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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文】 殇夏之祭 BY 皇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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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飞雪   可以的 转载随意. 2007-06-06 09:22 

可不可以转<殇夏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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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 转载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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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1楼2007-06-15 22:06回复
    瘦高的身材撑起身后猩红的披风,乌发若流水般从头顶簪冠中一泻而下,锦袍貂裘非但没显出半分臃肿,倒先将他修长的四肢衬得恰倒好处。脸盘出脱得尖起来,分明的棱角勾出优美的轮廓;唯一与过去相似的是那双眼睛,却因为瞳色极深而环色极浅的缘故,在阳光映射下仿佛纯金酿制,又多了些令人读不懂的涵义。 
    三年时间,竟让一只咧嘴眦牙的小猫,幻化成了龙凤之姿的人物。 
    “龙马……?……天哪,是龙马么?……”菜菜子不敢相信地问道。龙马笑道:“姐姐,不过三年没见而已,就不认得弟弟了?”那声音倒除了略沙哑成稳了些,没怎么太大变化。菜菜子忙迎了去,想将龙马搂进怀里,才发现当年的小个子已是比自己高出一头,反过来将姐姐抱住了,柔声道:“姐姐可好?”菜菜子一时喜极,只道:“好,好!”龙马却早放开了她,几步迎上龙雅,嘴角挑起一丝桀骜的笑。 
    “二皇兄。” 
    龙雅抱起胳膊,迎上那宣战似的眼神,暧昧地回应道: 
    “好哇。……你长大了。” 
    “皇兄也老了。”龙马嘲讽似的道,从他身边穿过,有意无意地擦起火花。 
    手冢都看在眼里,心知虽是战祸才止,外患刚定,却是免不了这阋墙之争了。 
    却听得龙马有些埋怨地叫道:“王兄,饿死了。”看他自顾自地去桌上拣了几样糕点吃,像主人家似的吩咐下人备饭,不由得失笑。 
    看模样好象长成了,里子却还是那个被宠坏了的弟弟啊。 

    月上中宵时分,龙马持了剑,不动声色地立在廊下。手冢这才想起小时候自己一手教龙马练剑的情状来。白日里课务繁忙,没得空闲;只能等深夜时分,月白如昼,两人拣起树枝,就着月光一招一式地比画。龙马天资甚高,一点即通,更何况为人好胜,剑术自是突飞猛进,罕逢敌手。 
    手冢知他现在是等着自己去与他考较一番,当下也不多话,随手取过一柄剑来,走至院中,拉开架势。 
    两人剑术师从一脉,讲求大开大阖,以气夺人。此刻交手,果然震得四方风动。龙马上手抢招,攻其不意,左路一招“风起云涌”,右路一招“飞流直下”,凌厉之气扑面而来。手冢凝住剑身,以拙化巧,一招“当临绝顶”轻松拨云见日。龙马也不为奇,剑走险峰,唰唰唰一串连招快若行云流水;手冢沉声应对,以招破招,剑势排山倒海绵绵不绝。两人斗得难分难舍,只苦了这方小院里的花草,才长出的新鲜芽儿就这么化了满地萧然。龙马斗起了性,抖擞精神,不觉便将这些年间战场剿敌的心得也都放在了剑尖,出招自然老辣狠准;手冢心中暗惊,知他磨练长进不少,不能再等闲视之,剑身一沉,也使上十成功力。倏忽间百招已过,两人斗到酣处,飞檐走壁,不觉移到府中小池旁。龙马连着三招“日出东方”“如日中天”“日影参差”滴水不漏卷地而来,意断手冢后路;手冢将剑一格,身子就势往后一飘,竟在水面飘出数丈,剑尖斜走,一招“或跃在渊”使得酣畅淋漓,剑气所指处水波激荡,向岸边扑来。龙马不甘服输,施展轻功踏上浪头,就势返身一刺;手冢料得他心思,早是腾身一跃,翻上岸边楼台,足履不湿。 
    龙马知被让了一招,微怒道:“还早的很呢!”飞身追上楼台。手冢侧身一让,瞅得他一处破绽,刚欲将剑指去,却又在心中暗道他正身跃空中,万一一个躲避不及,划伤哪里怎处?到底心中还是心疼这年幼的弟弟,将剑半途收了回去。龙马却没在意到此节,攻势未停半分,劈头而下,手冢不得已举剑横格,谁料听得铮地一声,长剑竟从中断为两截,龙马一惊,未及思想早将力道猛撤,饶是这样,也阻不住手中剑势堕去,削落数缕青丝。 
    “王兄!——没事罢?”龙马撒了剑,连忙问道。 
    手冢摇一摇头,道:“不碍事。”拾起断剑,望着那几缕缠绕其上的断发,一时惘然。龙马也望一望那剑,埋怨道:“怎拿这样的剑!王兄的夏殇呢?教人取了来,我们再比过!”手冢微微一僵,口中道:“明日还有政事,快回去歇了。”龙马闻言不情愿地将剑一收,问道:“王兄看我剑术长进如何?”手冢道:“我已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两人静默片刻,手冢看见龙马眼中腾跃着小小的火光。 
    “王兄,”龙马微侧了脑袋,慢慢地道,“从明日起,我要去追一样东西了。换做以前,我没那个资历,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可现在,我既然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还活生生站在这里,我想我得去拼上一拼。” 
    手冢微微颔首:“我知道。” 
    龙马用他那双大眼睛瞟了手冢一眼,突然笑起来,用手指着身旁一棵槐树道:“是这一棵么?小时候我被二哥手下的一群官宦子弟追的紧了,没奈何爬上的那棵树。后来是你喝退了他们,将我拖下来的。”手冢皱起眉来,更正道:“是旁边那棵。”龙马笑道:“若是那么高的一棵,我怎爬的上去?”手冢瞪他一眼:“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龙马吐吐舌头,凝视那棵树片刻道:“王兄,这次你还会站在我这一边罢?” 
    手冢简单地摇头:“不。”


