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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喜宝--by亦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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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给楚楚贴喜宝的故事。
不知,百度让不让发帖


1楼2007-01-26 08:38回复
    郁闷,刚把第一章校对完,百度不让发,说太长,要审核


    4楼2007-01-26 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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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楚,怎么没了,我哭啊,我整整排了半个多小时的


      5楼2007-01-26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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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楚~~~~~
        55555555555555555


        6楼2007-01-26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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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也不敢再发,百度要审多久啊


          7楼2007-01-26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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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只有做word了。再等等它,上午审不出来,我就重贴,反正重复了,你自己可以删。
            ok


            9楼2007-01-26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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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勖聪慧是在飞机上面,七四七大客机,挤得像二轮戏院第一天放映名片。我看到她是因为她长得美,一种厚实的美。她在看一本书。
               客机引擎“隆隆”地响,很明显地大部分乘客早已累得倒下来,飞机已经连续不停地航行十二个小时。但是她还在看书。我也在看书。
               她在看一部《徐志摩全集》,我在看奥·亨利。
               全世界的名作家最最肉麻的是徐志摩,你知道: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心波……多么可怕。但是这年头中国学生都努力想做中国人,拿着中国书,忙着学习中国文艺。
               真是疲倦。我打个大大的呵欠。关掉顶上的灯,开始歇睡,奥·亨利的“绿门”——男主角经过站在街边发广告卡片的经纪,卡片上写着:绿门。别人拿到的都是“爱咪公司春季大减价”。他再回头拿一张,又是“绿门”,终于他走上那间公司的楼上探险,在三楼看到一扇绿门,推门进去,救起一个自杀濒死的美丽女郎。他发觉“绿门”不过是一间夜总会的名字。他们后来结了婚。
