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一个卑劣的人生（小说）

胡子男哭丧着脸，没有吱声。
“谁说完了？”樊明突然又喊了一声。所有人一愣，停住了笑，然后盯着樊明。
樊明缓缓的从背后拔出了枪，我注意到魏老二似乎抖了一下想躲，但是很快镇定的站在哪里，喊着“行啊，打死我试试！！”我靠，鱼死网破？难道樊明忘了没子弹吗？
樊明摸了摸手枪，然后出人意料的扔给了魏老二！！
魏老二吓了一跳，叫了一声才接住，然后不知所措的看着身边的人，然后恶狠狠的问樊明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连累你的兄弟，我不是那么想搞大的人。今天咱俩玩。你不是牛逼吗？”樊明说。“现在该你了，牛逼，牛逼你打死我！”

这次是魏老二傻住了，哆嗦了一下，然后立刻又恢复到了凶神恶煞的模样冲了过来。枪直接顶在了樊明的太阳穴上，力气那叫一个大；我真害怕到时候樊明没有被子弹打死倒被枪管戳穿了脑袋。
“别顶，疼……”樊明的语气很虚弱，然后扶了扶椅子防止自己摔倒。“你不是要弄死我吗？”魏老二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尴尬，开枪？不开枪。
“行啊，你小子玩大是吧？我弄死你，进去几年出来了还是我！”魏老二咬牙切齿。
“无所谓。”樊明轻松的一塌糊涂。“你进去了，不可能出来。因为有人会随着你进去帮我在里面就把仇报了。”樊明说着指了指我。“他比我狠。”樊明说。

高抬我了，真的高抬我了。
不过，我现在知道我们的优势了：其中一个挂掉，另一个会复仇。
魏老二犹豫了很久，差不多5秒。但是依旧没有动静。打人砍人是一回事，但是杀人是另一回事；尤其是杀一个貌似不怕死的人，这更是一回事了。樊明就那么坐着，过了一会对胡子男说：“有烟吗？”
胡子男醒过味儿来，立刻拿了过来。樊明自顾自的点上，抽了一口，将烟气吐在了魏老二的脸上。魏老二眨了眨眼睛，然后看着樊明，手指头青筋暴露。
“你输了。”樊明一笑，将枪拿了下来。我看着对面的人，他们现在没有表现出来对于输的不服气；相反，我从他们眼中看到的是敬佩和恐惧。
“胡子算你狠，找到大神了。”魏老二恶狠狠的说，然后瞅了一眼樊明，重新走回桌子坐下了。“那我们谈谈吧，怎么分新华路这一片。”

樊明将枪插了回去，而我进了后院将兰抱了出来，走出门让胡子的人送走了她。胡子现在意气风发的坐在了最前面，开始商量两拨人怎么鱼肉百姓。
我听着他们的话，慢慢咂摸出了门道。原来这里靠近火车站，外地人很多，所以这边的馆子都很黑，专门的卖黑菜——一盘子炒土豆要55，这还是便宜的。外人眼红这一生意，想涉足进来分一杯羹，但是饭馆自己觉得实力够，就没打算让人接手。于是每天都有好几拨人会来这里寻衅滋事，三天两头的会动刀子砍人。乱世枭雄，没想到胡子最后竟然成了第一个进来的外人。
胡子想让人看着这一片地区，自己抽头一成就行。魏老二听了以后先是大喊“什么？一成？”然后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樊明在抚摸腰间——插着枪的位置，然后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行，但是你们就要顶着别的来踩街的人了。”

魏老二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摊子是一块肥肉，而自己迟早会守不住的；与其再去玩命的保护自己，还不如雇点人去拼命去打打杀杀；而钱，只要饭馆再黑点就可以了。炒土豆丝以后80一盘子不就什么都有了？
这些是否都是魏老二的考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魏老二答应的最大原因，是樊明一直抚摸枪的动作。这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其实樊明只是在摸自己开刀的伤口而已，仅此而已。
一个人一旦让人害怕，那么他做什么都会让人害怕。
我突然发现，我开始有点理解大琨子了。

