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告
如果再让他活一回 他依旧会选择与他厮守
他是声名远扬的剑客 凭着上乘修为 独步武林
他是默言寡语的世子 凭着倾身城府 纵横官场
“你太张扬了”
“人于武林活一载 要么流芳百世 要么遗臭万年 凡是平淡度日的 都退了江湖
不张扬 我也做不到”
“所以我才不喜欢武林”
“我也一样 不爱官场”
“你活着为了谁？”
“自己”
“真好......”
“机关算尽 你不累么？”
“生来便是以算计度日 累 也惯了”
“你未曾想远离这样的生活？”
“未曾”
“我不信”
“哈哈 你说对了 我也不信”
“你不舍得杀我？”
“人生难得一知己 杀了你 我怕后悔”
“知己？你不愿承认 那便是知己吧...”
“和我走 不然我便掳了你”
“掳掠皇亲国戚 乃是死罪”
“那我便在这要了你”
“予以奸霪 罪加一等...”
“源辉二 你活着究竟为了谁？”
“我不知道”
“那么便为了我吧”
“名？利？神原拓也 你什么都不喜欢”
“错 我喜欢你......”

壹
正午　城内
“快抓贼啊别让他跑了！！！”
忽然响起的叫喊在喧闹的市集中并没有起多大作用
看起来有点武功的男子背着一个布包拼命跑着
不远处被窃的商贩气喘吁吁的追
城中的治安算不得坏但也绝算不得好
如果官差没有出现　这事大概齐也就不了了之　自认倒霉吧
红衣的男子忽然出现　伸出手臂拦住去路　他立刻停住了
“你这家伙别挡路！！”
“交出来”像是随口说出的一样“你偷的东西”
“凭什么交出来？你闪开！”
一柄剑直指贼的眉心
“莫让我说第二遍”他连动也不动“我没这个耐心”
“好...好　都交......”递上布包的同时想要偷袭　却被一把制住
将失物还给了追上来的主人　便像拎小鸡一般拎起那贼
“真是不老实的家伙啊...啧啧”
“你可知我大哥是谁？今日【河蟹你妹子啊】你抓了我　定没有好日子过！”一边挣扎着一边威胁　看来这贼也不是省油的灯
手中的剑挨近贼“我管你是谁
若惹怒了我　要你的命！”
那贼一听没唬住他　连忙求饶“大侠饶命啊”
“居然学会求饶了？不容易啊”
“看你这么快就学会了　天资聪颖......”
计上心来　恶作剧般扬起嘴角
“就把你展示给百姓们看吧~”
说着便飞身上了城楼　不知从哪拿出一根麻绳把贼像粽子一样捆了起来　吊在城楼上
“我惧高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这样的惨叫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　等到官差来时红衣男子早不见了影
不远处的人淡漠地望着这一切
望着这一个时辰的闹剧
即便身处角落　黑暗也无法掩埋他的凌厉
开了口　却什么也没说
“主子　该回了”一旁的侍从说道
“嗯”转过身消失于角落

贰
酉时　源府
屋内的烛光忽然熄了　屋门被推开
一袭墨蓝衣衫的男子踏门而出
走入院内　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出来吧”
暗处飞来的红色身影　缓缓落到屋顶
借着月光　墨蓝长衣的男子才看清　是正午城内闹剧的发起者
“若未猜错　阁下便是名动武林的剑客　神原拓也...吧？”
“源辉二公子好眼力　不错　在下便是神原拓也”
“不知神原少侠夜来我源府所为何事？”
“午时被吊在城楼上的贼你可知？”
“知”毕竟一场一个时辰的闹剧也足够传开了
“那贼......口中的大哥　是源府人吧”
“嗯　一个下人罢了”
“一个下人便能令我没好日子过...那可麻烦了
贵府今后是要抓我来关了么？”
“源府没下过这样的命令
何况　天理昭昭　我源府也不能拿你怎样”
“堂堂世子能说出‘天理昭昭’这等话
城中百姓也可安生了
不过......”
他从屋顶飞下　站住身　望了望月光映照着的男子
“世子爷一旁瞧着却不理会　又是意欲何为啊？”
“你知道我在”不是疑问　是表述
“听闻天下第一剑客游历至京城 想见识一下神原少侠的风采罢了”
“哦？世子爷觉着我如何？”
男子沉默许久　抬头看着眼前红衣的剑客
“你太张扬了”
拓也听着这话不免笑了“人于武林活一载 要么流芳百世 要么遗臭万年 凡是平淡度日的 都退了江湖
不张扬 我也做不到”
辉二依然沉默着
想了片刻　摇摇头
“所以我才不喜欢武林”
拓也愣了好一会神　明白过来什么一样
“我也一样 不爱官场”

伍
酉时 源府
护卫源梓在门外问着
“主子 今日还要出去？”
“嗯”辉二理好衣冠 推开房门
“您原先可是不爱出门的”
照理下属不该这么多事
辉二看了他一眼 也没说什么
淡淡叹了气
“心中烦闷 总要出去走走
我多久未上朝了？”
“回主子 已有三日”
“才三日......”
