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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聂文蔚
【178】 春闲远劳迂途,枉顾问证,倦此情,何可当也!已期二三同志,更处
静地, 扳留旬囗,少效其鄙见,以求切 之益:而公期俗绊,势有不能,别去极怏
怏如有所矢。忽承笺惠,反覆千余言,读之无甚浣慰,中间推许太过,盖亦奖掖之
盛心,而规砺真切,思欲纳之于买圣之域,又托诸崇一以致其勤勤恳恳之怀,此非
深交笃爱何以及是: 知感知 ,且惧其无以堪之也。虽然,仆亦何敢不自鞭勉,而
徒以感 辞让为乎哉! 其谓「思、孟、周、程无意相遭于千载之下,与其尽信于天
下,不若真信于一人;道固自在,学亦自在,天下信之不为多,一人信之不为少」
者, 固君子「不见是而无闷」之心,岂世之认 屑屑者知足以及之乎!乃仆之情,
则有大不得已者存乎其间,而非以计人之信与不信也。
【179】 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万物本吾一体者也。生民之困苦荼毒,孰非
疾痛之切于吾身者乎?不知吾身之疾痛,无是非之心者也;是非之心,不虑而知,
不学而能,所谓「良知」也:良知之在人心,无间于圣愚,天下古今之所同也,世
之君子惟务其良知,则自能公是非,同好恶,视人犹己,视国犹家,而以天地万物
为一体,求天下无冶,不可得矣。古之人所以能见善不啻若己出,见恶不啻若己人,
视民之饥犹己之饥溺,而一夫不获若己推而纳诸沟中者,非故为是而以蕲天下之信
己也,务致其良知求自慊而已矣。尧、舜、三王之圣,言而民莫不信者,致其良知
而言之也; 行而民莫不说者,致其真知而行之也。是以其民熙熙 ,杀之不怨,利
之不庸,施及蛮貊,而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为其良知之同也。呜呼!圣人之治天
下, 何其简且易哉!
【180】 后世良知之学不明,天下之人用其私智以相比轧,是以人各有心,而
偏琐僻陋之见,狡伪阴邪之术,至于不可胜说:外假仨义之名,而内以行其自私自
利之实,辞以阿俗,娇行以干誉:损人之善而袭以为己长,讦人之私而窃以为己直:
忿以相胜而犹谓之徇义, 险以相 而犹谓之疾恶;妒贤忌能而犹自以为公是非,恣
情纵欲而犹自以为同好恶;相陵相贼,自其一家骨肉之亲,已不能无尔我胜负之意、
彼此藩篱之形,而况于天下之大,民物之众,又何能一体而视之,则无怪于纷纷籍
籍而祸乱相寻于无穷矣。
【181】 仆诙赖天之灵,偶有见于良知之学,以为必由此而后天下可得而治。
是以每念斯民之陷溺,则为之戚然痛心,忘其身之不肖,而思以此救之,亦不自知
其量者。天下之人见其若是,遂相与非笑而诋斥之,以为是病狂丧心之人耳。呜呼,
是奚足恤哉!吾方疾痛之切体,而瑕计人之非笑乎?人固有见其父子兄弟之坠溺于
深渊者,呼号匍匐,裸跣颠顿,扳悬崖壁而下拯之。士之见者,方相与揖让谈笑于
其旁,以为是弃其礼貌衣冠而呼号颠顿若此,是病珏丧心者也。故夫揖让谈笑于溺
人之旁而不知救,此惟行路之人,无亲戚骨肉之情者能之,然已谓之无恻隐之心,
非人矣;若失在父子兄弗之爱者,则固未有不痛心疾首,狂奔尽气,匍匐而拯之,
彼将陷溺之祸有不顾,而况于病狂丧心之识乎?而又况于蕲人信与不信乎?呜呼!
今之人虽谓仆为病狂丧心之人,亦无不可矣。天下之人,皆吾之心也:天下之人犹
有病狂者矣,吾安得而非病狂乎?犹有丧心者矣,吾安得而非丧心乎?
【182】 昔者孔子之在当时,有议其为陷者,有讥其为佞者,有毁其未贤,诋
其为不知礼,而侮之以为东家丘者,有嫉而沮之者,有恶而欲杀之者,晨门、荷蒉
之徒, 皆当时之贤士,且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欤?」「鄙哉 乎!莫己知也,
斯已而已矣。」虽子路在升堂之列,尚不能无疑于其所见,不悦于其所欲往,而且
以之为迂,则当时之不信夫子者,岂特十之二三而已乎?然而夫子汲汲遑遑,若求
亡子于道路,而不暇于暖席者,宁以蕲人之知我、信我而已哉?盖其天地万物一体
之仁,疾痛迫切,虽欲已之而自有所不容已,故其言曰:「吾非期人之徒与而谁与?」
「欲洁其身而乱大伦。」「果哉,末之难矣!」呜呼!此非诚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
孰能以知夫子之心乎? 若其 世无闷,乐天知命者,则固无人而不自得,道并行而
不相悖也。



39楼2012-08-08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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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 仆之不肖,何敢以夫子之道为己任;顾其心亦已稍加疾扁之在身,是
    以旁徨四顾,将求其有助于我者,相与讲去其病耳。今诚得豪杰同志之士,扶持匡
    翼,共明良知之学于天下,使天下之人皆知自致其良知,以柑安相养,去其自私自
    利之蔽,一洗谗妒胜忿之习,以济于大同,则仆之狂病固将睨然以愈,而终免于丧
    心之患矣,岂不快哉?嗟乎!今诚欲求豪杰同志之士于天下,非如吾文蔚者,而谁
    望之乎?如吾文蔚之才与志,诚足以援天下之溺者,今又既知其具之在我,而无假
    于外求矣,循是而充,若决河注海,孰得而御哉?文蔚所谓一人信之不为少,其又
    能逊以委之何人乎?
    【184】会稽素 山水之区,深林长谷,信步皆是,寒暑晦明,无时不宜,安居
    饱食,尘嚣无扰,良朋四集,道蓑日新,哉游哉,天地之闲宁复有乐于是者?孔子
    云:「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仆与二三同志力将请事斯语,奚暇外慕?
    烛其切肤之痛,乃有未能恝然者,辄复云云尔。咳疾暑毒,书札绝懒,盛使远来,
    迟留经月,临歧执笔,又不觉累纸,盖于相知之深,虽已缕缕至此,殊觉有所未能
    尽也。
    【185】 得书,见近来所学之骤进,喜慰不可言。谛视数过,其间虽亦有一二
    未莹彻处,却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纯熟,到纯熟时自无此矣:譬之驱车,既已由于康
    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乃马性末调,衔勒不齐之故,然已只在康庄大道中,
    决不赚入旁蹊曲径矣一近时海内同志,到此地位者曾末多见,喜慰不可言,斯道之
    幸也!躯旧有咳嗽畏热之病,近入炎方,辄复大作。主上圣明洞察,责付甚重,不
    敢遽辞:地力军务冗沓,皆舆疾从事。今却幸已平定,已具本乞回养病,得在林下
    稍就清凉,或可廖耳。人还,伏枕草草,不尽倾企外惟历一简幸达致之。
    【186】 来书所询,草草奉复一二:近岁来山中讲学者,往往多说「勿忘、勿
    助」工夫甚难。问之,则云才著意便是助,才不著意便是忘,所以甚难。区区因问
    之云「忘是忘个甚么?助是助个甚么?」其人默然无对,始请问。区区因与说,我
    此闲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焉」,不说「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时
    时去「集义」。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间断,此便是忘了,即须
    二勿忘」: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须「勿
    助」。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间提撕警觉而已。
    若是工夫原不间断,不须更说「勿忘」:原不欲速求效,即不须更说「勿助」。此
    其工夫何等明白简易!何等俪脱自在!今却不去「必有事」上用工,而乃悬空守著
    一个「勿忘、勿助」,此正如烧锅煮饭,锅内不曾渍水下米,而乃专去添柴放火,
    不知毕竟煮出个甚么物来! 吾恐火候未及调停, 而锅已先破裂矣。近日,种专在
    「勿忘、勿助」上用工者,其病正是如此:终日悬空去做个「勿忘」,又悬空去做
    个「勿助」,奔奔荡荡,全无实落下手虚,究一竟工夫,只做得个沈空守寂,学成
    一个痴 汉, 才遇些子事来,即便牵滞纷扰,不复能经纶宰制。此皆有志之士,而
    乃使之劳苫缠缚,担搁一生,皆由学术误人之故,甚可悯矣!
    


