢清晰。
                  一片白羽被狂喜的风吹拂而起,飘飘扬扬,落于罪心磐之上。
                  “为何是你?”
                  他再问一次,四周无人应答,但一页书知道,是他想要追问的人已然到来。
                  而他所等待的答案,也已然到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无惑无惧,不存爱恨。
                  


                  IP属地:广东18楼2011-02-22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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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九
                    擎海潮在前往云古雷峰之前,曾经来到过千云谷,拜访了那个将重任托付给他的人。
                    曾经以为,疏离江湖的心已经淡漠了世间一切人情世故,所以也曾经劝他,红尘迷障,兼济天下,不如独善其身。
                    然后,他们在这个风波诡谲的江湖里各自前行,而行至今日,擎海潮才忽然自觉,源自点滴分毫的感染,似乎已经将自己悄然的改变了。
                    很多事,若非亲身经历,并不能真正了解。
                    因为有在意的人事,因为有情义恩仇,因为有执着与任性,所以这场红尘,虽是迷障,走得无愧。
                    素还真笑了笑:“看来前辈劫后余生,别有一番际遇。”
                    擎海潮看了看素还真,然后回道:“世道修心,非自外界,眼中本是有情众生。”
                    两个雪色的人影又重新相对而坐,茶磐上飘着幽幽薄雾,所谈论的焦点,仍然是明日的空山佛辩。
                    “吾最担心者,非是云古雷峰之阻碍,而是前辈之重伤未愈”
                    素还真几分忧虑道:“如果真正对上,便成下下之局。”
                    “辩为先,战为次,擎海潮会尽力转圜。”
                    “如若对方步步紧逼,执意而为呢?”
                    沉默了片刻,擎海潮答道:“以武定之,吾有五分胜算可带出梵天。”
                    素还真默然。
                    “这终究太过冒险了。”
                    此一行能够有曲折,他们两人均是明了无比,但出乎擎海潮预料的是,就在做下为一页书承担到底的决定的同时,反而却又滋生了另一点轻松的情绪。
                    擎海潮对那个眉关紧锁的人笑了笑。
                    “人生本是豪赌,输与赢,吾行不变。”
                    “无论如何,一页书不该获如此结局,他是擎海潮必定要救之人。”
                    他的话中,有洒脱,也有坦然,还有隐于决意之下的一分傲。
                    素还真愣了一愣,随即淡笑颔首了。
                    诚然,不止人之命运,世间万事皆是赌局,算准如何,算差又如何,洞悉人心的人,在舍弃这份算计的人面前,已无需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了然他所要前往的方向。
                    “人心难料,吾会安排叶小钗在山门外照应前辈。”
                    “总之,前辈一切小心为上。”
                    擎海潮亦点头,略略拱手,旋身步出了推松岩地界。
                    离者的脚步和着风拂松涛,仿佛尽得了此间的大自在。
                    素还真慢慢将杯中茶水饮尽,再抬头。
                    “一切皆是机缘,顺势而为吧……”
                    这一句话,他也不知该对谁而说,或许对他人,对自己,皆有。
                    罪身磐下,是漫漫苦海。
                    隔着重重人潮,他与他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
                    一个人目光燃着火,另一个的目光,却寒冽似冰。
                    因为已然透彻了世间至极的痛与恨,最终一场顿悟,返璞归真。
                    “一页书”
                    平静的念出对方的名字,一页书看到冰寒的眸子闭上,又重新睁开,一片空明澄澈。
                    自梵天渡世,千山独行,已有多少岁月没有被这般触动过了。
                    一瞬间,很多蛰伏已久的情绪,似乎苏醒了,重生了。
                    想要留住某些东西,或者是想要留住一个人,这已是一种被自己遗忘了太久太久的冲动。
                    一页书定了定神,掌心仍旧残留的伤痕被指尖狠狠扣住。
                    “你为何……”
                    款款行来的人脚步没有停留,两人之间的人群渐渐退开,不知是因为错愕,还是骇然,俱是无声。
                    最终,那个人站定在罪心磐前,一袖风雪沾湿了彼此的衣襟。
                    “身入无间,吾因梵天而回。”
                    “今日空山佛辩,你能信任我么?”
