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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事,还记得几件。说来听听,刺激一下你的神经,看能不能想起来点事儿。


1楼2013-05-24 14:44回复
    小时候,学龄前,村里没有幼儿园。整天瞎淘。
    太爷住在东屋,我跑来跑去的,喜欢在门槛子上站着,两手扶着门框,眼望太爷的那缕白胡子。
    家里有一头肥猪,我拿个细棍儿,抽它的后背,也就是打着玩儿,取乐。太爷看见了,没吼我。当我刚抽完肥猪,又一次地站在门槛子上的时候,太爷一拐棍儿打来,我本能地一闪,跳开。没打着。听见太爷在骂,数落我打肥猪。


    2楼2013-05-24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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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爷什么时候去世的,我不记得,后来长大了,过年去上坟,长辈们告诉我那是我太爷的坟。太爷是种地的能手,到兰西来开荒,他亲自把梨杖,几里地长的长垄,不带弯的。一片片荒地,在他和家人们的操持下,变成了良田。


      4楼2013-05-24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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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家族,来兰西之前,在哈尔滨郊区的一个村里,也是种地为生。当时的俄罗斯人在哈尔滨很有特权,他们的马随便吃农民的青苗。几家地主到官府告状,都输了官司。
        最后我家派个能说会道的大嗓门,去打官司,赢了,俄罗斯人用车拉着钱,赔款。族长接到钱以后,感到害怕,俄罗斯人很凶狠,找借口就会报复。族长开会决定,搬离哈尔滨,向北进发,开荒种地。
        不清楚这段历史,为什么俄罗斯人在哈市如此霸道,听家里的老人讲,俄罗斯人骑马狂奔砍杀中国人,如砍萝卜一般。家中的一人,扒在深草中,才免于一难。也正因为此,一个家族大搬迁,20多股人,浩浩荡荡。


        5楼2013-05-24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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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路过呼兰的时候,遇上了劫匪——胡子。家族中有个类似道上混的二阎王,一报名号,劫匪逃之夭夭。
          到兰西,呼兰河边的几个窝棚处,安下了家。开始开荒种地。太爷便是个领头干活的人,族长管理着20多股人。
          高高的围墙围起一个大院,有四个院门,四个墙角安着炮台,晚上有巡逻的更夫,炮台有值班警戒的家丁。一个20多股人的大院,经历着岁月的沧桑。


          6楼2013-05-24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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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太爷成了族长,管理这个大家庭。说我太爷,必须得说我的太奶。这老太太不一般。要说能说,安排事务井井有条。实际上,太奶成了家族的主管。无人不服。
            太奶的长衫,补了90多块补丁,一切都为了节省,然后买地。地,越来越多,一些其他的地主,吸食鸦片,卖地,太奶就把地买过来。最后达到几百垧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地主。


            7楼2013-05-24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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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鬼子进村,村里人感到股恐惧。一个日本兵,在村里早上站在院子里,对着东方,叽哩咕噜地说一段话,似是祷告,不明其意,怪怪的。日本兵拿出糖块,给村里的孩子们吃。然后坐着军车离开村庄。也许,这就意味着实现了对村庄的统治。
              不管谁来统治,祖辈们依然是种着地,开着荒,交着粮。纵有家丁土枪,也不敢反抗,反抗意味着灭门,愤怒压在心里。
              胡子,是另一种威胁,他们专门抢有钱的人家,他们派人盯稍,寻机绑人勒索。记不清是哪一股家的小孩子在南门玩,被胡子看到,夹着孩子就跑。城墙上警戒的家丁,放一枪,没有喝止。村里人听到枪声,立即拿枪出门追赶。家丁不敢开枪,怕打着孩子。族人及家丁,奋力追击,胡子受不了,又没援兵,把孩子放了,继续跑。族人、家丁不饶,一家丁枪法好,把胡子击毖!家丁把胡子的大皮帽子夺过来,当战利品。这场胜利,打出了家族的威风,也埋下了祸患。胡子,时刻寻机报复。
              打死胡子的家丁,到外村办事,途经野外,正遇上胡子,他头上的帽子被胡子认出。胡子不由分说,抬手开枪,家丁不幸遇难!接着,胡子组织人马,晚上,来进攻小村庄。