“主子莫怪 小的实在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您不上朝的理由”
“这是父亲希望的 我也必须这样”
“那不就等同于将您......”他没敢继续
“说下去”辉二只觉得这孩子单纯也伶利 没想到府内也能留下这样的孩子
“这......”
“无妨”
深知自家主子耐性不善 说了下去
“除位”
这在主看来是大逆不道的话
辉二兀自笑了
“许是吧”却是苦笑
“不说了 走吧”
街市的繁华向来与君主英明治理有关
有道是：农为本 工商为末 自古皆重本抑末；却应工商皆本 方可强国富民
减赋 变制 收地
辉二尊当朝君主
无论做法与思想 都令他不得不尊
主战 推脱上朝
天子明知结果如此 还是问了自己
是认可么
他主战 顺了天子之意 顺了国之意
却逆了父命 乃是不孝啊！
每每看着城中繁华 他都在想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该听任父命么？
他不知
不抗拒摆布却也不想被摆布
结果还是拒了
顺着父亲就好了
主和也无妨
慕容那边会有交待......
可心中仍会有被剜去什么的难过
为何......会这样？
“父亲早晚是要找人替下我的”喃喃自语
大概 会是他吧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
辉二回身便看到了那袭红衣 没有说话
“真巧啊 源世子”
“我不认为是巧合”
“你可真不爱说笑”
“我一直如此”
“你这人 当真无趣”
“......”
源梓没见过拓也 不免心生警惕
察觉到异样的气息
拓也四下望了望
混迹江湖数十年 身为剑客
善不善 自是能分清的
他才注意到辉二身后还跟了个少年
年龄不大却有着如寒星般的眉目 正带了点敌意地看向拓也
“哟 这孩子真俊俏 到源府多久了？”
“......”
“哦 我忘了 要先由主子同意
那么世子爷可允他回话？”
辉二回身淡淡看了眼源梓
“你说吧”
这才敢开口“五岁去到府中 已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啊......孩子你回府吧”
“......”
本以为他会做出何等感慨 却忽然转了话头
源梓愣了好半天 明白眼前红衣的男子许是与自家主子交情不错 也有了问的胆子
“公子何意？”
“源世子有我陪着 安全的很 你这样一天到晚的跟也累了 回吧”
“......公子莫要为难小的”开玩笑 自己若是回去定会被责难的
“好吧 那么你过来”拓也招了招手
“......？”犹豫了一会 还是走近了拓也
“你看 你家主子不见了”
“什么......啊”刚回头就被什么狠狠击中 一下子晕了过去
于是辉二无言地看着小护卫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然后被拓也打昏
把源梓拖到一旁 拓也整了整衣襟 见辉二一语不发 问道
“有什么想说的？”
“他自幼习武 身手也算不错 今次被你如此轻易打昏 他怕是要烦闷几天了 另外......”
辉二看了看源梓
“神原少侠打了我源府人 我总要讨个说法吧”
“你可知他是被派来监视你的？”
“知”辉二叹了气
“我不认为在府中有能信任的属下 人人都可以是眼线”
“所以我完全是为了世子爷着想啊”
眼前人一脸的无辜 辉二无奈地摇摇头 浅淡地扬了嘴角
“你啊......”
拓也错愣许久
“你...刚才......是笑了么？”
“怎么？”
“好看”
“......”
从未听过这等不讳的夸赞 心中竟有一丝动容
“多笑笑吧 真的好看”
“我没有那么多值当笑的事”
“权作为我而笑吧”
“我又不是卖笑来的”
“我可没说要付银两啊”
“......”
“哈哈......”
“戏皇亲为罪 我该计算着请神原少侠来我源府的牢房坐坐了”
拓也提起腰间的剑抱在怀里
“源世子尽管抓吧 切莫一个不慎把自己折进去啊”
“你......”
“嘘......”拓也抬手抚去辉二发间的素白“落雪了呢”
零星的雪花飘落 缀了街市 夜中更为明耀
“从未有人说过我笑着多好看”
“你不常笑呢”
“许是吧”
“况且这话 只有我可说 别人不行”
“可有人说过你顽劣？”
“有的”拓也笑了“便是你了”
“......”
拉住墨蓝衣衫的男子
“走吧 我们再逛逛”
“嗯”
雪愈发的大 映了艳丽的衣衫......

陆
寅时二刻 源府
辉二猛然醒来 满眼昏暗
原来还未天亮
稀疏的月光透过纸窗投映在地
没有复眠的考虑便起了身
这时辰 也该醒了
即便不上朝也还是有政事处理的
拿起墨蓝的发带 束好长发
走向门欲自去洗漱
他向来不习惯要人伺候
天似乎略微泛白 已经快要亮了
手刚触及门就听见外面些许的悉索
两个丫鬟在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咱少主子要回来了”
“你这说什么呢？昨晚没睡醒了不是 主子可好好的在屋里呢”
“嗨 你不知道 王爷原先是有两个儿子的
四年前大的离开了府 小的啊 就是咱现在的主子
自古留长不宠幼 虽说大的不在府里
可等一回来啊 咱这主子就不定是谁了”
“这话要叫主子听见 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怕什么 咱主子这时辰起不来......”