    IP属地:北京3楼2007-06-15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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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呵呵!!哈哈!!抱歉,对不住了!你没事吧?” 
      静寂的园子里突然传来这样的笑声,若不是那声音着实是温若美玉,煦若和风,定会令人毛骨悚然。不二诧异四顾,只见面前一棵矮树桠上不知何时竟躺了一人,半袒着衣襟,丝袍锦带顺着树枝蜿蜒而下,手持一盏酒,正自斟自饮好不惬意。夜色渐胧,树叶将他的脸遮得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饶是不二此生识人无数,见这等人物也要在心头暗赞一声。他背起双手,笑迎道:“不妨事,打搅阁下喝酒了,还望见谅。” 
      那人也微微一笑回应道:“可不是酒!这是桃花酿,宫廷秘方,味道可好了。难得与你唱啸相和,也算缘分,便请你喝上一盅如何?”一面说话,一面将酒盏一旋,向不二掷来。不二一惊,只见那酒盏来速飞快,心下不由得暗暗叫苦。若是平日里也没什么,可现在手脚仍不灵便,身体尚未恢复,刚刚不过猛然收啸便被倒转真气呛到肺腑,若是硬接下这酒盏约莫会撞得双手虎口破裂。但情形那容你细想?无奈之下只得甩开袍裾,将那酒盏堪堪一卷,化去部分力道;双手一扯,将裾边扯直,好让酒盏顺边而下,消去锋芒,直到快要滑至脚尖时这才猛然向上轻踢,双手稳稳接住,但见酒盏内波光荡漾,一滴佳酿也没渗到外边。不二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恭敬不如从命。”举盏一饮而尽,赞道:“好个桃花酿!”树上那人怔了片刻,哈哈大笑,纵身跃下树来,道:“你这个人有趣!你是谁?该不是这宫里的人,宫里人没一个敢乱闯这翠微阁!” 
      不二心底一寒:这里果然是皇宫。他就着月光看清楚了眼前人的面容,是一个约莫比自己年长两三岁的男子,漆黑的发有些不经意的乱着,在月光映照下显现出魅蓝的色泽。肤色是略有些病态的白,眉眼盈盈若画,巧夺天工。若非亲眼所见,怎信世上真有如此谪仙般的人物。 
      “你又是谁?”不二脱口反问道。 
      “我?”那男子摇头一笑,纵身又上了树梢,爽声答道,“青莲居士谪仙人!” 
      不二知他顽笑,有心与他斗嘴,便随口回道:“何人斗胆号谪仙?锦绣文章借一观!” 
      谁料那人举杯敬月,悠然对道:“夜静不堪题绝句,恐惊星斗碎玉盘。” 
      不二闻句心下一凛,暗道如此气度,来人定是不凡,若是王孙贵胄,或许能够为他引见君王。想到此节,不由得更敬几分,一拱手笑道:“若真是谪仙,那当真失敬了。”那人莞尔道:“不过学学样子。牛虽没有,牛皮倒还是有几张的。”两人一发都笑了。那人也竟不再追问不二身份,不二也将询问此人姓名之事抛在一边,只顾举杯对月,寻章问句,将那桃花酿做酒一般地杯杯入肚,不觉聊兴大起。渐渐一轮圆月升至中天,清辉洒满庭院,两人倚在院中青石凳上赏月,只听那人笑道:“好月!待我讴一首来。”拧眉做苦思状半晌,一拍腿道:“有了!”蘸着桃花酿就在石板上写道: 
      天幕悬明镜, 
      照我舞疏狂。 
      身是蓬莱客, 
      飘零忘故乡! 

      不二闻诗暗惊,心道难道这人也与我一样遭遇,被人掳来此处?不然何来“身是蓬莱客,飘零忘故乡”句?可不待他细想,那人早叫起来,推搡着不二道:“该你了、该你了!如此好月,不赋诗怎成?”不二一笑,暗想他这性子怎么有些似英二——心头一慌,却也再想不下去。再望那月,月冷冷的,仿佛正看他的笑话。 
      然而我不能改变什么。就算再重来一次,结果也定是相同。只是后悔,为什么偏要认识你们罢了。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只能摇头苦笑,缓缓吟道: 
      人去月未去, 
      月亡情也亡。 
      情灭心亦灭, 
      心殇人更殇。 

      吟完自己先笑了,挣扎这只言片语之间,究竟又有何意义。赶紧对那人道:“这首不好,我再罚一首罢。”谁料许久不见回音,抬眼看时,那人已蘸着水将诗写了下来,怔怔看着,轻轻地复诵,半晌终是勉强扯出一个笑道:“好诗。自叹不如了。好一句‘情灭心亦灭,心殇人更殇’!纠结百肠,正如此诗回环相应,没有尽头一般。”语毕又垂头而思,喃喃不已。不二没料到他竟这般模样,一时失笑道:“文字相戏罢了,何必深究。”那人却正色答道:“未知生,焉知死?无有情,何以殇?”一双眼粼粼望来。不二被他看得一凛,只觉得他那双眼深若寒潭,几多复杂纠结情感牵扯其中,一起溶成了深深的墨色。那人突然盈盈一笑,撇开话题道:“说来你写得如此好诗,怎么竟没被邀去享月诗会?”不二一愣诧道:“‘享月诗会’?”那人笑道:“每年春初月圆之时,宫里都要举行诗会,名为‘享月诗会’,不分男女老幼,官职若何,只凭诗词论本领。月上中天时分,都聚在享月楼上,抽签为令,以月为题,吟诗为戏。拔得头筹者自有封赏,榜眼、探花等也各有行赐。”不二奇道:“还有这般诗会?”那人见他果真不知,微微笑道:“今个正是享月之期。眼见着月上中宵了,不若我们也赶去凑个热闹。”没得不二应允,早是一把扯起他,在宫廷园囿之中轻车熟路,直向享月楼奔去。 
      


      IP属地:北京9楼2007-06-15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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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享月楼下人声鼎沸,好一番热闹景象!放眼望去,一派衣衫华贵的王爷大臣、公子少爷们聚集在院落之中,妃嫔女官们则在近楼的水榭前围成几团呱呱噪噪,宫女太监都提着一色的红灯笼,捧着笔墨穿梭在人群之中,将众人写好的诗笺递进楼里。过了一关的,便被传进楼去;再过一关,便能再上一层楼,如此直至顶楼,以取“步步高升”之意。不二看了半晌笑道:“这个当真有趣!只是不知这题目在哪里?”身旁那人笑道:“题目自是这‘月’,只限牌调,都系在树枝上。若进了楼里,估计还要七限八限的,尽抹着弯儿刁难人。”不二一望,果然见树枝上隔几个就系了张笺儿,只是低矮处的已是全教人摘了去。不二试了试脚劲,腿弯仍是发颤,使不上力。正待望洋兴叹之时,身边那人看出了他心思,笑道:“我帮你取。”随手摘一片柳叶,指尖一夹,竟尖刀似的嗖地飞去,唰唰两声割落了系在顶梢上的两张笺子,旋身接住了,一张塞进不二手里。 
        不二一怔,心道这门暗器手法好生眼熟!竟能用柳叶作飞刀断物,普天之下有此等修为者屈指可数,况且他又如此年轻,该早对他有所耳闻才是。可现下江湖之中自风云盟主幸村过世之后,后生晚辈中便该没有如此少年英雄了——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思绪飞快划过脑海: 
        刚刚那招不分明是风云盟主的独门绝技“暗柔刀”么?!只是以前用时,都是用花瓣化作利刃暗器,那么换做柳叶,想来亦无不可。可是风云盟主不是早已死在前些年的清剿之中,怎又会出现在这方外之国? 
        不二偷眼望向身旁的人,他一脸安然地只顾寻思着眼前小小笺儿上的牌调,仿佛这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然而那份举止气度,无一分不合上“风云盟主”与“绝代英华”的称号。不二懒得再想,唐突问道:“适才失礼了,一直没请教兄台名号。” 
        那人一愣,脸上仿佛划过一缕怆然来。他沉默片刻,终是抬头笑道:“已死之人还谈什么名号,你说是不是,燕王殿下。”


