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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KaiBaek┇完结【120909】轮回 (非架空、历史 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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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贤朦胧中只感到身边的热度一下子抽离,鼻子里细细地哼了几声努力睁开眼,看到钟仁先是黑着一张脸骂骂咧咧把庆洙赶离床边,后又穿戴整齐折了回来坐在自己身畔。盖在身上的被子被掖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张小脸在外面,温暖的手指一下下轻抚着自己的头发和脸颊。
“哥,我去上朝了。今日也不用跟着我再多睡一会儿罢。那边的事忙完了我就回来找你。”
叹了口气起身要走时,袖子突然被白贤一把拉住。
赶紧握住那只手回过身来,看见白贤仍旧朦胧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外强中干的坚决。
“不要顾忌我,去做你该做的事。”
短短几个字,铁锤一般一下一下砸在钟仁心口上。
“...白贤哥,三日后的下午我应该没什么要事,我们一起去练箭罢。”
皱皱鼻子扔下句言不由衷的话,钟仁把白贤的手塞回被子里仔细盖好,站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周围的空气渐渐冷了下来。
白贤翻身向里,身子缩成一团,张开五指按在身旁床褥上浅浅凹陷进去的部分,掌心下那人熟悉的温度和气息也在迅速消散。
又翻了个身干脆整个人滚进了钟仁躺过的位置。重新闭上眼昏昏沉沉了许久,周身酸痛不堪也睡不踏实,脑海里反反复复全是奏折上一闪而过的只言片语。
中宫殿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嗣。奏请国婚。
奏请国婚...
和右下角红色朱批烦躁地勾勾抹抹,最后只写了一半终于没写下去的,一个小小的“准”字。


103楼2014-06-18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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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上)
    阳光明媚的午后,谒见室被刻意装饰得花团锦簇生机盎然。老内官满脸喜气地唱着一个个名字,或花枝招展或端庄大气的少女陆陆续续莲步轻移,在屋内站成一排。闹蛾雪柳黄金缕,一片钗环步摇的细碎响动之后,圣骨公主们姿态优美地行完大礼直起身来,那情景当真美不胜收。
    老内官满脸堆笑向对面中央的上座迎了过去,却在撞上钟仁阴沉铁青的脸之后,怂着一把老骨头战战兢兢低下头来。
    “太后娘娘为何不前来一起主持拣选?”
    钟仁自打开始唱名就一直冷冰冰地盯着前面不远处的地面,进来的一群公主也全被他当做空气视而不见。
    “回...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说今儿个身子不适,这最终拣选就交予您全权做主。”老内官完全摸不透钟仁此时的心思,声音诚惶诚恐结结巴巴。
    钟仁冷笑一声,支起下巴烦躁不堪地抬头扫过一眼,眼前七八个少女虽年龄相差不大,辈分却是姑母姨母堂表姐妹一应俱全,一阵抵触情绪翻涌而上竟感到一股恶心,于是愈发暴躁地把脸扭向一边,盯着彩釉花瓶里的木槿花开始走神。
    清晨去上朝之前让庆洙做点他爱吃的点心放在内室,也不知吃了没。
    身后庆洙非常应景且心有灵犀地小叹一口气,一屋子的女孩们也由一开始隐隐的兴奋期待渐渐忐忑紧张了起来。
    两柱香的时间就这么耗过去,屋子里的气氛已冷滞到冰点。钟仁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抬起头又是一瞥,才注意到一排奢华绚丽姹紫嫣红的末端孤零零立着个不甚和谐的纤瘦身影。那女孩低着头看不清相貌,打量着是一副苍白瘦弱的身量。身着一条素净的棠棣色襦裙外罩淡绿色禁绣锦罗,浑身上下写满“蒲柳之姿”四个字。若不是锦罗上银线绣上去的凤纹和发髻里只有圣骨公主才能佩戴的刻缕坠珠步摇,就连仁康殿的侍女看着都比她明亮大气。
    钟仁烦躁之余正想找个人冷言数落一番,便起身走了过去,却在看清少女的长相时怔得有些说不出话。身后庆洙抬起头一看也诧异地“咦”了一声,瞥到钟仁的脸色又赶忙捂着嘴低下头去。
    发髻略带一点褐色倒也浓密服帖,柳叶细眉鼻梁小巧也不算出奇。但白皙的肤色,尖瘦的小瓜子脸,纤薄的嘴唇和略微下垂无辜的眼形,虽神韵上天差地别,但若不留心看过去竟真和那人有个四五分相像。
    钟仁又上下打量了那少女一番,愈发觉得这形势真是意外又讽刺。回身冷冷地问向一旁低着头弓着腰的老内官:“这是谁家的?”