房门忽地被拉开 辉二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手还微微地扶着门边
异常的凌厉之气陡然而生
“主子......”两个丫鬟吓得扑通跪了下去
辉二没说话 只是望向远处
“甚的大的小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议论哪家妻妾呢”从未听过的男声 浅淡地自辉二望向的地方飘来
只见墨绿长衫的男子立在那 手间提了把折扇 样貌竟与辉二相差无几
不同的是 男子没有发带 束起长发的只有一根玉簪
那并非是适合寻常男子的玉簪
束进眼前男子的发间却毫不违和
“回来了”辉二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嗯”
“晚些时再去见父亲吧 他还没醒 我先离开一下”
“好......可时辰还早 你是要去哪么？”
“洗漱”
经过两个丫鬟面前 淡漠地看了一眼 凌厉之气丝毫不减 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不知从何处来的源梓忽然出现
他看起来面色极为不满 厉声道
“议论主子乃大逆不道！你们两个今天就跪着吧”
“是......”
他抬头望着男子 略微躬身
“许久未见了 主子可安好”
“多久以前都说过别叫我主子呢”男子微笑起来 超脱年龄的风雅如檀香四散而溢
提刀的少年愣了愣 释怀地笑了
“好......辉一......”

玖
初见之时
他八岁 她五岁
她怯怯地躲在孤月身后
“师傅 这就是您说的小师妹吧”
“嗯
太玄道人飞鸽传书
说有要事商议 为师去些时日便回
你先照看她一下”
“好......”
孤月走后
她有些害怕 站得远远的
“你......你是谁？”
“我叫源辉一 以后就是你的师兄了”
“师兄？”
“对啊 ”
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害怕
她试着走近他
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男孩
绿色发带高高束起了长发
眉目清秀的男孩子 手持着一卷书安稳地坐在桌旁
晨间的日总是很暖
阳光透过支起的纸窗铺进屋子
黄黄的 衬得他的绿衣也明亮起来
她觉得他很亲切
比她随着师傅一路看到的人都亲切
于是放下了警惕
“那么师兄好”她浅浅的笑着
脸上出现的小酒窝愈发可爱
辉一看着她也笑了
“你呢？你叫什么”
“我......我叫织本......泉”
“好特别的名字”
“他们说我是东......东什么的”
“东？”他想了想
师傅原先说过的 但不记得了
于是作罢
“不管是什么 以后在门派内就都是一家人了呢”
“......是吗？”
他看着她 扬起嘴角
“是啊......”
——————————————
子时 源府
辉二实在不明白近日少眠的原因
许是因为辉一回来了吧
也有阵子不见拓也了
......怎么想到他了呢
忽然听见了萧声
悠长 淡雅 每一声都如同窗外的梅花飘落进了心中
着实好听
不多会却又消失了
会是谁？
他走出房门 便看见墨绿衣衫的男子
一手持着萧 久久无音
“辉一......？”他轻轻叫了他一声
辉一回过身
“辉二？怎么了？”
“是你吹的萧？”
“我扰到你了么？”
“没有......最近总也睡不着 听到萧声就想出来看看
真是好听的曲子”
“是么......”辉一抚了抚手中的竹萧“是她最喜欢的”
“她怎么样了？”
“她？”
抬头望了望月 浅淡的素白
朦胧不清 像是笼了一层薄纱
又像是氤氲雾气缓然而升
好美的月亮
不经意地随口道出
“四年前就被杀了啊”
“什么！”辉二着实吃了惊
他从未这样
因为从未听闻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
“你一点都不知道......”
辉一想了想就明白了
也对 他怎么可能让辉二知道啊
“是......是谁？”
辉一望回辉二 淡淡地笑了
“你我兄弟多日分别 且莫说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吧”
“无关紧要？”
辉二只觉得辉一说的像是别人的事 他不明白辉一为什么这样
“你难道不爱她？不难过？也不想知道是谁杀的她么？”
辉一忽然笑的释怀 竟笑出了声
将萧收入怀中
右手抚上发间的玉簪
一把扯了出来
长发倾泻而下 被月光照耀出略微刺眼的银白
他看着手中的簪
月光映在上面 笼了一层浅绿的轮廓
“我爱她 我也难过
我知道是谁杀了她”
“是谁？”
“说了又怎样 你难道要为嫂子报仇么？”
“......辉一！”
“我还不想让你知道”
辉一收起发簪
“至少在那之前......”
“什么？”
“没什么......时辰不早了
辉二你该睡了”
“......你当真不愿告诉我？”辉二紧紧盯着他
辉一摇摇头
“不愿”
放弃追问 辉二叹了气
“罢了 依你就是了”
“你回房吧”
“嗯......”
