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仔仔吧 关注:46贴子:7,104

回复:《梦华歌》白姬绾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年华望着猖狂的恶龙,眼中怒火焚烧,问端木寻:“怎样做,才能杀了它?”
  端木寻望着年华,眼神十分复杂:“龙颔下有一枚火珠,取了它,龙就会死。”
  咆哮的火龙盘旋回身,冷酷地盯着背上的端木寻和年华。猛然间,它张开獠牙遍布的巨口,一股无法抗拒的狂风倏然卷起,年华和端木寻几乎要被吸入龙腹。攀着龙鳞与魔龙拉锯,二人终于还是抵不过暴怒的龙威,双双被巨力腾空倒卷,和沙石残火一起跌落四处。
端木寻拼命拉住龙颈上的须鬣,才没有被甩入乱石流火之中,她转头四处寻找年华的踪迹,可是视线都被漫天劫灰遮挡,根本看不清她被摔到了哪里。
  年华顶着呼啸而过的火焰,顺着龙须一溜烟滑下龙颔,她艰难地攀着尖锐扎手的龙鳞,才没有被暴躁的恶龙摔开。翕合不止的暴龙颔下,喷出美丽的青色火焰,如妖莲绽放的青焰内,静静地躺着一颗血红的珠子。
年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踏着龙鳞向龙珠掠去。
  狂怒的戾龙突然缩起龙颈,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啸,龙鬣在咆哮声中根根暴张如戟,年华几乎被坚硬的龙须刺了个对穿。根根龙须透体而过,鲜血如雨,喷薄飞溅,藏在螭龙颈下的端木寻,脸上全是灼热的血。
端木寻遥望着年华,眼中泪水闪烁,冰蓝的眼眸里,也有了冷漠化去后的温柔与关切。
  年华咬紧牙关,伸手向龙珠探去,三寸……两寸……
还差了一寸距离。
  灼烫的青焰炽烧着年华的手臂,火辣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狂龙眦牙裂目,向她逼来。
  年华冷静地等待龙头逼近,就在火龙张口,意欲吞噬她的刹那,她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龙的右眼,黑褐色的腥臭黏液喷薄而出,空中弥漫着令人欲呕的气味。
因为疼痛,妖龙在半空中疯狂地扭动,趁它痛苦难当,丧失防卫的当口,年华顶着漫天流火纵身跃起,终于摘下了龙颔下的火珠。
  失去了颔珠的火龙,仿佛被水浇灭的炭火,它疲弱地挣扎了两下,软绵绵地栽向地面。原本妖红遍野的地面,火焰也都在瞬间熄灭,露出了创痍不堪的地表。
“哗啦”一声巨响过后,地表突然裂开一道地堑,庞大的龙尸疾速坠落,堕入幽深黑暗的地堑中。
  还攀着龙鳞的年华,眼前骤然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
  万生塔顶,白云浮荡。
紫石微笑着将古镜合上,对瞠目结舌的墨涵道:“谶言实现的方式,总是让人始料未及。”
  年华屠龙取珠的惊天一战,墨涵在铜镜中看得真切:“她,她就是端木寻要寻找的人?”
紫石笑:“从窥梦术的显示来看,正是如此。”
“可是,”墨涵眉宇间极为阴沉:“屠龙会被神明诅咒,即使只是在梦里。”
  “她是被魔选中的人,命运早已不属于神。”
墨涵有些悲伤:“于帝星最明亮的时刻陨落,这是将星改变不了的宿命。”
  “也许有可能改变,”紫石沉吟,道:“当那个有着重瞳的守护者,应着命运的召唤,来到她身边时,或许一切又会完全不同吧。”
  墨涵望着镜中依稀残留的两个身影:“但愿能如此,那她们两人又会怎样?”
  散落在古镜四周的龟甲十分凌乱。——这是紫石使用窥梦术前,随手卜下的一卦。
  紫石望着龟骨卦相,修眉紧蹙:“龙和女王是她们的前身。”
墨涵不解:“什么意思?”
  “纠缠直至毁灭,谁也逃不掉。”紫石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怕,她喃喃道:“诅咒在龙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深深地烙于她们的血液中。”



21楼2012-09-30 20:12
回复
    ★ 007 寻梦
    阳光刺目得让人眼疼,年华不由得伸手挡了挡,她低头一看,端木寻还在睡在床上。
      刚刚,果然只是一场梦啊!年华松了一口气,轻轻抽回被端木寻握住的手。突然,一粒浑圆的血红珠子,“咕噜”一声从二人手间滑落。
      仿佛烫着了一般,年华急忙将手缩回,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通体泛出幽红光芒的龙珠,静静地躺在金黄的缎面上。
      端木寻已经醒来,她静静地望着年华,冰冷的眼神有了温度:“你救了我,谢谢。”
      年华道:“不客气……不,不对,那只是做梦而已……咦,你也做了相同的梦?”
      “那虽然只是一场梦,但又不仅仅只是梦,你杀了该死的恶龙,打破了端木氏的诅咒。你是我皓国最勇敢的英雄。”端木寻笑了,望着年华,“如果你从此效忠于我,我会赐于你无上的荣耀与权势。”
    “不,我不能效忠你。”年华摇头拒绝。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决定,要用一生守护另一个人。
      美丽骄傲的端木寻,脸上掠过一丝阴霾:“我会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凡我所有,皆与你共享。”
      年华微笑摇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我们最好都忘了它。你的身体仍然很虚弱,需要休息。我先告辞了。”
      端木寻望着年华,似乎想要看透她的灵魂:“好吧,我给你时间考虑。”
      年华笑了笑,起身离去。对她来说,根本不需要考虑,她将要守护和效忠的人不会是端木寻。
      年华离开后,端木寻的眼神渐渐冰冷。血红的龙珠逆射着刺目的阳光,班驳的珠影模糊了端木寻的表情,“从来没有人可以对我说不,即使,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
      年华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小风波,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宁静,但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自从屠龙之梦过后,无论她走到哪里,视线所及之处,总能看见端木寻。端木寻想要年华成为自己的将,效忠自己,也许在她看来这是她感激年华的方式,可惜年华并不需要她的感激。
    端木寻的傲气受挫,心中不甘。她发现,年华的目光始终望着一个人。她的眼里,只有这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她拒绝她的原因。
      端木寻阴冷地笑了笑,既然找到了障碍的关键,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22楼2012-09-30 20:12
    回复
      万生塔。
      宁湛埋首读《治世残卷》,皇甫鸾坐在对面盯着他瞧。被皇甫鸾盯得浑身不自在,宁湛抬起头来,道:“小鸟儿,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皇甫鸾笑盈盈地道:“湛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华姐姐只看着你。”
        宁湛叹了一口气:“她整天忙着应付封父师父的刁难,哪里还有时间看我呢?”