               一切属于缘分。
               很久很久之后,我隔壁的女孩子还在看徐志摩,她掀到《爱眉小札》。我翻翻白眼,我的天。
               她笑,很友善地问:“你也知道徐志摩?”
               “是,是,”我说,“我可以背出他整本诗集。”“呵!”她惊叹,“真的?”
               我怀疑地看着她,这么天真。可耻。
               我问:“你几岁?”
               “十九。”她答,睁大圆圆的眼睛,睫毛又长又鬈。
               十九岁并不算年轻。她一定来自个好家庭,好家庭的孩子多数天真得离谱的。
               她说:“我姓勖,我叫勖聪慧,你呢?”她已经伸出手,准备与我好好地一握。
               “勖?我不知道有人姓这样的姓,我叫姜喜宝。”
               “真高兴认识你。”她看样子是真的高兴。
               我被感动。我问,“从伦敦回香港?”最多余的问题。
               “是,你呢?”她起劲地问。
               “自地狱回天堂。”我答。
               “哈哈哈。”她大笑。
               邻座的人都被吵醒。皱眉头,侧身,发出呻吟声。
               我低声说:“猪猡。”
               “你几岁?”她问我。
               “二十一。”我说,“我比你大很多。”
               她问:“你是哪间学校的?”
               啊哈!我就是在等这一句话,我淡淡地答:“剑桥,圣三一学院。”
               勖聪慧睁大了眼睛,“你?剑桥?一个女孩子?”
               “为什么不?”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她问。
               “我不知道,我并不认识有人真正在剑桥读书。”她兴奋。
               “据我所知,每年在剑桥毕业的都是人,不是鬼。”
               她又忍不住大笑。我真的开始喜欢这个女孩子,她是这么的愉快开朗,又长得美丽,而且她使我觉得自己充满幽默感。
               “明天下午可以到达香港。”我说。
               “有人来接你?”她问。
               “不。”我摇摇头。
               “你的家人呢?”她又问。
               我问:“你姓勖,哪个勖?怎么写法?”
               “冒字旁边一个力。”她说。
               “仿佛有哪一朝的皇帝叫李存勖,这并不是一个姓。”我耸耸肩,“你叫——聪慧?”
               “唔。”她点点头,微笑,“两个心,看见没有?多心的人。”
               我才注意到。两个心,多么好,一个人有两个心。
               “我们睡一会儿。”我掏出一粒安眠药放进嘴里。
               “服药丸惯性之后是不好的。”她劝告我。
               我微笑。“每个人都这样说。”我戴上眼罩。
               哪天有钱可以乘头等就好了,膝头可以伸得直些。
               我昏昏沉沉睡了很久,居然还做了梦,十八岁那年的男朋友是个混血儿,他曾经这样地爱我,约会的时候他的目光永远眷恋地逗留在我的脸上,我不看他也懂得他在看我,寸寸微笑都心花怒放。可是后来他还是忘了我。一封信也没有写来。这么爱我尚且忘了我,梦中读着他的长信,一封又一封,一封没读完另外一封又寄到来,每封信都先放在胸前暖一暖才拆开来阅读。
               醒来以后很惆怅。我忘了他的脸,却还记得他未曾写信给我,恐怕是因为恨的缘故。
               身边两个心的聪慧说:“每次乘飞机回香港,我都希望能够把牙齿刷干净才下飞机。”
               我很倦,看着她容光焕发的脸,这女孩子是奇迹。我点点头。是,刷牙。她担心这种小事。
              