    40楼2012-08-08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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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7】夫「必有事焉」只是「集义」,「集义」只是「致良知」。说「集义」
      则一时末见头恼,说「致良知」即当下便有实地步可用功;故区区专说「致良知」。
      随时就事上致其良知,便是「格物」:著实去致良知,便是「诚意」,著实致其良
      知,而无一毫意必固我,便是「正心」。著实致真知,则自无忘之病:无一毫意必
      固我,则自无助之病。故说「格、致、诙、正」,则不必更说个「忘、助」。孟子
      说「忘、助」,亦就告子得病处立力。告子强制其心,是助的病痛,故孟子专说助
      长之害。告子助长,亦是他以义为外,不知就自心上「集义」,在「必有事焉」上
      用功,是以如此。若时时刻刻就自心上「集义」,则良知之体洞然明白,自然是是
      非非纤毫莫遁,又焉「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之弊乎?孟子
      「集义」 、 「养气」之说,固大有功于后学,然亦是因病立方,说得大段,不若
      《大学》「格、致、诚、正」之功,尤极精一简易,为彻上彻下,万世无弊者也。
      【188】圣贤论学,多是随时就事,虽言若人殊,而要其工夫头脑,若合符节。
      缘天地之闲,原只有此性,只有此理,只有此良知,只有此一件事耳,故凡就古人
      论学虚说工夫, 更不必搀和兼搭而说,自然无不 合贯通者,才须搀和兼搭而说,
      即是自己工夫未明彻也。近时有谓「集义」之功,必须兼搭个「致良知」而后备者,
      则是「集义」之功尚未了彻也:「集养」之功尚未了彻,适足以为「致良知」之累
      而已矣。谓「致真知」之功,必须兼搭一个「勿忘、勿助」而后明者,则是「致良
      知」之功尚未了彻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也,适足以为「勿忘、勿助」之累
      而已矣。若此者,皆是就文义上解释牵附,以求混融凑泊,而不曾就自己实工夫上
      体验,是以论之愈精,而去之愈远。文蔚之论,其于大本达道既已沛然无疑,至于
      「致知」「穷理」及「忘、助」等说,时亦有搀和兼搭处,却是区区所谓康庄大道
      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到得工夫熟后,自将泽然矣。
      【189】 文蔚谓「致知」之说,求之事亲、从兄之闲,觉有所持循者,此段最
      见近来真切笃实之功。但以此自为不妨,自有得力处,以此遂为定说教人,却未免
      又有因药发病之患,亦不可不一讲也。盖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发见处,只是
      一个真诚恻怛,便是他本体。故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亲便是孝,致此真知之真
      诙恻怛以从兄健是弟,致此真知之真诙恻怛以事君便是忠,只是一个真知,一个真
      诙恻怛。若是从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事亲的真知不能致其真诙恻怛矣:
      事君的真知不能致其真 恻怛, 是从兄的真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故致得事君的
      真知,便是致却从兄的真知,致得从兄的真知,便是致却事亲的良知。不是事君的
      真知不能致,却须又从事亲的良知上去扩充将来。如此,又是脱却本原,著在支节
      上求了。真知只是一个,随他发见流行处,当下具足,更无去来,不须假借。然其
      发见流行 , 却自有轻重厚薄,毫发不容增减者,所谓天然自有之中也。虽则轻重
      厚薄,毫发不容增减,而原又只是一个:虽则只是一个,而其间轻重厚薄,又毫发
      不容增减:若可得增减,若须假借,即已非其真诚恻坦之本体矣;此良知之妙用,
      所以无力体,无穷尽,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者也。
      【190】 孟氏「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者,是就人之良知发见得最真切笃厚、
      不容蔽昧处提省人,于人于事君、处友、仁民、爱物、与凡动静语默闲,皆只是致
      他那一念事亲、从兄真诚恻怛的良知,即自然无不是道。盖天下之事虽千变万化,
      至于不可穷诘,而但惟致此事亲,从兄一念真诚恻怛之良知以应之,则更无有遗缺
      渗漏者,正谓其只有此一个良知故也。事亲、从兄一念良知之外,更无有良知可致
      得者。故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所以为「惟精惟一」之学,放之四海
      而皆准,「施谐后世而无朝夕」者也。文蔚云:「欲于事亲、从兄之闲,而求所谓
      良知之学。」就自己用功得力处如此说,亦无不可:若日致其良知之я诚恻怛以求
      尽夫事亲,从兄之道焉,亦无不可也。明道云:「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
      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其说是矣。
      【191】 「亿、逆、先觉」之说,文兰谓「诚则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甚
      善甚善!闲有搀搭处,则前已言之矣。惟浚之言,亦未为不是。在文蔚须有取于惟
      浚之言而后尽,在惟浚又须有取于文蔚之言而后明:不然,则亦未免各有倚著之病
      也。舜察迩言而询刍尧,非是以迩言当察,刍尧当询,而后如此,乃良知之发见流
      行, 光明圆莹,更无 碍遮隔处,此所以谓之大知;才有执著意必,其知便小矣。
      讲学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著实用工夫,却须如此方是。
      