看着辉二的身影渐渐淡下
辉一转过身 又望向了月
泉 同你一样美的月呢
“师兄 你一定要赢啊”
“以后我出嫁要找像师兄一样温柔的人”
“辉一 我......我想与你厮守”
闭上眼 泪水滑落
泉 我想你了呢......

拾
她十岁 他十三岁
临风派的后山虽说不上极尽风雅
但也总归是闲适静谧
后山不远处躺着两双布面鞋
近处的小溪中
他和她 挽着裤脚 半蹲在水里嬉戏
“师兄 你看 河里有条鱼”
“诶？在哪？”
“就是那啊......”她指了指远处
流动着的溪水 波光粼粼
望向她所指之处
仔细看了看
原来有一条红色的小鲤鱼惬意地在水中游动
“啊......有点远啊”他估了估距离
“远？”
“鱼太远的话我不好抓呢”
“我未曾说过要抓啊......看看就好......”
“为何？”他疑惑了“师妹不想要么？”
“想啊......”她低下头“可爹说过 无力而为之事 不可做 也不可依托他人而为”
“不可依托他人？”
“依了他人 便是欠下他人”她放下挽起的裤脚“爹说 人于江湖 什么都可以欠 唯独欠下人情......”
“欠下人情会怎样？”
“欠了便难还啊”她转过身走向岸边“师兄 我们回去吧”
看着她的背影 他摇摇头
飞身去向远处......
忽然响彻耳畔的风声
她转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面前一黑 似乎双眼被谁的手覆紧
“师兄？”她估摸着这个时辰这里不会再有别人
“嘘......拿好”他放开覆盖在她眼上的右手 把一个小罐子塞进她的手中
小小的白瓷罐里 红色的鲤鱼依然游弋着
“喜欢么？”
“喜欢......”心中从未有过的欣喜
“可是 师兄 你怎么......”
“同门还说什么欠不欠人情啊 这是我抓来送给你的 没有那么繁杂的说道”
“那好 这就先欠着 以后我一定会还的”
可抓鱼要怎么还呢
他无奈地看着有些倔强的她 笑了
“好吧 随你了......”
——————————————
辰时 源府
纷繁的雪花缓缓飘落 院内也被点缀出了一袭素裹
屋内的辉一正捧着书卷
忽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进吧”
屋门被推开 辉一抬头便看见了源梓
“有事？”
“我一直想问 却总也不得机会问......”
源府眼线众多 当日源梓的请安也不过是做戏给源王看的
“问什么？”辉一放下手持的书
“你为何要回来”
“想回便回了......”
“是么......”
辉一拿了宣纸 铺在桌上
“不然呢？你认为我为何要回来？”
源梓磨好墨 挑出一支狼毫 看看纸便落了笔
“我不知道”
宣纸上却是另一句话
『我以为出了变故』
“哈哈......那便不知道吧......
我本也是依命而行”
拿起一早就被搁置在一旁的鼠须
蘸好墨 同样落下笔
『借这个契机回来......毕竟 我总也是不放心的』
“我以为你不会回的......”
『你竟也不放心我办的事了？』
“离府甚久 难免想要回来看看的”
辉一写着却停下笔 忽然甩了左手的袖子
一枚镖顺势破窗而出
只听得利器刺入血肉的尖锐
却没有应有的呼痛之声
看来是源府的死士?
自己竟能劳得源府死士出马
不禁泛起冷笑
他对自己果真提防备至啊
顺着窗外望过去 开了口
“我与源梓对诗也想看么？窥视他人切莫猖狂啊”辉一依旧是淡然的语气
提了声响上去 显然是在对窗外人说
半晌 确认了什么
他提笔写了下去
源梓看见辉一写完的那句话就放了笔
不再言语 扯下整张宣纸
径自走向角落 将其投入取暖的火炉那纸没多久便尽数化了灰
“那么我先走了”
“嗯”
源梓走后
辉一完全地支起纸窗 细碎的雪花落进 不多时 窗檐起了霜
没了赏读的兴
辉一复拿出纸 提起笔
本是想写那句话的
她当年同自己定的盟誓
与君共亡 莫离兮 莫弃兮
可下了笔却变作她的名
『织本 泉』
他看着那名字 不禁失了神
“至少 也要等我为你报过仇......”
抬头望了望院内盛开的梅花
孤傲地高踞枝头
挨过严寒 即是凋亡
如同自己
报过了仇 便只余死......
源梓飞身出了源府
事已至此 便是想罢手 也难了
一发而不可收拾啊
心中只有那人写在纸上的最后一句
那是他唯一可以回来的理由
“主子 您当真要......”
“当真”
“弑父乃大不孝啊......”
“我知道”淡漠的没有丝毫感情的音色“你跟随我多年 此番是为她报仇
我不强求 如若你做不得 我也不怪你......”
“主子......源梓愿做”
“我怎么觉着是我逼迫你了......”
“主子莫说笑了......”
为了她而回
从来都只是为了她......
与自己无关
罢了......