              12楼2007-01-26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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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不。”聪恕有点紧张。
                 “这毕竟是星期日,”聪慧说,“你有约会的话,不要客气”
                 “不不,我没地方去。”他说,“我与家明陪你们。”
                 我上楼淋浴,换回原来衣服,宋家明已经来到了。
                 一眼看到宋家明,我心中想:天下竟有聪慧这么幸运的女孩子,宋家明高大、漂亮、书卷气,多么精明的一双眼睛,富家子的雍容,读书人的气质,连衣着都时髦得恰到好处。他与聪慧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亲密,但是他们抬眼举手间,便是情侣。我最欣赏这种默契。
                 真是羡慕。
                 我坐在一角,忽然索然无味。我还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好,当初是怎么来的?连车子都没一部,到时又要劳烦他们送,这年头却又少有周到人——聪慧怕是例外。
                 我对聪慧说,“我有点儿累,出来一整天,想回去。”
                 “吃完饭,吃完饭我送你。”她说,“如果真是累,我也不勉强,我们家一向不逼客人多添一碗饭,或是多坐一小时。”她笑。
                 宋家明转过头来,双目炯炯。
                 回去,回去干什么?也不过是看书看杂志。
                 我点点头,“吃完饭再说。”
                 那边的勖聪恕仿佛松了一口气。
                 他喜欢我。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他可以为她做一切事。只要她存在,他便欢欣。我知道。我爱过好几次,也被爱过好几次。
                 他说:“吃完饭我送姜小姐回家。”
                 菜式并不好。大师傅明显地没用心思。宋家明沉默地观察在座几个人,令我坐立不安。其实我心中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自卑,一定是自卑,所以我想离开这地方。宋家明对我有防备之心,他薄薄的嘴角暗示着:别梦想——仙德瑞拉的故事不是每天发生的。但勖聪恕并不是白马王子。
                 我放下筷子,与宋家明对望一阵,我要让他明白,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聪慧正在诉说她与我认识的过程。
                 然后勋太大回来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头发做得一丝不乱,镶滚条的旗袍套装,优雅的皮鞋手袋,颈项上三串珍珠,手上起码戴着三只戒指,宝石都拇指甲大小。国语片中阔太太造型。她很美,那种富态型的俗艳,阔太太做久了,但还是摔不掉她原有的身份——这女人出生不会好。
                 正当我在研究勖太太的时候,猛一抬头,发觉宋家明在察看我的表情,他并不喜欢我。
                 真是奇遇,一天之间便见匀勖家的人。
                 勖太太客气地说:“你们多玩玩。我上去休息。”她上楼,又转头问:“姊姊今天会来吗?”
                 “没说起。”聪慧说。
                 “好好好。”勖太太终于走上楼梯。
                 我说:“我真要走了。”
                 聪慧拉起我的手,“你怎么没有今早高兴?怎么了?有人得罪你?”
                 “谁会得罪一个无关重要的人?”我笑着反问。
                 最后聪恕送我回家,路上一直没有对白。到家我只说声谢。他说:“改天见。”我笑笑,我很怀疑再见的可能性,我并不是天香国色,他不讨厌我不一定代表会打电话来约会我。
                 老妈还没睡,她看上去很疲倦,正在看电视。
                 我洗把脸。
                 “人是有命运的吧?”我绞着毛巾问。
                 “自然。”妈妈叹口气。
                 “性格能控制命运?”我问。
                 “自然。一个女人十八岁便立志要弄点钱,只要先天条件不太坏,总会成功的。”妈妈说,“顾着谈恋爱,结果自然啥子也没有。”
                 “有回忆。”我说。
                 “回忆有屁用。”妈妈说,“你能靠回忆活命吗?回忆吃得饱还是穿得暖?”
                 我答:“话不能这么说,”我笑笑,“爱人与被爱都是幸福的,寸寸生命都有意义,人生下来个个都是戏子,非得有个基本观众不可,所以要恋爱。”
                 “你与韩国泰怎么样?”妈妈问。
                 “他不是理想观众,他是粤语片水准,我这样的超级演技,瞧得他一头雾水,七荤八素。”
                 妈妈笑。
                 “真的,我这个人故事性不强……你能叫琼瑶的读者转行看狄伦汤默斯吗?完全是两码子的事,边都沾不到,陪韩国泰闷死,格调都降低了不少。”
                 “没有人勉强你与他在一起。”
                 “怎么没有?我的经济环境勉强着我跟他在一起,这还不够?”
                 “你确实不能与他结婚?”
                 “我?”我指指鼻子,“剑桥读BAR的学生嫁与唐人街餐馆调酒师?”
                