        “你很喜欢华姐姐吧?”皇甫鸾歪着头,嘟嘴道:“你还把我的金麒麟送给了她。”
        宁湛尴尬地打了一个哈哈,三个人朝夕相处了四年,之间哪里藏得住秘密?金麒麟的事情自然早已经曝光。
        “放心,我不生气,是华姐姐就没关系。”皇甫鸾笑容温柔,道:“小鸟儿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两个朋友,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皇甫鸾温柔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一缕不可言说的伤。她很喜欢宁湛,很喜欢他。可是,宁湛喜欢的人,不是她,而是年华。
        宁湛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因为窗外吹入一阵寒风,而剧烈地咳嗽起来。秋日天风凉冷,他的痼疾又加重了。
        皇甫鸾急忙起身,先去关上敞开的窗户,又将一袭绒衣披在宁湛身上,关切地道:“湛哥哥,你还没吃药吧?我去给你端来。”
        皇甫鸾轻蝶般飘然而去,宁湛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情痛楚而无奈。这四年来,他的身体愈发病弱,秋冬季节,每日都不能断了调养的汤药。他这样孱弱的身体,如何能够平定九州,光复梦华?
      宁湛正在伤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他不由得心生疑惑:小鸟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湛侧头望去,没有看见皇甫鸾,却看见了端木寻。
        “端木师姐……”宁湛尚未站起身来,只觉得脖子一凉。——端木寻手中的长剑,抵住了他的脖子。宁湛低头望向正抵着脖子的剑尖,冷静地道:“端木师姐这是干什么?”
      “杀了你。”端木寻冷冷道。
      


      23楼2012-09-30 20:12
      回复
        端木寻回头,望着年华,没有回答她的话:“你一定很累了吧?我从这里看见你找了不少的地方。”
          年华往塔下望去,笑了:“从这九层高塔望下去,人比蝼蚁还要渺小,你真能从这么多人中看清我的身影?”
          “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寻吗?”端木寻凝视着年华,道:“我是为了寻找打破端木氏诅咒的人,才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而你就是那个屠龙破咒的人。我不是用眼睛看你,而是用心在寻找你。所以,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看见你,找到你。”
        年华一愣,不知道端木寻在说什么。她再一次问她:“你知道宁湛在哪里吗?”
          “你既然来问我了,我说不知道,你也不会相信的吧?”端木寻道。
        年华心中一寒。她果然知道?!难道,宁湛失踪是她的作为?!
        年华生气,倏然出手。
          端木寻眼前寒光一闪,心中暗道不妙,急忙将手伸向腰侧的佩剑。她的手刚握住剑柄,就被一股浑厚的真气压制,无法拔出剑鞘半分。与此同时,她的檀中穴上一麻,浑身无法动弹。被点住穴道的端木寻站在原地,望着制住自己的年华。
        年华淡淡道:“宁湛在哪里?”
        端木寻冷笑不语。
          年华的精钢护腕中,倏然冒出一点寒光,却是一枚锋利的钢刺。
          “不说是吗?”钢刺在端木寻的眼眸前晃了晃,年华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任何伤害宁湛的人,无论为了什么理由,她绝对不会放过。她已经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反正,你是用心来寻找,那眼睛,对你并无多大用处吧?”
        她变强大,因为她想守护,为了守护生命中重要的人,她不在乎手上沾满鲜血。
          钢刺划出光亮的弧度,映得端木寻面色煞白,她看得出年华不是在恐吓,虽然心中不情愿,还是开了口:“死水沼泽,器门剑冢。”
          年华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你……你真狠毒!宁湛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
          天极三十六门中,器门位于死水沼泽深处。器门主司兵器铸造,前任宗主独孤鸿被称为梦华第一铸师。这位梦华最伟大的铸师,因为铸器成痴而走火入魔。他将器门宗主之位传与大弟子后,在沼泽中建了一处埋器之所——剑冢,从此一门心思地扑在剑冢里锻造兵器。
        剑冢者,禁地也。擅入皆,杀无赦。
          幽居于剑冢之内的独孤鸿,不仅武功深不可测,性格也乖戾残忍。擅自闯入剑冢的人,从来没有谁活着出来。剑冢是天极门的一大禁地,人人都自觉避开这一恐怖的地域,甚至连天极门主紫石,也不曾随便踏入剑冢半步。
        年华无法想象宁湛此刻的遭遇,她只想立刻赶到他的身边。
          “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因为,如果他在,你就不会效忠我。”端木寻喃喃道。
          “你不可理喻。”年华不再理会端木寻,她担心宁湛的安危,飞快地离开了万生塔。
          眼见年华决绝地离去,料定她会去剑冢找宁湛,端木寻焦急地阻止,“年华,你回来!剑冢去不得!你现在去也晚了,宁湛肯定已经没命了!”
