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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8楼2009-07-07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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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一十七
    “你刚才哭过了么?”高静婉蹙眉问道。   
    钟欣桐想好了答案,一心只待高静婉向她提出元秋和的问题,便回答出高澄希望她回答的话来。  
    元秋和与高静婉的丈夫通奸,她大约听蔡卓妍当成笑谈说过。蔡卓妍盘腿坐在躺椅上,像最寻常的家妇,东家长西家短地笑说,“我那个大姐姐,十分有威严,亦十分厉害。独孤峻根本不敢惹她。其实若人家两情相悦,纳一个妾又有什么,独孤峻又不是没有别的妾,人家元家三姐都不介意,大姐姐脾气也太大了,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元家三姐,独孤峻要跟她吵,她竟是丝毫不理会,转身就走了。半年不进独孤峻的房。在西华京时,这件事几乎闹得满城皆知。”   
    高静婉大抵是现在害怕元秋和忽然得势,变着法向蔡卓妍要求将自己指给独孤峻。一旦是降婚,便极有可能是平妻的局面。这对高静婉这样善妒且高傲的女子,简直是致命的羞辱。 
    然而却是这样一个问题。甚至钟欣桐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否在刚才走进来的时刻,不自觉流下泪水,慌乱地抬手去摸自己的面颊。   
    却听高静婉扑哧一笑,“它们还在你的眼眶里。记得含好。”   
    钟欣桐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位华服红妆的女子,美艳一如她鬓中那朵鲜亮夺目的曼殊沙华。赤色如血的花爪衬得她面若一轮苍凉的满月,就连灰蓝色的眼眸也泛着白光。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地看高静婉,几乎有些被她慑住。 
    “怎这样看着我,”高静婉笑道,“我母亲娄氏的眼睛比我更蓝。异色的眼珠在你们南人眼里是不是不吉利?那么霏微该真是太倒霉了。她生母是羯人,眼珠子天生的茶色,像琉璃球一般。我小时候见着她,以为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娃娃,怎么也没想到好看成那样的娃娃,竟是真人。”   
    “她是非常美的。”钟欣桐平和的说道。  
    “你竟能站在她的姐姐面前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种话。”高静婉反而有些不自然。 -  
    “您说的是事实而已。”  
    “所以你从未午夜惊醒,冷汗渍渍地回想过你所做的恶?”高静婉比她高,这句话便是贴在她的耳根,宛如寻常家姑与弟媳之间正进行着亲密欢快的交谈。   
      
    “家姑 。公主。”  
    “哎呀,我的团圆儿,快抱过来给姑姑瞧瞧。”高静婉换成了由衷热烈的声调,冲着钟欣桐身后伸出双臂来。  
    钟欣桐转身一瞧,饶是吓了一跳。那娉婷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红裙美人,挽着芙蓉髻,一张瓜子面含着笑,侧低着看乳母怀中的婴孩,一面逗着说,“团圆,快去睁眼去看姑姑,姑姑来了,”一面抬起头来笑着对高静婉说,“团圆这些日子又长胖了哩。”   
    那一张樱桃小口点在雪面上当真只看便觉得心旌摇曳。钟欣桐怎会不认得?   
    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那女子见她一脸尴尬,忙含笑说道:“公主,您乏了么,过去坐下饮杯茶罢。”   
    钟欣桐回首看了一眼高静婉,高静婉正全心全意哄着那孩子开心,不再理她,她只好随那女子过去坐下了。  
    她忍了又忍,终于待那碗茶已经见凉,方才说道,“我没有想到......”   
    她没有想到她父亲的宁妃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再不用旁的解释,也明白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大约蔡卓妍将慕容氏赐给了高澄。并且生了一个孩子。   
    她又不禁回头去高静婉怀中的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慕容氏亦随着她的目光,笑了笑说道,“这个女儿是上天赐予我的最美好的礼物,她的出生大抵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她见钟欣桐凝视着高静婉怀中的孩子,却是目光涣散,半垂着眼帘,眼底盈盈,竟像是要哭出来一般,慌忙问道,“你怎么......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IP属地:浙江669楼2009-07-08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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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6 01:3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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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一十八  
       