                17楼2007-01-26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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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笑。她是个猜明人,不像聪慧那么随和。比起他们,我一身普通的服装忽然显得极之寒酸。
                   我喝着水果酒,聪恕走过来,他对我说道:“我想去接你,怎么打电话到你家,你已经出了门?”
                   我不知道聪恕打算接我,还挤了半日的车。我说:“没关系。”其实关系大得不得了。
                   “今天你是我的舞伴。”他急促地说。
                   “还跳舞?”我诧异。
                   “是,那边是个跳舞厅,一面墙壁是镜子,地下是‘柏奇’木地板,洒上粉,跳起舞来很舒服。”聪慧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我笑说:“我没跳舞已经多年。”
                   勖聪憩笑说:“想是姜小姐读书用功,不比我这个妹妹。”
                   聪慧说:“大姊姊是港大文学士,她也爱读书。”
                   勖聪憩看着我说:“女孩子最好的嫁妆是一张名校文凭,千万别靠它吃饭,否则也还是苦死。带着它嫁人,夫家不敢欺侮有学历的媳妇。”
                   我自然地笑,“可不是,真说到我心坎里去。”索性承认了,她也拿我没奈何,这个同父异母的姊姊非同小可,要防着点。
                   宋家明很少说话,他的沉默并不像金,像剑。我始终认为他也是个厉害角色,在他面前也错不得。
                   聪慧的白纱裙到处飞扬,快乐得像蓝鸟。差不多的年龄,我是这么苍白,而她是这么彩艳,人的命运啊。
                   天人暮后,水晶杯盏发出晶莹的光眩,我走到花园一角坐下,避开勖聪恕。
                   勖聪恕并不讨厌,只是我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些男人给女人的印象就是这么尴尬。相反地,又有一些男人一看便有亲切感,可以与他跳舞拥抱甚至上床的。韩国泰不是太困难的男人,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可以成为情侣,但渐渐会觉得疲倦,真可惜。
                   我坐着喝水果酒,因为空肚子,有点酒意,勖家吃的不是自助餐,排好位子坐长桌子,八时入席,我伸个懒腰。
                   有一个声音问:“倦了?”很和善。
                   我抬头,是位中年男土,居然是短袖衬衫,普通西装裤,我有同志了,难得有两个人同时穿得这么随便。
                   “嗨!”我说,“请坐。”
                   陌生的男人在我身边坐下来,向我扬扬杯子,他有张很温和的脸。
                   “一个人坐?”他问。
                   我看看四周围,笑着眨眨眼,“我相信是。”
                   他也笑,“你是聪慧的朋友?”
                   我点点头。“才认识。”
                   “聪慧爱朋友,她就是这点可爱。”陌生人说。
                   “那是对的,”我对他说,“当然勖聪慧绝对比我姜喜宝可爱,因为勖聪慧有条件做一个可爱的人,她出生时嘴里含银匙羹,她不用挣扎生活,她可以永永远远天真下去,因为她有一个富足的父亲,现在她将与一个大好青年订婚……”
                   我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但是我有什么?我赤手空拳地来到社会,如果我不踩死人,人家就踩死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情愿他死,好过我亡,所以姜喜宝没有勖聪慧可爱,当然!”
                   陌生人呆在那里,缓缓地打量我的脸。我叹口气,低下头。
                   我说:“我喝了几杯,感触良多,对不起。”
                   “不不,”他说,“你说得很对,我喜欢坦白的孩子。”
                   “孩子?”我笑,“我可不是孩子。”
                   “当然你是,”他温和地,“在我眼中,你当然是孩子。”
                   “你并不是老头子。”我打量他。
                   “谢谢。谢谢。”他笑。
                   我喜欢他的笑。
                   “你对这个宴会有什么感想?”他问。
                   我耸耸肩,“没有感觉。”忽然我调皮起来,对他说,“这是有钱人家子弟出没的场合,我或许有机会钓到一个金龟婿。”我笑,“不然我干吗来这里闷上半天?”
                   他也笑,“那么你看中了谁?”
                   “还不知道。”我说,“有钱不肯花的人有什么用?五百块钞票看得比耗子还大。”
                   “你是干哪一行的,小姐?”他很有兴趣。
                   “十八猜。”我说。
                   陌生人笑,“你是学生。”
                   我罕纳,“真奇怪,我额头又没凿字,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
                   “来,喝一杯,姜小姐。”
                   我们俩碰杯,一饮而尽。
                   花园这角实在很美,喝多水果酒之后,情绪也好,这个中年人又来得个风趣,而我正在香港度假,别去想过去与将来的忧虑,今天还是愉快的呢。
                  