          年华没有回来。
        万生塔顶空荡荡的,月光寒冷如水。被制住穴道,无法动弹的端木寻,用眼角的余光瞟向剑冢的方向。
          月光之下,树林之上,一道戎装身影即闪即没。
        她真的去了……
          端木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悔恨地泪水滑落脸庞。她偷偷地把宁湛丢去死水沼泽,可不是为了年华去剑冢送命。年华是打破她身上诅咒的人,是她所寻找的人,是她觉得很重要的人……
        


        25楼2012-09-30 20:12
        回复
          ★ 008 剑冢
          宁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沼泽里。
            端木师姐呢?她没有杀他么?由于躺在寒湿的地上太久,宁湛冷得嘴唇乌紫,刚刚挪动一下身体,他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
            宁湛的动作虽然不大,但却引出了沼泽里捕食者,数只干枯如朽木的鳄鱼悄然而至,杂草丛里的毒蟾蜍蜂拥而上。他吓得头皮发麻,急忙爬起身来,慌不择路地逃窜,由于不敢往四周的沼泽地里乱走,只能退往身后的一处石头建筑。
            宁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石头建筑是什么地方。但是有建筑的地方,应该会有人吧?有人的地方,总比毒兽遍布的沼泽安全。念及至此,宁湛裹紧身上的夹衫,朝着散发出诡异气息的石头建筑走去。
            其实,往往有人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死亡禁区。若是此刻宁湛能够变成一只飞鸟,他就能够看见石头建筑内部的恐怖情形: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迷宫过道里,散落着无数发出磷磷绿光的白骨……
          等真正看见这些可怕的骷髅时,宁湛已经退不出迷宫了。他脸色惨白地走着,一路所见,除了满地的森森白骨,就是插在石壁里的各种兵器。
          这些明显为半成品的兵器极为怪异,实在看不出是刀,是剑,是枪,是戟。明明是剑,却又有枪的形状;明明是斧,却又有戟的尖锐曲钩……
          宁湛看得瞠目结舌,心中更加恐怖不安。
            如果从冷月的角度俯视剑冢,可以看见错综复杂的迷宫甬道里,还分布着不少金甲卫士。这些高大的金甲卫士手持利器,幽魂般游荡在迷宫里,它们从头盔的缝隙里露出的眼睛,散发着金属的森冷的光泽。
          不知道该说宁湛幸运还是倒霉,他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避过了重重金甲守卫,稀里糊涂地踏入了剑冢的核心。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令宁湛毛骨悚然。从所见的恐怖白骨和诡异兵器上,聪明如他,已经隐隐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器门,剑冢。
            宁湛暗骂端木寻用心歹毒,竟然想出这样的借刀杀人之计。宁湛在心底暗暗祈求,希望自己能在被独孤鸿发现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鬼地方。此刻,毒兽遍布的危险沼泽,对他来说就像天堂一般可爱。然而,世事总与愿违。一路行来,四周散落的白骨渐渐稀少,石壁上的奇怪兵器却愈加密集。
          宁湛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转过古旧的甬道后,宁湛脚下的路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处既开阔,又压抑的空地,开阔是相对于逼仄的甬道而言,压抑则是因为空地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兵器,投下一大片浓墨重彩的暗色阴影。
          月光如水,倾泻在兵器上,森寒的锋刃发出慑人幽光。刀光剑影如张牙舞爪的魔鬼,让人心中产生无由的恐惧。
            宁湛强自定下心神望去,眼前这些兵器,比之前所见更加怪异,都是奇形怪状,匪夷所思的拼凑体。虽然这些兵器锋芒毕露,杀气慑人,但宁湛总觉得它们少了点什么。
            “已经很久没见到生面孔了,不想,今晚却来了一个送死的。”苍老干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宁湛一大跳。他循声望去,空地中的利刃投下班驳的光影,一个形貌古怪的卷发老头从阴影中走出,神情如夜枭般狰狞可怖。
          宁湛心思机灵,早已猜出老者的身份,并欲开溜:“晚辈无心闯入剑冢,还请独孤前辈包涵,晚辈这就离开。”
            独孤鸿也不笨:“小子,你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着急离开?”
          


          26楼2012-09-30 20:13
          回复
            望着眼中杀气陡盛的独孤鸿,宁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家师紫石门主还等着弟子回去,实在不敢在贵地多加耽误。”
              “原来是君门的人。”独孤鸿的声音冷如坚铁:“哼!别以为搬出紫石门主,老夫就会对你网开一面,论起天极门中的辈分来,紫石那丫头还得叫我一声师伯呢!”
            宁湛正暗道不妙,肩头火辣辣一疼。一道黑色铁鞭倏然袭来,挂着倒钩的铁鞭抽过之处,血肉一片模糊。宁湛倒在地上,痛得蜷缩成一团。
              独孤鸿倒提铁鞭,站在一柄插在地的长剑上,猫戏老鼠般望着宁湛。他陶醉地望着手中的新兵器,“怎么样?老夫新铸的铁鞭滋味如何?这可是经过老夫精心改良的铁鞭,它克服了鞭类兵器只能远攻的缺憾,三棱流线型的倒钩和鞭节互相配合,还可以作为苗刀来近身肉搏。”(独孤大叔,你在打广告么……orz……)
            宁湛强忍着火辣的剧痛,脸上浮现出轻蔑的冷笑。
            独孤鸿的得意之色顿消,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笑什么?”
            “啪!”独孤鸿又挥出一鞭,鞭子抽在宁湛身侧,地上溅起一片薄薄的尘埃。
              宁湛倒没有被这一鞭吓到,脸上反而满是嘲弄:“我笑所谓的天下第一铸师,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的老糊涂!你浪费半生的宝贵岁月,竟只铸出一堆废铁!”
              独孤鸿气得浑身发抖,灌注全身真气于铁鞭,再次狠狠地抽向少年。这一鞭若是结结实实地挨上,宁湛的脊椎非得断作两截不可,但宁湛并没有挨上这一鞭,因为鞭子在半空倏然碎裂,碎作一堆废铁,散落各处。
            独孤鸿睁大眼睛,望着满地残片,面目一扫之前的凶恶狰狞,神情迷茫得像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又坏了?”
              短暂的迷茫过后,独孤鸿似乎变成了一个疯子,他一步一步逼近宁湛,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逼问:“为什么……为什么我铸的兵器又坏了?你告诉我!”
              宁湛望着独孤鸿,脸上有怜悯之色:“世界上不存在完美无缺,你一直追求的理想兵器,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你听,这些被你铸坏的兵器都在哭泣,因为你扭曲了它们本来的面目。”
              宁湛的声音似乎有着奇异魔力,独孤鸿仿佛真的听到兵器在哭泣,他捂住耳朵,神情癫狂:“胡说!胡说!老夫没有扭曲它们!老夫只是想将它们改造得更加完美,摒弃掉各类兵器的缺点,结合各类兵器的优点,这样铸出的兵器,才能完美!”