        IP属地:北京10楼2007-06-15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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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二一愣,脱口反驳道:“裕太?怎么可能!”真田道:“燕王恐怕不知,圣鲁道夫早已和我立海结为盟友,因此将驸马遣为特使,以共谋大业。”不二冷笑一声:“‘大业’?……好个‘大业’!你们利用裕太,究竟想做什么?!” 
          “想夺山吹。” 
          这句话却是出自幸村之口。他吹一吹手中热茶,不紧不慢地重复道:“夺山吹,需要冰国协助。” 
          山吹?!立海果然有进吞中原之心么?!不二心中暗诧,只不在面上显露出半分。稍一思量,便冷笑道:“山吹,恐怕不止罢?山吹之后是哪里?整个中原么?” 
          真田缓缓倒进背后的虎皮毡背中,一双鹰眼如电般射来。他的声音低沉得鲜见起伏:“那又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天下之大,惟有德者居。 
          “现在只问燕王要一句话罢了。”真田支起下颌,视线甚至不再望向不二。 
          一句话,帮还是不帮。帮的话,为虎作伥,引狼入室。不帮的话,怕是不止自己,连累裕太一起见不到明朝的太阳。 
          咬一咬牙,不二强笑道:“如此举国之事,在下做不了主。” 
          真田也不多说,只取出一封书信道:“燕王在我国‘做客’之事,朕已写书命人告知贵国皇帝了。他覆信在此,约定不干涉我国一切事务。礼尚往来,现在燕王是自由之身,若想归国,朕立刻吩咐备马备船,设宴饯行。” 
          这下换不二愣住了。放他回去。可他能走么?裕太性子率于言表,不知世情艰险,孤身一人在此豺狼之地,被人利用尚不自知,怎能抛下他独自回去? 
          霎时把前因后果都想了明白。是了,他们就是算计到了这一步,这才把我掳来。一时说不出话,只在心底有些徒劳地飞快思考着:有没有别的办法?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满楼再没有人言语,静得只剩风声作响。 
          许久之后,不二轻叹了口气,苦笑摇头。 
          “……不二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真田直起身子,满意地打量着不二:“识时务者为俊杰,燕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不二道:“可不二也有两个条件:一,若夺得山吹,请允许在下带舍弟归国,毋得阻拦;二,我国皇帝与陛下的先前约定,也不再作数。若陛下应允这两条,则不二甘做棋子,任陛下驱使。” 
          真田微眯了双眼,思量片刻,微微颔首道:“一言为定。”


          IP属地:北京12楼2007-06-15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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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村缓缓地伸了个懒腰道:“你们谈完了?不二,我们走罢,夜里冷得很。”真田站起身道:“朕着人领燕王回去。幸村,你留下,朕有话对你说。”幸村笑道:“有什么要紧话,就这里说了何妨?不然就以后再说吧,我赶着回去睡呢。” 
            不二虽不知他俩究竟是何瓜葛,但听幸村口气中对他无半分恭敬,知两人先前交情定是极好的。此种情形自己定是不便在场,当即道:“在下先告辞了。”转身下楼,剩他俩人空对一帘月色。 


            “好啦,你究竟要说什么?” 
            幸村认命了似的往壁上一靠,闭了眼做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清冷的月光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脸庞。 
            真田按捺性子,皱起眉头,却也不知该问什么好,半晌才道:“……上次命他们给你送去的药,你按时服了么?” 
            幸村笑起来。他的笑声也是清冷的,和着月光,像海中孤独的礁。 
            “你止问这个?神秘兮兮的,害我以为有什么大事。”他说着便向下走,一面道,“那药我服了,谢陛下记挂。没事我先走了。” 
            真田几步赶在他前面,伸手将他拦下。 
            “幸村!”他语气中多了几分恼怒与焦躁,“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些日子来你总是躲着朕,你究竟在躲什么?!” 
            幸村想了一想,笑道:“我没有躲——我还能够躲到哪里去?我只是累了,厌倦了这样的自己罢了。” 
            他推开真田拦在他眼前的手臂自顾自地往前走,真田怒道:“给我站住!”反手就去抓他的肩膀。幸村没有回头,却仿佛身后长着眼睛似的,就在真田的手即将碰到他衣裳的前一刹肩头猛地一矮,十指宛若操弦,一招“落花时节”灵动流泻,片刻便将真田手臂紧紧箍住。 
            “——真田,我厌倦了。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若走时,你莫拦我。” 
            说话的时候他们背对着彼此,看不见对方究竟是什么表情。话一说完幸村便松了手,像逃一般飞快地跃出栏杆,施展轻功,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隔日早晨,不二醒来时,阳光已撒满了整个庭院了。隐隐听见窗外有吟哦之声,心下奇怪,披衣推门而视,发现竟是幸村,正倚在满是露水的大青石上,操笔弄墨,拧眉苦思,推敲不绝。不由得讶然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幸村抬眼见是不二,投笔笑道:“你终于起来了,好极,好极!昨晚被你那首回文诗压去了风头,不免心下不忿,这不,推敲一晚,也作了一首,正要请你评判评判呢。” 
            不二见他满身露水,沾湿发鬓,疑惑他是否在庭院中就这么呆了一夜,却又不好开口相询。只得先接过诗稿来看,见上面写的,却只有十四个字: 
            一帘幽月满西楼双泪流空如一梦 
            不免失笑道:“这是什么?” 
            幸村笑道:“便要考一考你了。” 
            不二暗自思索,幸村自说要与他赛回文诗,那这首定是首回文诗了。如此一想,果然豁然开朗,笑道:“果然绝妙!难为你想出来。” 
            幸村眨眨眼道:“光称赞可不作数!你会念么?” 
            不二笑道:“这又何难!”展纸吟道: 

            一帘幽月满西楼, 
            月满西楼双泪流。 
            双泪流空如一梦, 
            空如一梦一帘幽。 
            幸村笑道:“还真是没什么难得倒你。还要请大诗人不二赏脸评判一下了。” 
            不二也懒得再与他推辞,便道:“这形式精巧,构思卓绝,我不能及。只是——” 
            幸村不待他说完便接道:“只是瓤子里虚得很,空无一物,是也不是?” 
            不二哑然道:“你都知道,还要我评价作甚?” 
            幸村将诗稿劈手夺来,投进园中小池,看一池碧水漫漫覆过纸面,模糊墨迹,最后将它深深掩埋。 
            “我当然知道的。因为这首回文诗便如我一般,表面上看似体面风流,逍遥自在,其实不过空顶着一张好皮,内里什么也没有;偏偏还首尾相衔,回环往复,虽是自己画地为牢,却无论如何也跳脱不出;当真可笑!” 