    老内官哆哆嗦嗦回话:“圣...圣骨朴氏,思道公主,年十六。”


    104楼2014-06-18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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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中)
      朴灿烈窝在熙熙攘攘的宴席中一张略微偏僻的桌子旁,支着脑袋看着对面捧着酒碗咕咚咕咚喝得畅快淋漓的白贤。后者白皙的小脸已经染上了两抹绯红,整个人却越喝越兴奋,嘴巴不停地开开合合喋喋不休,宫里面所见到的每件逸闻趣事恨不得都讲给灿烈听。
      灿烈深知借酒消愁这种事本就自欺欺人,劝导别人不要借酒消愁更是无用之功,便也索性咧着嘴做出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不时嘿嘿哈哈笑着应和几声顺便再猛拍几下大腿,以自身的“皮肉之苦”尽力维系着白贤此时略微有些夸张的笑容。
      “...哎哎灿烈郎我跟你说啊,昨日巡查路过中宫殿门口,见几个侍女捧着碗口那么粗的大红蜡烛,红得那叫一个吓人。不是有个传说,说什么...让自己的爱人流泪,那个人的眼睛就会流血...你说新婚之夜点什么红蜡烛,化掉之后流下来跟血泪似的多不吉利,这点红烛的传统是谁最先提出的怎么我就觉得傻透了哈哈哈哈...”
      并不是很滑稽的话题,说话的人却笑得双肩乱颤。对面白贤咧着嘴前仰后合,挤得弯弯的下垂眼扑簌簌地掉下两排眼泪来。
      灿烈此时此刻却再也没办法跟着笑下去。
      人大笑的时候有时是会流点眼泪,可也没见过这么个流法的。
      “白贤郎,不要再喝了,你醉了。”灿烈伸长胳膊隔着桌子一下一下轻拍着白贤单薄的肩膀。
      白贤却越笑越收不住,声音都有些微微的变调:“扯什么呢也太瞧不起我了,哪次喝酒不是你最先趴下的...”
      剩下的话语突然淹没在几下砰砰作响的轰鸣中,周围昏暗的夜色霎时间一片明亮,人群中也接连响起兴奋激动的惊呼和叫好声。
      王宫上方大朵大朵的烟花腾空而起,一时间映照着整个徐罗伐流光溢彩亮如白昼。
      白贤和灿烈都止住了话语,并未和人群一起欢呼雀跃,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齐仰起头,怔怔地望着五光十色的绚烂夜空。


      108楼2014-06-18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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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灿烈,你知道么。”
        良久, 灿烈在经久不息的烟火表演中抽回目光低下头,看见白贤仰着脸,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仍然能看到有泪珠挂在腮边。
        “...陛下小的时候在大耶城那些年,每逢除夕夜我都会领着他去城东的小山顶上看烟火。”
        方才夸张的笑容还剩下一丝残留在嘴角,眼泪却又悄无声息地又落下几颗,挂在下巴尖上。
        “他其实从来都不喜欢烟火,说那是一响即散的不祥之物,我那时还笑他说你一个小毛孩怎么总是摆这些老气又悲观的腔调。但是他知道我喜欢,所以每次不情愿也会陪着我去看。
        “我只是觉得...一瞬间又如何,毕竟...毕竟也是美丽过的,至少我能看到,能一直记得它绽放时的样子。”
        摇摇欲坠的泪滴终于从下巴上掉落,白贤闭上眼,把脸埋进臂弯里伏在了木桌上。
        灿烈听着愈发心酸,伸手揉了揉对面那人的脑袋。
        “...你说你,你这是何苦呢。他这辈子很多事都会身不由己,你早知他的身份当初又为何...”