              “荒谬!”宁湛不屑地道:“刀就是刀,剑就是剑,正是因为具有各自的缺点,才会具有各自的优势。若想追求极致的完美,只会铸出一堆废铁,废铁不会有任何兵器的缺点,但也不会有任何兵器的优点。”
              铸造出绝对完美的兵器,是独孤鸿此生最大的梦想,也是他多年来最大的魔障。他花费了大半生的岁月,却始终没有铸出满意的兵器,因为他走的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没有任何缺点的完美兵器,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啊!
            也许,独孤鸿在内心深处早就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对着剑冢中耗尽自己心血的半成品,没有勇气去承认,也没有勇气去推翻自己错误的信仰。
            但是,此刻,宁湛却残忍地将这个事实说出,独孤鸿盯着宁湛,眼中杀气更浓。
              宁湛毫不畏惧地迎视独孤鸿,虽然他十分狼狈地委顿在地,但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凛然威仪。这股威仪所带来的沉重压迫感,令独孤鸿一时竟不敢妄动。
              “小子,既然你说老夫的兵器不完美,那如何才能铸出完美的兵器?”独孤鸿一步步逼近宁湛,血红的眼珠凶光毕露:“你若能回答这个问题,老夫不仅不杀你,还将入剑冢前铸出的最好兵器相赠。若是你不能回答,哼哼……”
            “剑就是剑,刀就是刀,以其长处弥补其不足,以其优势胜过其缺失,便已是世间最完美的兵器。”宁湛望着独孤鸿,道。
              独孤鸿皱着眉头,陷入了回忆。在他铸师生涯最辉煌的时刻,他曾集半生心血铸出两柄绝世好剑:一剑名圣鼍,一剑名荧煌。这两柄在世人眼中已是人间仙器的宝剑,从他阅历百器的锐利目光看来,却仍旧有着剑器不可逆改的缺陷。凝聚半生心血铸成的宝器,居然还是免不了缺憾,他深受打击的心灵魔障顿生,萌发了铸出集所有兵器之长,却无任何兵器之短的完美兵器的执念。于是,他为此放弃器门,为此修筑剑冢,为此离群索居,为此耗尽半生……可是,杂糅所带来的却是满剑冢的废器。这些看似惊世骇俗的武器,实际上脆弱得不堪一击。
            脆弱得不堪一击,就像独孤鸿此刻的心,他疯了一般反复喃喃:“刀就是刀,剑就是剑……刀就是刀……剑就是剑……”
              望着独孤鸿几近癫狂的脸,宁湛心中恐惧,不由得向后退了退。
            


            27楼2012-09-30 20:13
            回复
              “哈哈——”独孤鸿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浑浊的老眼滚出了泪水:“可叹老夫一心追求铸器的至高境界,竟忘了初入器门时,师父的第一句教诲:刀就是刀,剑就是剑,物性本天授,改之则逆天!做了近五十年的荒唐梦,老夫今日可算是醒了……咦,什么人?!”
                极轻的脚步声从甬道内传来,宁湛和独孤鸿齐刷刷地转头。迷宫甬道的出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空地的月光下,渐渐浮现出一张鲜血模糊的脸,接着是伤痕累累的瘦弱身躯。
              “年华!”宁湛看清了来人,大吃一惊,急忙跑去。
                “宁湛!”年华看见宁湛平安无事,鲜血下的清澈眸子,星光般闪烁一下,却终归于黯淡。
                年华颓然倒在地上,她的肩膀上插着一只狰狞的断手。宁湛手忙脚乱地扶起年华,这才发现那只断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用硬木做成的假肢。年华不仅肩膀被木手洞穿,浑身也是伤痕遍布,连额上也在汩汩流血。
              宁湛抱着年华,紧紧咬着嘴唇,仿佛受痛的是自己。
                独孤鸿望了一眼年华,又望了一眼宁湛,道:“再不赶快处理伤口,她可就要流血致死了。”
              


              28楼2012-09-30 20:13
              回复
                ★ 009 圣鼍
                  独孤鸿居住的石舍十分简陋,大部分地方被风箱火炉等冶器之物占据,剩余的空间也见缝插针地悬挂着各种兵器。石舍里的炉火旺盛而温暖,令宁湛感觉好了很多。
                独孤鸿不仅会冶炼兵器,也会包扎伤口,年华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他顺便也给宁湛肩上的鞭伤包扎处理了一下。
                  想到又要用大量铁器去机门换金甲人偶,还要看机门宗主那个老太婆的臭脸,独孤鸿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对年华的语气也就十分不善:“哼!破了所有金甲卫士,你居然还活着,你这小丫头的命倒还挺硬!”
                宁湛担心地望着年华,握住她的手:“下次,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年华艰难地笑了笑,点头。她发誓,这种事情再也不会有下次。下一次,在危险还未靠近宁湛之前,她就会先将它击得粉碎。
                   “喏!接住!”独孤鸿的手当空扬起,一道黑光倏然飞至。
                强大的压迫感迎面逼近,年华一把推开宁湛:“小心!”
                  年华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接住了飞来之物。那物的后劲甚是霸道,震得她右臂伤口皲裂,雪白的纱布顿时被鲜血浸透。
                    独孤鸿大为惊异:“小子,你竟不会武功么?君门之人必得文武兼备,你怎么会不修武艺?”
                  宁湛略微有些羞赧:“晚辈自幼身体羸弱,家师特许只谋文治,不修武功。”
                  独孤鸿盯着年华手中的物件,若有所思地道:“那这圣鼍剑对你就没用了。”
                  年华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手中的重剑。剑柄以鲨皮紧紧缠护,剑鞘上用古篆文铭刻“圣鼍”二字。此刻,宝剑尚未出鞘,却已有寒锐锋芒隐隐乍现。握剑的手上传来剑灵的律动,让年华的血脉为之喷张。她几乎忘记肩上的伤,缓缓催动体内真气,在手腕抬起的瞬间,龙吟之声破空响起,满室清冽的剑光四散流溢。清奇的线条勾勒出黝黑颀长的剑身,剑身上天然而成暗色龙纹,灼灼生辉的龙纹吞口处,镶嵌着七枚瑰丽的曜石。望着森寒如水的剑锋,年华忍不住脱口轻赞:“好剑!”