      41楼2012-08-08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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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 「尽心」三节,区区曾有「生知、学知、困知」之说,颇已明白,无
        可疑者。 盖尽心、知性、知天者,不必说存心、养性,事天不必说 寿不贰、修身
        以俟, 而存心、养 与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存心、养性、事天者,虽未到得
        尽心、知天的地位,然已是在那里做个求到尽心、知天的工夫,更不必说 寿不贰,
        修身以俟, 而 寿不贰,修身己俟之功已在其中矣。譬之行路,尽心、知天者,如
        年力壮健之人,既能奔走往来于数千里之间者也:存心、事天者,如童樨之年,使
        之学习步趋于庭除之间者也。寿不贰、修身以俟者,如襁褓之孩,方便之扶穑傍壁,
        而惭学起立移步者也。既已能奔走往来于数千里之间者,则不必更使之于庭除之间
        而学步趋,而步趋于硅除之间,自无弗能矣。既已能步趋于庭除之间,则不必更使
        之扶墙傍壁而学起立移步, 而起立 步自无弗能矣。然学起立移步,便是学步趋庭
        除之始, 学步趋 除,便是学奔走往来于数千里之基,固非有二事,但其工夫之难
        易则相去悬绝矣。心也,性也,天也,一也。故及其知之成功则一。然而三者人品
        力量,自有阶级,不可躐等而能也。细观文兰之论,其意以恐尽心、知天者,废却
        存心、修身之功,而反为尽心、知天之病:是盖为圣人忧工夫之或间断,而不知为
        自己忧工 之未真切也。吾跻用工,却须专心致志,在 寿不贰、修身以俟上做,只
        此便是做尽心、知天工夫之始:正如学期起立移步,便是学奔走千里之始。吾方自
        虑其不能起立移步, 而岂遽其不能奔走千里, 又况为奔走千里者而虑其或遗忘于
        立移步之习哉?文蔚识见本自超绝迈往,而所论云然者,亦是未能脱去旧时解说文
        之习,是为此三段书分疏比台,以求融会贯通,而自添许多薏见缠绕,反使用功不
        专一也;近时悬空去做勿忘、勿助者,其意见正有此病,最能担误人,不可不涤除
        耳。
        【193】 所谓「兼德性而道问学」一节至当归一,更无可疑。此便是文蔚曾著
        实用功,然后能为此言。此本不是险僻难见的道理,人或意见不同者,还是良知尚
        有纤翳潜伏,若除去此纤翳,即自无不洞然矣。
        【194】已作书后,移卧 闲,偶遇无事,遂复答此文蔚之学既已得其大者,此
        等处久当释然自解,本不必屑屑如此分疏:但承相爱之厚,千里差人远及,谆谆下
        问,而竟虚来意,又自不能已于言也。然直憨烦缕已甚,恃在信爱,当不为罪,惟
        浚处及谦之崇一处,各得转录一通寄视之,尤承一体之好也。
        右南大吉录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
        【195】 古之教者,教以人伦:后世记诵词章之习超,而先王之教亡。今教童
        子,惟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为专务;其栽培涵养之方,则宜诱之歌诗以发其志意,
        导之习礼以肃其威仪,讽之读书以开其知觉。今人往往以歌诗、习礼为不切时务,
        此皆末俗庸鄙之见,乌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
        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利达,摧挠之则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趋向鼓舞,中心
        喜悦,则其进自不能已:譬之时雨春风,沾被卉木,莫不萌动狻 ,自然日长月化:
        若冰霜剥落,则生意萧索,日就枯槁矣:故凡诱之歌诗者,非但发其志意而已,亦
        所以泄其跳号呼啸于咏歌,宣其幽抑结滞于音节也:导之习礼者,非但肃其威仪而
        已,亦所以周旋揖让而动荡其血脉,拜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讽之读书者,非但
        开其知觉而已,亦所以沈潜反复而存其心,抑扬讽诵以宣其志也:凡此皆所以顺导
        其志意, 调理其性情,潜消其鄙吝,默化其 顽,日使之渐于礼义而不苦其难,人
        于中和而不知其故, 是盖先王立教之微意也;若近世之训蒙 者,日惟督以句读课
        仿,责其检束而不知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之以善,鞭挞绳缚,若待拘囚;
        彼视学舍如囹狱而不肯入,视师长如寇仇而不欲见,窥避掩覆以遂其嬉游,设诈饰
        以肆其顽鄙,偷薄庸劣,日趋下流。是盖驱之于恶而求其为善也,何可得乎!凡吾
        所以教,其意实在于此。恐时俗不察,视以为迂,且吾亦将去,故特叮咛以告。尔
        诸教读其务体吾意,永以为训,毋辄因时俗之言,废其绳墨,庶成「蒙以养正」之
        功矣,念之念之!


        42楼2012-08-08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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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约
          【196】每日清晨,诸生参揖毕,教读以次偏询谐生:在家所以爱亲敬畏之心,
          得无懈忽未能填切否?温清定省之仪,得无亏缺未能实贱否?往来街衢步趋礼节,
          得无放荡未能谨饬否?一应言行心术,得无欺妄非僻未能忠信笃敬否?诸童子务要
          各以实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教读复随时就事,曲加诲谕开发,然后各退就席
          肄业。
          【197】 凡歌诗须要整容定气,清朗其声音,均审其筇调,毋躁而急,毋荡而
          嚣,毋馁而慑;久则精神宣畅,心气和平矣。每学量童生多寡分为四班。每日轮一
          班歌诗, 其余皆就席 容肃听;每五日则总四班递歌于本学。每朔望集各学会歌于
          书院。
          【198】 凡习礼需要澄心肃虑,审其仪节,度其容止,毋忽而惰,毋沮而怍,
          毋径而野,从容而不失之迂缓,修谨而不矢之拘局。久则礼貌习熟,德性坚定矣。
          童生班次皆如歌诗。 每闲一日则轮一班习礼,其余皆就席 容肃观。习礼之日,免
          其课仿。每十日则总四班递习于本学。每朔望则集各学会习于书院。
          【199】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 以一百字,
          常使精神力量有余, 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讽 之际;务令专心一志,口
          诵心惟, 字字句句 绎反覆,抑扬其音节,宽虚其心意,久则义礼浃洽,聪明日开
          矣。
          【200】 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书诵书,次习礼或作课仿,次复诵书讲书,
          次歌诗。凡习礼歌诗之数,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乐习不倦,而无瑕及于邪僻。
          教者如此,则知所施矣。虽然,此其大略也;神而明之,则存乎其人。
          


          43楼2012-08-08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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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人 丸川录
            【201】 正德乙亥,九川初见先生于龙江。先生与甘泉先生论「格物」之说。
            甘泉持旧说。先生日;「是求之于外了,」甘泉曰:「若以格物理为外,是自小其
            心也。」九川甚喜旧说之是。先生又论「尽心」一章,九川一闻却遂无疑。后家居,
            复以「格物」遗质。先生答云:「但能贾地用功,入当自释。」山闲方自录《大学》
            旧本读之,觉朱子「格物」之说非是:然亦疑先生以意之所在为物,物字未明。巳
            卯归自京师,再见先生于洪都。先生兵务倥偬,乘隙讲授,首问:「近年用功何如?」
            九川曰:「近年体验得『明明德』功夫只是『诚意』。自『明明德于天下』,步步
            推入根源,到『诚意』上再去不得,如何以前又有『格致』工夫?后又体验,觉得
            意之诚 必先知觉乃可, 以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为证,豁然若
            无疑:却又多了『格物』工夫。又思来吾心之灵何有不知意之善恶?只是物欲蔽了:
            须格去物欲,始能如颜子未尝不知耳。又自疑功夫颠倒,与『诚意』不成片段。后
            问希颜。 希颜曰:『先生谓 物致知是诚意功夫,极好。』九川曰:如何是诚意功
            夫?二希颜令再思体看。九川终不悟,请问。」先生曰:「惜哉!此可一言而悟,
            惟浚所举颜子事便是了。只要知身、心、意、知、物是一件。」九川疑曰:「物在
            外,如何与身、心、意、知是一件?」先生曰:「耳、目、口、鼻、四肢,身也,
            非心安能视、听、言、动?心欲视、听、言、动,无耳、目、口、鼻、四肢亦不能。
            故无心则无身,无身则无心。但指其充塞处言之谓之身,指其主宰处言之谓之心,
            指心之发动处谓之意,指意之灵明处谓之知,指意之涉著处谓之物,只是一件。意
            未有悬空的, 必著事物,故欲诚意,则随意所在某事而 之,去其人欲而归于理,
            则良知之在此事者,无蔽而得致矣。此便是诚意的功夫。」九川乃释然破数年之疑。
            又问:「甘泉近亦信用《大学》古本,谓『格物』犹言『造道』,又谓穷如穷其巢
            穴之穷,以身至之也,故格物亦只是随处醴认天理:似与先生之说渐同。」先生曰:
            「甘泉用功,所以转得来。当时与说「亲民」字不须改,他亦不信今论『格物」亦
            近但不须换物字作理字,只还他一物字便是。」后有人问九川曰:「今何不疑物字?」
            曰:《中庸》曰:『不诚无物。』程子曰:『物来顺应』又如『物各付物气胸中无
            物』之类皆古人常用字也。」他日先生亦云然。
            【202】 九川问:「近年因厌泛滥之学,每要静坐,求屏息念虑,非惟不能,
            愈觉扰扰,如何?」先生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曰:「当自有无念时否?」
            先生曰:「实无无念时。」曰:「如此却如何言静?」曰:「静未尝不动,动未尝
            不静。戌谨恐惧即是念,何分动静。」曰:「周子何以言「定之以中正,仁而主静?』」
            曰:「无欲故静,是「静亦定,动亦定』的定字,主其本体也;戒惧之念,是活泼
            泼地,此是天机不息处,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一息便是死,非本体之念
            是私念。」
            