        话说到一半便住了嘴,心想说了也是白说。再看看白贤,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似乎不敌酒力安静地睡了过去。


        109楼2014-06-18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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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降至,世勋拖着疲惫的身躯满脸倦容地蹭进了灿烈的营房,一进门就止不住地开始抱怨——
          “...之前都跟我老爹说了多少次从简从简他就是不听,想讨好陛下也得摸清对方的喜好不是这可倒好,摆了这一大摊子陛下从早到晚还不是一直黑着脸就没见他笑过。哎哎灿烈郎我跟你说,那王后娘娘我今日还有幸离近了看了几眼,你猜她长得有些像谁?要我说陛下这人可还真是——”
          “我知道她,小时候见过一次。”灿烈语气低沉地打断世勋的长篇大论,“人家那可是圣骨,虽是同族也不怎么屑于同我们来往的,论辈分大概能算是我的姑祖母了。还有你小声一点,白贤郎喝多了,在里屋睡着呢。”
          世勋诧异地“咦”了一声,探头望了望屋里缩在床脚的那个小小的背影,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又是怎么了,他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我白天还纳闷怎么没在嘉礼上见到他呢。”
          “心里难受跑来找我喝酒呗。再说那种事,陛下哪里还会忍心让他站在旁边看着。”灿烈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世勋的脑门,“你呀,也别跟我夸陛下娶了个长得像他的人就如何用心如何深情的,你看看他们现下这幅样子,可是有一些明白陛下登基之前的那日我跟你说的那番话了?”
          世勋默默地琢磨了半晌,小脸渐渐垮了下来。末了长叹一口气,搬着个小凳子坐在里屋的门口,支着下巴一脸担忧惆怅地望着白贤纤瘦的背影开始发呆。
          就在满屋子凝重的气氛越来越浓时,灿烈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噌地站起来啪嗒啪嗒向屋外跑去。
          世勋一下子以为这人又要犯什么神经,连忙也起身跟着小跑几步在后面压低了声音有些恼火地喊道:“这么晚了你这一惊一乍的又是要做什么?”
          已经跑到门口的灿烈回过头挠了挠后脑勺,露着两排闪闪发光的牙齿笑得突兀又明亮:“好长时间没见肚肚了,有点想他。”
          世勋只觉得不是对面这人疯了就是自己疯了,连翻白眼都没了力气:“三更半夜的找什么肚肚?现下他肯定跟着陛下在中宫殿侍候,你这个时候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灿烈迈着大长腿已经渐渐跑远,瘦高的背影欢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110楼2014-06-18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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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下)
            这是白贤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醉。
            神智逐渐模糊时,不禁在心里感叹原来醉酒居然是件如此美妙的事。原本就怕冷的身体被腹中的酒烘得暖洋洋的,万般愁绪也随着脑海里越来越稠的一团浆糊渐渐消散。
            朦胧中仿佛有人轻手轻脚把自己抱起来裹进了怀里,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在唤着自己的名字却又听得不甚分明。之后混混沌沌颠簸了一阵,但周身一直被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包裹着也没太感到难受,不时还有温热的吻隐约落在自己的嘴唇和脸颊上。感到一阵踏实和安心,失去意识前便凭着本能尽量向那团热源中偎去。
            迷迷糊糊好像做了个梦。
            四周一片白茫茫的空旷看不到尽头,不知前进还是后退时,远处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冲着自己直直地跑过来。
            穿着一身黑布袍揪着条小辫子的钟仁呼地一下扑进了自己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窝在自己肩膀上蹭来蹭去,扬着一把奶声奶气的童音说着白贤哥我长大以后不娶夫人也不回徐罗伐,我们一起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也不回来好不好。
            怀中温暖的触感竟如此真实,白贤心下一酸只觉得分不清到底哪个真实哪个又是梦境,刚想抱紧了怀里的小人答应下来时,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再一低头,哪里还有人影,怀里捧着的是一顶华美耀眼的冰冷王冠,精雕细琢而成的纯金盘龙镂刻将自己的双手刺得鲜血淋漓。