                  “小丫头还算识货。”听见年华发自内心的称赞,独孤鸿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五十年前,老夫跋涉万里,在南十字星岛寻到天之神铁,呕心沥血熔铸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得到两柄绝世好剑。荧煌剑被老夫打赌输给了云蛮那神棍,他是个不识货的,荧煌剑给他实在是浪费。不过,这圣鼍剑倒似乎遇上了合适的主人。”
                年华惊喜:“你要把它给我?”
                  独孤鸿走到火炉旁,开始嗤嗤地拉着风箱,“圣鼍剑现在是这小子的东西,他爱给谁,老夫可管不着。”
                  年华眼巴巴地望着宁湛。她实在很喜欢圣鼍剑。她能感受到圣鼍剑的灵动,圣鼍剑似乎也能懂得她的情感。在她握住圣鼍剑的刹那,她就觉得这柄剑一定是上苍为她准备的,如此契合,如此应手。
                宁湛明白年华的心思,却故意板起脸:“你想要圣鼍剑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年华奇道:“什么事?”
                “用它好好保护自己,以后,不许再受比今晚更重的伤。”
                宁湛关切的目光,让年华心头涌起一阵温暖,她连连点头。
                  “今晚究竟是怎么了?大家事先约好一起来剑冢探险么?怎么来了一个又一个?”独孤鸿停下拉风箱的手,向窗外努了努嘴:“那个棕发丫头,也是你们一伙的?”
                  独孤鸿居住的石舍位置十分巧妙,从石舍的三扇窗户可以纵览迷宫大体,但从迷宫甬道中却无法发现石舍。宁湛和年华从窗户望下去,看见一名少女形单影只地徘徊在甬道中,不是端木寻却又是谁?
                端木寻的脸上担忧与恐惧交织,看得出她十分害怕这个白骨遍地的所在,但又没有丝毫要退回去的意思。
                  宁湛生气:“她来做什么?”
                年华神色复杂,“她实在不可理喻。”
                


                29楼2012-09-30 20:13
                回复
                  时候已经不早了,年华和宁湛担心再不回去,墨涵、皇甫鸾等人会着急。于是,他们告辞独孤鸿,离开了石舍。
                    “把那个棕发丫头也带走,剑冢里不欢迎闲杂人等。”独孤鸿冷冷地道。
                    宁湛、年华本想不理会端木寻,听见独孤鸿这么说,只好去带端木寻一起走。
                    当宁湛扶着年华出现时,端木寻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看见宁湛还活着,她的眼中浮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看见年华受伤,她心中又悲伤,“年华,你没事吧?”
                    “先离开剑冢吧。”年华冷冷道。端木寻做的太过分了,她本想不管她的生死,但宁湛平安无事,她的愤怒平息了许多。想了想,看在端木寻也不顾生死,闯入剑冢的份上,决定原谅她这一次。
                  宁湛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漫漫长夜即将过去,东方已经渐渐泛出鱼肚白。年华、宁湛、端木寻在晨曦下的密林里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宁师弟,我昨天……”终于,还是端木寻打破了沉默,毕竟待会儿见到墨涵等人,宁湛肯定会被追问为什么会到死水沼泽,她总是逃不过加害同门的罪愆。虽然君门,将门,策门之人出师之后,注定同门相伐,但是在天极门中求学时,却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否则惩罚极其严烈。
                    “昨天,是宁湛自己贪玩,无意中闯入了剑冢。”宁湛不动声色地道。端木寻毕竟是他的师姐,紫石又去远游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决定放端木寻一马。“只是,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年华望着端木寻,道:“我已决定一生守护宁湛,效忠宁湛。‘忠’者,将之魂也,这是师父给我上的第一课。年华此生,绝不违背‘忠’字。”
                    端木寻闻言,蓝眸中依稀有泪,但她却强忍着没有流泪,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年华,你还是不要这么肯定。世事无常,以后的事,很难说。”她对宁湛笑了笑:“宁师弟,今天放我一马,你将来会后悔的!”
                  端木寻眼底的怨毒神色,让宁湛背脊发寒。他看着端木寻在密林中走远,陷入了沉思。
                    年华抬头,看见发愣的宁湛:“你怎么了?”
                  宁湛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或许,我不该放过她。”
                    很多年以后,当崇华帝宁湛独坐在金銮殿上,接受万国朝觐时,龙椅之侧的那一袭染血的盔甲,让他不由自主地诘问自己:当年在天极门若是做了另一种选择,此时会不会是另一番结局?
                  “算了吧,反正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年华笑道。她好奇地问宁湛:“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独孤鸿为什么不杀你,反而还送给你圣鼍剑?”。
                  “说到这,话就长了,当时的惊险……”毕竟是少年心性,宁湛立刻抛开了端木寻的事,开始绘声绘色地渲染剑冢奇遇。
                    “‘物性天授’是器门信仰,‘忠’是将门之魂,”年华好奇地问道:“那君门的宗旨是什么?”
                    闻言的瞬间,宁湛的眼神倏然黯淡,他勉强地笑了笑:“君门的宗旨以后你自会知道,但我却宁愿你永远不知道。看!万生塔就在前面了!墨涵和小鸟儿都在那里呢,我们快点过去吧!”
                  年华虽然满腹狐疑,但是望见宁湛温暖的笑容,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度,她的一切不安与疑惑,都消失在了晨风之中。
                    时光飞逝如电,转眼又是三年。孝明二十九年的春天,梦华发生了一件大事,虽然离出师的期限还有三年,但宁湛不得不提前回去玉京。
                    孝明二十九年春,帝薨。清王世子湛承鼎,是为崇华帝。太后萧氏垂帘,相百里策,将高猛辅之。
                  ——《梦华录·崇华纪事》
                  自此,宁湛在天极门的无忧岁月结束,回到了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玉京,开始了他为帝的生涯。
                    浮生若梦华歌歇,天极何忆少年游?
