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啊!
虽然覆了厚厚的粉,上了浓重的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抱着长琴的,就是蝴蝶姬。本想来这里忘记这个人,可是巧合一再把她往他的心里刻!躲都躲不过!
工藤新一慌慌张张地从衣袖中找寻他本以为肯定用不上的牌子,递给一旁的小童,舌头半打结地嘱咐小童把牌子交予方离去的乐姬。
在工藤新一惴惴不安地又赏了三曲之后,终于等来了小童的回话。
[公子,随我来。]
七弯八拐后,进了一间阁子,装饰简单而雅致,工藤新一暗暗赞叹布置者的品味。
小童朝工藤新一福了福身,然后就离去了。不一会,一个女子从纱织的帘幕后方出来,面无表情,正是她!
此时蝴蝶姬已经卸了妆,她没有按一般的礼仪那般低头出来,平视前方,平淡和疏离中隐隐藏着倨傲。
两人对视着,她也不行礼,工藤新一有点尴尬,正要行礼,却听见她冷冰冰却无比悦耳的声音响起。
[工藤少主何时这么客气了?]
听得工藤新一愣了神,正想着该怎么回她,又听到她开口。
[坐。]
落了座,蝴蝶姬用娴熟的手法为他上了茶。才第一道的过水,就已经能够闻到淡淡的馨香。大概是花茶吧,工藤新一想。
茶送到他手里,一看,白色纤长的花瓣,工藤新一认得那是茉莉花。
[工藤少主点错了人么?]
工藤新一摇头,正是冲着她去的,怎么会是点错了人呢?若不是她才真的叫点错了。
[你是这里人?]
晃着杯子,看着杯中的花瓣一荡一荡地,工藤新一轻轻地问到。
[对。粗俗的叫法,我就是这里的头牌,所以才能顶着蝴蝶姬这么大个名号啊!]
工藤新一抬头,看见她带了一点点的笑意,就如杯中的茉莉,从来不会盛大的开放,可是同样有醉人的香味一样,她就那么一点点的笑意就很美很美了,似乎不能承载更多一样……
[明日可以邀你去游城么?]
[呵,竟邀我呢!]
被她这么一讽刺,工藤新一的脸烧了起来——也是啊,之前冷冰冰地拒绝人家的可不是自己么?现在这样算是讨好还是挽回又或是别的什么呢?!
[那个,对不起……]
工藤新一讪讪地说,要起身。还是离开吧……
[愿意去,我愿意去。]
起了一半的身体又坐回去,工藤新一定定地看着她。抿嘴一笑,不带任何嘲讽地笑,她又说道。
[不过带我出去,可是要向老板付钱的,因为我要请假啊!]
[好!这不是问题!明日一早我就来候你!啊,你也不必特意早起,我会等的!我现在去跟老板说!你早些休息!]
语无伦次不说,工藤新一还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外带不正不歪了作了几礼——真是昏了头了!
蝴蝶姬唇角的笑容随着他隐没在门廊的身影一起隐没,看着那杯中,因他剧烈的动作还在打转的茉莉花,出神。忽而轻叹一气,抬手拔下头上的梳簪,任茶色的长发如瀑布一样垂落下来。
这时候,纱帘后头响起脚步声,走出来一个有着银色长发的男人,凛冽的线条带着犀利的眼神也难以掩盖的阴柔——这个男人美得太过妖冶!
[见到我来,竟然连琴不离手的样子都懒得做!志保,是不是我对你太过放纵?!嗯?]
男人在蝴蝶姬身后的半步处停下,缓缓地低下身,伸长手臂,从她的肩滑过,环住她线条优美的白皙脖颈。
[我不知道你要来……]
如叹息一般地回答,蝴蝶姬轻轻地拨开他的手臂,拢了拢头发,起身去端工藤新一余下的那杯茶,手还未触及到杯沿,一只白玉一样没有血色的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快速地夺走。
[琴……]蝴蝶姬无奈回首,[你这是做什么……]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称谓,我以为你忘了才一直不叫我呢!这杯茶你该不会是要收起来藏着吧,还是要自己偷偷喝掉?!]
蝴蝶姬无视掉他无理取闹的动作和语气,绕过他,向后屋走去,当她的身影隐入帘子后,一声无奈的幽叹从后头传来。
[既然你这么热心,就把收拾的活计叫给你了……]
叫琴的男人把杯子一撩,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闪入帘子,追随蝴蝶姬而去。
后屋比前屋更简洁,除了非有不可的东西,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了。
也不避嫌,就这么当着琴的面,蝴蝶姬褪下外衣,只剩的白色里衣在琴火辣辣的视线下薄得可以忽略不计。琴尴尬地去取了那把长琴,抱在怀里闲闲地拨,略带不满地嘟哝。
[怎么这样,毫不检点……]
这话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被蝴蝶姬听入耳中。
[在你面前有必要么?]她嗤笑似的答他。
换好睡衣,她随手挽了个发髻,走到他面前,从他手中夺过琴,信手奏起了曲子。这没有名字的曲子啊,那么悦耳动听,没有歌姬的吟唱,却能听见蝴蝶在曲子流淌出的花海中飞舞,就像这蝶城一样。
一曲终了,两人都收了闲散的表情。
蝴蝶姬慢吞吞地过去挂琴,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弦,目光痴缠地看着,却不知她眼中看到的是什么。
[这次又是谁呢?]
[赤井秀一。]
心里咯噔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加了力道,皮很轻易就被弦划破了——原来她这样脆弱呢!即使有时间和经历留下的那么多茧,却终究保护不了她的脆弱……
[即使明美姐姐走了,你也还是不能介怀是么?即使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也还是不够……]
她没有回头,怕回头看见他眼睛里的杀气腾腾的恨意。
[他怀着欺骗的心思,做再多也不能弥补!记住,你只有三天,今晚他已经到了这里,明天他会去找工藤少主!]
话的余音似乎还在屋子里,而她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怎么办……还能如何,他是这样强大的人,难道有力量违背么?
逢场作戏的温柔一次又一次尖锐地讽刺她。她不傻,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迷恋上他,她成为唯一一个,不是因为迷恋这个叫琴的男人而为他做事的。她是弱点太多,一抓一大把,她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只能被他玩弄,顺从地听他说爱她,说着带有强烈占有欲或是醋意的字字句句。比花钱买笑还恶心的游戏,在这个干净的蝶亭的红牌的屋子里,上演了多少次……
以前,她以为琴既然在意姐姐,自然不会为难姐姐在乎的人;现在,她懂得,他不是善良的人,所以这种推己及人的无聊想法琴是绝不会产生的。想起琴总是拉着姐姐问东问西的过去,蝴蝶姬唏嘘不已——日子就是这么快地过着,不等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