      开宴时外堂内堂自是隔帘分坐,只有高孝卿扶了正的甄夫人出去受过子侄的拜礼。这些坐在内堂的贵妇们仿佛天生都善于社交,当她们的男人们在外间醉意朦胧、勾心斗角时,她们借由一件衣裳,或者一件珠宝,便能展开厮杀。   
      那边元冬堇正端着酒盅舌战群雄,这边宝络仿佛早忘了刚才的委屈,正笑吟吟地给萧家的几位夫人看自己的金刚石手镯。元氏与高氏并无姻亲,算是外客,元容嘉却与高澄是极熟的,元冬堇与她兄长一起来的,只当是应酬的礼数。元春芍已嫁与萧昶,随夫回了西华京;元夏荷为了嫁给赫连茂的事,跟家里闹过一次之后,索性病倒了,闭在自己的绣楼上,谁也不见;元秋和进了宫,元老太太为着夏荷的事,也病了大半年,元家便只有元冬堇一人能带出来充个门脸了。  
      元冬堇却是只要有酒,便不在乎去谁家喝,只头疼那些三姑六婆但凡见着她,就问她许了人家没有。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想要听到她答,没有——方才好笑她,并不是要真的给她说亲。  
      “秋......和,”宝络是与秋和一同长大的,哪里习惯叫她秋和,叫出来竟有些拗口,总算是叫对了,“秋和,你近来气色瞧上起挺好,”随即低声说了一句,“适才真是谢谢你。”   
      元秋和端着酒盅,不言语,只微笑着看那白瓷盅边蹭上去的红唇印子。听宝络又说道,“若不是你,那疯婆子准又要......吓,那疯婆子终日在府中作威作福,真是的,都嫁了人,这里又不是她的家,怎好这样?”   
      元秋和看了宝络一眼,宝络似得到了鼓励,语带不屑地继续说下去,“她自己管不好男人,心里又不服气,便像谁都踩了她尾巴儿一样,端着个虢国夫人的架子,不把别人当人看......说到底,不过是个外命妇,连个公主都没混上呢,她得意什么!这天下究竟到最后是谁的,还得看......”  
      元秋和微笑着看着宝络,仿佛从未认识这样一个人似的。那与她一同玩蟋蟀的女孩子,与她一同骑马比谁更快的女孩子......仿佛青春韶华业已死去,面目随之模糊腐坏。曾经缠着她上元节要去街上看进京士子的宝络,如今已与那些终日关心丈夫能够升迁得势的贵妇人没有什么两样。她们将自己的身家命运系于一线,那便是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天。
      是不是人,都会变,尤其是女人。一旦嫁了人,生了孩子,沾满了男人的气息,变得不再是人了。 
      她又瞥了一眼高静婉。高静婉此刻面色如常,端坐在甄夫人旁边,正与她身侧的公主说着什么。 
      公主掩口笑着,似听得专心致志,骤然回眸,如鬼魅一般冲着正在看这边的元秋和轻轻一笑。
      元秋和顿时骇得立刻转睛,与宝络交谈。她不知公主是否仍在看她,却如芒刺在背,周身不舒服起来。  
       
      在宫中时,主上因为政务繁忙,反而极少见,倒是钟氏见得更多。每次不过是闲谈数句,却总觉得她并不像真的人。美人美则美矣,钟氏却连眼波流眸之间都是勾人的。又向来素衣鸦髻,喜在园中烹茶,有时竟让自己舍不得离去,翌日又再去寻她。   
      有一次在琼林苑,也不知为何,她独自立在殿庑下,不见随行的侍者,外襦也未穿着,绫纱长裙在风中略显单薄。过了一会儿,但见主上手里握着一件东西,自廊柱折转而来,在她面前蹲下,轻撩她的裙裾。这才看清,她一只脚上只余小袜,主上手握一件藕色绣鞋替她套上,口中略带责备地说道,“哪有人走得这样快,连鞋子都走掉了......” 
      却是听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主上呆了片刻,愕然地站起来,说,“我只是回头去找那只鞋子,谁让你跑出殿来......”  
      “谁又让你一声不吭跑去找一只鞋?没有那一只鞋,我不会死去。可是醒来便不见你的踪影,满殿一丝人影也不曾瞧见,我以为是我魇着了......梦里的末日里,你就是这样走掉了,不再回来......”   
      


      IP属地:浙江671楼2009-07-08 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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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抵就是史书里说的红颜祸水罢,明明知道那女子清醇是毒,妖娆是毒,笑是毒,泪亦是毒,却心甘情愿任由她摆布。魏王如此,主上亦如此。折返来路只为亲自沿途去拾一只鞋——当时看在眼里,只觉是真的爱她。却在那日偶然听见主上与高大人的谈话,方才觉得她可怜——真正的红颜祸水,其实是主上,只是去捡一只鞋,便能让她恸得恍若世界末日一般。   
        被人捧在手心上,只是为了利用她去诱降她的哥哥。   
         
        即便是这样,元秋和仍觉得她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一般。直到宝络推她,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哩?叫你半天都不做声?”   
        “唔......”  
        “想汉子了罢,傻姐儿......” 
        钟欣桐略饮了一点酒,推说头热,走到外面。莲心与阿诗早就候在那里,拿着大氅要为她披上。她却推开了,问道,“那边,还没有完么?”  
        说罢,又听见丝竹管弦之声一阵一阵传来,自嘲地笑了笑,“也罢,那边才刚开始呢......”  
        于是示意要去偏间整一整容妆。 
        待出来时,刚走到廊柱下,见着高澄正抱着团圆,想要去逗她笑。  
        慕容氏笑着抓住他的手,“不要闹她了,平日这时候她早就睡了。”   
        “是啊,这么小的小人儿跟着大人一起遭罪,一遭还是一整天的罪,”高澄笑着将孩子递给乳母,一面拉着慕容氏的手说道,“你与孩子回去,也歇着罢,不必再过来应酬了。”  
        “这不大好.......”  
        “可是瑟瑟,为了我们的孩子,好好休息才是最紧要的事。那些旁的,不要去理会。”高澄揽住她的腰身,轻轻摩挲着说道。   
         