                  


                  30楼2012-09-30 20:13
                  回复
                    男子尴尬地收回目光,为了掩饰失态,他道:“这个洞穴,你们不能去。”
                      眼看暴雪即将到来,皇甫鸾又累得奄奄一息,年华心中焦急,冷笑:“为什么?难不成这个洞是你凿的?”
                      不知道真没听出年华在骂他,还是头脑本身就有毛病,男子居然傻乎乎地答道:“这个洞就是我凿的,你们不能去。”
                      “真的假的?那你是野猪,还是土狼?”嘴里损着对方,年华的手也没闲着,手腕微微一转,圣鼍剑从银剑上滑开,挟着风声袭向男子前胸。
                      男子倏然横剑胸前,挡住了年华的攻势:“我只是一个会凿洞的人罢了。”
                      圣鼍剑连续击上银剑,发出短促清脆的声响。年华倒抽了一口气,盯着男子的银剑:“荧煌剑?”
                    男子也吃惊不小:“圣鼍剑?”
                    雪下得更紧了,风也愈加狂暴,虚弱的皇甫鸾几乎奄奄一息。
                      “等一等!”年华架住男子的荧煌剑,急促开口:“我妹妹身体虚弱,需要一处避寒之地,请你通融一下!”
                      “原来是这样。”男子倒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只怕令妹不肯……”。
                      扶着奄奄一息的皇甫鸾,年华随男子走到洞穴边。几条毛茸茸的尾巴从洞穴中探出,接着是几双温润而灵动的小眼睛。天!洞穴里竟然睡着几只小浣熊!洞穴里不太宽敞,如果把浣熊弄走,皇甫鸾倒是能躲进去。从男子望着洞穴的宠溺眼神中,年华看出他绝不会赞同这个提议。
                    在年华心里,皇甫鸾的性命自然要重过这几只动物,她的手悄悄地按上圣鼍剑,但男子的动作却比她快了一步。
                      男子并非出剑,而是出手。如夏夜萤火虫般细暖的光芒于指尖骤现,洞穴四壁触及到男子指尖光芒的瞬间,泥土碎石纷纷如纸屑般落下,洞内的空间转眼就大了一倍。
                    男子一边捧出泥土,一边皱了皱眉:“只能这么大了,再挖洞就要塌了,恐怕不够你们两人……”。
                      年华松开握剑的手,将皇甫鸾扶进洞中,“只要我妹妹进去就好,我留在外面没关系。”
                      皇甫鸾见到几只毛茸茸的浣熊,开心地搂在怀里逗着玩,小浣熊们眨着可爱的眼睛,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她的手指。
                      望着洞中的温馨场景,年华笑了笑,心中暗暗觉得惭愧。出于小时候在战乱中逃生养成的习惯,她总是不相信别人,总是首先想到用武力解决问题。看来,这个坏习惯,以后要改掉了。
                      注:(1)《龙之恨,雪之春》:从全文的整体布局来考虑,把云风白和年华的相遇作为番外篇更佳。但是,这个番外的内容,承接着后面内容的发展,不能放在结尾处。于是,只能放在此处了。
                    


                    32楼2012-09-30 20:14
                    回复
                      ★ 011 出山
                        转眼间,鹅毛大雪化为冰刀,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卷来。在树下屹立如石的年华与男子,被狂暴的风雪侵袭,几乎连站立都很困难。年华催动体内真气,一股暖流自丹田中涌起,被冻僵的筋脉顿时舒畅了不少。
                      为了转移对风雪的注意,年华开始与男子闲聊:“我还以为你不许我们过去,是为了自己避雪,没想到却是为了几只小兽。”
                        年华的声音蕴藏着充沛的真气,没有被狂乱的风雪卷走。男子回答的声音也吐字清晰,“它们的母亲被雪狼吃了,虽然从狼口中救下了它们,但如果不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它们必会死在这场暴雪下。”
                      年华笑道:“你真善良。我叫年华,你叫什么名字?”
                      “云风白。”
                        “我叫皇甫鸾,你可以叫我小鸟儿。”洞穴中,皇甫鸾扑闪着大眼睛,笑眯眯地插话。小浣熊们将她围得严严实实,她觉得很暖和,精神也好了很多:“咦!云风白,你穿得这么单薄,难道不会觉得冷么?”
                        皇甫鸾一说,年华才注意到,在如此酷寒的隆冬时节,云风白只穿着一身白色单衣,他在冰天雪地中谈笑自若,似乎丝毫不觉得寒冷。年华好奇地道:“你穿得这么少,也不觉得冷。这难道和刚刚挖洞一样,是奇怪的法术么?”
                      云风白笑了:“这不过是我自幼习武,体内真气较常人充沛些罢了。”
                        风雪来的更加肆虐,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即使依仗着真气护体,年华也已觉得寒冷,可是云风白却神色如常。
                        察觉出年华的不适,云风白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变一个戏法给你看,虽然实际上不会有太大用处,但至少能让你感觉好一些。”
                        “什么戏法?”年华好奇。
                      一点微红的柔光自云风白指尖绽出,流星般散落于茫茫飞雪中。
                        年华正在诧异之际,更令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世界尽头般虚无的荒原,仿佛被某种神秘的魔咒唤醒,红光消失的地方,绽开五彩缤纷的花海。寒冬的邪恶魔法被打破,花海缓缓向四面八方流淌,凡是流水般的花海经过的冰雪,全都渐渐融化成百花怒放的草原。
                      呼啸的寒风变成莺啼鸟鸣,纷扬的白雪化作飞花蝶舞,姹紫嫣红于碧草间争奇斗艳,明亮如玉的溪水淙淙流远……
                        虽然双脚仍然站在寒冬之中,但是年华的心却已步入春天,她痴迷地望着眼前虚幻的美景,一时间忘记了身侧的苦寒。
                        年华的睫毛上沾满晶莹的雪花,清澈的眼眸无邪无垢,淡红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编贝般洁白的牙齿。
                        年华痴迷地望着花海,云风白痴迷地望着立在风雪中的年华,那双纤手再次伸入他平静的心湖,在心湖中扬起更加汹涌的涟漪。
                        再美丽的幻景,恐怕也难敌她扬唇的一个浅笑吧?云风白诧异于心中突然涌起这个奇怪的念头,仿佛回应他的心思,年华开心地笑了:“这个戏法真神奇……这里离天极门不远,难道你是玄门的人?”