            他抬头望着天,天空里看不见月,阳光刺眼的很。他摇首叹道:“不说了,不说这些了。” 

            不二无言以对,只能取过手巾递与他,好让他擦去身上的露水。幸村一面擦着头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脸笑道:“——你定是还没有好好逛过这王都海陵。早晚闲暇,呆会我们去市集里逛逛吧?” 
            不二哑然失笑,突然想到,那首诗或许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无人能懂罢。 

            第二卷第二回 回文织月 完 
             


            IP属地:北京13楼2007-06-15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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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不为所动,道:“我不过就事论事。是你假传圣旨,调菊丸来京,想趁他未收服军心之时夺了风雷营的兵权罢?也是你暗下杀手,想将他在城郊别馆中灭口然后再冠以莫须有之罪罢?” 
              龙雅悠然地听着,并不否认,只是笑道:“王兄,你又能怎样呢?” 
              手冢冷着脸道:“立即放了大石。私扣朝廷命官,你知道我国律法如何定罪。” 
              龙雅笑道:“你不过能做到这样的小事罢了!我便卖你这个人情。” 
              手冢定定望他片刻,心里知道他约莫已经取得了风雷营的控制权,这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若不打压住他的气焰,接着可能会做出更为张狂、藐视律法的事情来。想到这一节,手冢取出令箭,交与英二道:“外面一百禁军弓弩手听你调遣。你执我令箭立即返回风雷营,夺回虎符将令。若夺不回,也不必回来覆命了。” 
              英二接过令箭,朝龙雅与手冢各深深看了一眼,咬牙应了声是,转身冲进雨里。 
              龙雅望着他的背影,赞一声道:“好一只虎!平日里看不过是只讨人喜欢的小猫罢了,却在危急时刻不垮下去,连这样的条件也敢应允,真是难得了,难怪菜菜子那样喜欢他。可是王兄,你这样未免太帮菜菜子了一点,有失公允哪。……还是我们都低估了你的心思?” 
              手冢看他一眼,懒得与他分辩,只淡淡地道:“菊丸把我从你手中救转过一次。” 
              龙雅想了半晌,笑道:“你说的原来是那一件事!我都忘了。当时我可是真想杀你,可最后仍未得逞。但误食淬零还能活转,你命倒也真大。” 
              手冢冷然道:“龙雅,你知道我为什么放过你。” 
               龙雅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曾害你,可救你的人未必不害你,不是么?曾经那个将你从鬼门关里拖回来的救命恩人,不是将你害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连带七万将士一起赔进了性命?” 
              龙雅的言语仿佛一柄利剑,刺穿了虚假的表层,还挑开了本已结痂的伤疤。手冢只觉得心肺猛然一阵巨痛,只能强自镇定,用最没有温度的声音将伤口封住: 
              “……你住口。” 
              “王兄,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有多么天真。”龙雅冷笑道,“算了,今天的人情我卖给你,就算不夺去风雷营的兵权,凭他们那优柔寡断的本领,还是没办法赢我的。我只是劝你不要再搅在我们三个中间了:你若再将那道貌岸然的模样摆出来,约莫下一个对付你的就是你那么心疼的菜菜子,或者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龙马了。” 
              手冢拧眉看着他,那眼神里几分蔑然几分不屑。龙雅看见了,摇摇头,只当没发觉。许久之后手冢问道:“龙雅,你觉得肩头重么?” 
              龙雅故意一愣,笑道:“没挑没扛的,王兄说什么笑话。” 
              语不投机半句多。 
              手冢不再言语,转身走出龙雅府邸,披风掀起夜里冰凉的气,割着脸生疼生疼的。侍从取来蓑衣,他摇摇手,就这么冲进雨里。 
              龙雅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唇边勾起瞬息万变的微笑。 
              王兄的肩头一定很重罢。 
              然而我们是不一样的。 
              因为你担着天下,而天下担着我。 
              ——可惜的很哪,我们终是不同路的人。 

              龙雅朝虚空中招一招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一名身着黑衣、黑纱覆面的隐卫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弓着身子。龙雅冷冷地道:“今天的失误就不追究了。下一个是手冢国光……他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对我而言便没有任何价值了。我本以为他还会识时务些,现在看来是高估他了。把这碍事的石头搬开罢。” 
              嘶嚎了一夜的雨这当会儿才终是渐渐停歇,东边的天空里泛起了一抹惨然的鱼肚白。 

              第二卷第三回 潇潇雨歇 完


              IP属地:北京19楼2007-06-15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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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沉默了许久,只能道一句:“……别这么说。”谁料菜菜子却执拗起来,按住手冢肩膀道:“我偏要这么说!国光,我今日就求你,……姐姐为你寻一门好亲,你成了家,便离开青春回你封地去,好么?你就当没认识过我们,就当没这天下江山千万百姓,过你逍遥自在花天酒地的日子去好么??姐姐我是逃不过去,虽有想嫁的人也嫁不成;你好端端的一生,别被我们拖累了!”说到最后,竟然扑通一声,给手冢跪下了。 
                手冢惊得赶紧要将她扶起,连声道:“菜菜子,不要这样!”她却只俯着身子,拼命摇着头,直摇得满头翠翘颤动,有几枝落下来,松了云堕髻,几缕乌发一泄至地。 
                手冢知她一心为自己计算,心下倒不知是喜是悲,只觉得苦涩酸甜各占数分,搅成了不知名的滋味。他强着将菜菜子抱起来,扶回椅上,看她脸时,脂粉都被眼泪冲得不成模样,阑干斑驳地留着痕迹,因而想说的话到了唇边,也怎样都吐不出来。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手冢终究还是只能叹气,对她道:“我不在时,要保重自己。” 
                菜菜子这才破涕为笑,嗔道:“瞧你面子大的!我都这样了,才换得你一句话回。”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怯生生的女子声音传来:“公主殿下,王爷,热茶来了。”菜菜子颇有意味地望了手冢一眼,这才笑道:“怎么现在才来!快进来罢。”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娇小可人的身影。她袅袅婷婷地走到菜菜子与手冢跟前,将茶端上,给菜菜子与手冢各沏好一杯。沏手冢那杯时,她不由得偷偷瞄他,茶水都险些洒在桌子上。手冢有些奇怪地回望了她一眼,见是个清爽柔美的大家闺秀,也没放在心上。倒是那女子被手冢这么一望,唬得象见了豺狼似的赶紧将眼睛垂下来,慌张张地退出去了。 
                见她出门,菜菜子才笑道:“你可好,好端端吓唬人家姑娘家的做什么?不晓得温柔些!”又问道:“刚才可看清楚了,是个不错的姑娘吧?”手冢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菜菜子免不得在他脑门上敲一记道:“你什么地方都好,就这些死不开窍!刚才那是这户人家的女儿,也就是我国大儒士舒博老先生的掌上明珠。舒老师不再做内阁翰林之后,隐居在此,也是机缘巧合,竟被我找着了。他向来爱你才华,又担心你在朝野中的处境,这门亲竟是他先向我提的,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 
                手冢这才明白菜菜子是抹着弯给他相亲呢,故意半恼道:“原来你早计划周全,只等骗我来此。”菜菜子笑道:“你莫管,只说这姑娘对不对你胃口。舒老师的千金,怎样看也配的上你。” 
                手冢心知菜菜子说来轻巧,当初一定费了不少心思。舒老先生好容易才退居官场,又怎会轻易舍得放女儿再入虎口。但他既已退隐,自然不属于朝野中任何一派,倒是平白省去了许多麻烦,单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菜菜子替他考虑周全。手冢一来心下感激,二来也的确无甚不妥,只得应承道:“我没有什么意见,还要凭你说合。” 
                菜菜子笑道:“我早说了,给你找一门满意的。明个一早我就去帮你回复舒老师。只是伯父伯母都过世了,现在父皇又身子欠佳,说亲时你还得亲走一趟,免不得还得委屈你叫我声姐姐。” 
                手冢点头应了,见时辰晚了,便要送菜菜子回屋歇息。菜菜子坚执不愿他送,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问道:“国光,一直都没有问你,你有心上人没有?若是有,我这样做可是对不住了。” 
                手冢沉默片刻,道:“没有什么对住对不住的。”[←铃铛语:这是全文里最让偶心疼的话之一...]