        待慕容氏并乳母侍女走远,高澄正欲折返,却听见钟欣桐在后面双手合十,笑着说,“大人好高的效率,又有了喜事。”  
        “托赖托赖,”高澄也笑着回她,“你的卓妍快喝醉了,你应当英雄救美,去替她挡两杯酒才是。跟我说话这会子工夫,不嫌浪费么?”  
        “大人太会说笑了,”钟欣桐不依不饶,“大人才是卓妍未来的夫君,该去英雄救美的,是大人才是。大人适才跟瑟瑟说话那会子工夫,恐怕大人的卓妍又被灌了两杯酒。” 
         
        “咦,”高澄忍不住笑出来,“你这酸味儿未免也太烈了。莲心,你可叫你家主子多吃点蜜饯,补补口。”  
        钟欣桐转身欲走,却被高澄从后抉着了衣袖,“这么快就要走?走怎么呀走,同我一起进去罢。”  
        “我不去,不想看到你们这些臭男人......”钟欣桐恼薄红了脸,欲夺手而走。  
        这一夺却哪里夺得过,高澄抬臂一带,便拉着她就往屋里去了,一面说道,“外客早就散了,这三更半夜的,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打紧?”  
        “你家亲戚又不是我的亲戚!当然打紧得很!”高澄力气极大,拽得钟欣桐手腕一阵疼,饶是有些喝醉了,根本不知用劲儿的轻重。钟欣桐也不去挣了,只恼怒地叫道。 c   
        “怎么没有你的亲戚......”高澄话音未落,已是拉着她走进了堂内。辉煌的灯光略有些刺目,待眼睛适应了光亮,方才看清屋内的情形。果然没有多少人余下,却都是陌生的不怀好意的面孔,却没有蔡卓妍。 
        “她呢?”钟欣桐皱着眉头。 
        “恐怕喝醉了,去睡觉了罢。”高澄嘟囔着,松开她的手,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她旋即便要转身就走,却听在座的一个男子醉眼惺忪地欢呼,“子皓兄果然还是请来了公主!阿觉愿赌服输!”于是立刻摘下自己的金腰带,将那条嵌满翡翠和红宝石的金腰带丢到了桌子上。  
        她被那腰带掷于桌上发出的“啪”一声唬了一跳,那金带面上的几颗翡翠石已然碎掉了。不禁皱了皱眉,多看了那男子几眼。面容是俊朗的年轻人,却是行为如此不堪的纨绔公子。她摇摇头,正欲离去,却骤然变色。  
        


