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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沈醉意先融
这正是寒冬一月,北国气候本就偏于寒冷,一月初下起细雪来,连绵了几日,竟是越下越大。王殿檐上均凝了小孩手臂粗的一节节钟乳石状的冰条,园圃之中几个冻得直搓手的侍女正将积雪扫去。石栏上一层堆得极厚积雪“扑”的一声落入河中。
“如果下得再大一点就好了,可以直接在地上滚雪球。”少年愉快地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满脸兴奋地朝着台阶上比他略大些的少年喊:“撒加不来堆雪人么?”
台阶上被唤作撒加的少年一头蓝色长发一直长到腰际,后面用锦缎细细束好,脸庞略比先前那少年要消瘦些,其间有一股不合他年龄的英气,略皱着眉,似乎正在想什么问题,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火盆,身后立了两个宫装侍女。听人直呼他名字,应了一声,却不见起身。叫喊那少年见他不理,也踏上木阶来,将手凑进火盆。两人静默一阵,撒加闭了闭眼:“这雪还会继续下的罢。”
旁边那少年似乎早已习惯了撒加的走神,但忽然听他毫无预兆地说起天气,也不由略感意外,答道:“是呀,已经下了好几日了。”
“那就不能带你去打猎了。”撒加展眉歉意地笑了笑,拉过少年的手捏在手里,感觉他手中一片冰凉,笑道:“这样好不好,这园子里的雪昨日已经扫过了,还不够厚,下面都是些脏泥,不如明日一早叫人把表面上的白雪都用木桶装好,我和米罗一起堆。”
叫米罗的少年享受地由着撒加暖着自己的爪子,听他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故意怪声怪气地道:“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不懂事,打猎的话等雪停了再去自是当然。不过我昨天听了一件好玩的事,你要不要听?”
撒加见他卖老,不由笑道:“说,你又有什么怪点子。”
米罗听他笑着探问,显然是已经有了兴趣,自己目的已达到,立即正色道:“昨日我爹逼我在书房看书,不知谁告了秘,说我一个人看书打瞌睡,于是又派了个老头儿进来监督我,说是如果我不肯用心念书先生可随意责打,随即又给他一把竹篾戒尺。我量他不敢当真打我,于是将前几日你教我的那番话说与他听,他一听之下果然大为震惊,对我唯唯诺诺好似老鼠见了猫。于是待我大摇大摆逃出书房来,恰好看见府里制药的小童在我园里捉雀儿。”
“于是你便以擅离职守之罪威胁令他教你捕雀?”撒加饶有趣味的用指腹摩着下巴。他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童心未褪,听说这般新鲜玩意自然兴起。
“没有。”米罗嘴巴一撇:“我叫他让我参加,他不肯,说若是被我父亲大人知道了定然要将他逐出府去,说不定还有别的惩罚。央我不要告诉父亲大人,顶多将捉住的雀儿分我一半就是。”
“你哪肯就此罢休。”撒加笑道。
“你都知道了?”米罗惊道。
“去准备补雀工具,具体按米罗少爷吩咐的去准备,备好了立刻拿过来。”撒加淡淡吩咐旁边站着的侍女之一,又侧脸对米罗道:“需要些什么?”
“扫帚、鸟食、竹匾、短棍、鸟笼……”米罗一边照章背来一边斜眼看撒加,见他脸上已经不再像最初时那样阴云密布,突然拍手道:“我也跟去看看,可以么?我还没有见过竹匾究竟什么样。”
撒加嗤笑道 :“你当日逮住那童儿,还没有仔细瞧个够?”
米罗瞪眼道:“他见我突然出来,立刻将地上的东西用脚一蹬,散得满地都是,我怎认得哪块是竹匾。”
撒加见米罗那副猴急样不由得心里阵好笑,故意要磨他耐心,道:“拿上来你就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前几日母后宫中送来两只名雀,我去讨些鸟食来,那些内侍顶多只会拿些粗粮应付我们。”随即带着侍女起身离去,不多时便捧回些碎肉丸。此刻米罗已经将侍女带来的捕鸟用具摆设妥当,见撒加回来,立刻得意洋洋地等着他表扬。
只见雪地中被扫出一小片空地来,露出下面的碎彩花岗岩地面,短棍支起竹匾一方,又系了一根细长的线,不待米罗解释,撒加已经了然其中机关,赞道:“好办法!这样一来只要用绳子拉倒短棍,鸟雀来不及逃窜,自然会被罩在竹匾内脱身不得。”当下将碎肉撒多数在竹匾之下,外面也撒了一少些作为引诱鸟雀进入竹匾之下用。命侍女退开,两人躲在一圆柱之后,牵着细索耐心观望。不久,自走廊内飞出一只全身雪白,唯独翅膀及尾部镶有一圈黑羽的斑鸠,米罗心下一喜,和撒加对望一眼,看着那鸟儿落在台阶上,又蹦蹦跳跳来到了竹匾旁边,进起食来,逐渐进入到竹匾中心。米罗握紧线头,忽然用力一扯,竹匾突然失去支撑,摇晃着直扣下来,那斑鸠也扑闪翅膀慌忙往外扑去,扑腾之下竟然逃将出来,双翅一展便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