                IP属地:北京23楼2007-06-15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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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凉风丝丝渗入心扉,他倾了茶,换一盏冷酒送到唇边。仿佛有人在他身旁轻笑道:“可麻烦了,若那般,待我先饮三盅来!”拂弦拨琴,逍遥自在,本是千锺难醉,谁愿此生不醒。 
                  清夜里哐啷一声浊响。 
                  他倚在门边,它碎在地上。 


                  消息这东西轻的很,风一吹便散得到处都是,更何况是攸王爷大婚的消息,没几日便妇孺皆知,街头巷尾沸沸扬扬地说个不休。菜菜子拿出长姊的架势,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一早就叫来了礼部官员,着他们赶紧选定黄道吉日,分拨事项,倒把手冢晾在一边闲着发慌。龙雅和龙马也赶来贺喜。刚进门,便听见礼部官员向菜菜子询问婚礼该用何种皇家礼制、大小规模。菜菜子刚要答,抬眼见龙雅进来,便不好说。那官员也不知趣,只当菜菜子不懂,摇头晃脑道:“若依我国常制,该用王侯之礼才是。”龙雅刚巧听见,便斥道:“胡说什么!王兄是我国股肱栋梁,又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岂能与一般王侯并论?此次大婚,得用皇子之仪。姐姐,你说是不是。” 
                  菜菜子本就是这个意思,没料龙雅先说了出来,正好顺水推舟道:“正是。你们便当是皇子大婚一般操办,若有一丝怠慢,便小心头顶乌纱!”手冢皱眉道:“菜菜子,龙雅,这样不妥。不用为我坏了宗家礼法。”龙马早在一边笑道:“王兄何必在意。王兄日夜为国操劳,也是时候省些心力。这些不过表面文章,都是应得的。”菜菜子也道:“我叫你一发都交给我,那便什么也不用你忙。你只管现在练出好酒量来,别在大礼那天被灌得不知南北,冷落了新娘儿才是。” 
                  手冢拗不过他们三个,最后只得一边坐了,看他们三人在眼前忙做一堆,眼前浮现小时候四人一起玩耍的情景来。不小心打碎了贵重的花瓶,菜菜子还割伤了手,坐在地上嘤嘤地哭,龙马那时还太小,只掰了根树枝一本正经地挖地,龙雅幸灾乐祸地绕着他们转,将碎片踢得到处都是,自己则装模做样地数落着他们,只可惜没人听。 
                  什么时候我们成了这样了,说一句话肠子里都要绕三个圈儿,笑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在哭,身不由己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竟然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心底清楚得很,按青国成例,王侯成年后都该回到自己封地去,不能再滞留青春干预朝政。之所以能留到今日,一来是皇上心眼里欣赏,有意将他留在身边做左右手;二来是变故丛生,中央不能无人主持;三则是他也的确没有大婚。但一旦大婚,成家立业,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留在青春了,该去经营自己的封地家业是正经。龙雅龙马也定是认定了这一点,才会如此热心,想籍此将他手中权力转嫁到自己身上,好在皇位争夺中稳占上风罢。就连如此为他考虑的菜菜子,也难免不是顾及这一节才如此帮他。真真假假,早在三年前他便分辨不清。 
                  有道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如今“兼济天下”眼看着是做不到了,菜菜子求他,龙雅逼他,龙马暗示他,只要他独善其身便好。他叹息着心道,殊不知我现在便有心一生酒间花前老,那个想他作陪的人却也不在了——不,从一开始他便不在,花是罂粟,酒是鸠毒。 
                  好罢,我便放手。 
                  也只得放手。 



                  “……不二,……不二——你在听我说么?” 
                  “……哎,抱歉,”不二回过神来,略有些尴尬地一笑,“有些走神了,你说什么?” 
                  幸村呷了一口茶道:“……我有些想回青国看看。” 
                  不二想一想,叹气笑道:“还是别回去的好。” 
                  来到立海国,倏忽也数月过去了。这里地处极南,天气燥热,才至暮春便似中原炎夏一般。不二幸村两人都不是立海官员,闲散无事,更在屋里呆不住,整日里都在国都海陵闲逛,有时还跑去周边小镇玩耍,也不事先知会,害得常有大批官员领着禁军气势汹汹地来找他们。不二起先还怪道他们为何如此紧张,自己既有把柄在他们手中,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远的。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自作多情了,周围人担心紧张的全是他身边这家伙,偏偏当事人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就喜欢看别人担心的神情似的,依旧我行我素屡教不改。 
                  


                  IP属地:北京24楼2007-06-15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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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二从不过问幸村私事,因而也不清楚他为何会身在立海、与真田究竟有何瓜葛,但从言语行为中也隐约看出一些端倪,因而揶揄道:“若你去了青国,有人再带着大批官员和禁军闯进人家地盘里面,可就好看了。” 
                    幸村微微笑道:“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的,算什么事。‘胡马依北风,越鸟朝南枝’,我也在这里腻了,想回去了。” 
                    不二听出他语气中凄凉坚决,反倒有些吃惊,试探问道:“你真决定了,不后悔么?” 
                    幸村一仰脖子,一杯冷茶灌下肚去。 
                    “我用了四年时间才决定下来——大概也没时间后悔了。” 
                    他倒在靠椅上,半阖着眼睛,手指在木桌上敲着寂寞的节奏。 
                     