                    似乎有什么,在心中聚了,又散了。
                    有的人,不必相识多久,也不必了解多深,却可以深信不疑,也足以生死相托。
                    一页书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擎海潮也淡淡的笑了一下,面孔上有些许复杂的表情。
                    然后,他转开了视线。
                    第三声钟鸣从远处悠悠的传来,惊得在场众人恍然回神。
                    有守护刑场僧侣手持法杖向擎海潮冲过去,一心只为护持云鼓戒律。
                    来者眉目一凛,扬手一招,稳稳的接住了。
                    晨钟回响的片刻,开启鲸涛撼雷峰。
                    一页书目光不动,全神注视着前方激烈的双方对战。
                    平心而论,以擎海潮的能为,他并不担心云古雷锋的几位执法能对北冽鲸涛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他从不曾站在这样的位置,看着这样一个人。
                    曾经失去,又失而复得的一个人。
                    这是他选择的面对与正视,是为无惧,如我。
                    只是今日擎海潮的一举一动,却总让他觉得有说不出的异样。
                    或许一切,一页书沉思,并不如表象上的平静,一如方才他读不懂对方的那些表情。
                    下一秒,他心中的不安得到了印证。
                    过招来往几刻,擎海潮的身形忽然以一种细微到让常人无法察觉的幅度晃了一晃。
                    这不是北冽鲸涛该有的破绽,虽是毫不起眼,但旁人有心,往往是致命的变数。
                    “擅入者,不得在云古雷峰放肆!”
                    台下僧众中闪出一人,一记快招趁隙朝擎海潮又凶又猛攻去。
                    擎海潮立刻回身应招,已是慢了半分。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百世经纶此刻的呼吸滞了一瞬。
                    如果……
                    没有如果。
                    该庆幸的人,到底应该是谁?
                    一声脆爆,招落黄沙。
                    烟尘散尽之后,赫然身前站立一人,已将那两人的对招单掌压下了,不动声色的化解了一场兵戈。
                    佛光遍身,不见如来本相。
                    那人淡然的说道:“无惑僧老,请停手吧。”


                    IP属地:广东20楼2011-02-28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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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
                      到底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够说已经足够了解一个人。
                      擎海潮起初是从未留心过这个问题的,很多事,做与不做但凭本心,本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但他终于为着这样一个人的生机面对天下悠悠众口时,才发现自己能够凭借的,仅仅是对这一份信任有足够的坚定。
                      莫名的坚定,坚定他所见到的,皆是梵天的真性情。
                      人说,梵天入魔,存杀念,生非分,已沦为无情之属。
                      人又说,百世经纶已失初心,何该斩断恶缘于当下。
                      擎海潮眉头轻蹙,但一言一语,仍旧答得从容流畅。
                      他所道出的本非刻意准备的辩词,只是坦然的吐露了,所有在与那人相交的岁月里所能体谅到的一切。
                      百世经纶从未丢失的承担,甘为众生牺牲的决念,与天下靖平的大志。
                      在在,都是他长久以来身为世外人,没有条件去一一体验,却能够诚心为之感佩的一切。
                      擎海潮曾以为同样身为佛门修者,云古雷锋的僧众能够懂得。
                      但雷峰的众人终归存了私念,这一路之上的咄咄相逼,让擎海潮寒了心。
                      他看到方才出手想要暗算他的那个僧者,远远的站在人群之间,在听完双方佛辩与帝如来的裁决之后,发出了一声冷笑。
                      或许是他的错觉,擎海潮觉得,在这笑中,有一丝隐隐的,扭曲的恼怒。
                      或许并非真正入魔的并非梵天,而是那些失却了慈悲之心,迷失在极端之中的人。
                      一念嗔心起,火烧功德林。
                      而现在空门佛辩结果方出,他并没有更多的时间感慨,这只是他许久之后,忆起这一场峥嵘之时,所感怀的一点无奈。
                      擎海潮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再转头向罪身磐上端坐的人,方才已经被解除了禁制,正缓缓睁开双目。
                      一页书看了擎海潮一眼,又合上了。
                      帝如来说,虽然今日暂不追究,但一页书今后的行为,仍属云古雷锋考察之列。
                      帝如来说,擎海潮,一页书就此交你了。
                      气态淡然,泱泱佛者该有的气度,擎海潮听出,对方的言语下隐有暗流。
                      诚然,这一局终成,并非一人之功。
                      方才若不是佛首一招之助,此身再受无惑渡迷掌攻,必然败露旧伤,那云古雷锋便不再受他所牵制。