            冷汗伴随着欲裂的头痛,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身下仍是那张梨木雕花大床,旁边的床褥有些凌乱似乎有人睡过的样子。阳光透过上方一扇小小的通风窗在地上投射出一小片亮色,空气中能看到细微的灰尘在光线里欢快地飞舞。
            掀开纱帘坐起身,跃入眼帘的是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早膳。之前每逢偶尔几次白日里不用当值,庆洙都会按钟仁的命令早朝前给白贤备下各色美味的点心。
            披上衣服走到桌前,醒酒茶旁边的盘子下一如既往地压着字条,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洒脱有力的笔迹,简简单单两个字。
            “食之。”
            每每想起那个不善表达的少年,如今已是坐拥天下却连写张字条都惜墨如金,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嘴角。
            一时有些恍惚。
            是这样美好的早晨,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过。


            111楼2014-06-18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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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仁甫一进来刚想拥白贤入怀却扑了个空,现下又是一副累到摇摇晃晃神志不清的光景。使劲摇了摇脑袋努力睁开眼嘟囔了一句“做什么,当然是睡觉啊”。
              却又猛地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眼下的形势。睁大双眼仔细端详了下白贤此时浑身带刺又冷漠的样子,原本逐渐清明过来的漆黑双眸瞬间染上了自嘲无奈又带着几分放心的颜色。
              “白贤哥,你终于肯对我生气了...也好。我之前还想,最怕的就是见到你一副明明被我伤到还要笑着对我嘘寒问暖的样子。”
              白贤登时一怔,心下一瞬间五味杂陈纷乱不堪。
              耳边适时地想起了白天时“偶然”碰见匆匆跑回仁康殿的庆洙,一脸乞求对自己说过的话——
              “白贤郎,您千万不要怨怪陛下。太后娘娘用您的安危来威胁他立后,陛下也是无奈应允的。待到王嗣诞生时,陛下便可亲政,他心下也明白自己变得强大之后才能护你周全。您千万要理解他的苦心,还有...咳咳...别告诉陛下我把这件事说与您听,他原本就打算一直瞒着的。”
              人前是一副精明睿智的国君模样,却习惯性地将全部负面情绪统统闷在心里自行消化,一到了自己面前心智又全数退化成孩童水平,自己每看到这样的钟仁哪里还有心情去责怪,一脑子没来由的怨气瞬间化成了一滩软趴趴的心疼和无计可施。
              第无数次地对内心的自己投降之后,白贤慢慢蹭到钟仁面前,低着脑袋干巴巴地说道:“真是...新婚燕尔的扔下新娘子不管,专程跑回来等着我跟你吵架?立后本就是你的责任,又何来你伤我之说。再说...我就是无理取闹同你置气,又有何用?”
              钟仁一时摸不清白贤这番话到底是出自内心的怨忿而刻意摆道理做出一副疏离的姿态,还是再次为了体谅自己无奈的立场自我压抑着屈服于现实,可这两种白贤又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内心顿时纠结成一团,只好咬着嘴唇继续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明明没有任何一人刻意想去伤害另一人,明明都是挖空了心思想对对方好。现实却偏要横插一脚,然后微笑着冷眼旁观芸芸众生在宿命的布局中挣扎沉浮。小到吵闹争执,大到反目成仇,在老天看来也不过是一场场滑稽的闹剧。
              总归是需要有人先挺身而出接受现实的打压痛击,才好打破僵局带着对方一起继续走下去,白贤想,一边认命地靠了过去,双臂慢慢环住钟仁的脖颈。谁叫我是哥哥呢,谁叫我对自己发过誓要照顾他守护他呢。
              谁叫我...在乎他呢。


              113楼2014-06-18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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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仁见状愧疚之余还是忍不住大喜,心想这总算是雨过天晴的征兆了么,却在听到白贤接下来的一句话之后又感到好似一盆凉水兜头浇了过来。
                “陛下,国婚期间总是回来仁康殿过夜于礼法不合,此番于与朴氏联姻不同于娶自家的人,必定有不少贵族私下观望着。您稍事歇息后还是赶紧去中宫殿罢,臣这几日也会回营地去...”