胡子男千恩万谢的送我俩走出了饭馆，还一定要给我们一个红包。“都靠两位了以后。”胡子男说。
我忽然觉得我和樊明的江湖地位必然上升了不少，虽然有点扯淡，但是我们好像开始混出点模样来了。于是做了一点姿态，和胡子男留电话然后告别，上了出租。
我们没有回去看兰，因为我俩很害怕她会对我们吼叫——毕竟遇上这事了心情肯定不会特别好。现在我们的退路只有悠闲的回去医院，在哪里等待着兰消火。不同的是，这次我们有钱。我们知道在这个城市有钱就是爷，
所以这次回医院理直气壮，跟鬼子进村一样。
晚上我扶着樊明进了病房，看了他半天，然后忍不住说：“装的真他妈牛逼啊。”
樊明笑了，“我也是铤而走险，万一他开枪了，我们的名声就彻底臭了，这个城市我们就呆不下去了。”顿了顿，樊明继续说：“我在赌。”

“赌什么值得拿命去赌？”我笑了，然后抽上了烟。
“她叫李娜。”樊明说。
我琢磨了一会，哦，是说上午看见的那个丫头，护士，天使啥的。
“这么快就打听到了？”我抽烟，好笑的看着樊明。
“嗯，本事。所以我想，反正我也混不出样来，索性赌这么一次。”樊明得意的说。“要是成功了，我就得到追她的资格了；要是失败了，咱俩就被人弄死呗。”
我笑了两声，然后猛然觉得，不对啊，我吃亏了。赢了啥也得不到输了就没命了，樊明还真是没把我当外人。
张野猪又来看了樊明一次，脸上喜色不断。后来才知道是胡子又给医院塞钱了。
“帮个忙成不？”樊明摸着自己的肚子，和张野猪说：“让那个叫李娜的做我的看护。”

经历了下午的生死之后，我突然觉得生活怎么这么他妈的美好。
我和樊明互相看着，然后同时想起了昨天那个丑了吧唧的护士。
最后我给樊明出了一个主意：山不转水转，她不能来，那咱们就换病房！
樊明一听，觉得我的脑袋终于灵光闪现了，乐得屁颠屁颠的冲向住院处开始说自己的意愿：要去那个叫李娜的护士值班的地方。住院处听了樊明的要求后很为难，说不能把樊明转过去。
“草，为什么？看不起老子是吧！！！”樊明怒了，抓住了住院处里面办公人员的领子。
“大哥……别，别激动……李娜负责的是妇产区，你去不合适啊！！！”住院处的人很委屈。
樊明愣在那里，而我在旁边大笑。
“剖腹产吧你？”我指着樊明的刀疤，樊明尴尬得恨不得抽自己。

樊明彻底好了以后我们回了一趟云台歌舞厅。
现在那里一群群人高马大浑身纹身的混子已经能认出我和樊明的脸了，当我俩进去的时候，明显看到他们的谨慎和小心。估计这么多人要是一哄而上，我俩就死无全尸了；可是他们也不会弄明白为啥我们这么点人（具体说是2个）就敢来这里。
很简单，今天我和樊明是来这里办事的，办大事的，所以我们不希望更多的人跟着。
具体是什么事？我们来要钱。
其实说白了我们是来讨要前一阵被拖欠的工资……这件事总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吧？虽然丢人，但是毕竟这里也算是我们打工的第一个场所，虽然留下了许多不好的回忆。可以说，这是我们在这个城市的第一站。

里面的老板似乎不认得我们又似乎认得我们；总之我们找出了当时签的临时合同——说明黑社会也要正规啊——然后要求把两个月的工资给我们拿出来。
樊明现在的名声有点了，人们都说樊明是一个可以让任何人闭嘴的人，而且会是永远闭嘴。所以老板看了看
合同就给了我们钱。而且我估计是我俩一年的工资还要多。
“以后这里您也多担待。”老板看着我们真诚的说。
凯旋而归。