                     不二侧过身子倚着酒肆阁窗,看街道上熙熙攘攘。叫卖声、吵闹声、讨价还价声,混杂一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亲切的世俗气息。街脚一名书贩在收拾摊子,他面前一叠叠刚印好的书,约莫还残着墨香味。他一面收拾一面吆喝,腔调里布满了浓而厚重的乡音,听不太懂,却咿呀宛转的有着韵味。不二饶有兴致地听着,没料到幸村突然站起来,扯着他便往街上奔去。 
                    “怎么了?”不二被他拖得够戗,勉强问道。 
                    “没听见么?”幸村笑道,“刚刚那书贩不是吆喝着么,新的小报到了,这可是稀缺货,最不易得的,官府也禁止买卖。若不赶紧,可就没有了哩!” 
                    他一面说,脚下也不停,话刚说完,早来到书贩跟前,问道:“小报到了么?”那书贩道:“都到了,不知公子要哪一种。”不二心中暗奇,小报哪还有分种的?要知道小报专门记载乡俗新闻,好些都耸人视听,言传不实,如同小说一般,哪还有什么种类之分。幸村却立刻答道:“我要‘青’的,有么?”那书贩喜笑颜开,连声道:“有、有!公子您真有福气,这是今个才赶印出来的呢。早一天晚一天,都不巧。” 
                    幸村取了一本,付了钱,竟比平日里的小报贵上一注。不二一把扯过笑道:“我也看看是什么小报,如此金贵。”翻开书封,才看了题头,便大吃一惊道:“这哪里是什么小报?!分明是青国邸报!立海集市上,怎么会有青国官报贩卖?”幸村笑道:“何止青国,你若要看冰国的,也一样有。立海地处方外,又有许多各国移民,自然会想知道各国消息,因而不惜重金从各国官员那里买来只能官员阅读的邸报翻印,又有什么奇怪。”说着将邸报抢回,笑道:“我花好些钱买来的,你要看时,先付银子来。” 
                    不二失笑,只得央道:“今个不巧没有带银子,先赊着如何?”幸村压根懒得理他,只顾一头埋进书里,连连挥手道:“不成、不成!本店概不赊欠。”不二恼起来,抬手便捏他胳膊上的曲池穴,幸村灵巧一让,将手中邸报擦向不二脑门上的神庭穴。不二低头避开,单指去点他腰间门京穴。幸村呵呵一笑,擦着他手指险险滑开,免不得抽出一只手来挡住不二,直捣他手腕太渊穴。不二双手一翻逼开攻势,到底是多一只手的空闲,便来抓幸村读得津津有味的邸报。幸村无法,只得节节退后,视线却仍不愿离开手中书报,口中嚷道:“好啦好啦!别恼我,正看一篇紧要的呢!你认得青国的攸王爷罢……看这里,有趣的很,他七月初便要大婚了!” 
                    不二差几寸就要抓到邸报的手僵在空中。 
                    “你来看!”幸村这下倒不要他付钱了,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将那消息送到不二眼下,指着那行行再清晰明了不过的字,一面笑道,“真是有趣的很,这权倾朝野的王爷真的甘心退出纷争了么?我本来还以为他也有夺位的心思,才一直想方设法留在青春的。谁料他竟然这个节骨眼上大婚……当然也难保不是被逼无奈。这下局势更不明朗了,初夏的青国王侯婚典,定有一场热闹大戏看!” 
                    这些话语不二一句也没听进。他看着那行行文字,手脚都冰凉了,世界轰然一片。 
                    他慢慢合上邸报,半晌沉默无语。幸村这才发觉不对,又是诧异又是担心地望着他,连声问道:“不二?不二?你怎么了?”换来他凄然一笑,任风吹乱满头褐发。 
                    他道:“幸村,不要笑我。” 
                    语音未落,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攸王大婚的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那是在立海的朝堂上,由真田口中说出来的。不二略微庆幸自己先一步见着了邸报,不至于在君前失仪。群臣们议论纷纷,一个道:“攸王这次好大的排场,听说用的是皇子之仪,看来也是有野心的,不得不早做提防。”另一个道:“青国王侯成年后都必须回自己领地,不得干预青春朝政。这样看来,他是打算坐山观虎斗了。”再一个道:“若真如此,他为何不选一门更有势力的做丈人?眼下选的不过是一儒生门第,虽有名望,却无权势的。”又一个道:“他被逼迫也未可知,青国二皇子可是有名了的心狠手辣的人物。”真田挥手制止了他们不休争论,开口道:“不管是哪种猜测,青国政局变换更迭都是必然。我们正好籍婚典契机探察一番,扶植协助最有可能坐上龙椅的那位,那时再夺山吹定然便宜。”众人都不再议。真田于是唤道:“仁王,你便做使节,前去贺仪。”仁王跪应了。真田想一想又道:“燕王,这次也要劳你走一趟。”不二没料到如此,微微讶异道:“陛下……不二曾与青国有颇深过节,此举恐怕不妥。”真田道:“无妨,你到过青春,又曾深入宫廷,对青国官员再清楚不过,正好可以便宜行事。若是担心被人认出,仁王的易容术天下无双,你也是见识过的。”不二心下仍是踌躇,但也不好当面忤了真田,只得暂且道:“还容在下仔细思量之后,再复陛下为好。”


                    IP属地:北京25楼2007-06-15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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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村一直望着他,就连和仁王说话时也没离开过。开始那眼神里还多是重逢欣喜,渐渐地却仿佛不敢相信似的透出震惊的苦痛来。他脸色愈发灰白,整个人就雕塑似的僵在那里。 

                      有个小厮凑到英二耳边说了几句,英二皱了半天眉头,终究只得允了,对同桌客人不情愿地一拱手道:“无奈有些公事,先走一步了。”大家都一发哄起来道:“才输了就想走?再罚一杯才成!”英二推了半晌推不掉,又怕那边误了事,只得骂骂咧咧拣一杯喝了,又对手冢请了告退,这才一把扯过大石,风风火火地离了筵。 

                      幸村腾地站起身来,撞得椅子歪到一边。他对不二和仁王低声匆匆道一句:“晚上莫要寻我,你们自去歇息就好。”又嘱咐不二一句:“回去时慢些,小心摔着了。”说罢也不辞席转身就走,直追那两人出门去。 
                       
                      不二此时吃得醉了七分,因而没留意幸村一直所望何人,见他匆匆追去,心下虽奇,当着仁王和众多宾客的面也不好相询。不二自感许久没有醉到如此地步,只觉得头重脚轻一片混沌,心知不妙,因而仗着仅存的几分清醒起身更衣,顺道在厅外环廊里吹些冷风,本是想消了那些不知愁苦的逍遥自在,可被冷风一吹虽说是少了一些,却不见清醒,反倒更觉得头痛欲裂了。 
                      他跌跌撞撞地歪着步子,靠着扶栏缓着劲儿。环廊外面便是庭院。天已热起来了,虫声螽螽地鸣叫着,呕哑啁哳连成一气,吵得人心烦。他歇了好长时候,一口一口地吐着夏日里灼热的温度,刚要想些事情,便觉得自己快接不上气。 
                      不二偏过头转了转酸麻的脖梗,这才发现环廊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仿佛也喝多了似的难过地弓着身子扶着栏杆,将额头贴在冰凉的廊柱上。不二笑着勾起嘴角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觉着就像在打量自己的影子,心道果然酒醉了时候是没什么潇洒风度可言的。那人歇了一会,转脸也看见不二,突然挣起身子向他走来。谁料走的急了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不二哪容得细想,赶紧上前两步想将他扶住,一时忘了自己也是醉乡客,被那人重量一带哪里还稳的住身子,只觉得脚下猛地一晃,两人一齐跌跪在地上。 
                      不二还记得去掸衣裳上的泥土灰尘,抓着窗台站起身来,揉着估摸摔得不轻的膝盖,一时间倒不觉得痛,只笑个不住。他见那人还没站起来,于是将手又递给他道:“这次抓稳了,我扶着窗台呢,包准不再跌了!”说罢又笑。那人抬起头只望着不二的眼,却不去握他那只手。不二被他看得有些奇怪,这才就着窗台里透出的灯光依稀辨别那人的面庞,待看清时,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头顶灌下,连脸上的笑容也被冻住,渐渐隐没下去。他慢慢地抽回手,努力挺起身子,却又不由自主地退开一步。 
                      额头生疼的,刚刚跌跪在地上的双膝生疼的,往后退开时落在地上的脚掌也生疼的。 
                      连说出的话都是生疼的。 
                      “……攸王爷,您怎么在这里?席上大伙儿还等您呢。您等着,我去叫侍女来。” 
                      他转身想赶紧走开,没防备手被一把抓过紧攥住了,偏传来的只有痛楚没有温度。不二只觉得心口一阵痉挛,他不敢回头再看那双眼睛,他怕被那眼神再一望,那便是穿了心、腐了骨、蚀了魂,恨不能将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给他,哪怕隔天便死了,也再不堪受这翻覆熬煎。 
                      “王爷,莫如此,我去给您盛点醒酒汤吧……我们外客手脏,不配来扶您的。” 
                      然而那只手攥得愈发紧了;不二不敢看他,只听他有些犹豫着开口,语气急切的,却又仿佛


