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啮接过那幅画,卷好握在手中。他不大擅长应对离别的时刻,每次和小未婚妻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自顾自地离开,现在这个三等舱乘客反而让他如此谨慎,确实令人难以想象。
槙岛却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回身消失在狡啮的视线中。有人在甲板上放肆地哄闹着,喧哗代替了海浪的咆哮。夜是属于每一个人的,虽然并不公平。
当一方在温暖舒适的房间里听着唱片看烫金的书页,另一方却缩在拥挤潮湿而又肮脏的角落里为明天的生计发愁。
这世界上本没有什么公平,包括那你情我愿的爱情。
狡啮一直等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夜色里才准备转身离开,这时他突然看到了地上一根断掉的绳子,串着一片象牙,大约是滑落的项链。狡啮认出那是槙岛的东西,便捡起来打算还给他。
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将画铺平放在一边,观察起那项链来。那是上了一些年月的东西,岁月在光洁的象牙表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不过看得出来主人非常喜欢并经常擦拭它。
狡啮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和他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说不定直到达终点都不会再遇见。他的理智告诉他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但他的内心却充斥着一种冲动——去找到他。
没有人是浮士德,有狡猾的恶魔与你签订条约,于是过去的岁月不会复返,一切都没有重来的可能。
他起身走出房间,朝三等舱所在的区域走去,他知道三等舱的范围很大,他或许不可能找到,但是他还是要去一试。他并不在意他的小未婚妻已经一整天没有找到他了。
三等舱如传闻中一样混乱而又拥挤。他光鲜亮丽的服饰几乎与之格格不入。他灰色的双眼搜索着每一个角落,去寻找一抹白色。
三等舱休息室里传出了阵阵叫好声与大笑声。狡啮没有看热闹的习惯,但只是下意识的一眼,却刚好看见了一个纤细的男子把另一个牛一样的人过肩摔。
是槙岛圣护。
狡啮穿过重重的人潮向他靠近,他抬起头,刚好看到了来次的狡啮。
「先生,是什么让你上这儿来的?」
「我猜是上帝的指引。」他抬手给他看了看那项链,「你的吧。」
槙岛的脸色变了又边,最终点点头,「把他还给我。」
「可以,但是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么?」狡啮指着地上仍没爬起来的人。
「我想要那个。」槙岛将视线投向一边放着的葡萄酒,「他有两瓶,我只要一瓶,但他要买三千,我可买不起。」
「所以三局两胜,这很公平。」那个男人说,「第一局是你赢了,但你不要指望这一次我还会掉以轻心。」
「对比你们俩的身材,比武未免太不公平。」狡啮说,「不如我们换一个吧。」
「那你说比什么?」
「不是他,是我,我和你比赌。」
赌对于这里的人无疑是一个诱惑,那人眼中果然露出贪婪的光芒,「赌什么?」
「21点。」
狡啮接过旁边递来的一副全新的扑克牌,「一局定胜负。」他开始洗牌,「谁当庄家?」
「你吧。」
狡啮把洗好的牌放在两人面前,给了自己两张并发给对方两张,然后游戏正式开始。
狡啮翻过一张牌,是黑桃10。
「真是危险的牌面。」旁边一人嘀咕道。
对方翻开两张牌,分别是红心2和方片k,「哦可恶。」他说,又要了一张,是梅花8。「哦,小子,我是20点,我赢定了。」
狡啮微笑了一下,翻开自己的暗牌,是黑桃ACE。「blackjack,你输了。」
游戏结束。那人灰溜溜地递给他们其中一瓶。槙岛问他为什么刚好抽到那张,狡啮说,「牌是我洗的,我当然记得。」
槙岛无奈地看了看狡啮,「这简直比我和他打架还要阴险。」
「顺便说一句,如果他再要一张,就会是ace了。」
「在20点还要牌,恐怕连你也干不出来吧。」
两人相视一笑,准备离开。这时休息室里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鼓点,一个长得俊美的女孩子迈着矫健的舞步走向中央,大家都应和起来,酒商开了另一瓶葡萄酒与朋友分享,原来这些卑微渺小的人中,也有如此欢乐的时刻。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展开舞步向女孩靠近,一个纤细柔软的腰肢诉说着诱惑,另一个充满英雄主义让人难以拒绝,两人斗着斗着又试探起拳脚,架势拉开的时候比舞蹈更好看。
碰撞中,两人不小心碰倒了剩下的红酒,虽然狡啮动作很快地将它扶起但是还是不能挽回那醇美浓香的红酒洒了一半的事实。
主人暴跳如雷,槙岛只是一愣,便喊了一句,「跑!」
两人牵着手跑起来,不忘了带上战利品。人潮汹涌的走道几乎将他们分散,但紧牵的手又牢牢把对方留在身边。他们冲进停放汽车的地方,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狡啮把槙岛拉进一辆老爷车,两人停下来喘气。
「这不安全。」
「这是我的车。」狡啮说。
「呵呵。」槙岛因为两人说话的驴头不对马嘴笑了起来,接着狡啮也笑了。
车厢内很狭小,两个人的身体几乎重叠在一起。
狡啮突然朝对方的唇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