婷现在在家里每天都等着我们带饭回去，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婷也是第一个因为我们而被绑架的女人了，可见她也是我们的功臣。无奈的是，樊明的心思现在全部在护士的身上，对于婷的生活和现在的表现完全无视，对于胡子的邀请庆功也完全无视。每一天没有事——其实每一天我们都确实没有事——樊明都会拖着我去医院逛一逛，期待着能够跟小妹妹搭讪。
张野猪表现的很热情，经常问寒问暖的。我俩也心照不宣的接受着他的阿谀奉承。樊明现在行事作风已经开始像一个标准流氓了，比如上食堂打饭不排队，只为了跟在那个“李娜”的背后闻一闻发香。
“你恋爱了。”我跟樊明分析。
“估计是。”樊明说，脸上是初恋一样的色彩，虽然这不是初恋。
我有点茫然。
如果当初刘二他们抓走的是李娜，我们还有今天吗？
女人就意味着弱点。我深深的知道。
但是樊明，现在只会开心，而不会明白这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一个人的地位不是他自己决定，而是周围人一起决定，这个人是否为一个人上人。人命只有一条，所以才显得珍贵。
樊明和我现在的生命总算是有了一定的价值，起码不会死在街边而所有人都不闻不问；起码会有仇人冒着三十度的高温不辞辛苦的赶过来给我们俩的尸体淋小便，如果放狗叼尸体我也不会意外的。
有人恨你代表着有了生存的价值，樊明在当年很得意的这么告诉我。
“我们只是蚂蚁，而现在不过是成了大蚂蚁。”我一直告诉樊明这句话，一直一直。
遗憾的是，蚂蚁不会听我的这句话。

我和樊明出名之后并非一帆风顺。某一天的早晨樊明下楼去吃炸油条，正在等豆浆的节骨眼上不知道来了三个什么人，劈头盖脸的用手中的铁棍打了下来——樊明一边躲一边跑，最终用双手把油锅掀飞了过去。对方被烫到了，愣了愣掉头跑走；而樊明的双手已经重度烧伤。
在这个某一天的第二天下午，我陪着樊明去医院换药回来，一辆面包车突然的蹭着我的胳膊急刹车，将我挂倒在了地上并且打了好几个滚。车门一开下来了4、5个人开始强行的要绑樊明上车；万般无奈之下我摸出了枪，胡乱的冲天空放炮一样的射击。面包车的人吓坏了，扔下樊明开车离去。
在这个某一天的第二天下午的第三天半夜，门上被人栓了一只死鸡，鸡血到处都是，而且门在大半夜时还被人扔了好几块砖头。
我和樊明淡定的看着这一切，顺便将那只鸡煮了打牙祭。

“妈的，什么世道！！”樊明吃完了鸡（大部分时间是婷在喂他，他的手现在还不能用）以后，愤恨的踹翻了桌子。我心疼的看着大半个鸡腿跌落在了地上，无能为力。
“既然咱们现在负责新华路那边的小吃街了，”我安慰樊明，同时仔细的判断掉在地上的鸡腿究竟还能不能吃：“那么现在想把你拔下来的人肯定不少。想开点吧，他们多试几次都不行的话就死心了。”哪一个时代的开始都是很不稳定的，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稳定下来。
樊明给胡子男打了电话。我们估计胡子男肯定知道是谁在使阴招暗算我俩，毕竟和胡子男竞争的人胡子男应该心理有谱。
“这个，不好说。”胡子男接了电话以后仔细思考了半天，告诉我们这么一句。“反正你哪里不安全，不如搬到我这边来？”然后胡子男说自己住的这边周围起码还有十几个靠的住的兄弟，真要是出事也不至于没有照应。

樊明拿着电话看着我，意思是询问我的主意。
我先是摇摇头，继而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樊明拿着话筒看着我，然后说：“到底什么意思？”
胡子男在电话那头一愣，说没啥意思没啥意思，我不是说樊哥和七哥怕了，我就是说来我这边收款子啊玩啊方便点，您二老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就算了当我没说……
樊明“哦，啊”的应付着胡子男，好不容易挂了电话，然后问我刚才是什么意思。
“没想好去不去。”我坦白。“咱们去了，婷怎么办？”
婷在桌子旁看着我，说，我跟你们去。
“跟我们去？”樊明怪笑了一声。“你算是什么身份？谁的女人？”
婷先是一愣，然后咬紧了嘴唇。“姓樊的，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可没有这么说过，你也没有这么说过，现在稍微抖起来点了，就开始变脸了是不是？？”我看的出婷很生气，是一种被侮辱后的愤怒。而樊明似乎被这几句话镇住了，脸色变得严肃。“小七，”樊明喊我，“出来咱俩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