              8楼2013-05-25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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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子不敢硬来,有几次偷袭放火,烧了几间房子。
                总这样提心吊胆的也不安生,后来找到—个中间人说和,给点钱,不再来犯。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3-05-26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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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爷吸上大烟,日本来了不几年就不再管事,整个家族分家,家由爷爷接管,太奶掌管财经,爷爷主事,整个村子,爷爷是核心。大家族分开,各股过自己的,各显其能。有的分得一些地以后,不善经营,家境败落,有的处于中游,我爷爷处于上游,地越来越多,家境好。
                  太爷是个善良的人,外出在路上拣到一捆布,就在原地等失主,物归原主。爷爷脾气火爆,但也是个善良的人。秋收,有百姓到田里偷粮,他不责怪,反而帮着背起。
                  家人最恨又怕的是日本人和汉奸。土政科的一个日本人,住进我家,调查全村的土地情况。太爷用大烟招待他,他美滋滋地吸足,却突然说丢了3千块钱,说我太爷偷的。谁敢偷日本人的钱,更何况太爷从来不拿别人的东西。明知是被诈,也没办法,只好"赔"他3千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3-05-26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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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父亲10多岁,记得一些事,我所描述的也是父亲讲过的。
                    那时村里有地下党,父亲说老家一带有个地下党叫徐则民的,徐则民在村里发展了许多党员。村里的一个贫困的村民加入了党组织,把小红本从鞋底里拿出来展示给父亲看。父亲是个顽童,哪懂得这些。
                    后来徐则民被抓,据说是被另一村复员回来的国兵周某告密。徐则民被打得如烂泥一般,用筐抬着,走不了路。再后来听说徐则民被塞进冰窟窿,遇难了。同时遇难的还有其他党员。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3-05-26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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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依然在种地买地,家业在扩大。父亲10左在就被订个亲,对方也是个地主,家业更大。订亲是家长的事,小孩不懂,也没见过对方。父亲在村里念私塾,教书的是赵先生,教了两年,父亲被爷爷送到兰西祟德小学读书,因不会日语,学校不收,找人说情才入学。
                      父亲苦学日语,第一年勉强跟上,第二年以后成绩就上来了。因为从农村来到县城读书,即使家里有钱,也被城里人瞧不起,被欺负。父亲学习好,体育好,这令他很自信。城里的学生欺负他,他敢于反抗了。
                      一次打扫卫生,父亲扫完地,没收垃圾时,城里的学生啥也不干,指手划脚,命令父亲收垃圾,父亲没收,反问他为什么不收,他却说你农村来的就得干活。看来城里人欺负农村人是有历史的,哈哈。父亲很生气,长期被欺负的心情暴发了。
                      我让你知道人的厉害!拿起扫把—顿狂打,扫把打散了,这学生捂头告饶,从此再不敢惹父亲,谁被欺负了,都来找父亲评理。城里的另一个好打仗的,也主动示好,承诺二人任何时候也不打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3-05-26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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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和几个同学住大车店,因有的学生在车店赌博被告知学校,学校责令搬出大车店,否则开除。父亲搬到另—家大车店住。这家店比原来的远,但,是未婚妻家开的店。从小订的娃娃亲,结婚前见不到对象,只知道有定亲这档子事。
                        父亲的岳父家是大户人家,当时的胡子来打劫,一个老太太拼命去插门,胡子开枪打死了老太太,全族人奋力拼杀。胡子上房,泼煤油,但没点着。最后胡子被赶跑。家里隆重祭奠被杀的老太太。丧事举办七七四十九天,每天杀一头猪。
                        父亲能干活,早起帮厨房烧火,同时,他拿本书,从灶里抽出—把火,看书背书。
                        父亲学习很好,崇德校毕业,考上哈尔滨国高。在哈上学时,家里来信回家成亲。那年父亲刚刚17岁。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3-05-27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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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红盖头,才第一次见到媳妇,不能说很喜欢,但也不反感,总之还可以。就这样父亲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几天后,重回哈市上学。那年是1943年。