                      说到底,与其说是帝如来予擎海潮一个机会,倒不如说是一念慈悲,予了梵天一线生机。
                      擎海潮了然的点头,恭敬的一礼。
                      “吾明白。”
                      仅凭一言,就此承担起此事所有前因后果,帝如来亦颔首,拂袖打开山门。
                      一页书一直走在他的前方,一言不发。
                      擎海潮跟在身后,他看着那人即使历经磨难,但依旧笔直的背脊,无言的叹息了一声。
                      一页书或许听到了,或许没听到,只是此叹之后,他回首驻足。
                      擎海潮亦停住脚步,听到一页书缓慢的说道:
                      “你身上有伤。”
                      先是略微吃了一惊,擎海潮顿了一顿,才淡笑着回答道:
                      “梵天慧眼如炬。”
                      一页书没有接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又忽然问道:
                      “你……今日为何到此?”
                      “何故有此一问?”
                      一页书凝视的眼神已经没有方才初见时的波澜,但仍旧无法平静。
                      “你明知道吾所指的是什么。”
                      “我坠崖之后得到故人救治,已无大碍。”
                      “但轻易赴险,实在过于轻率了!”
                      擎海潮看着一页书,沉默了。
                      或许话只要说出口,便失却了真切的心意,但终归不是虚假,所以擎海潮还是选择了坦诚。
                      “擎海潮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一页书脸上写着难以信服的表情,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们已经行到山门之外,末世圣传的教众熙熙攘攘的拥了上来,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真宗!”
                      “真宗你无恙了!”
                      不约而同的,他们对视一眼,一页书与擎海潮该有的神情已经回归到各自的面孔上,没有丝毫多余。
                      但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因为这刻意的掩藏而不一样了。
                      一如陌路初逢的人,他们在众人面前简单又客套的交谈数句之后,擎海潮退出了人群簇拥的扫禅山径,走向与末世圣传的人流相背的那个方向。
                      没有任何犹豫。
                      擎海潮回了银盌盛雪。
                      一页书总算暂时解除危机,现在他终于可以留出心思,去思考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这是那些惨事发生之后,擎海潮第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即使支离破碎,即使不堪回首,也终究要去面对。
                      生平第一次,擎海潮喝醉了酒。
                      他把千钟少珍藏在银盌盛雪的佳酿尽数取出,独立在崩毁的雪崖边,一坛一坛的洒在地上,祭奠那些曾经同行却先行离去的人,那些因他一人而误入江湖却不得归期的人。
                      在这条路上,能够有机会任性的停留下来肆意的悲伤也是一种难得的奢侈。
                      所以,擎海潮毫无节制的放任内心那些破涛汹涌的痛楚,而没有思量过是否会碎了骨,没了顶。
                      手中的酒坛落下,碎了一地。
                      忽而,他感到胸中血气上涌,连忙反手轻掩住口鼻,却掩盖不住那从指缝泻出的血丝。
                      这一身伤势仍未平复,雷峰一战动了真气,方才又被烈酒所激,不堪重负的爆发出来。
                      浓浓的血腥味盖过了酒香,擎海潮脱力的后退数步,摇摇欲倒。
                      有那么一瞬,他一度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就会就此醉去而不再醒来了。
                      但……
                      略一抬手,接触到一只温热的臂弯,已将他稳稳的扶住。
                      擎海潮觉得脑中瞬间清醒了许多。
                      不需要任何确认,他已经知晓是谁来到了银盌盛雪。
                      方才的情景并不适合更多的交谈,擎海潮知晓一页书必定会再问,但他没有意料到的是,他会回转得那么快。
                      “你这是做什么?你的伤势……”
                      那个透露着关切和责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数刻之前相同的语气说道。
                      擎海潮苦笑了一番,摇摇头,没有回答。
                      


                      IP属地:广东23楼2011-05-28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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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一
                        一页书将擎海潮慢慢的扶进了茅屋,安顿在床榻上,又运功助他平息了伤势。
                        擎海潮一直半靠在枕上,看着那个人眉头紧锁的站在床头。
                        “一页书?”