                  19楼2007-01-26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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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楚,来看


                    21楼2007-01-26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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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累呀,楚楚,这篇怎么这么长?


                      23楼2007-01-26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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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贴完


                        40楼2007-01-28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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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停下来,聪恕敲着车窗。他并不愤怒,他的面孔很哀伤,我非常害怕看见这样的表情,因此我别转头,下了车我往前走,他跟在我后面。两辆车子就停在路边。
                           这种场面在国语片中见过良多。可惜如果是拍电影,我一定是个被逼卖身的苦命女子。在现实中,我是自愿的剑桥大学生,现实里发生的事往往比故事戏剧化得多。
                           我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我要问的问题。”聪恕说。
                           “为什么跟住我?”我问。
                           “我先看见你,你是我的人。我已约好父亲今夜与他讲话,我们会有一个谈判。”
                           “谈什么?”我瞠目问。
                           “你是我的。”聪恕固执地说。
                           我笑,“聪恕,不要过火,我们只认识数日,手也未曾拉过,况且我不是任何人的,我仍是我自己的。”
                           “他做过一次,他已经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我不会再原谅他!”聪恕紧握拳头。
                           “他做过什么?”我淡然问。
                           “我的女朋友,他喜欢抢我的女朋友。”聪恕脑上的青筋全现出来,我不敢看他。
                           我镇定地答:“或者你父亲以前抢过你的女友,但我可不是你的女友。”
                           “不是?如果他没有把你买下来,你能担保我们不会成为一对?”
                           我一呆,这话的确说得有道理。未遇上勖存姿之前,聪恕也就是个白马王子,一般女孩子抓紧他还来不及,当时我也曾为认识他而兴奋过一阵子。
                           “现在不一样了。”我说,“对不起,聪恕,我不是你的理想对象。”
                           “你在他身上看到什么?他已是个老头子。”
                           “他是你的父亲。”我说。
                           “他是个老头子。”
                           “我要回车上去,聪恕,对不起。”我说,“对不起。”
                           他拉住我。“道歉没有任何用。”他说。
                           “你要我怎么办?跪你拜你?”
                           “不不不。”聪恕道,“离开他。”
                           我不能。“我不能。”我说。
                           “你又不爱他,为什么不能?”聪恕问。
                           “聪恕,你不会明白的,我要走了。”
                           他跟在我后面,苍白而美丽的脸,一额一头的汗。
                           “你能开车吗?”我实在担心他。
                           他看着我,完全茫然。
                           听不到我的问题。
                           “我开车送你口去。”我无可奈何。
                           我发动他的跑车。进了第二排挡,车子已加速到七十米。他根本不应该开这部危险的车子。
                           在车里聪恕对我说:“……我很久没有爱上一个女孩子了。我对女孩子很失望……她们的内心很丑陋。但是你不同……你跟男孩子一般爽朗磊落。”他把头埋在手中,“我爱上了你。”
                           “这么快?”我非常讥讽地问,“这么快便有爱——?”
                           “你不相信我?”他问。
                           我把持驾驶盘稳健有力,我这样的个性,坚强如岩石,二十一年来,我如果轻易相信过任何人一句话,我可活不到今天。我甚至不相信我的老妈,更不用提我那位父亲。
                           假使有人说他爱我,我并不会多一丝欢欣,除非他的爱可以折现。假使有人说他恨我,我不会担心,太阳明日还是照样升起来,他妈的,花儿不是照样地开,恨我的人可以把他们自己的心吃掉,谁管他。
                           但是当聪恕说他爱我,我害怕。他是一个特别的男孩子,他的软弱与我的坚毅是一个极端,我害怕。
                           我说:“看,聪恕,我只是一个拜金主义的女孩子,我这种女人一个仙一打,真的。”
                           “把车停在路边。”他轻轻地说。
                           我不敢不听他。
                           他看着我,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他在颤抖,他说:“你甚至开车也开得这么好!你应该是我父亲的儿子,勖存姿一直想要一个读书好开车好做人好,聪明、敏捷、才智的儿子,但是他得到的只是我……我和父亲互相憎恨对方,但是我们又离不开对方,你可以帮助我,我一定要得到你。”聪恕说得浑身颤抖。
                           他把手搁在我脸上摸索,手心全是汗,我的脸被他摸得粘答答的,说不出的难受。
                           我把他的手轻轻拨开,“聪恕,我不是你的武器。”
                           “求求你。”他把头伏在我胸脯上,抱住我的腰。
                           他不过是一个受惊的孩子。我不能令他惶恐,我要镇静他。
                           我轻轻地抱着他的头,他有很柔软的乌密的头发,我缓缓地说:“你知道‘金屋藏娇’的故事吗?一个皇子小时候,才七岁,他的姑妈抱他坐在膝盖上,让他观看众家侍女,然后逐个问他好不好,皆答不好。最后他姑母间:‘我的女儿阿娇呢?她好吗?’小皇答:‘好,如果将来娶到阿娇,我将以金屋藏之。’这便是金屋藏娇的来源。”
                          