                “朕不去!哥,我两天没睡好了,头疼得厉害。”
                短短几个字突兀地融合了两种身份的力量,杀伤力成倍增长。白贤虚弱地张了张嘴,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么多人选唯独挑了她娶回来总归是有过人之处的罢,怎么能礼成了就把人家当物件似的晾一边不管,就算是做样子也是必须要过去的。”
                钟仁完全不吃这一套,继续铁了心地摆理由讲客观条件:“她也就一张脸还能勉强看得过去。整日里唯唯诺诺话都说不明白的,看了更让人心烦。”
                白贤一看劝说无果,心急之下双手叉腰俩眼一瞪,脑子转也不转地扔出杀手锏——
                “陛下,您再闹小孩子脾气,臣以后就拒绝侍寝了!”
                钟仁一听这话眼睛睁得跟铜铃一般大,紧接着扑哧一声,又好气又好笑地一边把白贤推推搡搡往床边赶,一边嘴里还忿忿地嘟囔道:“你们一个个都只知道捏着朕的软肋来威逼利诱,朕还就偏不让你们得逞...”
                白贤只感到眼前一花被按在了床上,下一秒炽热的吻暴雨一般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挣扎了半天未果,只好无视自己屈从于本能紧紧环上对方身体的手臂,气息紊乱地用最后一丝理智做着以大局为重的努力:“那...那明日,总该...过去了罢...”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钟仁含糊的回答声从耳畔传来,温热的手指熟练地钻进了自己的衣襟内。
                紧贴在一起的身躯纠缠厮磨渐渐情动升温,被四处游移的手指撩拨得一阵阵战栗,宽大的手掌却突然停在自己的胸口十指展开,温暖霎时填满整个心房。
                白贤在内心长叹一声,认命地闭上了眼。
                可真是个冤家,也不知是上辈子亏欠了他多少。自己明明一个男人,看这架势都快成祸水了,说不定这辈子都要栽在他身上。
                不过那又怎样,横竖是自己心甘情愿。


                114楼2014-06-18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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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惊为天人,此番可真是见识到了。
                  眉目精致唇红齿白,一袭天青色布袍也难掩其容貌倾城风华绝代,双瞳剪水仿佛竹岛峰山顶被春日映照的清泉。比世勋略微矮上一些却也长身玉立,打量着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气质稳重举止得体,眼神却有着少年一般的清澈纯净。
                  这人一直带着三分茫然七分柔和的目光专注地望着世勋。这厢看到灿烈和白贤,便转过头来冲着二人友好地微微一笑。
                  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
                  “你们两个那什么眼神?没见过男人么,能不能矜持一点!”世勋见灿烈白贤只是一人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傻看着,便又气又急地把手里牵着的人扯到身后挡住。
                  “男...男人...”灿烈像是舌头粘在了上颚上,十分艰难地开口问道,“你...这是哪来的,呃...男人?”
                  世勋连翻了几个白眼,又把人往身后藏了藏:“什么我哪来的男人,这是我在码头捡来的。”
                  “捡来的?!”对面俩人一起傻了眼。
                  “送完商团上船一直等船开没影了,正返回头要走才发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远处的水边原地转圈子。看打扮多半是魏国来的,不知是走失了还是没跟上商队,不会说也听不太懂新罗话,觉得怪可怜的就带回来了。”
                  灿烈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显然对“怪可怜的”这个动机颇为质疑。
                  “就这样捡了个身份不明的异国人回府...不太妥罢?”白贤似乎已经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以往的理智警觉。
                  “怎么就身份不明了!看,这是他在我手上写的,估摸着应该就是他的名字。”
                  伸出手缓缓张开五指,好像里面握着世间难得的珍宝。
                  对面俩人一好奇,也就顾不上吐槽那个“估摸着”,齐刷刷伸长了脖子瞧了过去。
                  世勋白皙的的掌心中间,被汗水微微晕开两个刚劲有力的汉字。
                  鹿晗。
                  是在新罗从未见过的美好面容的人,有着新罗人从未听过的美好的名字。


                  117楼2014-06-18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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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得了,我先回去了,人家还饿着肚子呢。你们差不多收拾收拾也早点回罢,那些搬东西的体力活留给下人们就好。”世勋看对面二人又即将陷入呆滞状态,急急忙忙扯了身后的人抬脚就走,边走还边殷切地叽叽喳喳个不停,两只弯弯的眼睛里盛满笑意——
                    “哥,你是比我大罢,那我以后就叫你哥了...”