『我以为出了变故』
『借这个契机回来......毕竟 我总也是不放心的』
『你竟也不放心我办的事了？』
『不......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拾壹
她十二岁 他十五岁
七年一次的剑门斗剑
他和师傅三日后前往天山
“大师姐 我也好想去呢”
她坐在床边看着一旁的师姐
正在拭剑的师姐摇摇头
“我也想你出去见见世面的
可师妹你不习剑法 被剑气乱了经脉也不会化解的话 师傅和大师兄也难救你呢”
“唉......”
她不会用剑 只会用毒
她出身东瀛的用毒世家 母亲的炼毒之术可谓登峰造极
如若不是遭遇仇人寻仇
她也不会被托付给孤月真人
毕竟剑派弟子不习剑法 怎么都是不合情理的
习剑之人 都有自己适宜学剑的时令
愈早愈好 但限度可早可晚
有的人而立之年也可习剑至出神入化
除去用心苦练 大概齐也就是未过时令
孤月真人说过 她早已错过了她自己适宜学剑之时 与其耗费精力修习剑法 不如一门心思研究自家绝学
她不是不可以学 而是无法学
她炼的不光是毒 还是药
药毒本就无分别
用对了 可治病救人 即是药
用不对 致人于死 即为毒
她在临风其实也是不错的药师
三日后
她与派内各弟子出门去送孤月及辉一
“师兄 你可要早日回来啊 莫让我们的小泉师妹记挂太久哦”不知是哪个女弟子挑的话 一旁的临风弟子都跟着起哄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无奈地摆摆手
“好了啊......你们别拿我寻乐了
有起哄的功夫不如去研修剑法呢”
“师兄 你太沉迷练剑的话可不好娶妻了啊”又有人开始接下话头
“去 可算师傅离开一会 你们就起哄个没完了......”
嬉闹片刻
她看着他
“师兄 你一定要赢啊”
他微笑起来
“好......”

拾叁
辰时 沂陵山
拓也和慕容几日便到了
还未进后院就看见着了道服的师傅悠闲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品茶
“拓也......你和我说过师傅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吧......”
慕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危险
自己日益心急地想回来照顾师傅结果是被耍了么
早也忘了之前撒的小谎
拓也干笑了几声
“啊......哈哈......那个是为了让师兄你早日回来看师傅啊......哈......”
慕容看着眼前的拓也只有无语
不远处的太玄道人抬头 看见是自家徒弟 对着慕容和拓也招了招手
二人走入了后院的门
忽然袭来的石块使得二人闪身
轻易的躲了过去
接邻着又来了几个石块
这种速度 以剑护御绝来不及
拓也和慕容闪了一会的身才得以安定下来
太玄道人点点头“嗯 不错 身法没有退步”看了看慕容
“在外过的如何？”
慕容跪了下去
“徒儿不孝 多年不曾拜见师傅”
太玄摆了摆手
“罢了......这么多年 为师早看开了......你也有自己想做之事 为师强求不得
你起来吧”
慕容于是起了身
拓也有点不适应此时的气氛
想着刚才的石块袭击自己的部位 顿时汗颜
“师傅 这真的是往常的考验么......那样的力道 我们躲不过去的话腿就直接被石块打断了吧......”
“因为放你们下山而导致武功退步 打断就打断吧 这样你们也没法乱跑了”
“师傅您好狠......”
“你们两个 过来帮为师看一眼”
太玄说着拿出一幅画
那是一整个枝头的梅花
并不红艳地盛开 落了雪做缀饰
交互着辉映 简单的几笔梅花似有了生命
成了如初春般的季景
“师傅 这是京城绾苑的画啊”慕容一眼就看出了那画的来头
毕竟绾苑在京是有名的艺园
出曲 出戏 出人 也出画
“孤月真人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 为师看着也不像是近处画师所作
......”思虑着什么 问道“你们前几日在京有听闻见哪个临风弟子吗？”
“有......”拓也一下子就想起了
“临风的大弟子 木村辉一”
“那小子......孤月竟然放他下山......”
“师傅 怎么？”
太玄捋捋长须
“那小子不会真正用剑 此次下山必将伤及无辜”
“师傅......”慕容顿了顿“木村辉一下山是为了寻仇的”
“寻仇？他莫不是要寻杀妻之仇......”
“是”拓也答道
“弑父之罪 罪无可赦”太玄摇摇头“他一直都是错的
用剑之人终日研习夺命的剑法已是违了剑本身
如今竟要向源王寻仇 违逆天道啊”
“师傅......他或许是有苦衷”拓也想了想说道
“罢了......随他去 孤月放他下山也必是有所预料
你们过些时日也下山去吧”太玄慢慢收起画
“我不放心那孩子
四年前的丧徒之痛已令孤月心力交瘁
她再经不起徒弟这样的折腾了”
“是......”

拾陆
巳时 源府
辉二略微头痛 揉了揉头 索性甩开繁杂的政事
走出屋 望望院中的景致
梅花已临衰亡 辉二心中不免烦闷
许是近来发生的事有些复杂罢
认识拓也 不被允上朝 辉一回府......