                        一页书凝视的目光不动,然后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嘴角还有一点血迹,在左边。”
                        擎海潮低眸,拿起绢巾轻轻擦拭。
                        “多谢。”
                        “这些话,本不该由你来说。”
                        略微停顿了一瞬,擎海潮没有流露出此时内心的震撼,继续完成了手中的动作。
                        他当然知道一页书所指的,并非单单是他方才醉酒的状况而已。
                        “无妨,这是该还你的人情。”
                        “什么人情?”
                        “从天地合,到天苍灵泉,再到云古雷锋,我过往所听闻的一页书,并不是一个会关心仇敌的人。”
                        每一个地名,每一点往事,似乎都牵动了一页书脑中的思绪,最终,又全部串连起来,尽数落到了句末二字上。
                        “仇敌。”
                        一页书重复了一遍,没有意识到语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郁结,“你我也不过如是。”
                        他回视这段时日,忽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然模糊了两人之间尚有的仇恨。
                        而擎海潮是恩怨分明的人,更是重视身边亲友的人。
                        曾经有过的矛盾和冲突,甚至是互搏性命的伤害,到底是不可能就这么烟消云散,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绝无可能。
                        他的目光又停留在擎海潮的面孔上了,而对方的神情平静的近乎残酷。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是一切既然已经发生,即使现在了结此仇,也无法改变事实……”
                        一页书暗自握紧了手,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掌心已然愈合的伤疤,不深不浅,如同蔓延在心头某处。
                        他不恨擎海潮此刻提起旧事,因为无论是何种往事,既然是他做下的,便会面对到底。
                        擎海潮合上双目,停顿了片刻,忽然继续说道:
                        “当初,曾有一名剑者来此为啸日猋求情,吾当时听闻他的故事,尚不能完全领会。”
                        “现在想来,身边之人卷入是非恩怨,有的时候并非逝者所愿意见到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一页书不动不移,凝视着擎海潮,仿佛是在审视他的表情。
                        擎海潮无声,又几分虚弱的笑了笑。
                        “惜夫曾对吾说,鬼谷藏龙之死,其责不全在梵天,如能看到他昔日论机之友再现风采,略城之主定感欣慰……”
                        “……所以,吾现在能做的,只是让逝者安心。”
                        一页书目光不可控制的动了动,“擎海潮,你真的变了。”
                        “也许。”
                        擎海潮点头,其实他知道,变的人……并不是只有他而已。
                        一切前尘往事,终归要有一个了结。
                        擎海潮陪同一页书前往了略城。
                        惜夫人已将擎海潮几位故友遗骨收埋在鬼谷藏龙父子的墓旁,现在,他们正并立在这数座新坟之前,为亡者敬香。
                        许久再无言语。
                        一页书发现,他从来没有见到这个人面孔上看到过如此哀痛的神情。
                        他记忆中的擎海潮,喜怒哀乐,都有些过于隐忍了,即使在海天决最激烈的时刻,也不见那人失去半分理智。
                        只是因为故去的,是身边至亲至重的人,才能够是那人仅此一次的,毫无掩饰的哀伤。
                        一阵风吹过,一页书感到什么东西又拂上了脸颊,他以为是燃过的纸灰,单手一拂,才发现是几许不知何处而来的雪片。
                        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或战或和,当他每每与擎海潮共处之时,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触。
                        那是当时的他不能透彻的东西,恼怒,恐惧,迷惑皆曾有过。
                        不过,不知是幸与不幸,在他能够体悟到更多的时候,终究没有失去那个人。
                        擎海潮屈下身去,抚摸着鬼谷晏的墓碑,首先开了口:
                        “虽然他不是真正的晏儿,但我没有想到,惜夫居然真正能够下得了手。”
                        “一切因果始于此,合该如斯了断。”一页书站在原地,平静答道。