                          42楼2007-01-30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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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聪恕啜泣。
                             “你不应该哭,大男孩子是不哭的。”我低声说。
                             “我要你。”他声音模糊。
                             “你不是每样东西都可以得到的。”我说,“聪恕,这点你应该明白。”
                             他哭得像个无助的婴儿,我衬衫的前幅可全湿了。
                             我又说:“不是你父亲与你争,而是你不停地要与你父亲争,是不是?”
                             他只是哭。
                             “让我送你回家。”我说道,“我们就快到了。”
                             “一到家你就会走的,以后我永远也见不到你。”
                             “你可来英国看我。”我猛开支票,“在英国我们可以去撑长篙船。”
                             “不不,一切都是谎言。”他不肯放开我。
                             “聪恕,你这个样子实在令我太难为情太难做。”
                             我抬起头叹息,忽然看到勖聪慧站在我们面前。我真正吓一跳,脸红耳赤。勖家一家都有神出鬼没的本事。看到聪慧我是惭愧的,因为她对我太好,以致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把他交给我。”聪慧对我说。
                             我推推聪恕。“聪慧来了。”
                             “二哥哥,你看你那样子,回去又免不掉让爸爸责备。”聪恕抬起头,聪慧拉着他过她的车子,她还带歉意地看我一眼,我更加难受。
                             “聪慧——”
                             “我们有话慢慢讲,我先把二哥送口家再说。”她把聪恕载走了。
                             聪恕的车——
                             司机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姜小姐,我已叫人来开走少爷这辆车。”
                             我恨勖家上上下下,这种洞悉一切奸情的样子。
                             我一声不响地上车,然后说:“回家。”
                             今天是母亲到澳洲去的好日子。
                             我总得与她联络上才行。电话拨通以后,我与老妈的对话如下:
                             “喜宝,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是八点钟的飞机,马上要到飞机场——”
                             咸密顿的声音接上来,“——你好大胆子,不送我们吗?你还没见过我的面呢!”
                             “我不需要见你。”我不耐烦,“请你叫我老妈回来听电话,我还有话说。”谁有空跟这洋土佬打情骂俏。
                             “喜宝——”
                             “听着,妈,我会过得很好,你可别担心我,你自己与咸密顿高高兴兴的,什么也别牵挂,咱们通信。”
                             “喜宝——”她忽然哭起来。
                             “真的很好,老妈,我进出坐的是劳斯——喂,你敬请勿哭好不好?”
                             “但他是个老人——”
                             “老人才好呢。每次我转头,他都一定在那里,无微不至,我甚至会嫁他,遗产不成问题。”
                             “喜宝,你终身的快乐——”妈说。
                             “我终身的快乐我自己知道,行了,母亲,你可以走了,再见,一切心照。”
                             我放下电话。
                             我很平安地坐在电视机面前。聪恕聪慧聪憩,他们不再重要,现在我才在显著的地位。我舒了一口气,我是最受注目的人物。
                             晚上八点钟,我独个儿坐在小客厅里吃晚饭,三菜一场,精心烹制。每样我略动几筷,胃口并不是坏,但是我一定要注意节食,曾经一度我胖到一百二十八磅——奇怪,一有安全感后便会想起这些琐碎的事。
                             外表再强硬的人也渴望被爱。早晨的阳光淡淡地照在爱人的脸上……足以抵得钻石黄金……那种急急想报知遇之恩的冲动……
                             我躺在沙发上很久。大概是憩着了,梦中还是在开信箱,信箱里的信全部跌出来,跌出来,这些信全都变成现钞,在现钞堆中我拣信,但是找来找去找不到,心虚地,一手都是冷汗,我觉得非常痛苦,我还是在找信,然后有人抓住我的手,我惊醒。
                             抓住我的手的是勖存姿,我自然的反应是握紧他的手。
                             “你怎么了?”他轻轻地说,“一头的汗水,做梦?”他拨开我额头前粘住的头发。
                             我点点头。
                             “可以告诉我吗?”他轻轻地问。
                             我的眼睛开始红起来,润湿。哦点点头。“我一直希望得到很多爱。如果没有爱,很多钱也是好的。如果两者都没有,我还有健康。我其实并不贫乏。”我的眼泪始终没有流下来。
                             “以后你会什么都有,别担心。”他说。
                             “谢谢你。”
                             勖存姿凝视我。“其实我一直希望有像你这样的孩子。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你知道吗?很有可能我已经爱上了你——”他轻轻拥抱我。
                             我把头埋在他胸前,那种大量的安全感传入我心头。
                             我把手臂围着他的腰,他既温暖又强壮。
                            