                      IP属地:北京34楼2007-06-15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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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雅半支起身子,就着微光有些诧异地看见不二双肩上两条狰狞的伤疤。左肩上一条细而纵深,习武之人一见就知是刀伤,也亏那刀口干净利落,才不致于留下残疾。他想得一想,便猜到该是当年比嘉众高手侵入宫中之时,他追去阻挡,被刺客砍伤时留下的。但另一边呢?仿佛生生割去一块皮肉似的好大一块,看新旧程度倒和那刀伤差不多。不由得问道:“这右肩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二闻言浑身猛地一震,挣起身来,终是再不说一句话。 


                        日里接连应酬让手冢觉得有些乏了,走进书房,想随手取一卷书读。新娶的夫人跟在他身边,毕竟是大家闺秀,也略微识几个字,看那书桌上铺的宣纸上有几行练笔,便走去看,掩口低声笑道:“王爷一手好字哪!”因而随口念道:“高烛泪尽……恨烟轻,一场相逢一场离。争如此生不再见,雾成氤氲蜡作泥。……原来王爷会作诗的么?” 
                        手冢本只是随意地应着,听到这一句时突然脸上变了颜色,劈手夺过她手中宣纸,行行读遍,终是强抑不住双手颤抖,夺门而出直奔到街上,可饶是目眦尽裂,哪里还看的见那魂牵梦萦的影子? 
                        他攥着手中那薄薄的纸张痛苦地从喉头吼出声来,倒撞向漆红的大门边。新夫人被吓得傻了,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想去扶他,又不敢,只担惊受怕地看着他,眼泪儿断了线珠子似的滚个不停。 

                        那薄薄纸张被他攥成一团揉在心口,再看不清上面字迹。 


                        第二卷第五回 争如不见 完 

                        注1:日落后二刻——古时结婚迎亲的规定时刻,古人称此刻为“昏时”,也就是结婚一词的由来。这个习俗据说是从“抢亲”里延续下来的,趁着天黑才能抢亲么。当然到了近代就几乎不沿用这个规矩了。“一刻”与今天的一刻时间很近,古代把一天分为一百刻,现代则是九十六刻。


                        IP属地:北京37楼2007-06-15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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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要看我那时就在天下人眼前手刃了仇人,把他首级提去祭祖告灵么?!你那么想看,你自己动手啊!!” 
                          众人连带龙雅都没有见过手冢发这么大火的模样,一时懵了,该劝的被吓缩了手,该拉的停了步子,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凝滞了半晌,龙雅才抹去摔破嘴唇流出的血,狠狠啐一口在地上。 
                          “我好象,自小就爱和你争同一样东西似的。”他缓缓地、有些轻蔑地说道,像是自语,又偏偏给手冢听到,“娘总是夸你懂事又冷静,又爱读书。本来我和娘俩日子过的好好的,你一来,把我什么都搅乱了。我不想连娘也被你抢走,才拼命读书练剑。后来呢,娘把‘夏殇’也给了你!我那么想要,她却连碰也不让我碰一下子。可你竟然又那么轻易便送人了!——可笑的是这次又一样了!我本想说:‘我不和你抢!’我让给你还不成么?!是你不懂得珍惜,所以我要夺回来!” 
                          手冢从他那漆黑的眸子里看不见半分玩笑的色彩,不由得惊道:“龙雅你说什么疯话!你不是不知道他是谁、做过什么事情!——况且他这次以立海的身份过来,还不定要再设下什么圈套计谋,莫要再和他接近了!” 
                          龙雅大笑道:“你怕了!你在怕我么?怕我吃了他?可现在怕,却也晚了!”顿一顿,又道:“亦或你是在怕他?可我是不怕的!有一天等我有了这天下,我能给他一切;他自然会来我这里!” 
                          手冢听得一口气淤在胸口,不禁脱口打断他的话:“别一厢情愿地疯傻!你不曾懂他!”龙雅闻言倒竖双眉,也朝他吼道:“那你懂他!你懂的他好啊,那么聪明的人竟会醉得把我认做了你,对我说‘脖子上抹一道红还快些子,要杀要剐随便罢’?!——你还不如不懂他!” 
                          手冢一下子梗住了,眼中隐约流露出惨然的神情来;龙雅瞥他一眼,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翻身上马。 
                          “到头来你不还是一无所有。——白费了娘当年给你那柄‘夏殇’的心思。” 
                          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龙雅便恨恨地一甩马鞭,沿着来路飞驰而去。 
                          “龙雅!”手冢在他身后叫道。可远去的身影决然得没有半分停留,就在扬起的滚滚黄沙中渐渐湮没。 
                           
                          菜菜子有些怅然地拾掇着并不杂乱的桌子,想她以后可就不那么容易见到国光了,就算见着,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如往常一般亲密无间。不过她心头一块石头也同时落了地,因为至少国光不用再见着这些丑恶又无休止的争斗,不用再替他们焦头烂额,不用见着自相残杀时的景象了。她仍要担心的是龙马,因而每天总派人去问些情况。可龙马却仿佛和她生疏了似的,都在自己的府厅内,也不怎么往她这里来。菜菜子也不在意,心想总有一天龙马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一面暗中派心腹下去,以龙马的名义在各处打点关节。又特意嘱咐了几名朝中倾向她的权臣,时不时地明里暗里照管龙马,不教他在龙雅那里吃亏。歇了一会,又想到手冢交还了禁军军权,还不定父皇会给谁统管,免不得还得挑个时间去问安,看能不能揽在龙马头上。又匆忙地记起现在交由龙马实行的事务仿佛多了一些,赶紧又取出卷宗查看,心里寻思着免不了要揽几门搁在自己身上,这样他手头空着,父皇才有可能委以如此重任。一时间里又想着干脆自己表明了立场,只一心帮忙龙马不是更好么;遽而独自摇头否决了。若自己退出,龙雅没了掣肘,反而会一力对付龙马,倒给龙马太大压力了,——他毕竟是孩


                          IP属地:北京39楼2007-06-15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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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倒该是自己现在应该将龙雅逼紧些,也夺些权力来——反正到最后不都是一并交给龙马的么,怎样取得都一样吧。 
                            她如此暗暗下了决定,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龙马登基即位时的宏伟景象,心中一阵满足。贴身使婢风儿便道:“殿下,公事若完了也该歇了,天不早了。”她疲倦地点一点头,却听得外面有禀告声传来:“殿下,有礼单送到。” 
                            “这个时候?”菜菜子诧异地看了看黑成一团的天,没片刻便猜到送礼的是谁,掩不住满心欢喜连声道:“是英二送的罢!真是的,怎么不教将军进来见我?” 
                            那禀告的人赶紧道:“菊丸大人尚在外地,并来不及回,晓得公主最近乏累,因而差人带些特产东西回来给公主解闷儿的。” 
                            菜菜子听了,脸上那欢欣登时去了一大半,有些恹恹地道:“晓得了。赏了运送的,一会将礼品拿进屋里就是。”说着从掌事人手里接过了礼单,才看一眼,便再绷不住脸,又笑着喊回那掌事的道:“赶紧将礼物替我拿来!快些!” 
                            风儿凑上来笑道:“殿下看了什么,怎么怪开心的!”就凑过来瞧。菜菜子笑道:“你都看这家伙送了什么!我也伏了他了!”将单子凑到风儿眼下。风儿瞧了,也笑个不住。只见那上面写道: 