                    “鹿——晗——,没念错吧,看我第一次就念对你的名字了哈哈哈...”
                    “鹿晗哥,一会儿想吃点什么?我给你煮牛奶喝罢。牛奶,你能听懂吗,就是那个...哞——...”
                    ......
                    直到两人走没了影,白贤灿烈才恍惚地收回目光面面相觑。
                    沉默了许久,灿烈干巴巴地打破沉默:“这事儿...你怎么看?”
                    白贤很是困惑地回忆道:“我记得一开始你跟我说过,世勋郎这人对不熟的人特别冷淡,有好感想结交了还会不好意思,这...这又算是怎么个情况?”
                    “从小到大,我头一次见他这样,”灿烈挠挠后脑,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解,“不知是不是因为终于找到个能在皮相上和他一较高下的人...不过他要是真心喜欢上了什么,就会一股脑扎进去,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白贤低下头微微一笑,“只是不知对方的底细就贸然放在身边,终归让人放心不下,好歹我们也都是为陛下效忠做事的人。”
                    “你呀,太看重陛下的安危了,整日里杯弓蛇影的不累吗。世勋郎也不小了,这点分寸他还是懂的。”说完灿烈又拍了拍白贤的肩膀,仿佛一开始的抱怨从来没有过,十分仗义地说道:“都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府罢,好久没和你老爹聚聚,这里就交给我和郎徒们。”


                    118楼2014-06-18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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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传来了打更的声音。白贤骑着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时回头看看身后越来越远的王宫。
                      终于还是停下来,透过浓得化不开的的夜色,遥望着层层叠叠亭台殿宇的剪影。
                      九重宫阙环抱着的,是仁康殿的方向。
                      被间隔了太多的宫墙和桎梏,看不清那里是否还亮着灯火。
                      也不知那里的人是否已安然入睡。
                      垂下眼自嘲地笑笑。卞白贤,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过是分开短短几天而已。
                      扯着缰绳原地兜了几圈正要继续走时,突然想起有本未看完的书还放在内室,登时调转马头兴高采烈地向着王宫奔了回去。
                      偷偷摸摸钻回仁康殿后,庆洙带着一脸“我懂,您请便 ”的怪笑给白贤开了门。红着脸努力无视掉庆洙的揶揄轻手轻脚走了进去,案台和床头的蜡烛还未燃尽,桌面上杂乱堆放的奏折东一本西一本一直蔓延到了床上。
                      钟仁和衣半卧在床上,手里还握着本折子,眉头微微蹙着睡得很不安稳。白贤一看这景象先是在心里把这些奏折和朝臣贵族们乃至整个新罗统统骂了个遍,又压着火走过去轻轻把握着的折子抽了出来。环视了屋子一圈想帮着收拾一下又怕弄乱了东西,只好无奈地叹口气趴在床沿上,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抚着钟仁紧锁的眉头。
                      即使是第无数次这样看着对方的睡颜,白贤还是渐渐失了神。额头饱满宽阔,浓眉斜飞入鬓,长长的睫毛在火光映衬下于眼底投下两小排阴影,鼻梁英挺,脸廓的线条愈发刚毅如刀刻,嘴唇虽微厚但别有一番沉稳可靠的味道。白贤看着看着,心想怎么小时候就没看出来长大了会是这么好看。总听人家说大贵之人的面相通常都肥头大耳不堪入目,可我们这一位就不仅生得英俊过人还天生一副帝王之相。这样想着不由心神荡漾中又生出几分自豪感来。
                      似乎每次这样静静凝望着对方就会得到满足。不必去计较得失,疲惫彷徨也一扫而空。仅仅只是看着就会获得温暖和力量,可见信仰这种东西,也并不一定要从宗教中寻求的。白贤半睁着微微下垂的眼睛,尖下颏落在手臂上,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宁静。
                      不然就这样陪他到早朝罢,天亮再动身回家也不迟。
                      躺着假寐的那一位却再也伪装不下去,闭着眼扑哧一声笑出来,长臂一伸捞起床边上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的白贤,四肢并用将其牢牢缠进怀里,两人在床上又乱七八糟滚作一团。


                      119楼2014-06-1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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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下)
                        白贤刚从屋外进来没多久,身上还带着夜风特有的清冽气息。钟仁没去问他中途折返的原因,也无须多问,只是紧紧抱着他拱来拱去贪婪地吸取着对方身上清新的味道,胸腔里暖暖的像是灌满了刚煮沸的糖浆。