        IP属地:浙江672楼2009-07-08 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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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她腰下飘长的衣带被座位最邻近她的男子拽住了。她勃然大怒地回头,正欲呵斥,却愣在了当下。
          那拉着她衣带的男子,有一双俊美的凤目。她认得这是她的堂兄钟頫。南梁末帝钟麟的儿子。他似乎喝了太多的酒,白净的面涨得发红,唇边放恣地淌着酒滴,然而即便抓住她的衣角,仍羞愧地垂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咦,公主慌什么,没看我们小王爷希望你留下来,陪我们喝酒么?”坐在钟頫旁边的男子骤然开口,声音尖利如一只秃鹰。  
          钟欣桐这才注意到这个人。他着对襟的翻领华服,留着髯须,眼里放出的光像两把锥子,直直旋紧人心。  
          她皱着眉头,试图避开那一双十分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却又听那个男人笑着说道,“小王爷,你看你妹妹不理你哩!”一面说着,一面猿臂一舒,将钟頫搂在怀里。 
          众人皆是暧昧地哄笑起来。她只觉那男人的笑声猥琐之极,恨不得将他那只大手剁下。
          “阿頫,叫你妹妹唱个曲儿来听听。”男人用力捏着钟頫的肩膀,钟欣桐离得近,几乎能听见那骨头格格地作响。
          钟頫咬牙不肯出声,头低得更低,双手抠在桌面上,留下渍渍的汗印。 
          “嗳呀,萧升萧大爷,你别把他给捏死了......”高澄见有些过了,略微不满地说道,又看了钟欣桐一眼,往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赶紧出去,这里并没有她什么事。
          她却立在那里,因愤怒而紧握的双拳骤地松开,轻声笑语,“萧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咦,真是个爽快人儿,”萧升松开了钟頫,几乎将他掼到地上,笑道,“还是你妹妹懂事,不听话的东西,回去爷再收拾你!”  
          钟欣桐已经坐到了堂中正对萧升的位置,示意侍奉在下首的乐师递过一把琴来,乐师持着桃皮筚篥,也不知她要唱什么,只好跪坐在她身后等待。  
          高澄见状,慌张地开口,企图阻止他们。这倘若让蔡卓妍知道了,必然怒不可遏。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脱出,便听那萧升笑着喊道,“公主请开始罢,自然是拣首艳的唱唱。”
          那乐师同情地望了她一眼,不知这位金枝玉叶能知道什么艳曲儿。却听她起音弹出子夜歌的曲调,便跟着合起音乐。听她唱出第一个字,便知她要唱什么下去,却暗暗无奈地摇头。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这即便已是赤裸裸的香艳情景,也是文人含蓄贴切的修辞。倘若在别人面前吟唱,恐怕早已是扶醉旖旎的画面。然而在这番人面前,却无异是对牛弹琴。乐师悄然抬眼观察萧升的脸色,萧升果然面露不耐的神色。
          那曲已经唱到“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的地步,任谁也是听得出男女纵情偷欢的时刻,便点到为止,抚琴收音了。 
          萧升怒道,“正到正经的时候,怎么不唱了?” 
          这本是最没有道理的问题。诗人再也没有写下去,又教歌女如何唱下去? 
          更何况她不是歌女。适才粉面含春倚弦而歌的神色已随着曲终,尽然褪去。她的目光降至冰点,只看着萧升,饶是把萧升看得一愣。
          “那么,”她冷冷地问道,“你还要听什么?” 
          “唱首俏冤家罢。” 
          “不会。”她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醉郎心总会罢?” 
          “不会。”
          萧升是喝得上了头的人,本就易怒,此刻更加容易发作,顺手一推,便将他面前的桌子推翻在地,吓了当场所有人一跳。 
          适才丢金腰带的男子与坐在高澄旁边的高渊同时站起来,要去扶住他。却是一边一个架住了他,口中道,“你喝醉了罢,回去歇着好了。”
          萧升也不计较,一面由着他们扶着自己出去,一面回头格格地笑,那笑声仿如夜鸨在叫,难听之极。却又听他说道,“等慕容锦将你哥子解回来,看蔡卓妍保不保得住你罢!到那时,你什么都得会唱......让我想一想......我要好好想一想......” 
          宇文觉与高渊架着萧升已经走远去了,屋里的人听到适才萧升仿佛骤然酒醒一般,纷纷告辞便走。萧升提醒了这群醉生梦死的公子哥儿们一件紧要的事,不管日后蔡卓妍保不保得住眼前这个美人,现下她却是蔡卓妍的。而自己,却堂而皇之坐在这里听她唱曲子。 
           
          高澄面色并不好看,走过来瞪着钟欣桐,“今日的事,我很抱歉,我并不知萧升会突然这样。然而除开我的缘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走开不就行了?”
          钟欣桐仿佛闻所未闻一般,呆立如木雕。
          “你怎么了?”高澄以为她不堪屈辱,要哭将出来。 
          钟欣桐却是骤然神色大变,目光带着戾气,直射高澄的双眸,咬着一口碎玉般的细牙,拧着嘴角,慢慢吐出一句话来,“适才那人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高澄被她看得心里一紧,却又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锦瑟无端五十弦,”钟欣桐冷冷地笑道,“一弦一柱思华年。”
          她转身便往外走去,立在门边时,并不回头,望着满地清辉的月光,声音清寒入骨,“我先回去了。等她酒醒了,麻烦你替我告诉她。”
          原来她在自己的父兄身边,早就安下这样两颗钉子。明明是成败已决的战争,明明是生死成毁的现在。为何自己的心还是会痛?
          马车颠得她腰痛,抬手掀开帘子,望着黑夜里闪烁不定的星空,突然觉得很疲倦。只想闭上眼,好好地睡一觉罢。