            44楼2012-08-08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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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3】 又问:「用功收心时,有声、色在前,如常闻、见,恐不是专一。」
              曰:「如何欲不闻、见?除是槁木死灰,耳聋、目盲则可。只是虽闻、见而不流去
              便是。」曰:「昔有人静坐,其子隔壁读书,不知其勤惰。程子称其甚敬。何如?」
              曰:「伊川恐亦是讥地。」
              【204】又问:「静坐用功,颇觉此心收 ;遇事又断了,旋起个念头去事上省
              察:事过又寻旧功,还觉有内外,打不作一片。」先生曰:「此『格物』之说未透。
              心何尝有内外? 即如惟 今在此讲论,又岂有一心在内照管?这听讲说时专敬,即
              是那静坐时心。功夫一贯,何须更起念头?人须在事上磨练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
              静, 遇事便乱,终无长进。那静时功夫亦差似收 ,而实放溺也。」后在洪都,复
              与于中国裳论内外之说,渠皆云物自有内外,但要内外并著功夫,不可有闲耳,以
              先生。曰:「功夫不离本体,本体原无内外:只为后来做功夫的分了内外,先其本
              体了,如今正要讲明功夫不要有内外,乃是本体功夫:」是日俱有省。
              【205】 又问:「陆子之学何加?」先生曰;「濂溪、明道之后,还是象山:
              只是粗些。」九川曰:「看他论学,篇篇说出骨髓,句句似 膏肓,却不见他粗。」
              先生曰:「然尥心上用过功夫,与揣摹依仿、求之文义自不同,但细看有粗扈。用
              功久,当见之。」
              【206】 庚辰往虔州再见先生,问:「近来功夫虽若稍知头恼,然难寻个稳当
              快乐扈。」先生曰:「尔却去心上寻个天理,此正所谓理障。此闲有个诀窍。」曰:
              「请问如何?」曰:「只是致知。」曰:「如何致知。」曰:「尔那一点良知,是
              尔自家底准则。尔意念著扈,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瞒地一些不得。尔只不要
              欺他,实实落落依著他做去,善便存,恶便去,他这里何等稳当快乐;此便是『格
              物』的真诀,『致知』的实功。若不靠著这些真饥,如何去格物?我亦近年体贴出
              来如此分明,初犹疑只依尥恐有不足,精细看,无些小欠阙。」
              【207】 在虔与于中谦之同侍。先生曰:「人胸中各有个圣人,只自信不及,
              都自埋倒了。」因顾于中曰:「尔胸中原是圣人。」于中起不敢当。先生曰:「此
              是尔自家有的,如何要推?」于中又曰:「不敢。」先生曰:「众人皆有之,况在
              于中,却何故谦起来?谦亦不得;」于中乃笑受。又论「良知在人,随你如何不能
              泯灭,虽盗贼亦自知不当为盗,唤尥怍 ,地还忸怩;」于中曰:「只是物欲遮蔽:
              良心在内,自不会失,如云自蔽日,口何尝矢了;」先生曰:「于中如此聪明,地
              人见不及此。」
              【208】 先生曰:「这些子看得透彻,随他千言万语是非诚伪,到前便明,合
              得的便是, 台不得的便非, 如佛家说『心印』相似,真是个试金石,指南针。」
              【209】 先生曰:「人若知章良心诀窍,随他多少邪思枉念,这里一觉,都自
              消融; 真个是灵丹一粒,点铁成金。」
              【210】 崇一曰:「先生『致知』之旨发尽精缢,看来这里再去不得。」先生
              曰:「何言之易也上再用功半年看如何,又用功一年看如何。功夫愈久,愈觉不同,
              此难口说。」
              【211】 先生问:「九川于『致知』之说体验如何?」九川曰:「自觉不同:
              往时操持常不得个恰好处,此乃是恰好处。」先生曰:「可知是体来与听讲不同。
              我初与讲时,知尔只是忽易,未有滋味;只这个要妙再体到深处,日见不同,是无
              穷尽的。」又曰:「此『致知』二字,真是个千古圣传之秘,见到一逼里,『百世
              以俟圣人而不惑』。」
              【212】九川问曰:「伊川说到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处,门人已说是泄天 :先
              生『致知』 之说, 莫亦泄天拨太甚否?」先生曰:「圣人已指以示人,只为后人
              匿,我发明耳,何故说泄?此是人人自有的,觉来甚不打紧一般,然与不用实功人
              说,亦甚轻忽,可惜彼此无益;无实用功而不得其要者,提撕之甚沛然得力。」
              


              45楼2012-08-08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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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3】又曰:「知来本无知,觉来本无觉,然不知则遂沦埋。」
                【214】 先生曰:「大凡朋友须箴规指摘处少,诱掖奖劝意多,方是。」后又
                戒九川云: 「与朋友论学,须委曲谦下,宽以居之。」
                【215】 九川卧病虔州。先生云:「病物亦难格,觉得如何?」对曰:「功夫
                甚难。」先生曰:「常快活便是功夫。」
                【216】 九川问:「自省念虑,或涉邪妄,或预料理天下事,思到极处,井井
                有味,便缱绻难屏,觉得早则易觉迟则难,用力克治,愈觉捍格,惟稍迁念他事,
                则随两忘。如此廓清,亦似无害。」先生曰:「何须如此,只要在良知上著功夫。」
                九川曰:「正谓那一时不知。」先生曰:「我这裹自有功夫,何缘得他来:只为尔
                功夫断了, 便蔽其知。既断了,则 续旧功便是,何必如此?」九川曰:「直是难
                鏖,虽知丢他不去。」先生曰:「须是勇;用功久,自有勇。故曰『是集义所生者;』
                胜得容易,便是大贾。」
                【217】 九川问:「此功夫却于心上礼验明白,只解书不通。」先生曰:「只
                要解心。 心明白, 书自然融会。若心上不通,只要书上文义通,却自生意见。」
                【218】有一属官,因久听讲先生之学,曰:「此学甚好,只是簿书讼狱繁难,
                不得为学。」先生闻之,曰:「我何尝教尔离了簿书讼狱悬空去讲学?尔既有官司
                之事,便从官司的事上为学,才是真格物。如问一词讼,不可因其应对无状,起个
                怒心:不可因他言语圆转,生个喜心:不可恶其嘱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请求,
                屈意从之:不可因自己事务烦冗,随意苟且断之;不可因旁人谮毁罗织,随人意思
                处之:这许多意思皆私,只尔自知,须精细省察克治,惟恐此心有一毫偏倚,杜人
                是非,这便是格物致知。簿书讼狱之闲,无非实学。若离了事物为学,却是著空。」
                【219】 虔州将归,有诗别先生云:「良知何事系多闻,妙合当时已种恨,好
                恶从之为圣学,将迎无处是乾元」。先生曰,「若未来讲此学,不知说好恶从之从
                个甚么?」敷英在座曰,「诚然。尝读先生大学古本序,不知所说何事。及来听讲
                许时,乃稍知大意。」
                【220】 于中国裳辈同侍食,先生曰「凡饮食只是要养我身,食了要消化;若
                徒蓄横在肚里,便成痞了,加何长得肌官?后世擘者博闻多识,留滞胸中,皆伤食
                之病也。」
                【221】先生日:「圣人亦是『学知』,众人亦是『生知』。」问曰「何如?」
                曰「这良知人人皆有,圣人只是保全无些障蔽,兢兢业业,叠叠翼翼,自然不息,
                便也是学,只是生的分敷多,所谓之『生知、安行』;众人自孩提之童,莫不完具
                此知,只是障蔽多,然本髓之知自难泯息,虽问学克冶,也只凭他,只是学的分敷
                多,所以谓之『学知、利行』。」
                门人黄直录
                【222】 黄以方问,「先生格致之说,随时恪物以致其知,则知是一节之知,
                非全体之知也,何以到得『溥博如天,渊泉如渊』地位?」先生曰:「人心是天渊。
                心之本体,无所不该,原是一个天,只为私欲障碍,则天之本体失了:心之理无穷
                尽,原是一个渊,只为私欲窒塞,则渊之本体失了。如今念念致真知,将此障碍窒
                塞一齐去尽,则本体已复,便是天、渊了。」乃指天以示之曰:「比如面前见天,
                是昭昭之天,四外见天,也只是 之天。只为许多房子墙壁遮蔽,便不见天之全体,
                若撤去房子墙壁,总是一个天矣。不可道跟前天是昭昭之天,外面又不是昭昭之天
                也。于此便见一节之知 全体之知,全体之知 一节之知,总是一个本体。」
                


