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呆呆听完这话,猛抬手指向杨戬额间,“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那食指微微颤抖,隔了半步正点向他神目瞳心。此刻他满目愤慨,脸上再不见一丝和态,一派勃然大怒向杨戬喷泼而出,“亏你当年杀上天庭,如今尔等作为,不配继承这神目!”
杨戬目光越过那擎在眉间的手指,一时前尘往事如浪涛在胸中澎湃。面前之人仿佛与另一个重叠一起,在他应处的时代,那人早不再是他故友旧识,他们之间阴阳交锋,坑陷算计。虽然净坛使者至今未敢明目张胆向天宣称对抗,却无疑已是沉香阵营里铁杆一员。杨戬每次遇到他都刻意避让甚至维护,下意识里不愿将这人彻底卷入垓心。他总是感觉前世的天篷元帅和今世的净坛使者之间少了什么,以至彼此判若两人。而现在,杨戬终于发现他们之间少了一道门,那道门就是“猪八戒”。神目隐隐现在额间,金色云纹在那根质问的手指前流光淡淡,杨戬舌尖涩然,语寂无波,
“千年流尽,沧海桑田,此时彼时不为同论。你早知此情,只是不肯信,非要我当面承认。今我已承认,你待如何?”
闻此言,猪八戒半晌无语,默默放下手,再开口时,却是一句无关之言:“所以三公主走了。”
这不是一句问话,他说的明白,杨戬亦听得清楚,是“走了”,而不是“休弃”。
“瞒不过你。”
“笑话,我伺候她年头比你长。”
“她”乃指王母,杨戬明知却没有接应。做天篷元帅时,他见惯天庭伎俩,故而猪八戒不怪他担任司法,却斥他量刑责重。当年他虽不详内情,却也尽知杨戬与鳌寸心婚事曲折,若三界内能得一人旁外看透了这段姻缘的无形枷具,便只有此人了。杨戬正色追起前问:“你还未答我。”
猪八戒垂目思度,杨戬默然等候,终于见对方眉头舒展,归复常态,“老猪吃饱喝足万事无忧,不想那么多。”
杨戬倏一低眉,抬眼亦作笑意,道:“该你问了。”
“呵呵,行,我最后问个实在的,那天我走了以后傻妞又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杨戬向树梢外的云端虚目远望,“天意人谋,惟尔自知。”
“这算什么?”
“都问完了?”
“问……完了。”
“那我这里也有最后一问。”
“你讲。”
“可曾恨我?”
“你说呢?”那人厚唇微抿憨憨一笑,几层下巴随之收缩了一下,杨戬知道他随着那笑容咽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