                        “擎海潮毕竟只是红尘中人,并不是每件事都能那么快释怀。”他轻声叹气之后,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页书立即板起了面孔,旋身离去,片刻之后又重新返回,递过来一杯茶水。
                        “快喝了。”
                        擎海潮接过,慢慢饮着水润着咽喉,再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出什么。
                        “你不用一直向我说谢……”一页书的神情没有任何和缓,“……就当是我也还你的人情。”
                        擎海潮其实知道,一页书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知道即使生硬,也是关注和情意。
                        那吐词,即使因为生涩所以并不是显得那么诚恳,但他依旧莞尔。
                        “你又何时欠过我人情?”
                        一页书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说出口。
                        “我知道,其实云古雷锋之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
                        为了我。
                        擎海潮合上双眼。
                        人一旦有心,万事便是透彻,更何况,对方是妙慧绝殊的百世经纶。
                        他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否认。
                        “你我之间的事,如果要这样一件一件细细计较起来,是计较不清的。”
                        “那就不要再计较了,”一页书极其自然的答道,“来日方长。”
                        擎海潮听着这一句透着洒脱的话,脑海中闪过了当初千钟少嘻嘻哈哈用一页书打笑他的画面。
                        他说,我早就知道你们缘分不浅了。
                        他说,你们打也打了,伤也伤了,好不容易和好了,到底还有什么事放不下。
                        其实他们之间,本是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放下的。
                        ……到现在这样的结果,老酒虫,你也可以安心了吧。
                        “能说出这些话……”
                        “你真的是一页书么?”擎海潮无声的扯了嘴角,站直了身躯。
                        “当然是。”
                        世人的传言中,百世经纶与北冽鲸涛素来有隙,略城变,海天决,已是仇怨难解。
                        即使当日空门佛辩已成,但梵天并不领情,双方皆绝然而去。
                        流言有多少种,擎海潮后来便听过多少种,但终归一笑置之,从不萦挂于心。
                        一页书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诸多面相,通常被人所熟识的,只单纯是身为百世经纶的一面。
                        但他能够看到的部分,比世人更多。
                        


                        IP属地:广东25楼2011-05-30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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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措你转到这里来了啊,嘿嘿,我最近打了鸡血,应该是比较速度的=w=


                          IP属地:广东26楼2011-05-30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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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二
                            江湖多变,能够让他们停留下的时间,并不多。
                            一页书定下决心要去寻火宅佛狱罪魁了结霓羽族之仇,而擎海潮亦有与集境的旧怨未解。
                            略城之外,他们分道而行。
                            一页书并未多说什么,简单的道了别。
                            而擎海潮站在他的身后,脚步不动,无言的目送佛者离去。
                            行出两步之后,一页书忽然听到擎海潮说:
                            “刀剑无眼,万事小心。”
                            他觉察到那向来从容的声调里带着一分罕有的温度。
                            一页书迟疑了一瞬,再转过身,发现擎海潮正在原地看着他。
                            有一丝动容闪过心头。