          IP属地:浙江673楼2009-07-08 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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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二十 
            兕猗醒来时,第一句话便是,“我何以还活着?”
            蔡卓妍来探望他,尚未走出房门,听见这句话,自屏风后探出头来,怪道,“你何以会以为自己死了?” 
            兕猗惨白着一张脸,唇上裂了许多条血口,即便身旁仍有侍女替他不断地用湿巾润着嘴角。他张口笑着,咧开的嘴唇即刻有血丝涌出来,却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蔡卓妍瞧着他那副样子,心下略有些戚然。适才见他下意识地隔着被子摸了下左腿,微微变色便又强压了下来,仍旧对她笑,面庞苍若白纸,血色却如春天里最鲜艳的蔷薇花瓣似鬼似魅。
            她不知道方才她是有多令兕猗震撼。 
            数日来的昏迷除了无休无止的噩梦,便是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那黏在白骨上如何也甩不掉的烂肉,腐臭一如混沌的洪荒世界张开的血盆大口。他还记得十天未吃一粒粮食时自己口中发出的气味,仿佛胃便悬在喉下,已经失去了嘶鸣的力量,散发出莫名酸锈的味道。
            他醒来时,蔡卓妍并不是他许久以来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然而当她从屏风后探出面来,阳光使她的脸部轮廓模糊化,更像一团柔和的光的影子。她便站在那里,云鬓盘起绾在后面,一袭红罗襦裙,除此再无别的修饰。却仿似站在那里一生那么久,只为等待他张开眼睛的那一刻。 
            蔡卓妍走过去,靠着床沿坐在他身侧,余人皆退到一旁,惟那炉安息香浸着鹅梨汁的淡甜香味,丝丝沁入心脾。 
            “瞧见你站在那里,”兕猗靠着软枕,面上带着戏谑的笑意,“恍惚以为是自己醒得迟了,慌忙要跳下去,却再也不成了。”
            “你这人,”蔡卓妍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到如此,竟还能开得起玩笑......” 
            “那是嚜,”兕猗笑着伸出手来,摁住自己的腰下,“反正你若恼了再踢我,我现在又不能还手。让我占占口头上的便宜,有什么打紧哩?” 
            “你......”蔡卓妍不知该说什么,原本预着准备宽慰他的话倒不能出口,只好依着他笑道,“你还有一条腿呢,又不是什么君子,装什么不会还手?占了便宜还卖乖,没见过你这种无赖!” 
            “那便是还你一脚,哪里是还手。”兕猗嘻嘻一笑。
            “你......”蔡卓妍抿着唇,咬得一口细白的牙,只说道,“你只管笑罢,你可知你这条命,是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我如何不知道呢,”兕猗微微笑道,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我在汜水,又许是在平乡,总之是虎牢关一役之后,某个烂泥地里,给司马莘那个兔崽子下了一条腿。可怜我的惊帆,饿得快要死时,也不舍得吃它。司马莘有心向他老爹证明自己并不比司马桢差,紧追在最前面,惊帆是连跑了三天三夜的,口中都是血沫,又带得有伤,否则就凭司马莘那兔崽子胯下的短腿河曲马就算给它望尘,都不配!”
            他絮絮叨叨,仿佛惊帆才是那个失去一条腿的人。“它是从来不知道怕的,但凡还有一口气,便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司马莘第一刀砍在它肚子上,它还横过来让我纵身捅了司马莘一剑。我都看到肠子了,”他笑了笑,“也不知道那兔崽子后来活成了没有。”
            “死了,”蔡卓妍忍不住插嘴道,心想他竟还有心思关心害得他险些死掉的人,口中却讥道,“你那一剑可是大失水准,竟没有刺得穿。据说是把肠子塞回去,扣了只药碗在肚皮上,抬回四川的路上,肠子的毒素便使得肚子里头稀烂了。” 
            “的确是很遗憾,”兕猗咳了一声,面上当真是遗憾的神色,“然而那时我实在用尽了全力。”
             
            蔡卓妍不禁动容,慕容锦向她回忆当日的情形,那时已是半夜,并非连日来最激烈的战斗。比起前些日,甚至只能算一场小战斗。然而兕猗与他最后的骑兵走了数百里山路,兕猗臂上的创口已经开始流脓,恍惚发了七八日的高热。他是看着兕猗生生受了司马莘那一刀的,白晃晃的刀锋切进兕猗的左膝,兕猗的第一反应竟是出剑,当真是要同归于尽。幸而司马莘爱惜性命,受了那一剑立刻大惊失色调转马头。但后面的敌军又如潮涌,那时只觉得万事休矣,却见兕猗的坐骑如吸了鸦片一般,嘶鸣着飞奔,以完全不可理喻的速度驮着兕猗往前跑去。他追在后面,甚至能看到那马肚子上豁开的一条极大的创伤,血肉模糊地翻卷着皮肉,鬃毛却驰骤烈风,赤影若举帆之疾。 
            