                46楼2012-08-08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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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3】 先生曰:「圣贤非无功业气节:但其循著这天理则便是道,不可以事
                  功气节名矣。 」
                  【224】 「『发愤忘食』是圣人之志如此,真无有已时。『乐以忘忧』是圣人
                  之道如此, 真无有戚时。恐不必云得不得也。」
                  【225】 先生曰:「我辈知,只是名随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见在如此,只随今
                  日所知扩充到底,明日晨知又有开悟,便从明日所知扩充到底,如此方是精一功夫。
                  与人论学,亦须随人分限所及;如树有这些萌芽,只把这些水去灌慨,萌芽再长,
                  便又加水,自拱把以至合抱,灌溉之功皆是随其分限所及,若些小萌芽,有一桶水
                  在,尽要倾上,便浸壤他了。」
                  【226】 问知行合一。先生曰:「此须识我立言言宗旨今人学问,只因知、行
                  分作两件, 故有一念 动,虽是不善,然却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说个『知、
                  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虚,便即是行了;动虚有不善,就将这不善的念克
                  倒了,须要彻根彻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潜伏在胸中:此是我上上言宗旨。」
                  【227】 「圣人无所不知,只是知个天理:无所不能,只是能个天理。圣人本
                  体明白,故事事知个天理所在,便去尽个天理:不是本体明后,却于天下事物都便
                  知得,便做得来也。天下事物,如名物度数、草木鸟兽之类,不胜其烦,圣人须是
                  本体明了,亦何缘能尽知得。但不必知的,圣人自不消求知,其所当知的,圣人自
                  能闲人:如『子入太庙,序事间』之类。先儒谓『虽知亦问,敬谨之至』;此说不
                  可通。圣人于礼乐名物,不必尽知,然他知得一个天理,便自有许多节文度数出来,
                  不知能问,亦即是天理节文所在。」
                  【228】 问:「先生尝谓善、恶只是一物。善、恶两端,如冰、炭相反,如同
                  谓只一物?」先生曰:「至善者,心之本体。本体上才过当些子,便是恶了;不是
                  有一个善,却又有一个恶来相对也。故善、恶只是一物。」直因闻先生之说,则知
                  程子所谓「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又曰:「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
                  本非恶, 但于本性上过与不及之闲耳。」其说皆无可疑。
                  【229】 先生尝谓「人但得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便是圣人。」直初
                  闻之,觉甚易,后礼验得来,此个功夫著实是难。如一念虽知好善、恶恶,然不知
                  不觉,又夹杂去了。才有夹杂,便不是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的心。善能实
                  实的好,是无一念不善矣:恶能实实的恶,是无念及恶矣。如同不是圣人?故圣人
                  之学,只是一诚而已。
                  【230】 问「修道说」言「率性之谓道」属圣人分上事,「修道之谓教」属贤
                  人分上事。先生日「众人亦率性也,但率性在圣人分上较多,故『率性之谓道』属
                  圣人事;圣人亦修道也,但修道在贤人分上多,故『修道之谓教』属贤人事。」又
                  日「〈中庸〉 一书,大抵皆是说修道的事 放后面凡说君子,说颜渊,说子路,皆
                  是能修道的;说小人,说贤知、愚不肖,说庶民,皆是不能修道的;其他言舜、文、
                  周公、仲尼,至诚至圣之类,则又圣人之自能修道者也。」
                  【231】问「儒者到三更时分,扫荡胸中思虑,空空静静,与释氏之静只一般,
                  两下皆不用,此时何所分别?」先生日「动、静只是一个。那三更诗分,空空静静
                  的,只是存天理,即是如今应事接物的心,如今应事接物的心,亦是循此理,便是
                  那三更时分空空静静的心。故动、静只是一个,分别不得。知得动、静合一,释氏
                  毫厘差处亦自莫掩矣。」
                  【232】 门人在座,有动止甚矜持者。先生曰「人若矜持太过,终是有弊。」
                  日:「衿得太过,如何有弊?」日「人只有许多精神,若专茌容貌上用功,刖于中
                  心照管不及者多矣。」有太直率者,先生曰「如今讲此学,却外面全不检束,又分
                  心与事为二矣。」
                  