                            人总是会不断改变,比起过往,现在的擎海潮,似乎更能清楚他所要的。
                            尽管梵天早已身经百战,堪破生死,尽管这只是一句简单而平常的叮嘱,但自那时与身边故友纷纷决裂之后,能再听到这样一句话,真正久违了。
                            或许,他的确在这条路上,已经独自走得太久太久了。
                            “……你也一样,如有需要,吾会去接应。”
                            话出口之后,一页书才发觉其实他方才的话并没有刻意去思索,只是觉得,应该如此。
                            “这……不必劳烦了。”擎海潮先是愣了一愣,淡然的笑了。
                            一页书亦没有再坚持,只是目视这个人缓步而去,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第几次面对这样的背影,但这时,内心却是绝无仅有的平静。
                            一页书虽然并不是一个容易于沉溺情仇的人,但向来只要是为了他真正珍视的人事物,便一往无悔。
                            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已不多,而今他却又失去一个相伴许久,患难与共的战友。
                            金鹏虽然不具人形,但相互护持的岁月几多,早已不是一句主仆情分便能轻易交割的。
                            一页书亲眼见到金鹏在面前重伤惨亡,只觉得心中巨恸,悔恨交加。
                            他握紧了双拳,直到掌心渗出了血迹,但仍旧觉得空空如野,不甘放开。
                            明明一切不该如此的。
                            不该让它化出内丹为自己疗伤。
                            不该让他独自面对赤睛。
                            不该……
                            如果不是云古雷锋阻挠,阳翼本不该就此而亡。
                            云古雷锋!
                            念及这四字的那个瞬间,所有结下的新仇旧怨一时而起,尽管身有重伤,但一页书却因此彻底失了平静,内息开始翻涌不止。
                            一些似乎已在心头蛰伏许久的东西又慢慢的涌出了,叫嚣着要吞没余下的理智。
                            对这一切,一页书并不陌生。
                            这种感觉曾经莫名而起,也曾经莫名消弭,但最终再次到来时,却比过往任何时刻更凶猛。
                            一页书愤然朝云谷雷锋的方向行去,每走一步,便遗落下更多的清醒。
                            风中狂乱的落叶,扰乱了一页书的眼。
                            在失去最后一丝神思之前,一页书似乎感到从混沌中闪过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似曾相识的情景,他想起了曾经有某处的风雪,某处的箫声,陪伴他度过了数个如此遭遇煎熬的夜。
                            他想起了有某个同样心绪翻涌的时刻,曾带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去到了某个地方,却没有见到希望见到的人。
                            一页书努力眨了眨眼,那赤红色的眸,终于还是散了光华了。
                            他最终没有想起了那些是什么。
                            治疗许久之后,击珊瑚收功凝气,同时,擎海潮身上最后一点余伤也被祛除。
                            擎海潮慢慢的站起身来,击珊瑚的目光跟随着对方的动作,觉得心中终于可以缓下一口气。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无妨。”击珊瑚神色柔和答道,“你的伤势并无许多恶化,看来云谷雷锋的人并没有为难你。”
                            擎海潮沉默了一下,说道:“多亏佛首帝如来坐镇。”
                            “但方才我为你疗伤时,感到你的体内还有一股特殊的佛门真气运转抑制伤势……”
                            击珊瑚笑了一笑,继续说道,
                            “海潮,是你此行救下的那个人么?”
                            擎海潮凝视着女子双眸,点头。
                            很多事,在她的面前,本无意隐藏,也不需隐藏。
                            即使阔别多年,他们之间本有的默契并没有丝毫的折损。
                            即使擎海潮没有多说,击珊瑚依然能够感觉到几缕错综复杂的意味。
                            “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你应该欢喜才是。”
                            “一页书魔化未除,心性不稳,始终是一项变数。”
                            击珊瑚想了一想,说道:“你认为一页书真正入魔了么?”