                      云风白看得怔住,过了半晌,才从她的笑容中收回魂魄,“不错。莫非你们也是天极门的人?”
                        年华笑得更开心了:“原来真是同门,不过我在将门,小鸟儿在乐门。”
                        “既然是天极门的弟子,你们怎会跑到这荒原来?看模样,你们还未满师吧?莫非是偷偷逃出来的?”云风白的脸色渐渐严肃,看这两个丫头的装束行头,十足一副潜逃的样子。
                        年华狡黠地笑了笑:“你自己不也一样,别用那副语气嘛!”看年纪,云风白比她们大不了多少,一定也是玄门弟子。按门规,未满师的弟子不能踏出天极门,既然双方在这荒原里相遇,那自然都是同道中人了。
                      


                      33楼2012-09-30 20:14
                      回复
                        云风白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云风白果然也是潜逃的人。年华笑了,问道:“你呆在天极门多久了?玄门想必离万生塔很远,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云风白道:“我刚来天极门一年……”
                        “才来一年就想开溜?”年华啧啧叹道:“我可在将门足足耗了七年!”
                          暴雪下了一个时辰,天空才放晴。云风白收了幻术,温暖的阳春骤然消失,天地间仍是冰雪苦寒。惨白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将腿艰难地从齐膝深的雪中拔出,年华在阳光下活动微僵的手脚。
                        皇甫鸾从洞穴中出来,对着微弱的太阳又叫又唱,年华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儿!封父老头儿的耳朵尖得像地狼,小心把他给招来!”
                        云风白将浣熊安顿好,抖了抖身上积雪,对着少女们笑道:“一起走吧,我认识路。”
                          在茫茫无际的雪原中赶路,多一个旅伴自然不是坏事,年华和皇甫鸾欣然应允。三人立刻启程,冰雪覆盖了荒原,四野白茫茫一片,年华已经不记得路途了,皇甫鸾更加不记得,幸好云风白认得路,两人就跟着他走。
                          时间在赶路中无声流逝,云风白、年华、皇甫鸾一直走到将近傍晚,入眼仍旧是白茫茫的荒原。年华曾经估算过,从他们避雪的位置穿过冰雪荒原,绝对用不了三个时辰,怎么走得额上都见了汗,还在雪原里徘徊?
                        年华正在纳闷,云风白舒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看来,这一条近路我没有记错。”
                          随着云风白的声音落下,四周景色也在瞬间转变,白茫茫的积雪荒原突然消失,出现了一片熟悉的青山绿水。
                          年华和皇甫鸾大惊,下巴差一点儿脱臼,怪不得额上会见汗,原来又回到了万花谷!
                          云风白歉然一笑:“真不好意思,对你们用了障目术。不过,也只有这样,你们才会乖乖回来。”
                          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逃到冰雪荒原,居然被人在半天内就带了回来?!年华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跑上前去掐死云风白,“你……你居然骗我们?!”
                        云风白笑道:“出逃总是不对的。”
                          “亏你身为将门中人,居然被人反将一军,如果真是在行军中,这一场败仗你吃定了!”饱含讥讽的苍老声音如针锥般刺入年华的双耳,年华回头望去,有些心虚:“师……师父……”
                        “哼!”封父生气地道:“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这一次,先关你半个月,好好把《兵策》再翻一翻吧!”
                          封父冷冷地凶完年华,对云风白拱了拱手:“承云宗主带回劣徒,封父感激不尽。”
                          云风白彬彬有礼地道:“哪里,只是顺路罢了,封宗主不必客气。”
                        用手指着云风白,年华一下子懵了:“你,你不是玄门弟子?”
                        云风白笑了笑,道:“我不是玄门弟子,我是信任的玄门宗主,一年前刚到天极门。”
                          年华与皇甫鸾对望一眼,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该信任云风白,跟着他走了。
                        ☆★☆★☆★☆★☆★☆★
                          溪路险,水烟寒,思过崖掩映在一片乱石青峰中。
                          年华坐在石洞中,埋首在一堆泛黄古卷里。云风白坐在石洞外的巨石上,侧耳倾听山风吹过木叶。
                          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如兽齿般隔在年华、云风白中间。
                        云风白偷偷打量年华:“你还在生气吗?”
                          年华不理他。
                          云风白道:“我已经替你和小鸟儿求过情了,乐门宗主倒是通情达理,只是你师父他……我都陪你在思过崖呆了十天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34楼2012-09-30 20:15
                        回复
                          年华乘船沿着神水河北上,第十天的正午,她遥遥望见一座气象恢宏的古城,在缭绕的云雾之间若隐若现。
                          玉京,终于到了。


                          37楼2012-09-30 20:16
                          回复
                              百里策若有所思地望着宁湛:“当年,差点葬身马蹄下的那个女孩,如今应该是一名骁勇的将门弟子了。算起来,她还有三年,才能离开天极门。”
                              宁湛捏紧了手中棋子,道:“我会等她三年。”
                            百里策不动声色地道:“圣上等待一名优秀的战将,不需要悬置后位。”
                              “咳咳!”宁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皇宫中锦衣玉食的生活,并没有使他的痼疾好转。每日殚精竭思,勾心斗角,反而使他更加衰弱、疲惫。过了半晌,宁湛的咳嗽才平复下来,他悲伤地道:“太傅,你明明知道这七年来,我和她……”
                              百里策道:“自古君王无私爱,圣上请以大局为重。她是将门弟子,宿命注定了她在这纷繁的乱世中,也不能是耽于儿女情长之人。玉京不是天极门,您也不再是清王世子,而是梦华的君主。”
                              宁湛陷入了沉思,从天极门回玉京时,一路上见到的都是山河破碎,苍生涂炭的惨象,和七年前去往天极门时丝毫未变。七年前逃亡时,在马车中对百里策说出的誓言,在今春回玉京的路上,化作一团烈焰焚刻入他的心中:平定战乱,重振梦华。
                              不是为了什么帝星临世的谶言,也不是为了史册上的千载留名,只是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君王,他体内流着宁氏的血液,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国土满目疮痍,百姓颠沛流离。她,年华,应该会理解他的吧?