            IP属地:浙江677楼2009-07-11 0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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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兕猗的马,本就以“驰骤烈风举帆之疾”得名。故称惊帆。
              侍女端着一碗温水,持一银匙喂他喝水,他缓了一口气,看着蔡卓妍那略戚然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道,“你不要这样罢,又不是你的马。说来我也对不住它。当时暂脱了险境,剩下几个人连同我,不仅有伤,也饿得不行。惊帆却要死了。我正犹豫着在它死后,到底是吃了它,还是埋了它.......” 
              “古人亦有为解围城之困,烹食自己的娇妻美妾,”蔡卓妍笑道,“你却连吃个马肉都这么犹豫,怪不得要输了。”
              “我倒是宁可吃人,”兕猗戏谑道,“假使有你这样的美人在,我便吃了你.......”  
              “你就没有想过,那时你也是将死之人,那些兵卒......”蔡卓妍笑了又笑,又仿佛为了吓他,故作阴沉的顿道,“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吃你?” 
              却见兕猗骤然变色,一脸沉郁,缓了半刻,方才说道,“是有那样一日。惊帆垂死之际,我对它说,让它偷偷跑了,不要跟着我们。它能懂得,于是挣扎着自己跳下了山涧。往后几日里,我时而昏迷,时而醒,我问阿锦,我们这是去哪里。阿锦也不回答我。大约是他们说好了,说好了背叛我......于是我想,等有机会,随便哪个山崖,我翻身下去便是,也省得了大家共事一场,最后撕破脸皮......” 
              “然而有一夜,一个千夫长实在忍不住,跑去跟阿锦说,不如我们把他吃了罢,反正新帝只要他的头。那时我就睡在他们旁边,那千夫长盯着我的眼神,仿佛我只是一个死人,浑身都是能吃能喝的血肉。就如同,就如同,看一盘烤羊肉那样的眼神......” 
              兕猗的声音,越说越是低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怖的黑夜。蔡卓妍亦不想再让他提这样的话,旋即半开玩笑道,“那你岂非日后不再敢吃烤羊肉了?那可是你的最爱。”
              兕猗面上稍微恢复了些血色,见她笑,忽而亦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你这样,也不难看。”蔡卓妍换了一副笑脸,分明是讽刺。 
               
              兕猗也不介意,骤然伸出手来,一把拽过蔡卓妍的衣袖,蔡卓妍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倒在了兕猗的身上。几乎是面贴面的距离,彼此只可闻那急促的呼吸声,尚不待她反应, 便听兕猗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我又不是不知道。在此之前,无非是惊我拥兵在外,倘若你放弃清君侧的名目,自己改朝换代,我和少器便有足够的理由与实力,号令诸侯。现在我在你的手上,你却更加惊惶!” 
              他对上蔡卓妍冰冷死寂的双眸,进而说道,“这是因为,你再也找不到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你向八柱国许的愿,亦再无力将濯寉和钟欣桐完全护在你的庇翼之下。梁不再是梁,梁的少帝与公主,便再无丝毫用处。杀了他们?” 
              只见他松开蔡卓妍,哧地一笑,“你舍不得!” 
              蔡卓妍的身体失去了束缚,却没有立刻坐起,仍僵在那里。兕猗的手放在她的背上,慢慢摩挲着那凉滑的丝衣,拧着凄凉的笑意,启唇,“你比我还不如。你舍不得。连犹豫都不会犹豫。” 
              “你这是什么意思!”蔡卓妍骤然站起来,目似寒灯般直刺兕猗的眸子。 
              适才蔡卓妍的身体压着了兕猗的伤腿,兕猗忍了下来,她这忽然地一轻,却让他猝不及防地轻呼了一声,旋即压下来,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蔡卓妍。
              “你是在暗示我,”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有似无,却是一张苍白的面,红唇颤着紧咬着牙关,“在必要的时候,让钟欣桐像惊帆一样......”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兕猗的火噌地一下从心底窜上,舌如舑炙一般吼道,“当初你若想保护她,便应该将她送走,抑或将她嫁给能够牵制你那些狗娘养的八柱国的人!” 
              “我不是没有想过,”她忽而低垂眼敛,高傲的下颔此刻如一条直线,投在颈上短而浅的影,“然而我不能够再利用她.......一次又一次.......我亦知道最完美的办法。”
              她死咬着完美二字,抬起眼来,清美娇艳的面上满是厌恶与不耐。
              