辉一的忽然归府不只是劝说自己那么简单
他说她死了......
可辉一不愿告诉自己真相
辉二和她并不熟识
只是知道她喜欢辉一 辉一喜欢她
仅仅如此
辉二见过她 是在他十五岁初次去临风看望辉一的时候
拜见过孤月真人就去了后院
恰巧看到辉一和位女子一块研习着什么
“辉二？”辉一一下子就看见了自家弟弟
“嗯”
“你怎么来了？”辉一拉着女孩的手走了过来
“父亲准我带几个护卫离京游玩
你知我不爱出门 可我又不能推拒
想了想 应该来探望你的”看了眼一旁的女子
“这位是......”
“我在信里说过的泉
泉 这就是我提到过的弟弟”
“是辉二吗？”
“嗯”辉二只点点头
“她是你未来的嫂”
“......”辉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是没什么想说的 也或是默认
这事本就不曾与自己有多大的关系
对女子的印象还算可以
至于改口都是后话
她的脸红了
“也好”辉二顿了顿 “修习剑法路途长远 你早日寻得所爱之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瞥了眼兄长与女子相牵的手“不过须得父亲同意”
“父亲那边恐怕困难......”
“异族对于父亲来说乃眼中之钉
这事的确不好办......”辉一曾书过的
泉乃东瀛后代
“罢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握了腰间的剑“无非就是我离开源府......”
“辉一......你别这样......”她拉住他的衣袖 不免皱眉“切莫因我而与源王反目”
辉一摇摇头“我明白什么对我重要”牵紧她的手“莫忘了那日的盟誓......”
“......好”
看了看凝望远处的辉二 辉一笑了
“辉二 走 我带你阅观临风”
“嗯......”
与她相处不很多 合在一起无非是三四次 也并不会难过
心性如此 他未曾有过悲伤
手足至亲也不例外
说到底都是别人的事 他没有难过的必要
并非他冷漠
因为真的不会心痛 因为他不曾付过自己的心......
但毕竟是嫂子去世
想了想还是觉得很可惜 不免摇摇头
辉一只有同她厮守才是幸福的
辉一自始至终都是无拘无束的活着
如果非要说拘束他的 也莫过父亲了吧
他不若自己 自己从出生便背负了辅君理朝之任 此生难离......
辉二走入屋 继续处理着政务
他源辉二许是这一辈子也不会交出自己的心
因为他不认为有可令他在意之人
忽然想起了十二年前拓也说过的话
“等你达到你爹的要求你也一定可以像我一样的”
他没忘 十二年前 同自己一样年岁的孩子笑着说想娶他
从那时起一直在羡慕 羡慕自由自在
不禁失笑
“父亲的要求即是我入朝堂 死而后已 怎可能......放我离开啊”
这大概就是出身贵胄的无奈吧
不能 不允 不可以……

拾柒
申时 城中
辉二正不急不缓地走
时令并不早了 集市依然热闹
看见前方围了很多人
“源梓 打听打听前面是怎么了”
本不是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也还是该知道的
“是 主子”
源梓去了不一会便回来了
“回主子 前面有人卖艺”
思索着什么“回去吧”
“城里可是少有卖艺的景呢 世子爷不去瞧瞧？”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辉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那与我干系何在？”
“诶？”疑惑着 忽然瞥到辉二身后的少年
拓也看见源梓就笑了
“哟 孩子 又是你啊 回去吧”
源梓没说话
实在满心的不愿意 可不回府就一定会被打晕
拓也出手太快 他连反应也来不及
只得答应
“......好吧 烦劳公子照顾我家主子了”
源梓走后 拓也看着辉二
“这么些时日没见 就不想知道我去哪了？”
“你去哪是你自家的事”
“我回沂陵了 看了看师傅”
“那你回来作甚？”
“想回便回了啊”
“......”
拓也不知何时站在辉二身前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挡路么？”
“不这样你就回府了啊”
“那又怎样？”
“当真不喜欢热闹？”
“当真”
“你原来可是喜欢的啊”拓也一脸的惋惜
原来......？
“你是哪家的姑娘？以后给我做娘子吧”
“我以后回来找你的”
“我叫神原拓也”
......
辉二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啊”
“十二年后才来 有点久啊”
“诶？”带了不满的语气
辉二从来不会这么说的
拓也愣了愣 随即说道
“好了......是我错了
以后我不走 就在京里”
辉二瞥了拓也一眼“神原少侠生性闲散 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过后反悔？”
转身欲走
“诶！你这人”拓也拉住他的衣袖“我是为了陪你啊”
“话说的出来 可即便你离了京我也追不出去
况且 我又怎知你是何居心？”
拓也哭笑不得
天知道辉二怎么变的这么难相处
“我可是真心想交源世子为友啊 苍天可鉴”
他回过身 无语地看着正欲对天发誓的拓也 有点想笑
他不一样
他和自己所见的人都不一样
下不了决心推拒他 不知原因
交这样的人为友也是无妨吧
摇摇头
“罢了......依你就是”
“你又笑了”
“......”
