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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眠在洪湖 我的父亲是上海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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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岁的母亲从上海过来 由我陪着回洪湖扫墓
  43年前那个炎热的夏日
  羞涩的母亲坚持15年 那时的人就是那样
  (父亲走了43年,朱毅忽然动了念头,想讲述父亲的故事。别人眼中父亲是烈士,而在朱毅心里,他只是父亲。)
  洪湖 那座孤单坟茔
  11月,75岁的母亲从上海过来,由我陪着回了一趟洪湖。
  在洪湖县燕窝区田家口,国营大沙湖农场的沿江大堤旁,有一座小小的坟茔。墓碑上写着“一九六九年田家口溃口牺牲的朱高年烈士永垂不朽”。
  朱高年,那是我父亲。他离去的那年,只有30岁。
  只要健康状态允许,母亲就会从上海过来,为父亲扫墓。每次扫墓后,她都会将带去的黄色菊花撒向长江,她说因为父亲安息在那里。
  或许已至年迈,这次回来,母亲特别伤感。她问我,我在上海,你在武汉,他一个人在这里孤不孤单?
  父母都是上海知青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上海知青。1958年5月,他们响应国家号召,来到洪湖插队。
  当时环境十分艰苦。我听母亲和父母的知青朋友们说过,小木船把知青们一批一批转送到岸边,被雨水浸泡多日的泥地又粘又滑,大家穿着的半统套鞋,一脚踩下去,再提起来,就剩下光脚,套鞋袜子全被泥地掩埋了。
  知青去时,住房还没盖好,大家只好挤在农民家的阁楼上。为建住房,知青们到湖区去砍芦苇。要不了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他们就光着膀子干,芦苇叶子在身上刷来刷去,划出一道道血印子。
  房子终于在知青们的手里修好,一共三栋,一律是芦苇秆编的墙,只在里外糊上一层泥;房顶也是芦苇叶铺成。里面,用泥巴堆两条土墩,铺上芦苇杆编的席,就是床了。虽是芦苇棚,却也是家,知青们都亲昵地叫它“芦莩宫”。


IP属地:四川1楼2012-12-25 08:46回复
    我父亲很瘦弱,戴着一副眼镜。不过,他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他会拉手风琴,还爱写书生气十足的诗。父亲做活敌不过本地人,也会懊恼,不过很快就忘了。工间休息只有二十分钟,他总和伙伴们用锄把枕头,别人给他唱俄文歌,他就给别人背自己写的诗,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为母亲他调回农场
      父亲和母亲在上海住得很近,却无缘认识;插队洪湖,却为两人相识相恋提供了契机。
      父亲和母亲1963年结婚。虽说婚龄五年,但两个人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五年。
      本来,父母两人都有离开大沙湖的机会。1959年,父亲考上位于武汉的湖北农业机械专科学校,大专毕业后,他分配到鄂城樊口拖拉机站工作。而母亲一度被大沙湖农场抽调到江汉医学院学习,学习结束后,医院留她,她却拒绝了。她觉得农场培养她一场,她不能忘本。而为了结束和母亲两地分居的日子。1964年,父亲最终放弃在鄂城的工作,调回大沙湖,在总场汽配厂当旧件修复组组长。父亲过世后,母亲时常后悔:不调回农场,他就不会有事。
      在母亲眼里,父亲是个实诚又细心的人。父亲常提马灯,陪母亲出诊。如果不能陪母亲,他就会算好母亲将回的时辰,给母亲烧上一锅开水,让疲乏的母亲一回家,就能好好地泡一个热水澡。父亲还爱拍照,母亲年轻时的倩影,就是这样一张张得以留存。
      1969年的那个夏天,长江洪水汹涌。父亲主动报名参加农场的抗洪抢险队,而且还是抢险队的核心水手队成员。他们被要求,在出现溃口时,推船堵险。报名的时候,父亲不说自己体弱多病,也不说眼睛近视,只说了一句:我会游泳。
      在一次演习时,他差点就没能回来。母亲忧心忡忡。问他能不能不去?他说自己得去。母亲说,那要是牺牲了怎么办?他对母亲说,就算牺牲了,也是光荣的。
      父亲过世时,我只有三岁。我一直托养在上海,记忆里去洪湖是十岁,那时我早已见不到父亲,只在父亲墓前留了影。
      因为年纪小,我一直不清楚父亲是怎么死的。直到长大后,我才从母亲那里,或者从父母的知青朋友那里,还原了父亲离世那天的情景。