              IP属地:浙江678楼2009-07-11 0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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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二十一
                蔡卓妍回去的时候,已到了宫禁时分。索性弃舆,自官道纵马飞驰,笔直一条线的青砖道,本就只容帝王为着某种隐秘的目的出入禁宫——似乎是前朝一桩风花雪月的秘闻,然而这与我们的主角并无关系。
                此刻她裙裾如一角赤焰飞舞在半空之中,长发迎风如乌鸦的翅膀 ,脸上覆着一副玫瑰金造的面具,半遮着面庞,惟余出弯月般的下颔与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双澈黑的眼眸如嵌在面具上两颗上好的黑曜石,在飞马驰骋一番后,扫去了之前的狂躁不安,带着一丝松动的神色直驰入宫门。
                于是内侍宫人与御军禁卫,同时看到了这此生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火光灯影中,重重内宫门呈扇形洞开,放恣地踏过禁宫,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那骑在白马上的红衫女子,在月夜的清辉下,惟见那金色的面具淌烁着不定的流光,半露的面白若皎月,红唇微张,黑眸凝着比暗夜更沉的星芒。
                马至垂拱殿,尔后便是养心殿。她下了马,却是往后宫方向走去。到了蘅芫阁门口,一众内侍跟在她身后,刚想击掌以为鸣示,却见她站定,回身横眼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皆是即刻垂手低头,再不敢动。
                她迈步进去,却见那屋中黑漆漆一片,连一盏灯也没有。正待奇怪,见阿诗举着灯烛,自偏殿出来,便走到阿诗面前。
                阿诗乍惊之下,险些打翻手中的灯烛,定神见是她,却是如此古古怪怪的模样,吓得不敢作声。
                她哧地哂笑,“就那么怕?我是吃人的鬼么?”
                阿诗煞白一张脸,唇不自知地哆嗦了一下,她全然看在眼里,目光骤变森然,面庞随之变色。阿诗即便隔着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已知她是在暴怒的边缘,更加是吓得连手都在抖。
                蔡卓妍也不与她再多说,只冷哼了一声,便快步走进屋内,脚凳绊着腿,她看也不看便发狠踢开。那梨木做的木凳竟砸到檀木柜上摔得粉碎,又听见哗啦一声,她将屏风也是掀翻,像发疯了一般要把钟欣桐找出来。
                阿诗听到这般大的动静,站在门口,半天方才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她,她在后院。”
                蔡卓妍闻声定住,半晌,方才转身往外走去。
                绕过一排宫女居所,穿过花棚,方能见到后院的情形。那是一片开阔的庭院,并无宫墙阻隔视线。清漪园本就完全以江南园林作为描本,这间小院更像南方乡间随处可见的人家,树下有一口井亭,佳蔬菜花,烂漫无际,并以青竹编就环篱,稻茎遮盖掩护亭角。如此随意的宜人风情,却是真正的大家手笔。东面一带银溪如碎空的冰云环绕榭台,在此望去,便能看到御苑的湖山一色,甚至能步行至距此不过一桥之隔的清芬坞,泛小舟出坞,绕过苇丛,便可入海子,直驾至露华楼与风华楼的榭台。这与帝宫同在一条中轴线之上,可见设计者用心之奇巧。
                蔡卓妍步履若踩着浮云,又快又轻,远远便看见宫灯点点,宫人环侍左右,廊下临时设有一张软榻,亦有内侍在旁持翟扇送以徐风,却看不见钟欣桐人在何处。待走得极近了,方见钟欣桐蜷在榻上,因着纤弱娇小,竟全然被旁物遮住了身子。
                她着了杏色绫纱长裙,月白的轻罗对襟襦衫松松垮在身上,乌发披散了一席,露出一张尖尖小小的脸来,似颦似蹙地睡着了。
                蔡卓妍端详着她,那眼神仿佛跋涉万里的旅人看到一口清泉;又似郎君征战经年未归的妻子,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忽而自深闺梦中惊醒,抬眼见到一轮辉夜的满月。
                她舒了一口气,仿佛全身心就此放下,轻轻坐在软榻的另一侧,继而躺卧其上,小心翼翼并不碰触到钟欣桐丝毫,以臂作枕,仰望那无尽的苍穹。
                正当她眼睛酸涩,几欲入睡时,忽觉一阵幽香袭人,旋即便是那温软的佳人翻身在怀。那略凌乱的云鬓枕在她的臂弯里,紧贴着的身体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凹伏凸翘的曲线,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钟欣桐的身子因着轻而浅的呼吸而偎在她怀里微微地发颤。
                未及她回应,钟欣桐的手便环过来抱住她的腰身,却并不做停留,摸索着找到她外衫的衣带,连扯带拽地将其解开,小手如一头莽撞的幼兽探进她的衣襟,仅隔最贴身丝衣摩挲着她美妙的身体。
                