                          此时依然是伪满时期,学校由日本人实际管制,校长名义是中国人,事实上是日本人说了算。父亲的班主任是颜廷超,建业大学毕业,是中国速记的领军人物。颜老师对父亲很好,时而去老师家吃饭。师娘戴副眼镜,是知识分子。父亲从乡下带—米来长的大鱼给老师,以达谢意。颜老师安排父亲给松夏副校长打扫卫生,松夏校长也比较喜欢父亲,带父亲去他家吃饭,松夏校长为表示尊重,不用日语对话而用汉语。松夏校长不凶,另一负责管理的日本人市井,态度恶劣,动辙打人,学生恨之入骨。
                          学校管理实行阶级制,高年级管低年级,低年级无条件服从。低年级挨打是常事。父亲值班打饭,被挑出毛病,整个宿舍的几个年级的都被另—宿舍最高年级的学生打骂。父亲的一个要好的高年级学生爱打篮球,父亲篮球打得也不错,并给保管篮球,听说父亲挨打,这位高年级学生便来问,父亲说出实情。这位姓郝,他去那个打人的学生宿舍,把一个低年级的学生拉出来,这个学生跟那个打人的学生关系好,郝同学把他拉进父亲宿舍,一顿打。是在为父亲出气,也在间接警告那个打人的学生。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3-05-27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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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离开学校,此次离开,不同于光复日本投降时的学校解散。那时,一片混乱,宿舍里狼籍不堪。从哈市到兰西,在兰西河口,没有桥,靠摆渡。在等船的时候,看到上几界的同学韩守谦,后来听说韩在某县当了县长。
                            那时,心里没有过份的担忧,这次从学校返回,可谓忧心忡忡。
                            到了家,形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
                            区政府组织农会开展减租减息,家里交出一片布匹等物品,地没被分。父亲跟爷爷收庄稼,父亲不会农活,爷爷让他干些杂活。爷爷让父亲和零工付三,去查看地里割完的黄豆。在地里发现有人在扛黄豆,付三跑过去制止,父亲默许。偷粮人外号吕小眼儿。
                            这次制止,埋下了祸患。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3-05-29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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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常去农会帮忙,农会都知道父亲是个知识人。农会决定开办学校,让孩子们上学。父亲参加了选拨老师的考试,父亲答完后,前桌的拿去抄,监考不严。47年3月,父亲当上了教师,分配到自己的村里教学。
                              没有校舍,在大院写滕出—股的几间房做教室,就近取材,学生从家里搬来土坯,搭课桌,桌面是从地主家收上来的板子。
                              学校开始上课了,有的学生都15`6了才上学,村民渴望学习。父亲的国高没有读完4年,不得不放弃学业回家。在家里,他不会种地,当上教师,他很愿意,工作也十分投入,老百姓家的孩子能认字了,可乐坏了群众,父亲也得到了尊重。
                              47年年底,大运动开始,全区开展疯狂斗地主。太爷己多年不主事,没怎么斗,但也吃点苦头。爷爷和爷爷的弟弟受尽了酷刑。爷爷被"十字披红",手指粗的棉绳,浸透灯油,十字披在赤条条的上身,然后点燃。燃过之后,一条深沟,焦味飘飘,惨叫阵阵。
                              暴打的目的是索财,不管你主动不主动,先打一顿再说。父亲把家里布匹,金银首饰都送到农会,工作队认为表现很好,停止打斗,但爷爷被关进感化院,实际就是监狱。爷爷是大地主,属于重点对象。太奶因爷爷被打被关,一夜之间,善持家务为人爽快善良的老太太,双目失明。奶奶,这个不擅言词的小脚女人,常被叫去审讯。
                              父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学仍在教,学生家长还找他吃猪肉。在一家长那里,看到一份报纸,上面提到要"消灭阶级",父亲仔细地读,认为不是"肉体消灭",应该没大事。这位家长姓刘,对政策没读透,他以为消灭阶级是把人全消灭,找父亲吃饭,权当送行饭一般,有些悲壮。
                              上级来令,要将爷爷处死,方式是乱棍打死。爷爷被送回村里,横阵村外,棍棒手分列两旁,死神在爷爷的头上盘旋。
                              爷爷,并无民愤,但肯定会得罪一些人的。农会能定人生死,自身的人性同样决定生死。棍棒架于爷爷身上,只听邦邦作响,不见人伤,工作队上报人己死,实际人未死。爷爷躲过一劫。感谢父老乡亲,感谢爷爷自己没有为富不仁。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3-05-29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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