                            “一页书受魔性影响举止的确不同往常,易生怒气,但并非世人传言中的嗜血无情之人。”
                            “你很相信他。”
                            擎海潮犹豫了片刻,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因为一页书仍然是一页书,即使他有所改变,但所持渡世之心不变。但百世经纶行事干脆果决,对不知他之人,成见误解自是无谓,而对交心之人,则不需多加解释。”
                            击珊瑚看着擎海潮,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过往的擎海潮曾经是那样一个锋利而固执的人。
                            她和他曾有过许多为了相守与外界抗争的往事,但故事的最后,却是因为彼此无法做出更多的改变而分离。
                            而现在,他却是被身边的某一个人,真正的改变了。
                            拥有了无论是什么东西,也无法动摇的清澈。
                            终于懂得了该付出什么,懂得了身边之人需要什么。
                            或许,她觉得这样的擎海潮有些陌生,但,这正是她曾经所期许的模样。
                            “难得一次,这是我见你对他人如此有心,又如此不顾惜自己。”击珊瑚看着擎海潮,轻轻说道,“你变了。”
                            “一页书也这样说过。”擎海潮也了然,也无奈的笑了笑,“也许你看清我,甚于我自己。”
                            他看到击珊瑚的眼里闪烁着理解和温暖。
                            “或许,这就是你们的缘分。”
                            “如果真是如此,那擎海潮会珍惜。”
                            距离留蝶梦土数里之外,一名携酒随身的僧者仰歌而行,形容似醉似癫。
                            一曲歌罢,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鹏鸟之卵,那灵禽因为灵力散尽而陷入了长久的沉眠。
                            “哎,凡事最怕操之过急,你那位脾气暴躁的主人实在是……也罢,现在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摇摇头,再饮下一口烈酒,继续朝前行去。
                            


                            IP属地:广东28楼2011-06-04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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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三
                              扫禅山径之外,激战不休。
                              一页书入魔了!
                              或许有人在他面前,被那无间修罗般的杀念惊吓逃走时曾这样说过,但他无法听见。
                              他的意识一直沉溺在无边无际的混沌里,很久很久。
                              不知从何而来,往何而去。
                              忽然,灰蒙蒙的前方,那个似乎熟悉的影子又出现了。
                              那是一片迷雾当中唯一的明点,一页书看得分明,仿佛只要抓住了那个方向,便能揭开这一切的混沌。
                              他想不起来,或许是有什么东西一直便在那里,至终未变。
                              只是,他忽视得太久,又被这迷局掩藏得太深了。
                              梵天与招提僧相持许久的战事,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意外的打断。
                              雾气随之弥漫而起。
                              一页书先是退开数步,再疑惑的看着那一掌袭来的方向,前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一步一步。
                              有人,自雾中来。
                              起初,他分辨不出那个影子是谁,只是模糊的感觉到,应该是他熟悉的人。
                              白色的羽与灰色的发飘扬而起,无声的描绘出风的流动。
                              而云谷雷锋的众人亦从一页书身边退开,将来人团团围住。
                              但他的脚步却未停滞,一阵凛冽气劲掀起尘沙滚滚,阻住众人堵截。
                              越来越近,直到他站到了一页书的面前。
                              一页书捕捉到了脑中一闪而过的感念。
                              面前人的形貌,与方才混沌中的景象,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是你。”
                              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一些过往无法透彻的事。
                              “一页书,此地交吾便可。”对方深深看了一页书一眼,再背身对向泱泱人海。
                              六尘见来人举止从容,似被轻慢,不甘的怒声呵斥道:“又是你,擎海潮,你又想和云谷雷锋做对么?!”
