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来书云:师云:「『 』」言「何思何虑」,是言所思所虑只是天理,
更无别思别虑耳,非谓无芜思无虑也。心之本骷即是天理,有何丁思虑得!学者用
功,虽千思万虑,只是要复他本付,不走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来:若安排思索,便
是自私用智矣。」学者之蔽,大率非沈空守寂,则安排思索。德辛壬之岁著前一病,
近又著后一病。但思索亦是良知发用,其与私意安排者何所取别?恐认贼作子,惑
而不知也。「思日睿,睿作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思其可少乎?沈空
守寂,与安排思索,正是自私用智,其为丧失良知一也。良知是天理之昭明灵觉处。
故良知即是天理,思是良知之发用。若是良知发用之思,则所思莫非天理矣。良知
发用之思,自然明白简易,良知亦自能知得。若是私意安排之思,自是纷纭劳扰,
良知亦自会分别得。盖思之是非邪正,良知无有不自知者。所以认贼怍子,正为致
知之学不明,不知在良知上体认之耳。
【170】来书又云:师云:「为学终身只是一事,不论有事无事,只是这一件。
若说宁不了事, 不可不加培养,却是分为两事也。」寂意觉 力衰弱,不足以终丰
者,良知也。宁不了事,且加休冬,玫知也。如何却为两丰?若事变之来,有事势
不容不了而精力虽衰,稍鼓舞亦能支持,则持志以帅气可矣。然言动终无气力,毕
事则困惫已甚,不几于暴其气已乎?此其轻重缓急,良知固未尝不知,然或迫于事
势,安能倾精力?或因于精力,安能倾事券?如之何则可?「宁不了事,不可不加
培养之」意,且与初学如此诟亦不为无益。但怍两事看了,有病扁。在孟子言必有
事焉,则君子之学终身只是「集义」一事。义者,宜也,心得其宜之谓义。能致良
知则心得其宜矣,故「集义」亦只是致良知,君子之酬酢万变,当行则行,当止则
止,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斟酌调停,无非是致其真知,以求自慊而已。故「君子
素其位而行」,「思不出其泣」。凡谋其力之所不及,而强其知之所不能者,皆不
得为致真知,而凡「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动心忍性以
增益其所不能」者,皆所以致其真知也。若云宁不了事,不可不加培养者,亦是先
有功利之心,计较成败利钝而爱憎取舍于其间,是以将了事自阼一事,而培养又别
怍一事,此便有是内、非外之意,便是自私用智,便是「义外」,便有「不得于心,
勿求于气」之病,便不是致真知以求自慊之功矣。所云「鼓舞支持,毕事则困惫已
甚」,又云「迫于事势,因于精力」,皆是把怍两事做了,所以有此。凡学问之功,
一则诚,二则为。凡此皆是致真知之意,欠诚一真切之故。《大学》言「诚其意者,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曾见有恶恶臭,好好色,而须鼓舞支持者乎?
曾见毕事则困惫已甚者乎?曾有迫于事势,因于精力者乎?此可以知其受病之所从
来矣。
【171】 来书又有云:人情机诈百出,御之以不疑,往往为所欺,觉则自人于
逆、亿。夫逆诈,印诈也,亿不信,印非信也,为人欺,又非觉也:不逆,不亿而
常先觉,其惟良知莹彻乎。然而出入毫忽之闲,背觉合诈者多矣。不逆、不意而先
觉,此孔子因当时人专以逆诈、亿不信为心,而自陷于诈与不信,又有不逆、不忆
者, 然不知致良知之功,而往往又为人 欺诈,故有是言:非教人以是存心,而专
欲先觉人之诈与不信也。以是存心,即是后世猜忌险薄者之事:而只此一念,已不
可与入尧、舜之道矣。不逆、不忆而为人所欺者,尚亦不先为善:但不如能致其良
知,而自然先觉者之尤为贤耳。崇一谓「其惟良知莹彻」者,盖已得其旨矣。然亦
颖悟斫及,恐未实际也。盖良知之在人心,亘万古、塞宇宙而不同;不虑而知,恒
易以知险,不学而能,恒简以知阻:「先天而天不违,天且不违,而况于人乎?况
于鬼神乎?」夫谓背觉合诈者,是虽不逆人而或未能自欺也,虽不忆人而或未能果
自信也,是或常有先觉之心,而未能常自觉也。常有求先觉之心,即已流于逆、亿
而足以自蔽其良知矣,此背觉合诈之所以未免也。君子学以为己:未尝虞人之欺己
也,恒不自欺其良知而已。是故不欺则良知无所伪而诚,诚则明矣:自信则良知无
所惑而明,明则诚矣。明、诚相生,是故良知常觉,常照:常觉,常照则如明镜之
悬,而物之来者自不能遁其妍桤矣。何者?不欺而诚,则无所容其欺,荀有欺焉而
觉矣:自信而明,则无所容其不信,苟不信焉而觉矣。是谓易以知险,简以知阻,
子思所谓「至诚如神,可以前知」者也,然子思谓「如神」,谓「可以前知」,犹
二而言之,是盖推言思诚者之功效,是犹为不能先觉者说也:若就至诚而言,则至
诚之妙用, 即谓之「神」 ,不必言「如神」,至诚则「无知而无不知」,不必言
「可以前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