                        白贤一边咯咯笑着躲闪一边抚着他的脑袋问道:“吵醒你了?不过总算忙过这一阵,可以稍微歇息一下了罢。”
                        “刚刚没睡着...”钟仁停止了动作,突然泄气一般长叹一声,“哥,最近又没得歇了。今日礼部刚紧急呈上来的折子,高句丽出兵攻打百济独山城五郡,百济王扶余明有些招架不住,跟我讨援兵。”
                        白贤一股火又蹿上来,噌地直起身子,刚想扔出一句“他自己家被打了管我们什么事”,后又反应过来事情没这么简单,便坐在那转着眼珠子开始琢磨。
                        钟仁看着他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苦笑一声道:“你也发现了,这事儿麻烦得很。独山城靠近三国交界之处。我若置之不理,谁知高句丽是否是借着攻打百济实际上在打我们的主意。可是这些年和百济关系时好时坏,援兵也不是他们说要就给的。到时该遣谁去与他们讲条件,谈成后再派谁出兵,全都是问题。”
                        白贤仔细听完,努力试着帮其捋清思路:“那么现下当务之急,是找个合适的人去同百济谈出兵的条件。”
                        “嗯,和我想的一样。”钟仁笑着伸手把白贤勾回怀里,“你就别操心了,我今日退了朝就把兵部礼部的老头子们叫去好好商量一番。哥你陪我躺会儿,等天一亮吃点东西就回府歇几天罢。”
                        白贤刚想反驳说你一个人在这儿累死累活扔我回家歇着算怎么回事,低头一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身边所以格外安心,钟仁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了熟睡状态。
                        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心想反正一会儿起来再同你继续理论也不迟,便撇撇嘴钻进钟仁怀里合上了眼。


                        120楼2014-06-1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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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没睡多长时间,便迷迷糊糊看到钟仁穿戴整齐站在床边。刚想起身跟他把回家的事推掉,却听见床边那位突然威严地开口——
                          “梨花征徒卞白贤接旨。”
                          睡意未消,条件反射般蹭地要站起来下跪接旨。钟仁憋着笑连忙把他按回了床上:“躺着接,躺着接就行。”
                          白贤哭笑不得,心想这哪有人还躺着接圣旨的,却在下一秒听到了更令他哭笑不得的话。
                          “命 梨花征徒卞白贤早膳后即刻回府修养三日,每日需睡到日上三竿方可起身不得有误,钦此。”
                          “你这人...”白贤坐起身,脸垮了下来。
                          “哥,这回就听我的,”钟仁揉了揉那张不甘心的小脸,把人拥进怀里,“每次都是看着我睡着了才闭眼,以为我不知道么。都几个月没回家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再回来陪我。”
                          说完便抱着白贤亲了又亲,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匆匆走了出去。
                          于是白贤只好把对兵部礼部乃至百济王的满腔怨气一股脑都吐给了卞元善听。
                          因着这几年在徐罗伐摸爬滚打经历了不少,白贤的性子较儿时内敛安静了许多。但无论是有趣的见闻还是内心的烦恼都乐意向父亲倾诉这一点却是从未变过。这一日又是瞪着眼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午膳时便对着卞元善不停吐槽扶余明这人有多么晦气,被高句丽打了连累我们陛下都不能睡个好觉。
                          若按以往,卞元善都会呵呵笑着耐心听完,然后宽慰几句或是给出一些中肯的意见,这次却一反常态低着头,面色阴晴不定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121楼2014-06-1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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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您...您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白贤甚少看到父亲这样一副严肃的面容,意外之余颇感到一丝担忧。
                            卞元善只是默默看着白贤,似乎心事重重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只是问出一句:“贤儿,你这些年跟在陛下身边...可有觉得辛苦?”
