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狄公昏迷了一整天,到后半夜才醒,火辣辣的痛感立刻撕扯起每条神经,他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放松,尽量去适应身上的疼痛。
忍了一会儿似乎好了些,狄公睁开眼看看周围,发现身上盖了件衣服,是件月白色的袍服,他的手微微动了动,手臂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过了。
山洞里分不出白天黑夜,墙壁上只有两盏微弱的烛火,洞穴里没有人,只有身下的曼珠沙华,在被鲜血洗礼之后更加的妖艳,也更加的异香扑鼻。
墙边象往常一样,摆着一碗水、一碗饭,确实有些渴了,狄公试着抬起手臂,想挪过去喝点水,刚动了一下,疼痛便像千万把锥子扎在身上,眼前又是一黑。
模模糊糊的,好像看见了元芳,元芳脸上似乎有着深深的愧疚,他张了张嘴,想叫元芳,却发不出声音。他想那恐怕只是幻觉,便闭上眼睛,却又感觉元芳把水拿过来,将他的头扶起,喂他喝了几口,那水凉凉的甜甜的,他清醒了些,睁开眼,蹲在自己面前的,是一身白衣的陌残雪。
当时陌残雪回到房间痛悔交加,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失去理智,他想起远凋零邪恶的笑容,她说让他去看场好戏,却没想到这戏的主角竟是自己。
在屋里坐立不安,又不知道狄公是生是死,他愧见狄公,但又着实不放心,犹豫了几次,还是站起来去了囚穴。
狄公伏在地上生死不明,头枕在一大片曼珠沙华的花瓣上,那花的颜色好像跳跃的火焰,让陌残雪觉得心跳加快。忽然狄公抬起头,眼睛赫然不见了,只剩了两个黑窟窿,直直的盯着他,嘴角泛起狰狞的笑容。
陌残雪大惊,急忙后退了一步,举起右掌隔空劈了过去。他这下被吓得不轻,掌上用尽了十成内力,全都劈在狄公身后的山石上,斗大的石头被掌风震裂,碎石飞散。
岩石撞击山壁的声音令陌残雪清醒了一些,再看时,狄公依然伏卧在地上昏迷不醒,并没有抬头。陌残雪心念电转,自己竟又一次差点杀死狄公!
为什么会出现幻觉?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陡然间那些红花张牙舞爪的向他围攻过来,他立刻退后,脊背贴在山壁上,惊出一身冷汗,冷汗令他的神志恢复正常,那些花都好好的开在地上,并无异状。
他脑中晴空霹雳一般猛然警醒,那些红花、那花有蹊跷!他不敢再看,踉跄着返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屋里陌残雪静下心来仔细回想,那些血红的曼珠沙华就像种在他身上的诅咒一般,似乎只要他一看见那滴血的花瓣,就强烈的想要制造血腥。
他知道这些花是远凋零所种,他想起狄公曾说过,远凋零有些异术。他想他一定是中了她的妖术,难怪自己一直处于矛盾困惑之中,她一定是用那些红花来支配他的意识。或者自从认识她们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成了傀儡,受人摆布,成为杀人的工具。
陌残雪想通了一切,更加震怒,既恨枭远使毒计陷害自己,又恨自己为情所困,如此轻易的坠入彀中。他拎着寒雪剑冲了出去,恨不得立时杀了枭青玄和远凋零。
冲了几步,他站住,慢慢的踱了回来。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枭远对自己一直并无忌惮,如果她们确实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那么这样杀过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如今她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清醒,所以他应该继续留下伺机而动,彻底揭开她们的阴谋。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狄公,他的伤不能等,必须立刻敷药包扎,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找些疗伤的草药,救人要紧。于是他压下怒火出了山洞,去洛阳城买了许多上好的金疮药和纱布。
拿上一瓶白酒,陌残雪又来到囚穴,他先从远处仔细看了看狄公的伤口,然后用黑布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他想如果不去看那些妖花,或者不会失控。
摸索着来到狄公身边,凭着刚才的记忆,一点点的将伤口里的衣服剥离出来,又喷了些白酒消毒,这才把金疮药小心的涂在伤口上。期间有几次不得不将黑布掀开个缝隙,以便确定伤口的情况,好在他极力克制不去看那些妖花,并没有再出现幻觉。
忙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包扎好,幸亏狄公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否则,处理伤口的疼痛比制造它们更加强烈,狄公肯定受不住。最后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狄公身上,这才离开。
回到房间也是坐立难安,将遇到枭远之后的点点滴滴仔细回想了一遍,越想越恨,他决定等狄公的精神好一点了,就将自己中了邪术的事情向他和盘托出,并想办法救他出去。
陌残雪虽然不属于蛇灵,但在蛇穴也算是半个主人,非常自由,他给狄公疗伤的事,只要枭青玄远凋零不阻拦,那些黑衣人是不会过问的,但是枭远似乎对此非常大度。
陌残雪暂且不去想枭远的阴谋,他惦记着狄公,又不敢呆在囚穴,于是每隔半个时辰就过去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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