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穿越黑色的彩虹
"见鬼!"巴斯蒂巴拉高姆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倒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们想回去,那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呢?"
"是的。"托梅克赞同他的意见,"我们既然能来,也就能回去......"
他尽量保持冷静,但还是有一种不祥之感占据了他的心田。

"天哪,那些尝试的人都不在人世了。"托尔高姆叹气说,"让我来跟你们解释......你们一定对迎接小岛新成员的彩虹赞叹不已吧?它是人的肉眼能看到的最壮丽的景象,不是吗?很好,只要一条船、一艘帆船,哪怕是一只木筏离开小岛,驶向外海,彩虹就会再次出现。只是,当船逐渐靠近并从下面驶过时,彩虹就变成了黑色。我觉得,没有比黑色的彩虹更可怕了。接着,浓浓的雾气升起来,然后一切趋于静止。我们从岛上什么都看不到,但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所有的船,不论大小,最终都消失不见,沉入到海底深处。这是一块神秘莫测的地方。相信我,顺从命运的安排,学着在这里生活下去。你们看,没有什么地方比我们这儿的天气更温和的了,我们什么都不缺,我们饲养羊和牛,在肥沃的土地上种植着各种......"

托尔高姆夸夸其谈,但是托梅克和巴斯蒂巴拉高姆早就走神了。
傍晚的时间留给了散步。托尔高姆带领两位客人爬到了丘陵的顶峰,在这里他们可以俯视这座袖珍岛。看看茫茫海面上的这一小点,真令人头晕目眩。托梅克强颜欢笑,但是一想到要永远留在这个弹丸之地,他就感到一阵恶心。再美的景色也改变不了这种感受他的思绪一刻不停地飘向汉娜。如果从此再没有希望见到她,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伊沙姆,自己答应过他"很快"就回去的,还要带凯亚河的河水回去。
晚上,他心烦意乱,无法入睡。他听见巴斯蒂巴拉高姆在隔壁的房间辗转反侧,也没有一点睡意,也许其他的水手也一样。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情感上的波澜起伏!先是看到了预示死亡的彩虹,被其美丽所震惊,然后幸运地得救,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发现了"去世"已久的亲人们,最后是可怕而又难以置信的消息:他们要永远留在"不存在的岛屿"上,它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抑或两者都是。

半夜,托梅克醒了。他刚刚梦到玛丽带着信任的微笑对他说:"你想试着离开这座岛吗,托梅克?我早猜到了。自从我看到你准备独自穿越森林,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勇敢的男孩,能做成一切事情。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天刚蒙蒙亮,岛上的人还在睡梦里。托梅克认为最大的危险,其实是因循守旧。也许几天的时间,就足以让人们更加顺从地留在这里。也许几个星期,就足以让人听天由命。再说这座岛,正如托尔高姆宣称的,是人间仙境。不,决不,决不能等待下去。不要再想了。

托梅克悄无声息地穿好衣服,踮着脚尖离开了房间。在海滩上,他找到了一条渔船并跳了进去,拼命朝外海划去。他在床上曾留下一封短信。
亲爱的巴斯蒂巴拉高姆先生,我将试着穿越黑色的彩虹。如果我不能回来,请你珍藏这把猎熊刀作为纪念,安安心心在"不存在岛屿"上幸福地生活下去。
托梅克

他只随身带着贝比高姆送给他的一小瓶香水,以及脖子上挂着的小口袋,里面放着汉娜的一分钱。他想,这枚钱币也许是护身符,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碰上坏运气。小岛在清晨玫瑰色的晨光中渐渐消失,当托梅克转过身时,天边出现了彩虹。托尔高姆说得没错,跟昨天他们看到的没有任何区别,依旧光芒四射,雄伟壮丽。托梅克又划了二十多分钟,彩虹逐渐褪色。现在要是调转船头还来得及,并没有什么东西阻止他。"折回去吧,托梅克,"他自己对自己说,"回到港口去,把船放回原处,回到托尔高姆家里,钻进温热的被窝,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疯狂举动。"

但是,他的手臂还在加紧地往前划,他没有改变航线。"我的上帝!帮帮我!"他呻吟着。彩虹变成了深灰色,接着变成了黑色。这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的多!他停止划浆,顺水漂了一会儿。海水静止不动,变成了黑色,像是废弃的湖泊。他伸手蘸了蘸,水寒冷得刺骨。一想到要在这里沉没,他心里实在难以忍受。一团灰色的雾气升起,他安静地等了等。正当他要朝彩虹的方向划去时,他隐约听到了有节奏的嘎吱声,像是一辆没有上油的独轮车发出的声音,或者是......托梅克熟悉这声音,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他突然感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原来是:秋千......

一架巨大的秋千挂在彩虹上,铁钩剧烈地晃动着。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就是:秋千有节奏地在雾气中来回晃动。所有的生命都静止了,托梅克问自己:血液是否还在流动?他打了个寒战,因为一阵潮湿的寒气扑打在水面上。他试图通过划浆来暖身子,但是小船纹丝不动。后来,他看见秋千上坐了个人,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吓人的生物。那是个女人,看上去有一百五十多岁,行销骨立,四肢松弛的骨骼晃荡着,丑陋的皮肤耷拉着。

"你好,我的孩子,"她阴阳怪气地说道,邪恶的眼睛盯着托梅克,"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托梅克暗自揣测,他已经没法说话了。老女人向前荡出瘦骨嶙峋的双腿,推了一下秋千。她几乎全裸着身子,只穿了一双短筒袜和一双童鞋。她瘦长的手指握着绳子,似乎握了太久,以至于她的黑指甲从手腕中扎了进去,又穿了出来。她一边微笑,一边荡来荡去。但是,鹰一般的眼神一刻也没有放过托梅克。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跟其他人一样。"她接着说,"托梅克,你看,我知道你的名字。如果你和其他人一样回答不出,那么你就要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你将挺着肿胀的白肚子,沉到海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好好想想,托梅克,水是黑色的,寒冷刺骨,你会慢慢、慢慢、慢慢地沉下去,我的小孩子,我的宝贝,我的懒虫,我的......"
"闭嘴!"托梅克喊道,"你没有权利说这些!闭上你的嘴!"

这个巫婆怎么知道当他还是小孩子时,妈妈就是这么称呼他的:我的懒虫,我的宝贝......他自己早就忘了,但是现在她突然对他说这些,勾起了他的回忆。真让人受不了!
"妈妈!"他喊道,"救命啊!"
老女人看到他绝望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他越叫越厉害:
"闭嘴!闭嘴!闭嘴!"
突然,又是一片寂静,只听到有节奏的嘎吱声。老女人似乎并不着急。

"如果我答出来呢?"托梅克最终问道。
突然,秋千在一个不可思议的倾斜位置上停了下来,老女人喃喃地说道:
"如果你答出来,我的小壁虎,你就可以从黑彩虹下通过。你将是第一个,在你之后的人们就可以自由通过,而我将永远消失......如果你答出来,这就是结果。但是,如果你答不出,我的宝贝......"
"我听着,"托梅克因为恐惧和寒冷哆哆嗦嗦,"你问吧!"

老女人一弯腿重新荡起秋千,十二个来回后,她停了下来,用一种金属般的奇怪腔调说道:
"我们是姐妹,跟蝴蝶的翅膀一样脆弱,但是我们能使世界消失。我们是谁?"
这次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老女人悬在空中,问道:
"小壁虎,你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不!"托梅克听得一清二楚,他生硬地拒绝了。
"那么,我荡五十次,这段时间留给你找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