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文：无忌
　　断了因果轮回，守你九生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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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我不知道浑浑噩噩多久，醒来时已然跪在了一人的座下
　　座上那人皮相极其妖孽，丹凤眼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挑，高挺鼻梁下的薄唇紧抿，华冠束发，眉头紧锁，似乎极力装出一副凶相
　　我原是不知道，这天底下竟然真有如此美的男人
　　“好美。”我望着他湛蓝色的眸子，邪门儿地冒出这样一句话。忽闻身侧传来了一声低笑，我皱着眉头斜眼看了过去。那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双眸子似乎能够勾人心魂，即便在这般昏暗的地方都闪着异样的光，他穿着一件毫无纹饰的黑衣，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黑帽子，上面潦草地写了几个字：天下太平。
　　只一眼，我便摸清了自己的处境。传言并不可信，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信，比如帽上的四个字和短短的安安分分呆在自己口中的舌头，我便明白他和传言里的长舌鬼不是一种生物。
　　身侧是一条死寂的河，不泛一丝波澜，那人，哦不，准确来说是那只鬼，闲闲地立在河岸边的一艘船上，倚着舟楫戏谑地打量着我和座上那人：“阎阎最恨别人说他长相阴柔，小白你可知罪？
　　小白？真是一个怪异的称呼，不过眼下跑到冥界来还要受罪，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于是我磕了三个响头，俯在地上不起身
　　许是见我只是一个无辜被害死的十九岁小姑娘，看破红尘的阎罗没打算拿我怎样。我只觉得他扔了个什么东西砸在我头上，抬起头抓住头发上的签子，扯下来一看，那张签子是用人的骸骨磨成的薄片，涂成了白色，上面用小篆写了两个清楚的大字：无常
　　还不及反应，身子就不自主地飘了起来，阎罗一挥袍袖，只感觉一股劲风袭了过来，身上的衣服便从血迹斑斑变得洁白如雪，一顶帽子远远飘过来稳稳扣在我头上。我模糊地瞥了一眼，上面写着：一见生财。倒是同小黑帽子上的是一对
　　“他已经念叨着要一个美人儿陪她当差很久了，”沙哑的声音从座上飘来，他？我挑眉，“自从九世前他便在我座下当差，上一任白无常刚好功德圆满转世投胎了，他就这么执意留在冥界不愿意投胎。”一介阎罗竟也有如此悲怆之语，我好奇地偏头看向他，这男人生前该是多么的固执呢？不料他的视线也猝不及防地扫了过来，妖异的红瞳不知为何盈满了期待
　　“他呀，在等他的心上人记起他。”此言一出，我只觉得心上一阵钝痛，却又分辨不出那是何种情绪
　　“陪他当三世差，功成便让你自己找个人家续了下世。
　　<贰>
　　“你一点也不像个鬼。”刑场边，我盘腿端坐在那里，指着小黑很没有礼貌地点评。
　　“怎么不像？”他也不恼，反而很有兴趣地看着我，挑眉问道
　　“你没有及踝的乱长发，也没有黑的跟炭火烧过一样的脸，也没有可以拖到地上的长舌头，连一根像样的锁链也没有。”我指了指他身后的乌发，白白净净的脸，还有空空两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总结道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磁性的男声真实而又清晰地传了过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挠过我的心底。这话我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又不是你不堪，而是传言不堪入耳罢了。”他的眸光暗了暗，随即掩饰着情绪笑道：“小白，你怎么这么可爱。
　　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强烈的熟悉，而我却偏偏想不起来
　　挫败横生，我恼道：“我也是有名字的好吗？不要叫我小白！
　　他更奇了：“那你说给我听听，如果你有名字，我便不叫你小白。
　　“真的？”我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线了，正了正脑袋上大得要掉下来的帽子，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脑子中间却空旷得发疼
　　“想不起来了吧？”他满意地笑了笑，“孟婆汤从来不会失误。
　　我还来不及思索，他看着不远处在岩浆池里挣扎的生前恶人死后恶鬼，轻飘飘地开口：“孟婆汤会让人忘记生前最重要的事情，最爱的人、最美好的时光都会从心中抹去，只会留下一些不堪的回忆埋在每一个鬼的心底，捏在阎罗的手里。小白你想，最丑恶的事情被当做把柄给他抓着，谁敢不为他卖命？
　　妖异的红瞳认真地对上我的眼睛，似乎在诉苦，又似乎想让我明白些什么
　　见我仍然一脸茫然，他无奈地耸耸肩，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真是我逼得太急了。
　　“你呢？你生前是不是有最爱的人，死后却想不起来了。”我见他情绪低落，忍不住问道
　　“我？”他避开我的视线，满不在乎地说道，“若不是执念太深，我怎会放弃轮回一直守着她呢？”