                  47楼2012-08-08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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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3】 门人作文送友行,问先生曰「作文字不免费思,作了后又一二日常记
                    茌怀。」曰「文字思索亦无害;但作了常记在怀,则为文所累,心中有一物矣,此
                    则未可也。」又作诗送人。先生看诗毕,谓日「凡作文字要随我分限所及;若说得
                    太过了,亦非修辞立诚矣。」
                    【234】 「文公『格物』之说,只是少头脑。如所谓『察之于念虑之微』,此
                    一句不该与『求之文字之中,验之于事为之著,索之讲论之际』混作一例看,是无
                    轻重也。」
                    【235】 问有所忿 一条。先生曰:「忿 畿件,人心怎能无得,只是不可『有
                    所』耳。几人忿 ,著了一分意思,便怒得过当,非廓然大公之体了。故有所忿 ,
                    便不得其正也。 如今于凡忿 等件,只是个物来顺应,不要著一分意思,便心体廓
                    然大公, 得其本体之正了。且如出外见人相 ,其不是的,我心亦怒:然虽怒,却
                    此心廓然,不曾动些子气。如今怒人,亦得如此,方才是正。」
                    【236】 先生尝言:「佛氏不著相,其实著了相,吾儒著相,其实不著相。」
                    请问。曰:「佛怕父子累,却逃了父子,怕君臣累,却逃了君臣,怕夫妇累,却逃
                    了夫妇,都是为个君臣、父子、夫妇著了相,便须逃避。如吾懦有个父子,还他以
                    仁,有个君臣,还尥以义,有个夫妇,还他以别,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妇的相?
                    以下门人黄修易录
                    【237】黄勉叔问:「心无恶念时,此心空空荡荡的,不知亦须存个善念否?」
                    先生曰:「既去恶念,便是善念,便复心之本体矣:譬如日光被云来遮蔽,云去光
                    已复矣。若恶念既去,又要存个善念,即是日光之中添燃一灯。
                    【238】问:「近来用功,亦颇觉妄念不生,但腔子里黑 的,不知如何打得光
                    明?」先生曰:「初下手用功,如何腔子里便得光明?譬如奔流浊水,绕聍在缸里,
                    初然虽定,也只是昏浊的;须矣澄定既久,自然渣滓尽去,复得清来。汝只要在良
                    知上用功;良知存入,黑 自能光明也。今便要责效,却是助长,不成工夫。」
                    【239】 先生曰:「吾教人『致良知』,在『格物』上用功,却是有根本的学
                    问;日长貂一日,愈久愈觉精明。世儒教人事事物物上去寻讨,却是无根本的学问;
                    方其庄时,虽暂能外面饰,不见有过,老则精神衰迈,终须放倒;譬如无根之树,
                    移栽水边,虽暂时鲜好,终久要憔悴。」
                    【240】问「志于道」一章。先生曰:「只『志道』一句,便含下面数句功夫,
                    自住不得。譬如做此屋,『志于道』是念念要去择地鸠材,经营成个区宅;『据德』
                    却是经画已成,有付据矣;『依仁』却是常常住在区宅内,更不离去;『游艺』却
                    是加些画采,美此区宅。艺者义也,理之所宜者也。如诵诗、读书、弹琴、习射之
                    类,皆所以调习此心,使之熟于道也。苟不知道而游艺,却如无状小子,不先去置
                    造区宅,只管要去买画挂做门面。不知将挂在何处?」
                    【241】 问:「读书所以调摄此心,不可缺的。但读之之时,一种科目意思牵
                    引而来,不知同以免此?」先主曰:「只要良知真切,虽做举荣,不为心累,虽有
                    累,亦易觉克之而已。且如读书时,良知知得强记之心不是,即克去之,有欲速之
                    心不是,即克去之,有夸多斗靡之心不是,即克去之:如此亦只是终日与圣贤印对,
                    是个纯乎天理之心。任他读书,亦只是调摄此心而已,何累之有?」曰:「虽蒙开
                    示,奈负质庸下,实难免累:窃闻穷通有命,上智之人,恐不屑此不肖为声利牵纤,
                    甘心为此,徙自苫耳。欲屏弃之,又制于亲,不能舍去,奈何?」先生曰:「此事
                    归辞于亲者多矣;其实只是无志。志立得时,良知千事万事只是一事。读书作文,
                    安能累人,人自累于得失耳!」因叹曰:「此学不明,不知此处担搁了几多英雄汉!」
                    


                    48楼2012-08-08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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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2】 问: 「『生之谓性』 ,告子亦说得是,孟子如何非之?」先生曰:
                      「固是性,但告子认得一边去了,不晓得头脑;若晓得头脑,如此说亦是。孟子亦
                      曰:「形色,天性也」,这也是指气说。」又曰:「凡人信口说,任意行,皆说此
                      是依我心性出来,此是所谓生之谓性;然却要有过差。若晓得头脑,依吾良知上说
                      出来,行将去,便自是停当。然良知亦只是这口说,这身行,岩能外得气,别有个
                      去行去说:故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气亦性也,性亦气
                      也,但须认得头脑是当。」
                      【243】 又曰:「诸君功夫,最不可『助长』。上智绝少,学者无超入圣人之
                      理。一起一伏,一进一退,自是功夫节次。不可以我前日用得功夫了,今却不济,
                      便要矫强做出一个没破绽的模样,这便便是『助长』,连前些子功夫都坏了。此非
                      小过。譬如行路的人遭一蹶跌,起来便走,不要欺人做那不曾跌倒的样子出来。诸
                      君只要常常怀个『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之心,依此良知忍耐做去,不管人非
                      笑,不管人毁谤,不管人荣辱,任他功夫有进有退,我只是这致良知的主宰,不息
                      久久,自然有得力处,一切外事亦自能不动。」又曰:「人若著实用功随人毁谤,
                      随人欺慢,处处得益,处处是进德之资;若不用功,只是魔也,终被累倒。」
                      【244】 先生一日出游禹穴,顾田间禾曰:「能几同时,又如此长了!」范兆
                      期茌旁曰:「此只是有根。学问能自植根,亦不患无长。」先生曰:「人孰无根,
                      良知即是天植灵根,自生生不息;但著了私累,把此恨戕贼蔽寒,不得发生耳。」
                      【245】 一友常易动气责人,先生警之曰:「学须反己;若徒责人,只见得人
                      不是,不见自已非;若能反己,方见自己有许多未尽处,奚瑕责人?舜能化得象的
                      傲,其机括只是不见象的不是。若舜只要正他的奸恶,就见得象的不是矣;象是傲
                      人必不肯相下,如同感化得他?」是友感悔。曰:「你今后只不要去论人之是非,
                      「当责辨人时,就把做一件大己私,克去方可。」
                      【246】 先生曰:「凡朋友问难,纵有浅近粗疏,或露才扬己,皆是病发。当
                      因其病而药之可也, 不可便怀鄙薄之心,非君子与人为善之心矣。」
                      【247】 问:「《易》,朱子主卜筮,程《传》主理,何如?」先生曰:「卜
                      筮是理,理亦是卜筮。天下之理孰有大于卜筮者乎?只为后世将卜筮专主在占卦上
                      看了,所以看得卜筮似小艺。不知今之「师友问答,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
                      行之类,皆是卜筮。卜筮者,不过求决狐疑,神明吾心而已。《易》是间诸天;人
                      有疑,自信不及,故以《易》问天;谓人心尚有所涉,惟天不容伪耳。」
                      以下门人黄省曾录
                      【248】 黄勉之问:「『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事事要如此否?」先
                      生曰:「固是事事要如此,须是识得个头脑乃可。义即是良知,晓得良知是个头脑,
                      方无执著。且如受人馈送,也有今日当受的,他日不当受的。也有今日不当受的,
                      他日当受的。你若执著了今日当受的,便一切受去。执著了今日不当受的,便一切
                      不受去。便是适莫。便不是良知的本体。如何唤得做义?」
                      【249】 问,「『思无邪』一言,如何便盖得三百篇之义?」先生曰,「岂特
                      三百篇?六经只此一言,便可该贯,以至穷古今天下圣贤的话。『思无邪』一言,
                      也可该贯。此外便有何说?此是一了百当的功夫。」
                      【250】 问道心人心。先生曰,「『率性之为道』,便是道心。但著些人的意
                      思在,便是人心。道心本是无声无臭,故曰微。依著人心行去,便有许多不安稳处,
                      故曰惟危。」