                            43楼2007-01-30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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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我会把你的话当作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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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据我所知,我还并不是第一个这么成功的女人。”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他嘲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只是笑笑。
                               “聪慧自然后悔把你带到家来。”他说。
                               “叫聪慧放宽点,一切都是注定的。”对聪慧我有愧意。因为她对我好,从头到尾,她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夹骨头、难堪的话,她没有讽刺我,没有瞧不起我,从头到尾,她待我好。
                               “注定的?”宋家明问。
                               “是的。”我说,“生命中这么大的转变,难道还不是注定的?你听过这句话吗:先注死,后注生,三百年前订婚姻。”我变得温和,“注定我要与聪慧相遇,注定我会在勖家出现。”冥冥中自有主宰。
                               “这是最圆满的解释。”宋家明说。
                               “你不是去伦敦吧?”我问。
                               “是,有点事要办——代勖先生去签张合同。”
                               “将来伦敦的事恐怕不用我理,有你在。”他忽然与我熟络起来。
                               “我对这些其实没有什么兴趣,”我很坦白,“我想念好书,现在勖先生会供给我生活的费用。”
                               “很抱歉我这么说,姜小姐,我真的没有恶意,但你当然知道勖存姿已是一个老人,而你还是这么年轻貌美,你的机会实在很多的,况且又是知识分子。”他声音里充满困惑,的确没有挖苦的成分。
                               “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我说,“在适当的时间与适当的地点,他是一个适当的人,就是如此。”
                               “你不介意人们会怎么说你吗?”宋家明问。
                               我眯眯笑。“老老实实地告诉你,宋先生,人家怎么说,IDON'TCAREAFUCKINGSHIT!”
                               他不出声。忽然之间也笑了,他用一只手揩着鼻子,另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低着头笑。
                               “姜小姐,你真是有趣。”他说。
                               “谢谢你。”
                               “欢迎成为勖家一分子。”他说。
                               “你承认我?”我间。
                               “我是谁?我是老几?勖存姿先生不是早已承认了你?”
                               “但是你,宋先生,如果你看不起我,我的生活岂非略有暇疵?”
                               “我原先以为你是个有野心的女……”宋说,“可是现在看不像——我不明白,姜小姐,你到底要什么?”
                               “爱。”我说,“如果没有爱,钱也是好的。如果没有钱,至少我还有健康。也不过如此,不不,我不想霸占勖家的产业,这又不是演长篇电视剧,我要勖家全部财产来干什么?天天把一捆捆的美金大钞往楼下扔?我只要足够的生活费——很多的煤烧得暖烘烘,很多巧克力供我嚼食——你听过这首歌?”我问。
                               宋家明看着我很久,我知道他已原谅了我。
                               “上飞机了。”我说。
                               我觉得很高兴,把宋家明赢过来并不见得是这么容易的事,我只希望他对我取消敌意而已。他会明白吗?像我这样的人。
                               他问:“你真的在圣三一学院?”
                               我微笑,“如果我不是圣三一的人,叫这架飞机马上摔下来!叫我马上死掉。”
                               “好毒的咒!”宋摇头笑,“除我之外,还有数百个搭客陪着你一起摔下来。”
                               “你为什么怀疑?勖存姿可没有怀疑。”我说。
                               “勖存姿在认识你第二天就派人去调查过你,他有什么怀疑?这上下他清楚你的历史恐怕比你自己还多。”
                               “他是这么小心的人?”我抬起头。
                               “姜小姐,我替你担心,他不是那种糊涂的老人,你出卖的青春与自由,会使你后悔。”
                               “我认为他是好人。”我说。
                               “因为他目前喜欢你。”
                               “我只看到目前。”
                               “姜小姐,勖存姿是一个极其精悍的人,伴君如伴虎。”
                               “谢谢你的忠告,我们乞丐完全没有选择余地。谢谢你。”
                               “祝你好运。”他这句话说得是由衷的。
                               我点点头。
                               我们在飞机上坐的并不是隔邻位置,距离很远。宋家明在飞机上并没有过来与我交谈,下飞机时我没有看见他。我看到一部黑色的“丹姆拉”。车牌是CCY65。
                               天气很凉很舒服,我吸进一口空气。
                               英籍司机迎上来,“姜小姐?”
                               我点点头。
                               有一位中年外籍女士伸手过来,“我是辛普森太太,你的管家。”
                              


                              45楼2007-01-30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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