拓也扬了嘴角 干脆拉起辉二的衣袖“走吧”
“嗯”

拾捌
他说过他要护她一生
他以为可以护她一生
但他错了
他不可能时时护着她
她不会武功 随时都会被掳走
师姐气的一掌拍了桌“又是岳延！掳我临风弟子 未免欺人太甚！”
孤月真人放下手中的字条
“此去凶险 慎重为是”
辉一躬身“弟子遵命
但弟子有事相求”
“说吧”
“恳请师傅准弟子......灭除岳延”
没有丝毫感情的话语 透出彻骨的寒
堂内哗然
孤月摆摆手“罢了 准你”
“谢师傅”
一旁的师弟担忧道
“被剑门各派知道了的话......”
辉一摇摇头 随即笑了
“剑门只会知道 岳延上下 卒于初七”
拜向孤月
“弟子定不拖累临风”说完转身便走了
“师傅 您为何不劝阻啊！”
孤月望着门外远处的景致
“随他去罢 他有分寸”
将纸条放在桌上 站起身走了
纸条上的字有力而鲜明
『欲请贵派大弟子源辉一屈尊岳延 岳延掌门公仪昊 书』
依然是雨
他执剑入了岳延前的林
从容地走着 一步一移
知道远处藏匿着岳延门人 他也没有任何举动
料定不会被偷袭 因为他们要用泉来威胁自己
左不过是自杀谢罪吧
岳延 堂内
“临风大弟子源辉一受邀特来 见过公仪掌门”
公仪昊站起身 满面笑容
“劳烦师兄① 一路可还安好？”
辉一泛了笑
“有贵派暗中保护 自然安好”
“源师兄剑法高强 能察觉必不奇怪
哦 对了 师兄当年就是依仗这剑法与我岳延弟子切磋的罢”
辉一挑了眉
他本以为这新任的岳延掌门多有城府 原来不过如此
“掌门 请让我见一眼师妹 便好说话”
“也无妨”
他看到的是已经昏迷的她
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公仪掌门 想我怎样才能保得师妹周全？”
“那就要请您自废武功了”
辉一想了想
“只有这样啊 好说......”
忽然闪了身 抽出剑抵住公仪昊的颈
“公仪掌门一死我便自废武功 决不食言”
音色沉静 与平日无异
公仪昊也不慌乱 悠哉道
“不想要你师妹的命了？”
“我想要 是我的事 比起一个女子和自家掌门的命 我想你的门人很清楚该怎么做”
“你的确精明
但我死之前 她就必会毒发身亡”
“你说什么！”
公仪昊冷笑道
“你师妹不是很会用毒吗？因了自家绝学而亡 死而无憾吧”
“她中的什么毒？”
公仪昊依然悠哉 一字一句
“无药可解之毒”
“你......”
“哈哈 源辉一 你剑法再登峰造极又怎样 救不了同门你还是一败涂地
当年你输了 如今 你还是输了”
辉一的身子猛地一颤
她会死
“师兄 快看 那有条鱼！”
“师兄 我也想学剑”
“辉一 你别这样！”
......
不禁扬起笑容
“公仪掌门如此高看我 我该拿什么回报呢？
灭门如何？”
“你不想她活了？”
“难不成我自废武功就能令她活？你岳延上下可从未使我信服啊”
“我可解她的毒 只要你自废武功”
明白他打的算盘
自己能威胁到岳延的只有剑法
废了 自己便一无是处
任人宰割反倒轻而易举
便是护不住她 自身也难保
冷了语调
“我不稀罕
武功和她 我一样也不会失去 绝不
公仪昊 我当年是输了 可你别忘了
我当年杀得了你 如今也能！”
他抱她飞身出了火光冲天的岳延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这么激动了
碰到同她有关的事 他总会莫名激动
想到岳延门人毒害她 他就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
他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如今却要看着她死么......
绝无可能
他摸向她的手腕 探了探脉
脉象紊乱 是中毒之状
公仪昊说的未免蹊跷
“无药可解......难道......”
他想起从前书上的记载
有一种蛇毒② 可解无要能解之毒
此所谓以毒攻毒
那种蛇似乎在岳延附近就有分布
喂她服了毒
半个时辰后 她的脉象趋于平缓
辉一忽然明白了
无药可解 或许在自己看来是不能解
可在公仪昊看来 只是不能用药解
低低地笑了
“难怪要用这种毒 岳延有法子解
也料定了我不能解 因为我应该是不懂医理
公仪昊 你失算了 我从未说过我不懂 临风也不是只有她会用毒”
抱她飞身回了临风
泉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谁都不行
我要护着你 一辈子......