                      49楼2012-08-08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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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1】 问:「『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愚的人与之语上尚且不进,况不
                        与之语可乎?」先生曰:「不是圣人终不与语,圣人的心忧不得人人都做圣人;只
                        是人的资质不同,施教不可躐等,中人以下的人,便与他说性、说命,他也不省得,
                        也须慢慢琢磨他起来。」
                        【252】 一友问:「读书不记得如何?」先生曰:「只要晓得,如何要记得?
                        要晓得已是落第二义了,只要明得自家本体。若徒要记得,便不晓得:若徒要晓得,
                        便明不得自家的本体。」
                        【253】 问:「『逝者如斯』是说自家心性活泼泼地否?」先生曰:「然。须
                        要时时用致良知的功 , 方才活泼泼地,方才与他川水一般;若须臾闲断,便与天
                        地不相似。此是学问极至处,圣人也只如此。」
                        【254】 问志士、仁人章。先生曰:「只为世上人都把生身命子看得太重,不
                        问当死不当死,定要宛转委曲保全,以此把天理却丢去了,忍心害理,同者不为。
                        若违了天理,便与禽兽无异,便偷生茌世上百千年,也不过做了千百年的禽兽。学
                        者要于此等处看得明白;比干、龙逢,只为也看得分明,所以能成就得他的仁。」
                        【255】 问:「叔孙武叔毁仲尼,大圣人如何犹不免于毁谤?」先生曰:「毁
                        谤自外来的虽圣人如同免得?人只贵于自修,若自己实实落落是个圣贤,纵然人都
                        毁他, 也说他不著;却若浮云 日如何损得日的光明。若自己是个象恭色庄、不坚
                        不介的,纵然没一个人说他,他的恶意终须一日发露。所以孟子说『有求全之毁,
                        有不虞之誉:』毁誉在外的,安能避得,只要自修何如尔。」
                        【256】 刘君亮要在山中静坐。先生曰:「汝若以厌外物之心去求之静,是反
                        养成一个骄惰之气了; 汝若不厌外物,复于静处涵养,却好。」
                        【257】 王汝中、 省曾侍坐。 先生握扇命曰:「你们用扇。」省曾起对日:
                        「不敢。」先生曰:「圣人之学不是这等捆缚苦楚的。不是装做道学的模样。」汝
                        中曰:「观仲尼与曾点言志一章略见。」先生曰:「然。以此章观之,圣人何等宽
                        洪,包含气象。且为师者问志于群弟子,三子皆整顿以对,至于曾点,瓢飘然不看
                        那三子在眼,自去鼓起瑟来,何等狂态:及至言志,又不对师之问目,都是狂言。
                        设在伊川,斥骂起来了。圣人乃复称许他,何等气象。圣人教人,不是个束缚尥通
                        做一般,只如狂者便从狂处成就他,狷者便从狷处成就地,人之才气如何同得。」
                        【258】 先生语陆元静曰:「元静少年亦要解五经,志亦好博。但圣人教人,
                        只怕人不简易,他说的皆是简易之规:以今人好博之心观之,却似圣人教人差了。」
                        【259】 先生曰:「孔子无不知而作;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此是圣学真血脉
                        路。 」
                        【260】 何廷仁、黄正之、李侯璧、汝中、德洪侍坐。先生顾而言曰:「汝辈
                        学问不得长进,只是卡小上止志。侯璧起而对曰:「珙亦愿立志。」先生曰:「难
                        说不立,未是必为圣人之志耳。」对曰:「愿立必为圣人之志。」先生曰:「你真
                        有圣人之志,良知上更无不尽:良知上留得些子别念挂带,便非必为圣人之志矣。」
                        洪初闻时心若未服,听说到不觉悚汗。
                        【261】 先生曰;「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
                        从此出,真是与物无对。人若复得他完完全全,无少亏欠,自不觉手舞足蹈,不知
                        天地闲更有何乐可代。」
                        【262】 一友静坐有见,驰问先生。答曰:「吾昔居滁时,见诸生多务知解,
                        口耳异同,无益于得,姑教之静坐;一时 见光景,颇收近效:久之渐有喜静厌动,
                        流入枯槁之病,或务为玄解妙觉,动人听闻。故迩来只说『致良知』。良知明白,
                        随你去静处体悟也好。随你去事上磨练也好,良知本体原是无动无静的:此便是学
                        问头脑。我这个话头,自滁州到今,亦较过几番,只是『致良知』三字无病。医经
                        折肱,方能察人病理。」
                        


                        50楼2012-08-08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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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3】 一友问:「功夫欲得此知时时接续,一切应感处反觉照管不及,若去
                          事上周旋,又觉不见了。如何则可?」先生曰:「此只认良知未真,尚有内外之闲。
                          我这里功夫不由人急心,认得良知头恼是当,去朴实用功,自会透彻。到此便是内
                          外两忘,又何心事不合一。」
                          【264】 又曰:「功夫不是透得这个真机,如何得他充实光辉?若能透得时,
                          不由你聪明知解接得来。 须胸中渣滓浑化,不使有毫发沾带始得。」
                          【265】先生曰:「『天命之谓性』,命即是性。『率性之谓道』,性即是道;
                          『修道之谓教』 ,道即是教。」
                          【266】 问:「如何道即是教?」曰:「道即是良知:真知原是完完全全,是
                          的还他是,非的还他非,是非只依著他,更无有不是处,这真知还是你的明师。」
                          问:「『不睹不闻』是说本礼,『戒慎恐惧』是说功夫否?」先生曰:「此处须信
                          得本体原是不睹不闻的,亦原是戒慎恐惧的,戒慎恐惧不曾在不睹不闻上加得些子。
                          见得真时,便谓戒慎恐惧是本体,不睹不闻是功夫亦得。」
                          【267】 问:「通乎画夜之道而知。」先生曰:「良知原是知画知夜的。」又
                          间:「人睡熟时,良知亦不知了。」曰:「不知何以一叫便应?」曰:「良知常知,
                          如何有睡熟时. 」曰:「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来天地混沌,形色俱泯,人
                          亦耳目无 睹闻, 众窍 翕,此即良知收 凝一时。天地既开、庶物露生,人亦耳目
                          无所赌闻, 众窍俱辟,北 良知妙用发生时。可见人心与天地一体。故上下与天地
                          同流。 今人不会宴息,夜来不是昏睡,是妄思 寐。」曰:「睡时功夫如何用。」
                          先生曰: 「知画即知夜矣。日闲良知是顺应无湍的,夜间良知即是收 凝一的,有
                          梦即先兆。」
                          【268】 又曰:「良知在夜气发的力是本体,以其无物欲之杂也。学者要使事
                          物纷扰之时, 常如夜气一般,就是『通乎画夜之道而知。』。」
                          【269】先生曰:「 家说到虚,圣人岂能虚上加得一毫?佛氏说到无,圣人岂
                          能无上加得一毫有? 但 家说虚从养生上来,佛氏说无从出离生死苫海上来,却于
                          本上加却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虚无的本色了,便于本体有障碍。圣人只是还他
                          良知的本色更不著些子意在。真知之虚便是天之太虚,良知之无便是太虚之无形,
                          日、月、风、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虚无形中发用流行。未尝
                          作得天的障碍。 圣人只是顺其良知之发用,天地万物 在我真知的发用流行中,何
                          尝又有一物起于良知之外能怍得障碍?」
                          【270】 或问: 「释氏亦务养心, 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先生曰:
                          「吾懦养心未尝离却事物,只顺其天则自然就是功夫。释氏却要尽绝事物,把心看
                          做幻相,渐入虚寂去了;与世间若妩些子交涉,所以不可冶天下。」
                          【271】或问:「异端。」先生曰:「与愚夫、愚妇同的,是谓同德;与愚夫、
                          愚妇异的, 是谓异端。」
                          【272】 先生曰:「孟子不动心与告子不动心,所异只在毫厘闲。告子只在不
                          动心上著功,孟子便直从此心原不动处分晓。心之本体原是不动的:只为所行有不
                          合义便动了。孟子不论心之动与不动,只是『集义』,所行无不是义,此心自然无
                          可动扈。若告子只要此心不动,便是把捉此心,将他生生不息之根反阻桡了,此非
                          徒无益,而又害之。孟子『集义』工夫,自是养得充满,并无馁歉,自是纵横自在,
                          活泼泼地;此伊是浩然之气。」
                          【273】 又曰:「告子病源,从性无善无不善上见来。性无善无不善,虽如此
                          说,亦无大差。但告子执定看了,便有个无善无不善的性在内,有善有恶又在物感
                          上看,便有个物在外:却做两边看了,便会差。无善无不善,性原是如此:悟得及
                          时,只此一句便尽了,更无有内外之闲。告子见一个性在内,见一个物在外,便见
                          他于性有未透彻虚。」
                          【274】 朱本思问:「人有虚灵,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之顼,亦有良
                          知否?」先生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真知:若草、木、瓦、石无
                          人的良知,不可以为草、木、瓦、石矣。岂惟草、木、瓦、石为然,天、地无人的
                          良知,亦不可为天、地矣。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扈,是人
                          心一点灵明,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
                          石,与人原只一体。故五谷、禽兽之类皆可以责人,药石之类皆可以疗疾,只为同
                          此一气,故能相通耳。」
                          