    IP属地:四川2楼2012-12-25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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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9年7月20日,母亲正在井台边洗衣服,父亲怕她热,在旁边给她摇着扇子。这时,农场的大喇叭响了,说是汛情紧急,要求大家马上**。两人无暇顾及家里,父亲作为核心抢险队员先去一步,母亲作为医疗队成员跟着也上了堤。在江堤上,母亲和父亲还碰见了。母亲说,你要小心。父亲说,你放心,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说到这里,朱毅拿出一份资料,上面有目击者对田家口溃口的描述。
        “7月20日夜晚,朱高年在江边巡堤,时针刚过20时,突然传来叫喊声,溃口了,快来人哪。朱高年和抢险队员们一齐向出事地点奔去。溃口处,足有一米宽的水柱奔涌狂泻,泥袋扔到水中,一下子就被冲得无影无踪。抢险队开来一台拖拉机准备堵口,但是缺口越来越大,拖拉机已无用武之地。防汛指挥部命令从上游驶来的两艘载满芦苇的木船立即靠岸,准备沉船堵口。抢险队员将粗缆绳一头固定在拖拉机上,另一头固定在木船上,由溃口处拽拉游放。此时堤外的江水与堤内的地面有五层楼高的落差,洪水排山倒海般向堤内倾泻,上百个抢险队员都难以控制木船,随时有翻船的危险。指挥部当机立断,命令登船解缆抛锚。朱高年迅速脱下衣服,义无反顾地和水手队员们登上木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朱高年和战友们,全力以赴地解锚链……终于,木船控制不住了,它像脱弦之箭直冲溃口,船身剧烈颠簸,水手们被甩入激流,转瞬间无影无踪。”)
        洪水肆虐,淹没大片土地。14名被急流冲走的水手队员,分别从树杈,高坡,房顶上找到。
        唯有我的父亲,找了六天六夜,也没有找到。他再也没有回来。
        酷暑的天气,我的母亲在堤上无助地徘徊,几天下来,细嫩的皮肤晒得黝黑,被当地人改叫 “黑皮医生”。
        母亲一直介意父亲的遗体没有找到,后来她这样安慰自己:也许是你父亲不想让我见到他,他怕我受不了。
        羞涩的母亲坚持15年
        父亲离去后,母亲没有提任何要求,比如回到上海之类,她只要求将父亲评定为烈士。报告一次次打上去,眼看批下来了,却又没了音讯。母亲是个害羞的人,但是这件事却坚持做了十五年。她说,必须给死去的父亲一个交代。
        令我和母亲感动的是,这些年中,许多的知青叔叔、阿姨愿意陪着我母亲,一次次反映情况,一次次跑各种部门,一次次找各种人。
        1984年,我们终于拿到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下发的烈士证书。


      IP属地:四川3楼2012-12-25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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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岁时,我得了一场重病。母亲悉心地照料我,才使我转危为安,但还是落下残疾。我现在虽然病情稳定,但每年还是会发病两三次。如今我在武汉航道学校当收发员,每天的报纸要分发到一个个办公室,如今还加上递送网购的货品,工作不轻松,工资也有限。又要看病,又要养家,难免捉襟见肘。但我会想办法,比如十年前我参加武汉晚报读报竞赛获奖,是价值千元的复合地板。我新房的地板就是铺的它。这么多年,我没想过去获取烈士遗属的待遇。一直到两年前,社区统计辖区里有多少烈属,知道我也是,我这才开始领取慰问金,去年领了360元,今年领了500元。
          那时的人就是那样
          只是,一个男人成长中缺乏父亲的感觉,常人很难体会。任何风雨都只能自己扛,有快乐也不可能和父亲分享。
          母亲说,我跟父亲很像,爱摄影,对老婆很呵护,这都像我父亲,尤其我的侧面长相像我父亲。母亲跟她的朋友讲到父亲时,我总是竖起耳朵听,唯恐遗漏哪怕一个细节。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亲近父亲。
          母亲后来改嫁给另一位上海知青,生下一个弟弟。从大沙湖退休后,她和继父,弟弟回了上海。而我留在武汉。
          母亲把和父亲的留影全部放在我这里,每次她到我这里,就会翻看这些照片,可以看很长时间。
          有时,我会觉得父亲死得冤,木船怎么能堵溃口?在他死后,我们为一个烈士说法又熬过十五年。[记者:恨过你父亲吗?朱毅:(一滴眼泪涌出眼眶)有时我会想,他是不是太冲动了?记者:你母亲对父亲有过抱怨吗?朱毅:母亲说过,父亲是走得太早了……但爱大于怨恨。说完又叹气说:那时的人都是那样,凡事很少考虑自己。]
          还好这次回去,我们发现《大沙湖农场场志》中有关于父亲的记载。我们不在的时候,也有附近学校的孩子们由老师带着去扫墓。
          但愿,父亲不孤单。
          (采访完了,朱毅很小心地把一个装着父母照片的包裹交给记者。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那些照片,有他父亲一个人在拉手风琴,也有他父亲在武汉长江大桥下和朋友的合影,最多的是他父亲和母亲的合影,两个年轻的身影或坐在湖边垂柳下,或站在别致曲桥上……朱毅叮嘱我,照片是十张。我向他承诺,在还给他之前,一定会保管好这些照片,因为我知道,这些照片对他来说,是不可缺少的。)
          图片翻拍/记者李少文


        IP属地:四川4楼2012-12-25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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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6楼2012-12-25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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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8楼2013-06-25 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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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11楼2017-06-16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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