                            白贤一听这话立马拉长了脸:“一点都不辛苦。爹,你是不是又听外面的人传什么闲话了。”
                            卞元善却被白贤气急败坏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呵呵,你这孩子,‘外面的人’是谁,他们又知道些什么。你自己都不在乎我这个当爹的又有什么好操心的,只要是顺从着自己的心选择的路,爹都支持。”
                            白贤怔怔地望了父亲许久,想挤出个笑容鼻腔又一阵阵发酸,只得含糊地挤出一句“谢谢爹”便低头猛吃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只是...爹虽支持你可也并不赞同你太奋不顾身地...凡事给自己留点余地,保护好自己,陛下再看重你...毕竟是要以国事为重的。”
                            白贤只是淡淡一笑:“爹放心,这个...孩儿自有分寸。”
                            卞元善望着儿子叹口气,心知这样的劝说效用并不大。
                            “为父虽在朝廷为官,可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日日看护你。你...不要怨怪爹就好,万事自己多加小心罢。”
                            白贤皱着眉把这句话消化了良久,还是不解其意,一头雾水地问道:“爹,孩儿在宫中做事不能陪伴您左右已是不孝了,又何来怨怪之说?您...这是何出此言?”
                            卞元善只是微笑着拍了拍白贤的肩,避开后者的目光起身走了出去:“爹还有些信件要处理,你慢慢吃。”


                            122楼2014-06-18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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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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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贤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心头的疑虑一点点扩大。
                              并不只是关于这一次意味不明的对话。从小,在白贤的眼里,卞元善便一直是慈爱可靠、善解人意却又有些神秘的存在。说道神秘这一特征,比如从一开始习武就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和外人提起的剑术,比如那套被其传授的剑法中,自己立了毒誓不到万不得已性命攸关时绝对不能使用的某一招数。又比如他偶尔收到或寄出的书信,上面全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这也在“决不能和外人提起”的告诫之内。
                              小时候以儿童的眼光仰望父亲,总觉得他令人崇拜可有些举止又颇让人费解,成人的世界总有孩童无法触及的部分,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但随着年龄增长,虽然碰面的次数不如过去那般频繁,白贤还是隐隐感到卞元善有些事情在瞒着自己。
                              官场向来如战场般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有时微不足道的小事落到政敌手中都会成为致命的把柄。一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从小相依为命的父亲,再怎么说,也是除了宫里头那一位之外,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白贤低头拨了拨已经冷掉的饭菜,也许应该多抽出些时间来陪陪父亲了罢。
                              回宫那日正好赶上退早朝,白贤乐颠颠地跑到仁康殿门口等着,果然迎面碰上了大队人马下簇拥着回来的钟仁。刚要行礼,却见钟仁疾步走来一把托住自己的手臂,神情复杂。
                              “白贤哥,你回府那几日,可有和令尊说了百济求援的事?”
                              “是说了一些...”白贤不解地望着钟仁,“就算我不同他说,他白日里在朝中不也该早有耳闻么。”
                              钟仁叹口气,语气里隐隐透出一丝忧虑:“...也罢,现下也无法预料结果,只是没想到把你父亲都牵扯进来,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事,若处理不好的话...”
                              “陛下...您在说什么,”白贤愕然地打断钟仁的自言自语,“如何就把我父亲牵扯进去了?”
                              钟仁闻言,带着同样的愕然回望白贤:“哥你不知道?令尊没同你商量吗?他今日在早朝上...上书自请作为使臣去同百济交涉出兵条件,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道,”白贤顿时懵在了原地,声音都变得飘忽起来。
                              “他根本就没同我商量过啊...”


                              123楼2014-06-18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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