                          51楼2012-08-08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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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5】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
                            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
                            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276】 问:「大人与物同体,如何《大学》又说个厚薄?」先生曰:「惟是
                            道理自有厚薄。比如身是一体,把手足捍头目,岂是隔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
                            禽兽与草木同是爱的,把草木去养禽兽,心又忍得:人与禽兽同是爱的,宰禽兽以
                            养亲与供祭祀,燕宾客,心又忍得:至亲与路人同是爱的,如箪食豆羹,得则生,
                            不得则死,不能两全,宁救至亲,不救路人,心又忍得:这是道理合该如此。及至
                            吾身与至亲,更不得分别彼此厚薄。盖以仁民爱物皆从此出,此处可忍,更无所不
                            忍矣。 《大学》所谓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条理,不可 越,此便谓之义:顺言个
                            牒理,便谓之礼;知此条理,便谓之智;终始是这个条理,便谓之信。」
                            【277】 又曰:「目无体,以万物之色为体;耳无体,以万物之声为体;鼻无
                            体,以万物之臭为体:口无体,以万物之味为体;心无体,以天地万物感之是非为
                            体。」
                            【278】 问:「天寿不贰:」先生曰:「学问功夫,于一切声利、嗜好,俱能
                            脱落殆尽,尚有一种生死念头毫发挂带,便于全体有末融释处。人于生死念头,本
                            从生身命 上带来,故不易去;若于此处见得破,透得过,此心全体方是流行无碍,
                            方是尽 至命之学。」
                            【279】 一友问:「欲于静坐时,将好名,好色、好货等根,逐一搜寻,扫除
                            廓清,恐是剜肉做疮否?」先生正色曰:「这是我医人的方子,真是去得人病根,
                            更有大本事人过了十数年,亦还用得著。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怍坏我的力子!」
                            是友愧谢。少闲曰:「此量非你事,必吾们稍知意思者为此说以误汝。」在坐者皆
                            悚然。
                            【280】 一友问功夫不切。先生曰:「学问功夫,我已曾一句道尽,如何今日
                            转说转远,都不著根!」对曰:「致良知盖闻教矣,然亦须讲明。」先生曰:「既
                            知致良知,又何可讲明?良知本是明白,实落用功便是;不肯用功,只在语一言上
                            转说转 涂。 」曰:「正求讲明致之之功。」先生曰:「此亦须你自家求,我亦无
                            别法可道。昔有禅师,人来问法,只把尘尾提起。一日,其徒将其尘尾藏过,试他
                            如何设法。禅师寻尘尾不见,又只空手提起。我这个良知就是设法的尘尾,舍了这
                            个,有何可提得?」少闲,又一友请问功夫切要。先生旁顾曰:「我尘尾安在?」
                            一时在坐著皆跃然。


                            52楼2012-08-08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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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1】 或问至诚前知。先生曰:「诚是实理,只是一个良知。实理之妙用流
                              行就是神,其萌动处就是几。诙神几曰圣人。圣人不贵前知;祸福之来,虽圣人有
                              所不免,圣人只是知几,遇变而通耳。良知无前后,只知得见在的几,便是一了百
                              了。若有个前知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趋避利害的意。邵子必于前知,终是利害心
                              未尽扈。」
                              【282】 先生曰:「无知无不知,本体原是如此。譬如日未尝有心照物,而自
                              无物不照,无照无不照,原是日的本体。良知本无知,今却要有知,本无不知,今
                              却疑有不知,只是信不及耳。」
                              【283】 先生曰:「『惟天下之圣,为能聪明睿知』,旧看何等玄妙,今看来
                              原是人人自有的;耳原是聪,目原是明,心思原是睿知,圣人只是一能之尔,能处
                              正是良知。众人不能,只是个不致知。何等明白简易!」
                              【284】 问: 「孔子所谓远虑, 周公夜以日,与将迎不同何如?」先生曰:
                              「远虑不是茫茫荡荡去思虑,只是要存这天理。天理在人心,互古亘今,无有终始。
                              天理是良知,千思万虑,只是要致良知。良知愈思愈精明,若不精思,漫然随事应
                              去,真知便粗了。若只著在事上茫茫荡荡去思,教做远虑,便不免有毁誉、得丧、
                              人欲,搀入其中,就是将迎了。周公终夜以思,只是『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的功
                              夫;见得时其气象与将迎自别。」
                              【285】 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朱子作效验说,如何?」先生
                              曰:「圣贤只是为己之学,重功不重效验。仁者以万物为体:不能一体,只是己私
                              未忘。全得仁体,则天下皆归于吾仁,就是八荒皆在我闼意:天下皆与;其仁亦在
                              其中。如『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亦只是自家不怨,如『不怨天,不尤人』之意;
                              然家邦无怨于我,亦在其中,但所重不在此。」
                              【286】问:「孟子『巧力、圣智』之说,朱子云:『三子力有余而巧不足。』
                              何如?」先生曰:「三子固有力亦有巧。巧、力实非两事,巧亦只在用力处,力而
                              不巧,亦是徒力。三子譬如射,一能步箭,一能马箭,一能远箭,他射得到俱谓之
                              力,中虚俱可谓之巧;但步不能马,马不能远,各有斫长,便是才力分限有不同处。
                              孔子则三者皆长。然孔子之和只到得柳下惠而极,清只到得伯夷而极,任只到得伊
                              尹而极,何曾加得些子。若谓『三子力有余而巧不足』,则其力反过孔子了。『巧、
                              力』只是发明『圣、知』之义,若识得『圣、知』本体是何物,便自了然。」
                              【287】先生曰:「『先天而天弗违』,天 真知也。『后天而奉天时』,良知
                              即天也。」
                              曰:「学问功夫,于一切声利、嗜好,俱能
                              脱落殆尽,尚有一种生死念头毫发挂带,便于全体有末融释处。人于生死念头,本
                              从生身命 上带来,故不易去;若于此处见得破,透得过,此心全体方是流行无碍,
                              方是尽 至命之学。」
                              【279】 一友问:「欲于静坐时,将好名,好色、好货等根,逐一搜寻,扫除
                              廓清,恐是剜肉做疮否?」先生正色曰:「这是我医人的方子,真是去得人病根,
                              更有大本事人过了十数年,亦还用得著。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怍坏我的力子!」
                              是友愧谢。少闲曰:「此量非你事,必吾们稍知意思者为此说以误汝。」在坐者皆
                              悚然。
                              【280】 一友问功夫不切。先生曰:「学问功夫,我已曾一句道尽,如何今日
                              转说转远,都不著根!」对曰:「致良知盖闻教矣,然亦须讲明。」先生曰:「既
                              知致良知,又何可讲明?良知本是明白,实落用功便是;不肯用功,只在语一言上
                              转说转 涂。 」曰:「正求讲明致之之功。」先生曰:「此亦须你自家求,我亦无
                              别法可道。昔有禅师,人来问法,只把尘尾提起。一日,其徒将其尘尾藏过,试他
                              如何设法。禅师寻尘尾不见,又只空手提起。我这个良知就是设法的尘尾,舍了这
                              个,有何可提得?」少闲,又一友请问功夫切要。先生旁顾曰:「我尘尾安在?」
                              一时在坐著皆跃然。


                              53楼2012-08-08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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