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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岁 他十三岁
临风派的后山虽说不上极尽风雅
但也总归是闲适静谧
后山不远处躺着两双布面鞋
近处的小溪中
他和她 挽着裤脚 半蹲在水里嬉戏
“师兄 你看 河里有条鱼”
“诶?在哪?”
“就是那啊......”她指了指远处
流动着的溪水 波光粼粼
望向她所指之处
仔细看了看
原来有一条红色的小鲤鱼惬意地在水中游动
“啊......有点远啊”他估了估距离
“远?”
“鱼太远的话我不好抓呢”
“我未曾说过要抓啊......看看就好......”
“为何?”他疑惑了“师妹不想要么?”
“想啊......”她低下头“可爹说过 无力而为之事 不可做 也不可依托他人而为”
“不可依托他人?”
“依了他人 便是欠下他人”她放下挽起的裤脚“爹说 人于江湖 什么都可以欠 唯独欠下人情......”
“欠下人情会怎样?”
“欠了便难还啊”她转过身走向岸边“师兄 我们回去吧”
看着她的背影 他摇摇头
飞身去向远处......
忽然响彻耳畔的风声
她转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面前一黑 似乎双眼被谁的手覆紧
“师兄?”她估摸着这个时辰这里不会再有别人
“嘘......拿好”他放开覆盖在她眼上的右手 把一个小罐子塞进她的手中
小小的白瓷罐里 红色的鲤鱼依然游弋着
“喜欢么?”
“喜欢......”心中从未有过的欣喜
“可是 师兄 你怎么......”
“同门还说什么欠不欠人情啊 这是我抓来送给你的 没有那么繁杂的说道”
“那好 这就先欠着 以后我一定会还的”
可抓鱼要怎么还呢
他无奈地看着有些倔强的她 笑了
“好吧 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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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 源府
纷繁的雪花缓缓飘落 院内也被点缀出了一袭素裹
屋内的辉一正捧着书卷
忽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进吧”
屋门被推开 辉一抬头便看见了源梓
“有事?”
“我一直想问 却总也不得机会问......”
源府眼线众多 当日源梓的请安也不过是做戏给源王看的
“问什么?”辉一放下手持的书
“你为何要回来”
“想回便回了......”
“是么......”
辉一拿了宣纸 铺在桌上
“不然呢?你认为我为何要回来?”
源梓磨好墨 挑出一支狼毫 看看纸便落了笔
“我不知道”
宣纸上却是另一句话
『我以为出了变故』
“哈哈......那便不知道吧......
我本也是依命而行”
拿起一早就被搁置在一旁的鼠须
蘸好墨 同样落下笔
『借这个契机回来......毕竟 我总也是不放心的』
“我以为你不会回的......”
『你竟也不放心我办的事了?』
“离府甚久 难免想要回来看看的”
辉一写着却停下笔 忽然甩了左手的袖子
一枚镖顺势破窗而出
只听得利器刺入血肉的尖锐
却没有应有的呼痛之声
看来是源府的死士?
自己竟能劳得源府死士出马
不禁泛起冷笑
他对自己果真提防备至啊
顺着窗外望过去 开了口
“我与源梓对诗也想看么?窥视他人切莫猖狂啊”辉一依旧是淡然的语气
提了声响上去 显然是在对窗外人说
半晌 确认了什么
他提笔写了下去
源梓看见辉一写完的那句话就放了笔
不再言语 扯下整张宣纸
径自走向角落 将其投入取暖的火炉那纸没多久便尽数化了灰
“那么我先走了”
“嗯”
源梓走后
辉一完全地支起纸窗 细碎的雪花落进 不多时 窗檐起了霜
没了赏读的兴
辉一复拿出纸 提起笔
本是想写那句话的
她当年同自己定的盟誓
与君共亡 莫离兮 莫弃兮
可下了笔却变作她的名
『织本 泉』
他看着那名字 不禁失了神
“至少 也要等我为你报过仇......”
抬头望了望院内盛开的梅花
孤傲地高踞枝头
挨过严寒 即是凋亡
如同自己
报过了仇 便只余死......
源梓飞身出了源府
事已至此 便是想罢手 也难了
一发而不可收拾啊
心中只有那人写在纸上的最后一句
那是他唯一可以回来的理由
“主子 您当真要......”
“当真”
“弑父乃大不孝啊......”
“我知道”淡漠的没有丝毫感情的音色“你跟随我多年 此番是为她报仇
我不强求 如若你做不得 我也不怪你......”
“主子......源梓愿做”
“我怎么觉着是我逼迫你了......”
“主子莫说笑了......”
为了她而回
从来都只是为了她......
与自己无关
罢了......
『我以为出了变故』
『借这个契机回来......毕竟 我总也是不放心的』
『你竟也不放心我办的事了?』
『不......我要亲眼看着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