注：
①按身份来看 公仪昊是岳延掌门源辉一是临风大弟子 但就辈分而言 辉一与公仪昊是师兄弟的关系不是正式场合的话 这样称呼也无伤大雅
②宋 周密的《云烟过眼录》：“骨咄犀，乃蛇角也。其性至毒，而能解毒，盖以毒攻毒也。”

贰拾
她十七岁 他二十岁
得到孤月的准许
他与她 四月初九 成了婚
结彩张灯 临风无处不洋溢着喜庆的热闹
辉一没有告知源王 其实是私自成亲 他了解父亲的心性 一定不会被允许
索性瞒下来
堂内 孤月坐居于正中
还未拜堂 辉一与泉便跪了下去
“徒儿自小承师傅照顾 袭传剑法 倾囊而授 师傅如生母待我 徒儿无以为报 愿发扬临风 师傅得颐养天年”
“有这番话便好 今日为师心中着实高兴”孤月真人掩藏不住笑意 眯起狭长凤眼
孤月当真高兴
从十五年前收辉一为徒 到十年前他领悟临风绝学 孤月无不惊诧
临风绝学 那么多的弟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领悟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辉一一样聪敏的弟子 即便他从未施展过他的天赋
因为他的剑法只可以杀人
他有说不出的苦 独
他表面上的笑容都是伪装......
他命不该如此啊
泉是他的慰藉 他爱她
他将他的所有都交了她 付了真心
孤月尽数看在眼里
如今辉一成婚 她又怎会不高兴？
“这么多年 你们彼此的情谊 为师都看的明白”孤月想到了源王那边 却也不好说什么“往后的日子还很远 你们一定要同心”
“徒儿谨记师傅教诲”他与她一同答道
成婚的规矩繁杂严苛 她也确实不想一句话不说的回应师傅 她会难以过意的去
果然还是开了口
众人也并没责怪什么
三拜 入洞房
他缓缓掀下她的盖头 扬起笑容
“泉 我们终于成亲了”
她笑着 如烛光耀眼
“我记得我欠了你不少呢”
“诶？怎么......”
“我想用一生来还”
“泉......”
月上枝头 万籁既已 红烛凋 灯花零 人不知所觉 今宵方好
他与她的故事再简单不过 即是幼年相识 少年知而定情 冠过成婚
既 便得往复 如是而已

廿二
戌时 城东海崖
辉一坐在崖边 右腿屈了膝 一手随意搭在屈着的膝上
已经入了夜 崖底 海被淡淡的月光映出幽深的蓝 一眼望去 没有边际
察觉到远处熟悉的脚步声 动也没动“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与起初的计划分毫不差 这些日子他已称病不上朝了”来人正是源梓 他着了一身黑衣 站在辉一身后
“是么......”辉一闭上眼 任由海风拂面
“如今满朝文武都以为是世子做的 他倒也没有任何辩解”
“辉二明白这其中有蹊跷 也明白这不是冲着他来的 所以他自然懂得辩解毫无价值”
“不出差错 半月后他必毒发身亡”
辉一掐指算了算时间“半月后正满两年”
源梓迟疑着 还是问了“主.......辉一 我不明白 为何你当年不立刻报仇？ 下毒是在两年前开始 却下这么长久的毒 为何？”
辉一睁开眼 眼中流露出不堪的疲惫 他只有在独自一人或与源梓独处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他不杂任何伪装的神态“我问你 四年前辉二多大？”
“十六”
“如若我立刻要了源王的命 你认为凭四年前的辉二 有能力接替源王一位么？”
“这.......”
“当年与源府争权的人太多 没有能掌管府中的家主 源府势必衰落 我虽然恨他入骨而易①姓 但我依然是皇族子嗣 怎可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断送我府？”
“你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为大局着想”
“哈哈......我木村辉一自认不是会被仇怨蒙蔽的人 能顾全大局当然要周密计划”
源梓沉默不言
辉一回头看了看身后人“坐过来”
源梓走至辉一身旁 坐了下去
“源王死后 辉二知道了我的事 你作为帮凶必然不能再留在府里了......悔么？”
源梓摇摇头“我若是悔 早就放手了”
“断了你谋生的路 败尽你的余生 我真是个恶毒的主子啊”
“哪的话......”
辉一拍了拍源梓的肩“事先寻个好出路吧 源王死后你也逃的方便”
“嗯”
“源梓 我亏欠你的 早晚会还”
“下属为主子尽职是天经地义 何来亏欠？”
“你的主子本是辉二 可你当年一心要跟我 为何呢......”
源梓扬起嘴角笑了 没有说话
为何呢......
他想起当年辉一起了弑父念头的时候
“主子 您当真要......”
“当真”
“弑父乃大不孝啊......”
“我知道”淡漠的没有丝毫感情的音色“你跟随我多年 此番是为她报仇
我不强求 如若你做不得 我也不怪你......”
“主子......源梓愿做”
“我怎么觉着是我逼迫你了？”
“主子莫说笑了”
“你本是辉二的属下 如今却为我做事 为何？”
“不为任何人 任何事 随心所欲 自由自在”
他摇摇头“罢了 你不愿说 我也不问了”
那个时候 其实是想说的
从来也不曾如此坚定过一件事
所谓的不为任何人 任何事 随心所欲 自由自在 也许 说到底只是一句喜欢 一个情罢了
注：①易：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