                              “当初协议,佛辩之后便不得再干涉梵天言行,而今,你云谷雷锋已违约在先。”
                              百世经纶与云谷雷锋之间的恩恩怨怨,历来已久,也太过嘈杂了,在他面前,有人被驳息声,有人力争不休,已不知言过几旬,但他都记不分明,也不愿多听。
                              是非对错,人言何其轻易,本就从来不曾萦绕挂心。
                              但若要说这一场风波有什么曾留下痕迹,或许是最后的最后,一人曾说过的话。
                              他说:“如果吾与一页书此战饮恨,擎海潮愿与他一体同罪。”
                              “跟我来。”擎海潮对一页书颔首,转身而去。
                              一页书立即迈步跟上,却险些踉跄失衡。
                              在方才的变故之中,后背和肩头都已受到六尘宝杵重创,新伤旧患,即使是吞下了神禽的元丹也无法完全消除。
                              但他并未出声,只是默然咬紧了牙关,守元保气,谨慎的又状似从容的跟上前方的脚步。
                              此时,前方的擎海潮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凝视。
                              “怎么了?”一页书立即收起思绪,冷面问道。
                              “你的伤势,还能支持么?”对方轻声说。
                              一页书站直了身躯,简单的回答一句“无恙”。
                              擎海潮心头有一点触动划过。
                              诚然,尽管自己已与云谷雷锋定下约定将所有恩怨推至一月之后,但按照其过往行事作风,难保不会再回转纠缠。
                              一时间,他也辨别不出一页书这样强作完好,究竟是出于身为百世经纶的骄傲,还是有着如此更多的考量。
                              他看这一页书微红的双眸,不能分辨梵天是否仍然受到火宅咒术的影响。
                              但擎海潮终究没有疑虑,他的心静若沉渊。
                              无论前方是如何,他也早已与一页书行走在同一条江湖路上了。
                              擎海潮朝一页书点点头,抬步继续向前。
                              一页书亦同时动身,却感到有一股真气稳稳的牵引过来将人扶住,即使身有重伤,行此山峦崎岖却也毫不费力。
                              他看着擎海潮,神情有几分微妙,而对方只是淡笑。
                              然后,一页书明了过来。
                              一世结交,能得同心同行之人,几希。
                              他大方的迈开了步子,与擎海潮擦肩错过,径自走向了前方。
                              留蝶梦土。
                              擎海潮仔细查看了一页书身上仍然渗血的创面,说道:“专为缔命链所制的法器,伤口果然难以愈合……”
                              一页书平淡的说道:“一点小伤而已,应是无妨。”
                              “还是缝合一下为好。”
                              “好吧。”
                              一页书坐下,侧头注视着擎海潮走动的身影,说道:
                              “你为何今日不回银盌盛雪?”
                              “此地是吾一故友的居所,她善于岐黄之术,对此伤应有应对之法。”擎海潮一边将灼好的针具拿至床头,一边答道。
                              “故友?”一页书眉梢微动。
                              “吾曾说过,吾坠崖之后,是她救我一命。”
                              一页书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当时雪崖崩坏殆尽,连我也以为你已身亡。”
                              “你助我拿回鹏卵,那这件东西……也该物归原主。”
                              擎海潮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心头泛起复杂的情绪。
                              “这……梵天如何得来的?”
                              对方手中之物,正是他在那场大战中失落的短箫,本以为无法再觅,竟不知因缘际会,流落到了一页书手中。
                              现今再见,意义早已非同一般。
                              佛家言,世事皆是因果。
                              也许,他们均能各自最深的痛苦中清醒,同行至此,一切有心与无心的沉淀,均是因。
                              “就在当夜,我曾去找过你。”
                              当初,若非他为心绪不宁之兆而寻到银盌盛雪,便无法得到如此结果。
                              但直到许久之后的现在,一页书才能够明白过来,为何当初会执意前去寻他。
                              在有限的印象中,每每遭遇如此状况总需要如此一人在身边方能静心。
                              其实世间众相,于他皆如掠影,只是因为,有了对的人。
                              擎海潮沉默,然后沉然一笑的说道:
                              “多谢,只可惜,此物与我前缘已尽……”
                              “既然有缘得于梵天,不如便留下吧。”
                              一页书迟疑了一瞬,他看到对方的眼神是一片清明澄净,丝毫不乱。
                              然后,他安心的闭上双目,任由旁人继续缝合创口。
                              不需任何疑问,也不需多言点破。
                              轻柔又不失力道的指,熟悉的气息在口鼻萦绕,不经意的触动了什么。
                              一如此时,他陡然而起的心跳。
                              “怎么了?痛么?”
                              “不是……”
                              


                              IP属地:广东30楼2011-08-05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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