                            宁湛揉了揉额头,抬头望向百里策:“那,依太傅之见,如今应该怎么做?”
                              百里策欣慰地笑了,他果然没有看错人,他是真正的帝王,审时度势,以大局为重,大爱无情,以苍生为念。
                              百里策缓缓道:“圣上上次的行径,已经让众人心生猜疑,六国私下也颇多微词。唯今之计,应该广立妃嫔,拉拢各大士族的势力。”
                              宁湛突然觉得疲惫,声音也变得乏力:“先封李氏为淑妃,赐主凝香宫,看李元修会有什么动向。”
                              百里策点头:“圣上册封的第一位妃子是李氏,这一定会让李元修欣喜若狂。微臣相信不出数日,他便会有所行动。”
                              宁湛无奈苦笑:“其余的妃嫔人选,以家世为首要条件,就有劳太傅替朕甄选了。”
                              百里策笑了:“圣上终是想通了,微臣深感欣慰。日后,深宫春宵苦短,只怕圣上再无闲暇与臣对弈了。”
                              “春宵苦短?”宁湛苦笑更甚:“没有年华,终究还是长夜漫漫啊!”
                            


                            39楼2012-09-30 20:16
                            回复
                                无数次闯铜人阵的经历,让年华不仅在心态上适应了以少敌多,更熟练了如何在受伤最少的同时,攻破铜人的弱点。这些杀手与悍勇狠厉的铜人相较,只不过多了一分真人的灵活矫捷,虽然双腿不是他们致命的弱点,但少了双腿也就没了杀伤力。
                                断畅的笑容逐渐僵在了脸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情形:众多风雨楼的顶级杀手,就这么一个一个地倒了下去。这名少女简直……简直就是个怪物!断畅的心中惊骇万分,手中青锋荡起一层剑气,硬着头皮向年华冲去。
                              年华正杀得酣畅淋漓,耳畔突然有风声响起,她将纤腰轻轻一拧,左腿扫倒一名杀手的同时,右手的朴刀已架住了凌空袭来的长剑。
                                断畅眼见长剑被年华架住,左手衣袖中暴起几点幽光。
                                那日在客栈中时,年华已经见识过断畅的袖底乾坤,此时怎会让他再次得逞?她急忙翻转手腕,朴刀斜斜向上削去。
                              断畅缩头闪避。
                              断畅缩头闪避朴刀的瞬间,年华也移步错开了他的左手。一名正欲从背后偷袭年华的杀手,正中断畅袖底飞出的淬毒飞刀。
                                断畅疾步后退的同时,左袖中又有幽光隐现,但年华比他出手更快,朴刀脱手飞射而去,将他的左肩刺了个对穿。
                                夺过一名黑衣杀手的铁剑,年华闪电般袭向断畅。断畅肩上还插着朴刀,他强忍着剧痛和惊恐,与年华近身相搏起来。
                                “还是剑用着趁手呢!”年华笑了笑,手中铁剑虽不及圣鼍,但她却是越用越顺手。
                                镔铁长剑清光流转,气势恢宏地逼向断畅。望着浑身浴血如同修罗临世的年华,断畅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恐惧和战栗,视剑如生命的他,竟握不住手里的剑,长剑腾空倒飞而出的瞬间,风雨楼最顶尖的杀手颓然倒地。
                              断畅落败之后,残存的杀手们皆不敢妄动,全都惊恐万端地站在原地。
                                “早知如此,又何必吃罚酒?”年华用剑尖指着断畅,冷冷道:“带我去见苏氏兄妹。”
                                断畅盯着森寒的剑尖:“两位楼主此刻不在玉京中……”
                                “哼,又想骗我?”年华将长剑微微一挑,刀锋与剑锋相击,断畅肩头的朴刀倏然飞出。
                                “啊!”滚热的鲜血四散迸溅,断畅疼得几乎咬碎钢牙:“楼主真……真的不在……”
                                看断畅的神情不似作伪,年华追问道:“他们去了哪儿?”
                              “京郊,星邙山。”
                                “他们去星邙山做什么?”
                              断畅神色一变,倏然闭嘴。
                                年华手腕一转,剑尖游移至断畅的脖颈,剑锋之下,皮肤中的血脉正在搏动。铁剑没有割断断畅的喉咙,但却撬开了他紧闭的嘴:“圣……圣浮教主于昨日抵达玉京,两位楼主前去星邙山圣星宫拜见他。”
                              年华缓缓收回长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星邙山怎么走?”
                              断畅刚刚松了一口气,心又悬了起来。
                                当风雨楼被熊熊烈焰吞噬之际,玉京暗流中的江湖势力陷入了恐慌。
                                那日年华吃面的客栈中,已经是沸反盈天,一众江湖人纷纷猜测,打听,传播风雨楼被人踢场的消息。正兴趣盎然地听众人谈话的店小二,丝毫没注意到刚刚要了一间房的女客,就是那日断肠公子让自己送酒的少女。
                                年华坐在客栈的床上,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身上的伤口。刚才一把火烧了风雨楼,倒不全是因为愤怒,更主要还是异邪道势力齐聚玉京这件事,让她很在意和担心。
                                如果江湖势力真要染指庙堂,宁湛如今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烧掉风雨楼,既算是摧毁异邪道的一个据点,也算是远远地给宁湛和百里策一个示警。圣浮教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既有如此大的野心,想必也不是善类。这次去星邙山要不要先探探他的虚实?……唉,算了,但还是先从苏氏兄妹手中夺回荧煌剑重要,否则将来遇见云风白,可真没办法跟他交代。
                              涂上的金疮药发作之后,伤口处既麻痒又疼痛,年华的眼皮渐渐有些沉重,她打了一个呵欠,还是先睡上一觉吧,养足精神后就去星邙山。
                              年华闭上眼睛,沉入梦乡的瞬间,似乎又看到了微笑的宁湛。于是,睡梦中的她,嘴角也浮起了一丝笑意。
                              


                              45楼2012-09-30 20:1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