                            新摘野花九枝 
                            野草三把 
                            未化蚕蛹七个 
                            并草市购得手铃一串 剪纸若干 
                            聊奉殿下 以供赏玩 

                            附:臣本欲购糖串一根寄回,奈何该物太易折断,不便运送,再者天气暑热,糖丝易化,故不得行,实为深憾。 

                            文渊阁学士、内阁翰林、领风雷营印、右将军菊丸英二谨呈 
                             
                             
                            菜菜子先前还没看到附注的那一行小字,直到风儿指着时才看见了,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时下人也将那礼品盒子送到菜菜子面前。菜菜子连忙拆开看了,果然先看见一束野花,都还没谢,正开的灿烂,五彩缤纷。连忙递给风儿道:“快去插了来,将我桌上那束牡丹换了。”这下倒换风儿不乐意了,嘟囔着嘴道:“殿下,怎么说牡丹也比这个强些!”菜菜子笑道:“你不懂,我便爱这个。”说着微红了脸,赶紧低头看那盒子,又果真从里面拣出七个蚕蛹来。怪道是现在已是初夏,早过了蚕蛹的蜕蛹期,却也并没有破茧而出,想是死了的蛹,供人赏玩用的。难得的是这七个蚕蛹竟不偏不倚是七种不同的颜色,从粉到红到雪白甚至纯金色,光亮鲜明,拿在手里比最上等的珍珠也要美些。菜菜子把玩了好一会,又命风儿取玉露盘来装了,摆在厅上。接着从盒子里又拿出了两幅精美的剪纸,都是民间招福纳财用的,真个与皇宫风味不同。接着再往那盒子里看,果然用带着点野外阳光香气的野草铺了盒底,上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串金色的小手铃儿。 
                            菜菜子一时怔在那里,许久才拿起那串小铃儿细细摩挲着。那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并不难买,可也要有这份心才行。她想起自己曾经闲着时候给英二说起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弄丢了一串金色小手铃儿,难过了好几天。她并不喜欢给别人说自己的事,可怪就怪英二嘴皮子太溜,什么好玩的有趣的事都能信手拈来说得活灵活现,惹得她眼红,也免不得搬些陈年旧事说一说,挣个脸面,本也没怎么当一回事。可英二听了,却当即笑道:“那有什么希奇!丢了一串手铃儿,我闲暇了买给你。”菜菜子那时只当他顽笑,便道:“也不值什么的,要你买。就算有了,现在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手脚上绑串铃儿么?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不过说一说,博个开心便好。”英二却瞪着眼睛道:“就绑串手铃儿,看谁笑你!”…… 
                            那故事说了有一些时候了,连自己都忘在一边,难为他还记得。菜菜子心里暖得发烫,并脸上也烧起来。风儿看在眼里,偷偷地笑,一面扯过灼儿来悄声道:“殿下喜欢将军的紧哩!把个野花草当宝贝似的,连牡丹珍珠都搁起了。”灼儿笑道:“你真钝!公主的心思,我可年前便看出来了;我瞅着将军也是对她有意的。只是当年许过愿心,此生不嫁,若反了誓言,要遭报应的。再说公主她总爱装个要强的模样,这可怎处呢?”说着又皱起眉头来。风儿道:“公主龙凤之躯,誓言什么的又怎做得准。只要将军开口,包准她欢喜得什么也忘了。若再让二殿下三殿下从中施点压力促成,半推半就的,早晚成了这门好事。”灼儿听了,跳起来去捏风儿的脸,连声笑道:“臊不臊!你定是自己看中将军了,想殿下过门你做个陪嫁的!好打算!”风儿也不饶人,反手打回去,笑道:“还说我!这是你自己的心思吧!也不知将军一来,是谁赶紧从我手里抢了茶盘端去的?”两人闹了好一阵,总算又安定下来计议道:“公主面皮薄的很,这事还得先瞒着她。二殿下向来跟她针尖麦芒的,怕不肯帮忙,我们还是先告诉了三殿下去。公主平日里最疼她这弟弟了,肯定说得通。我们好歹算是公主房里人,不便径自去将军那里提这事情,只好再拜托三殿下去说。” 
                            


                            IP属地:北京40楼2007-06-15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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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二嘴里叼着炒糖豆子,刚出炉的烧饼烫着手,不得不在两手间来回转着。看见大石匆匆赶来,埋怨似的将烧饼扔给他,赶紧咽下糖豆子,将烫得生疼的手贴到一边冰凉的石头上。 
                              “英二。……嘶,好烫!……你还吃!” 
                              英二白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热腾腾的臭豆腐。 
                              大石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继续将烧饼在两手之间来回传着,一面道:“油太重了,这天吃不好。要水么?我刚刚见着那边有口井。” 
                              英二跳起来一面嚼一面含糊着道:“早说!”就要往井那里去。大石一把扯住了笑道:“满手油的,别脏了人家的提绳。我去舀给你,坐着罢。” 
                              英二开心一笑,点点头装模做样地咕哝道:“好人!多福多寿,一生平安!”大石闻言,微微侧身笑道:“我能出什么事?你平安就好了。” 
                              英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低下头吞下一大块臭豆腐。 
                               
                               
                              “听传信的人说,你又叫他们送些奇怪的物事给殿下了?”大石将水装在半个葫芦瓢里递给英二,同时问道。英二早已吃得满嘴油光,赶紧接过先喝了一大口,才辩白道:“什么‘奇怪的物事’?都是从草市上买的好东西,宫里没有哩。现在王爷不在青春了,三殿下跟她又貌合神离的,不是怕她心里难过么。大家都盯着她看,说她跟伦娘娘最像了,其实才不是。她跟我二姐姐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啊呀,我不是说相貌,是性子。我小时候,二姐便成天担惊受怕的,一会不准我习武,一会不要我念书;若能在家里陪她一会子说话,便开心得要飞到天上去。当时我只觉得她烦;后来才渐渐明白了。大哥早就被赶出家门,父亲又早辞世了,若我也走了,她将来指望谁去呢?菜菜子的烦恼,我虽不很明白,但怕是不比这小罢。” 
                              大石舒心地看着他道:“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英二挤着眼睛笑道:“难为从你嘴里听到夸奖我的话,这小半块烧饼便打赏了!”将自己咬了大半的烧饼塞进大石手里。大石也学英二那装模做样的模样,像金元宝似的捧着,拱手一本正经地道:“哎呀,怎担当的起!——谢将军!”英二笑得几乎要照着他脑袋就来一拳,大石偏着头躲了开去,也不避讳,就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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