                IP属地:浙江680楼2009-07-13 0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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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6 01: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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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腿跨过来,钟欣桐半伏半坐她身上,想要彻底褪去她那碍事的衣裳。她在那大幅度的动作中方看清,钟欣桐赤着足,撩起的薄裙下未着存缕,露出光洁泛着白光的嫩腿。
                  那一双眼,带着迷离的少女般的娇媚,亦是勾人心魂的妩娆,仿佛两汪清醇的毒酒,稍有一漾便会满溢得令人醉生梦死。
                  芳唇微启,口中喃喃似乎在说些什么,却不曾教她听清。直至伏在她身上,柔软的小舌舔吮着她的耳珠,纷薄的气息缭绕愈见加深。她骤然抬起双臂,握住钟欣桐的肩,将她整个上半身腾空抱了起来。
                  钟欣桐显然被骇到,适才并不曾仔细看蔡卓妍的面,此时却清醒地见到蔡卓妍那半遮面的面具。在月光之中,那金色的面具,加以那双喜怒不定的深沉的双眸,直衬得蔡卓妍如鬼似魅。
                  蔡卓妍大约盯了她一会儿,忽而又双手一松,让她跌进自己的怀中,却不肯再让她动作,死死扣住她的双腕剪在背后,长臂一舒,是以将她整个娇小玲珑的身子紧紧搂在胸前。
                  她疑惑地想要发问,蔡卓妍却阖上双目,俨然一副假寐的神态。
                  那面具本是蔡卓妍征战时上战场才会戴上的。一如军人的盔胄,只为敌阵出言轻薄她美若妇人,其实她本就是妇人,然而却懒得次次争辩,浪费唇舌。亦不知是因着血沾得多了,原本柔和的玫瑰金假面,愈见森然如另一颗灵魂。现时每逢出宫或见外臣,若不加以竹帘遮蔽,便会复而佩戴这副假面。仿佛她要隐去自己一般。
                  当然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使得她在民间的传说越发传奇神秘,带着某种巫术的意味。
                  初时蔡卓妍是忘记了摘下,过往每次她都会记得摘下。因而钟欣桐这样夜夜同寝的枕边人,反倒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
                  渐渐心息平缓,又因着被蔡卓妍抱得紧了,埋首于蔡卓妍胸前,呼吸愈见困难,于是想要挣着下来。却见蔡卓妍的手臂如铁箍一般纹丝不动。
                  终于娇声怨道,“嗳,你快把我的腰都箍断了......”
                  蔡卓妍垂闭的眼帘骤然睁开,清明的黑眸望着她妩媚的粉面,启声说道,“欣桐。”
                  她轻颤了一下身子,似乎蔡卓妍许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唤过她了。那还是在最初的最初,她们如一对濒临癫狂的困兽,在樊笼中尚未撕开面具的时候,才会有的如此亲昵的唤她,带着某种莫可名状的娇涩。
                  “欣桐,”她继而轻轻说道,“无论在别人眼中是不是这样。你我早已同生共死,黄泉碧落。”
                  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换来这样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来,一瞬间令钟欣桐失神。却又听她继而无可奈何地笑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呀,欣桐。你可记得你自己说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不待钟欣桐回答,她便恍惚地一笑,放松了臂力,任由她自身上滚落,缓缓说道,“所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要我能够办到。实在不需那些......不需的。”
                  钟欣桐略有变色,旋即回复平静,侧卧在她身畔,只抬手指着那树下的一口的井亭,慢慢说道,“你可知,这口井,原本没有遮的亭盖。”
                  蔡卓妍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不明其意。
                  “那是因为,”钟欣桐拖着一种凄惶清冷的语气继而说道,“我曾从那里跳下去过。”
                  蔡卓妍震惊地回身看着她,却见她泪珠滚滚已然落下,轻声说着,“那时我真的不愿再活下去......生命本就是一场须得忍耐的跋涉,惟有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尔后明明高烧不退,夜夜做着噩梦,却再没有比日日睁开双眼,更悲惨的事情.......”
                  “乃直到他们说你死了。我不肯相信。”她紧紧抓着蔡卓妍的衣襟,如同迷途的稚子,泪水涟涟浸透薄衫,“反倒是不肯甘心就那样死了。他们教我做什么,我都肯。不知道惜妍是不是你,不知道惜妍若是你,你又要做什么盘算。我什么都不知道。却只知道,于我短暂的二十余年生命里,有着许多欢乐和悲苦,然而无论我如何剪裁自己的记忆,都无法忘记你,只期盼着,终有一日,你会如最初般伸出双臂把我拥入怀中,轻声说:‘你看,都过去了,我们还在一起。’”
                  蔡卓妍许久没有作声,良久方才支身坐起来,又朝钟欣桐俯身,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像母亲拥抱孩子那样,一侧脸颊贴在她额头上。
                  保持着这温柔的姿势,她轻声说:“你看,都过去了,我们还在一起。”
                  她们就这样相拥着。蔡卓妍的泪一如滂沱的雨,将她在千百个夜里辗转难眠的苦闷与爱恨,统统抛洒在钟欣桐的肤发中。
                  当这个漫长的夜入到最深沉的时分。蔡卓妍拦腰抱起钟欣桐要回屋去,步至最后一阶台阶,她贴在她的耳畔,轻轻说道,“兕猗的事,我知道了。乖乖地睡罢。这事急不来的。”
                  钟欣桐的睫毛微颤,终究是睡着了。
                  翌日,朝中传太医正饶昉芝私受贿赂,医临淄侯致死的消息。主上大为震怒,着即锁拿饶昉芝等一干人犯,交刑部论罪。
                  到了月末,顾孝珷那边终于传来了了可喜的回复,因着顾瑛如的力劝,本就归心似箭的顾家军,已经开始和朝廷交涉具体的招安事宜。


                  IP属地:浙江681楼2009-07-13 0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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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了????天啊!!!激动死我了


                    682楼2009-07-13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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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3楼2009-07-14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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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6.252.218.*
                        真是长篇巨制啊~~
                        死等~~


                        684楼2009-07-16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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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
                          老百不让我传字,我只好传图~


                          IP属地:浙江686楼2009-07-19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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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IP属地:浙江687楼2009-07-19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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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6 01: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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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688楼2009-07-19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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